第8章 8.班上的怪同學
第8章 8.班上的怪同學
蔣濟維在今天的夢裏夢到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
班裏新來的轉校生。
不是同桌,日常活動沒有交集,甚至蔣濟維坐第一排,他坐最後一排。可是非常神奇,蔣濟維經常會在夢裏接二連三地夢見他。夢中的場景也十分怪誕:至始至終,蔣濟維都沒有看清夢中人的臉,只有一只手在反複摩挲着一個鎏金骨碟的邊緣,在那只手的關節處有一顆不甚顯眼的小痣,像是遠遠俯瞰被白雪覆蓋的山脈上露出的一棵樹。蔣濟維醒來後回想起夢的場景,正以為要費很大的勁才能想到手的主人,腦子卻在一瞬間給出了答案,是他們班上那個新來的轉校生。
蔣濟維揉了揉眼睛,從床上坐起來看了眼時鐘,才五點,但是蔣濟維已經睡意全無,他将床頭燈打開刷了刷手機。昨天月考結束,班長在班主任老何的授意下班用班費組織同學吃了頓燒烤,蔣濟維因為前段時間生了病,嗓子還有些沙沙的不适感,在全班都到齊的情況下缺席了這次的聚餐。
但是蔣濟維人緣不錯,就算是沒來,也一直有人在班級群裏艾特他讓他精神參與一下,內容無非是聚會的一些照片。其中有一張大合照很矚目,蔣濟維眼尖地在人群邊緣發現了那個轉校生,他系着一個黑藍格紋的圍巾,只露出上半張臉,一雙淺得近乎透明的眼睛,看不出什麽情緒地盯着鏡頭。聽說新同學混了一半的法國血統,蔣濟維的同桌明楠評價轉校生長得像年輕時的阿蘭德龍,末了,她又補充道,五官談不上多像,主要是氣質像,《怒海沉屍》限定版。
想到這,蔣濟維暗自笑了笑,覺得她的評價有些離譜又有些精準。
這個點醒來也找不到可以聊天的人,于是蔣濟維翻了翻班級群的聊天記錄,發現他們聚會結束後還在群裏聊了會天,非常熱鬧,從飯局上誰喝醉了到下次聚餐吃什麽,群聊天記錄刷了999+。蔣濟維看不過來,索性精準搜索轉校生的發言記錄,卻發現轉校生今天沒有在群裏發言,只有當時班長統計聚餐名單時簡短地發了個“1”。
蔣濟維并不意外,甚至都沒有想到他會參加。這個轉校生脾氣很怪,要說他的長相到哪個學校都會是風雲人物,但是現在還這麽孤僻就是因為太難接觸。
轉校生轉來班級的那一天,早有風聲今天班上會來一個新同學,大家竊竊私語地讨論,實驗高中好歹是全省數一數二的重點,何況眼下還是在即将升高三的節點,那位同學能空降到他們這個重點班到底是什麽路數。
第一節課還沒上老何就帶着轉校生來班上介紹了,蔣濟維記得那天轉校生穿着一件卡其色的短袖,一條灰白色的工裝褲,加上那張狗見了都要叫一聲“真俊”的臉,他們這群穿着實驗高中醜校服的學生立馬就被灰撲撲地被比下去了。
按照慣例,老何讓轉校生做個自我介紹,不用太複雜,名字愛好和類似很高興和大家做同學的官話即可,但是轉校生眼珠子都不轉一下,嘴巴一張一合吐出兩個字,就再也沒有下文了。
明楠沒聽清,問了蔣濟維一句:“兩栖?”
蔣濟維點點頭說:“嗯嗯,他說他文理兩栖。”
明楠沒起疑心,哈哈笑了一聲,稱贊道:“新同學可真幽默。”
那邊老何鼓勵他繼續說下去:“平時有沒有什麽興趣愛好呢?可以說一些讓同學們更了解你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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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校生沒說話,場面迅速冷卻下來,老何竟然沒生氣,幹笑着擺手說道:“新同學有點內向啊,行了,那去最後一排那個空位置上坐着吧。”
這一次轉校生倒是很聽話,立馬動身朝最後一排走過去,路過蔣濟維的時候帶過一陣薄荷味的香氣,明楠在一旁搓了搓手臂:“怎麽突然有點冷。”然後佩服地望着轉校生的背影,“敢不給老何面子,這哥們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
第二件事更是被班上同學奉為傳奇。
班主任老何也是他們的數學老師,以暴脾氣聞名,有一次上數學課他們随堂檢測,最吊兒郎當的學生在有老何在的場合都要正襟危坐等下課鈴響了才敢交卷。考試進行到一半老何下講臺巡視,不可置信地發現轉校生正側着臉在桌子上小憩。
坦白說這一幕很賞心悅目,但是其一老何已經年近半百心如止水,其二老何已經很久沒看到有學生敢這麽公然地在他的課上打盹了。所以老何沉了沉氣,敲了敲桌子将轉校生叩醒。轉校生睡眠很淺,老何的指節剛觸碰到桌面的時候他就已經睜開眼睛,默不作聲地從座位上直起身。
老何問:“你的試卷呢?怎麽在睡覺?”
轉校生簡短地回答:“試卷沒發。”
老何一愣,終于想起他統計的還是之前的班級人數,所以試卷會少一張。并且由于他發試卷想省事,讓第一排的同學從前往後地傳,所以一直沒有發現。
但是老何不願意承認這是自己的工作疏漏:“沒有試卷不會和老師說嗎?”
轉校生表情自若地說:“說了,但是您可能沒有聽見。”
全班開始竊竊私語,老何沒好氣地草草結束這場莫名其妙的對話:“放學後留一下,這個試卷你去我辦公室做一遍。”
這件事到後來不了了之,課代表偷偷透露說,可能是那次轉校生測出來的成績還不錯的緣故。
不僅如此,班上除了那幾個負責收作業和試卷的課代表,其他同學也都不知道他的名字,平時讨論他時都是用那個誰來代替。不知道帥哥叫什麽是比較罕見的事,但是這一個月以來,轉校生都沒有和班上的同學有過任何交流。盡管他樣貌出挑,可由于他總是擺出一副溫度不高的表情,讓很多女生都望而卻步。偶爾有膽大的女生想去搭讪,都被轉校生沉默的态度弄得有些讪讪。男生就更不可能了,這個年紀的男生都是誰也不服誰,你拽那我比你更拽的。這也就算了,甚至老師也從不點他的名,因此也就造成造成了大家只知道轉校生大概姓梁,後面跟了一個“qi”的讀音,具體是什麽字卻并不清楚的局面。
不過,經過今天晚上,蔣濟維想,大家就應該都能知道他的名字了。
“并沒有!”明楠說到這裏就有些無語。
蔣濟維還帶着前一晚沒有睡好的困倦,有些遲鈍地問:“什麽?”
“那個轉校生,”明楠比了一個誇張的手勢,“他從一開始就坐在角落,我們班上不是有幾個女生覺得他很帥嘛,都去找他搭話,結果他要麽就是點頭要麽理都不理。”
蔣濟維往窗外看了一眼,才說:“這麽沒勁,那他去參加聚會幹嘛?”
明楠憤憤地說:“我也想知道啊,吃完燒烤我們想續攤去唱K,他招呼都不打一聲就走了,弄得人怪沒心情的。”
這個行為乍一聽很沒禮貌,仔細想想又的确是那個轉校生能幹出來的事。蔣濟維回想起平日在學校裏,那個轉校生的行事風格和明楠描述得也大差不差。
明楠還想繼續再說,卻發現好朋友的注意力已經不在這了,順着他的目光往外面張望,他們剛剛口中的主人公正在被三個穿着老款校服的男生給圍住。在實驗高中,夏季校服有兩種款式,老款校服只有高三的學生才有
“什麽情況。”明楠也一下子起了興致,和蔣濟維一起擠在窗戶邊看熱鬧。
這節是體育課,他們兩個在老師點了名過後就偷偷溜走在教室偷懶,班上的其他人都在心無旁骛地跟着老師練排球,觀察了一下操場的情況,轉校生靠在假山後面,正好是班上同學的視線盲區。
三個人中為首的那個男生正沖着轉校生說着什麽,即使看不見表情,看肢體動作也知道對方的态度不佳。他們說了一會話,對方似乎被激怒了,擡起手推了轉校生一把,看力道還不輕,轉校生的手肘狠狠在假山上磕了一下。
明楠在旁邊驚呼了一聲,大家平日裏忙着學習,很少會見到這種事。她扯了扯蔣濟維的袖子說:“三個高年級的欺負一個低年級的,也太......”
那兩個字明楠在心中忍了忍,最終還是沒有說出來。此刻看熱鬧的心情已經逐漸被另一種複雜的心情所取代,怎麽說那個轉校生也算是他們班上的人了,出于一種集體榮譽感,明楠有些看不下去別人這樣欺負他。
看那邊的情況,轉校生被推搡了一下後并沒有忍氣吞聲,他扯住對方的手往旁邊一掄,在對方的臉即将砸到假山尖銳處的時候扯住他的衣領拉開,對方在慣性之下非常狼狽地摔倒在了一邊,臉漲得通紅,看表情很吃痛。
這個舉動惹怒了其他兩個人,他們在短暫地愣住後質問他在幹什麽,轉校生面無表情地盯着他們。正當明楠心裏一緊以為轉校生要挨打的時候,身旁的蔣濟維突然朝他們喊了一聲。
“喂。”
這道聲音說大不大,但是操場又足夠空曠,以至于還有回聲。那幾個人聽見動靜後紛紛轉身看向蔣濟維。
轉校生也擡眼看過去,看見他們班的窗戶裏探出一張表情懶洋洋的臉,黑白分明的眼睛很亮,此刻正灼灼地看向這邊。
還沒等他們反應過來,蔣濟維又指了指遠處,提醒道:“老師過來了。”
果然,體育老師聽到蔣濟維發出的動靜後發現了這邊的異樣,正表情嚴肅地走了過來。
快高考了正是校領導狠抓校紀的時候,起沖突的那幾個被狠狠訓話了不說,蔣濟維和明楠也因為公然翹課的關系被留在年級主任辦公室一起聽訓。
這對蔣濟維和明楠可以說是無妄之災,他們到底不是鬧事的主力軍,卻不得不做出洗耳恭聽的樣子聽年級主任重複一條又一條的校規,順便還要接受來自路過老師的注目禮。
蔣濟維低不可聞地嘆了口氣,擡眼望見那個轉校生還是拽得和二五八萬一樣的倚靠在牆上,他的皮膚是被陽光曬透的小麥色,即使這樣,手肘那處磕在假山的傷口還是非常明顯,一片肉色中滲着星星點點的血跡。可轉校生似乎并不覺得痛,表情沉靜地聽着年級主任沖着他吐着唾沫星子,與旁邊那三個帶頭鬧事此刻卻裝着孫子的人對比強烈。
之所以說他們在裝孫子,是因為他們從頭到尾都不承認這場尋釁滋事有任何客觀原因。年級主任氣得吹胡子瞪眼,他們也只是說看轉校生不爽,所以就找他麻煩了。
雖然蔣濟維也覺得看轉校生那個樣子,自己也想給他兩拳,但是從沖突發生前那段不長不短的對話來看,事情肯定沒有這麽簡單。可既然當事人都不說,年級主任也拿他們沒辦法,眼不見心不煩地讓鬧事的幾個一人交2000字的檢讨,下周一升旗當着全年級同學的面念,擺擺手讓他們都滾了。
轉校生率先走出來,蔣濟維和明楠并肩走在後面。蔣濟維朝後望了望,那三個人沒有跟上來,但看他們非常不服地盯着轉校生離開的背影,蔣濟維猜想這事應該還沒完,不過這已經和他沒有關系。
蔣濟維收回視線,又望了望身前正走着的人。轉校生似乎對蔣濟維的視線有所感應,不期然地轉頭對上了蔣濟維的眼睛。蔣濟維正神游天外,接收到轉校生的視線腳步便頓了頓,明楠察覺到,疑惑地問:“怎麽了?”
蔣濟維似乎看見轉校生彎了彎嘴角,于是他又走了下神,等再回過神的時候,轉校生已經拐入走廊的拐角處,很快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