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20.淡奶油和攝影機

第20章 20.淡奶油和攝影機

明楠故作神秘地撞了撞蔣濟維,問道:“不是住在一起嗎?怎麽上學還分前後腳的,這也要避嫌,你們是男明星啊?”

蔣濟維剛受了化學課的折磨,無精打采地趴在桌子上答非所問:“大師,如果想要拉近和一個人的關系,應該怎麽做?”

明楠輕輕咳了一聲,給蔣濟維出謀劃策:“依大師看,就投其所好嘛,關系都是經營出來的!”說完,明楠抱着盲目樂觀的态度說,“不過真的想不出來會有誰不喜歡你诶。”

蔣濟維維持着趴在桌子上的姿勢,漫無目的地想着明楠剛剛的話。投其所好?這就是蔣濟維一直覺得梁颀難以捉摸的原因,因為明明和梁颀已經認識了有小半年,但是很難看出他對什麽事情有很濃烈的興趣。

愛翹課?愛打架?

蔣濟維幹笑一聲,真是五毒俱全的高中生。

不過,經過那天晚上,梁颀喜歡什麽便逐漸有了眉目,蔣濟維突然想起之前班長因為集體購買校園醫保的需要統計過班上同學的花名冊,當時他随意一瞥卻有了一個很模糊的印象。很快,蔣濟維以今天晚上帶他上分為名目,成功從班長那裏将花名冊要到手了。

蔣濟維直接将表格拉到最後一行,看到日期後,蔣濟維無聲地吹了個口哨,果然,梁颀的生日就在四天後。

“是嗎?”常遠聽到蔣濟維的話後,停下了手上的動作。

“梁颀就快要生日了嘛。”常遠自言自語完,沉思了一會。

蔣濟維趁機說:“梁伯伯肯定沒時間給他過生日,我們幹脆好好給他慶祝一下吧。”

常遠有些苦惱地說:“我們應該怎麽給他過呢?”

“簡簡單單吃頓飯就很好啦。”

常遠猶豫了一會,看見蔣濟維興致勃勃的樣子時還是下定決心說:“那我來做飯吧。”

蔣濟維做了一個慶祝的手勢,常遠笑着看他說:“你和梁颀的關系看上去好了不少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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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和梁颀的關系遠沒有到“好”的程度,但蔣濟維沒有否認,嘿嘿一笑蒙混過關,埋頭幫常遠處理還沒有分好類的文件。

不出蔣濟維所料,經過常遠邀請,事情進展得非常順利,征詢了梁颀的意見後,他們很快就把這次聚餐的時間定在了梁颀生日當天的晚上。

梁颀在接到常遠的邀請的時候其實并不意外,相處半年,這個女主人給他的印象就是面面俱到的得體,絲毫沒有懷疑蔣濟維在其中起到的作用。

片場那邊的空缺很快就由新的全職工作人員填補上了,但是導演和副導演都舍不得放他走,因為這個童工用起來實在順手,數次糾正了他們的穿幫鏡頭以及幫他們将攝像機角度調整到合适的位置,攝影導演還過來戲言,這個寶貝他們不需要的話就歸到他們攝影組去了。于是,梁颀和劇組達成了一種奇妙的平衡,只要有空閑的時間,梁颀就可以來片場,工資按照時薪給。生日那天原本有拍攝安排,梁颀不得不在放學後特意去片場請假,好在副導演是個爽快人,聽說是家裏有事,大手一揮就同意了。

梁颀道謝了後想走,對方叫住他,笑着打量道:“梁颀,你考慮畢業後入圈嗎?”

話一脫口,對方頓了頓,梁颀畢竟快要高三,自己這句話多少有鼓勵一個準高三學生不務正業的嫌疑,急忙找補道:“我是說你想入圈的話,可以就現在準備藝考了。我聽說你文化課不錯,國內頂尖的那幾所藝術大學都有非常好的老師,你有想法的話我可以推薦培訓機構給你,避免一下我當年踩過的坑。”

話說得有些多了,對方凝視着梁颀:“不要覺得我多管閑事啦,我覺得你非常有天分,不是說場記的天分,而是對鏡頭的敏感度,凡是天分都不應該被浪費。”

對于對方的好意,梁颀道了聲謝,回去後收到了梁舸寄來的一大堆資料,梁颀随意翻了翻,然後點燃了一根煙,抽到尾聲的時候将那堆材料連同沒有燃盡的煙一起丢進垃圾桶燃燒成灰燼。

周日常遠一大早就和陳阿姨一起去買菜了,臨走前讓蔣濟維将氣球吹好布置場景,忘記買打氣筒,蔣濟維吹到一半就頭暈想吐,理直氣壯地上樓把梁颀叫出來一起吹。

看不出梁颀作為壽星還要親手布置自己的生日場景情願不情願,但他好歹是下樓配合蔣濟維一起吹氣球了。

蔣濟維吹了一個氦氣球後聲音變得非常滑稽,他似乎覺得很有趣,用這副尖細的聲音命令梁颀說:“我媽快回來的時候你就趕緊上樓,我讓陳嫂給我放風了。”

梁颀看了他一眼,提醒說:“我今天是壽星。”

蔣濟維不為所動地指揮他按照常遠畫好的圖樣将氣球粘上去,拿了一塊費南雪塞進嘴巴裏,同時将裝着費南雪的盤子遞給梁颀,梁颀嘗了一口,蔣家廚師的西點做得很正宗,甜絲絲的味道,不符合梁颀的口味。

終于将最後一個氣球挂上去,梁颀看着滿牆五顏六色的生日快樂出神。

生日對于梁颀是一個不算熟悉的詞彙,他的法國母親天生放縱的性格讓她只能分很少一部分的愛給梁颀,自然而然從來沒有為梁颀慶祝過生日,一條Bon anniv的短信就算她有心。而祖母祖父已經年邁,就算想給他過生日也不會這樣大費周章。

這樣正式地慶祝生日,還是梁颀記事以來的第一次。

蔣濟維在他邊上嘀嘀咕咕“感覺還是少了點什麽”,靈光一現,上樓将一個半身高的泰迪熊玩偶放在了氣球旁邊,看上去的确溫馨了很多。梁颀旁觀着這一切,冥冥中有種預感,以這次生日為分界點,那些帶着黴味的舊日生活已經謝幕,一段嶄新、未知的生活就要開始了。

常遠回來得很快,她看着已經竣工的牆壁,有些吃驚地問:“你動作這麽快?”

蔣濟維得意地說:“還不錯吧。”

檢視完蔣濟維的勞動成果,常遠往樓上望了一眼:“梁颀沒下來吧。”

蔣濟維面不改色地說:“沒有欸,不過他都在家,樓下的動靜一聽就知道是怎麽回事。”

常遠大感失策:“這樣是不是沒什麽驚喜了。”

蔣濟維坦言:“就算地球在他面前大爆炸了,梁颀也不會表現得很驚喜吧。”

常遠很想得通,幹脆破罐子破摔,把梁颀叫下樓。趁常遠分神,蔣濟維正滿屋子找他簽收時不知道随手放在哪裏的蛋糕,一定要在常遠還未察覺前找到。

梁颀很配合蔣濟維,下樓後裝出了一副對那副牆面很感興趣的樣子端詳了良久,常遠見他的目光一直若有似無地投到那只熊上,主動說到:“這還是蔣濟維小時候的生日禮物。”

梁颀把不知情執行到底:“放在地上熊會弄髒吧,這樣蔣濟維會生氣嗎?”

常遠似乎很吃驚他這麽說:“怎麽會呢,我們沒人敢動他的東西,這只熊肯定是他自己拿下來的。”

見梁颀沉默,常遠又補充說:“并且也是多虧了蔣濟維,我才知道今天是你生日,才有機會……呃,給你辦這個小型生日會。”

梁颀沒說話,常遠卻捕捉到了他眼裏的困惑,感興趣地問:“蔣濟維沒和你說嗎,那你不要和他說是我說的哦,他會生氣的。”

蔣濟維在屋子的角落走來走去,見他們在這裏聊了這麽半天,裝作不經意地路過,可惜誰也沒有搭理他,于是蔣濟維很不甘心地緩緩湊上來問:“你們在聊什麽啊?”

常遠揪了揪他的臉說:“不要打聽別人的隐私,想說的人會主動和你說的。”

蔣濟維被常遠揪得有些痛,不滿地皺眉,但是沒有生氣:“什麽嘛...”剛想抱怨一下常遠不要用已經教訓過他的話來搪塞他,飛快地看了一眼梁颀,見他在注意這邊的動靜後又迅速打消了這個念頭。

常遠就是篤定了蔣濟維敢怒不敢言,笑眯眯地松開手說:“我和王阿姨一起做菜去啦,你很閑了就過來搭把手。”

蔣濟維當然拒絕,借口有事就遁回樓上了。

只剩下梁颀還在原地持續而長久地觀察着那只熊,常遠慢吞吞地看了他一眼,梁颀接收到了,也明白了她的潛臺詞,跟着她進了廚房。

常遠遞給他一副手套:“今天是你生日還要麻煩你幫我做事,都怪蔣濟維太懶惰了。”

兩個人真不愧是母子,梁颀邊套上手套邊想。

确定自己不用再幹任何額外的勞動,蔣濟維才下樓,他巡視了一眼竈臺的菜,估摸出今天的菜單,朝陳阿姨近乎撒嬌地抱怨說:“怎麽沒有松鼠桂魚啊?”

陳阿姨不好意思地看了他一眼,常遠在一旁說:“今天到底誰過生日。”

蔣濟維不滿:“你就是不想讓我吃吧。”他目不轉睛地看着梁颀,“壽星也很喜歡吃松鼠桂魚啊,今天都生日了我們就滿足一下他吧,我叫外賣!”

常遠剛想制止,梁颀居然罕見地幫腔說:“外賣到了和我說,我去拿。”

蔣濟維沒有和他客氣,外賣送到的時候蔣濟維真的跑去喊他。

外面很曬,外賣員被門衛攔在了大門外,迫使梁颀不得不跋涉了近十分鐘才拿到了外賣。

該不會是蔣濟維在故意整蠱他吧,梁颀提着外賣往回走的時候分神想了想這個問題,明明是在給他過生日,為什麽看上去比沒人給他過生日還要辛苦。又走了一會,梁颀又有些疑惑蔣濟維怎麽會知道他也愛吃松鼠桂魚,按圖索骥,記起上次好像是把蔣濟維的松鼠桂魚全部吃光了。梁颀有些無言地提起外賣打量了一眼,有幾分确定這就是蔣大少爺在蓄意報複。

常遠今天心情不錯,給陳阿姨他們放了半天假,接着把房子裏的燈光熄滅,搗鼓了好一陣後端上來一個燃着蠟燭的蛋糕。兩位男生心知肚明常遠在賣什麽藥,但還是給足了情緒價值地驚嘆了一聲。

沒有唱生日快樂歌,也沒有許願,他們迅速地一起分食了這個六寸的蛋糕,蔣濟維吃得很快,梁颀摸出了一點規律,蔣濟維吃一個東西非常快就是他覺得好吃的表現,于是把手邊幾乎沒有動過的蛋糕推了過去——他們在切開這個蛋糕前,協商一致把剩下的半個留給陳阿姨他們。蔣濟維咬着叉子看壽星,終于被喚醒了一些良知,搖搖頭将蛋糕推了回來,梁颀扭過頭去不和他對視,但是握住了蔣濟維的手腕制止了他的動作。察覺到蔣濟維不再動了之後梁颀松開手,餘震讓蔣濟維的手指不可避免地碰到了一些蛋糕上的奶油。正在和下屬打着電話的常遠并沒有發現異樣。

挂了電話後,常遠露出抱歉的表情:“公司有點事情,我可能要去處理一下。”

“不過呢。”常遠拍了拍手掌,“我有準備一個生日禮物。”常遠邊說邊将目光緩緩移向蔣濟維,“不知道其他人有沒有準備呢?”

蔣濟維神秘地笑了笑:“先看看你的。”

常遠變魔術一般在腳邊拿起來一個盒子遞給梁颀,蔣濟維順勢将位于他們中間的那塊蛋糕拉到自己那邊,用叉子刮了一口奶油送進嘴裏。

梁颀拆開,裏面是任天堂的那款游戲機,常遠還貼心地配置了幾款熱門的游戲卡帶。常遠期待着梁颀的反應,而梁颀也不負常遠的期望,旁若無人地給游戲機開機,将joy-con安裝上去,按了兩下按鈕,而後擡起頭笑着說:“謝謝常阿姨。”

雖然梁颀的反應比想象中平淡,但這已經是他情緒較為外露的時刻,常遠還是滿意地擺擺手說:“你喜歡就行。”

剛想催促蔣濟維把他的禮物拿出來,一個電話又打了進來,常遠翻了個白眼,拿着電話起身說,“這下真的要走了。”

臨走前常遠不忘用手指了指蔣濟維:“別忘記給你的禮物拍照片。”

蔣濟維裝作沒聽見,等常遠走後,他用掌心撐着頭看着梁颀說:“誰洗碗?”

這是非常實際的一個問題,梁颀将游戲機原封不動地放回盒子裏:“不吃了?”

蔣濟維指了指梁颀手邊的盒子:“一想到我的禮物可能也會和這個游戲機一樣不被喜歡就有些沒胃口。”

梁颀正不緊不慢地收拾着桌上的蛋糕殘屑,沒有被蔣濟維的話影響動作:“不送怎麽知道?”

蔣濟維凝視着他,判斷着梁颀這句話的可信度,“那你等一下。”抛下這句話,蔣濟維起身上樓。過了一會,他端着一個盒子走下來,重重地将它放在了桌子上。是一個紙箱,上面沒有字。

梁颀看了一眼桌子上兩個幾乎同等大小紙箱,被他們母子倆的默契程度弄得無言片刻,笑了一聲不确定地問:“你也送我游戲機?”

蔣濟維不肯回答:“你拆開看看就知道啦。”

梁颀依言将紙箱拆開,裏面還有一個盒子,在看清外包裝的字樣後手指頓住了,有些驚訝又有些遲疑地看了蔣濟維一眼。蔣濟維很滿意梁颀的反應,催促說:“你繼續拆呀。”

不用繼續拆,梁颀已經知道盒子裏的是什麽了。他停止動作,輕聲問:“為什麽送我這個?”

蔣濟維理所當然地說:“很簡單啊,你不是想拍電影嗎?雖然我不知道你為什麽想拍電影,但是我知道讨厭可以掩飾,而喜歡就算想掩飾也會經常露餡,我覺得你應該還蠻喜歡拍電影的。拍電影首先是把它拍出來,所以我就送你這個咯。”

其實蔣濟維并沒有十足的把握梁颀會喜歡這個禮物,所以在說完後有些緊張地等待着梁颀的反應。

梁颀坐下來,半晌開口說:“我媽以前是一名電影演員。當然,知道她的人不多。”說到這裏,梁颀沉默了一會,他不習慣把以前的家庭成員作為一段話的開頭,這樣一來他會不由自主地逼迫自己坦誠。

但梁颀還是接着說下去了:“我在家裏看到過她和特呂弗的合影,她穿着一條紅色的連衣裙站在特呂弗的身邊。她說她當過特呂弗的女配角,我想沒有哪個導演會在自己的作品裏讓女配角穿紅裙子。于是她去世後,我看完了所有特呂弗的電影。”

“然後呢?”

梁颀摸了摸盒子:“然後我發現阿佳妮穿紅裙子很美。”

并不高明的一句避重就輕,但是蔣濟維已經知道了答案。

他陪着梁颀一起默然無語地望着那個盒子,攝影機露出一角,在燈光的折射下發出锃亮的光澤。

梁颀在最後說:“今天謝謝你。”

蔣濟維“嘿嘿”笑了一聲,覺得費了這麽大的周折也算是有了回報,他将遲來的祝福送上:“不客氣,生日快樂,梁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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