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 第39.飛躍瘋人院
◇ 第40章 39.飛躍瘋人院
試鏡結果出來那天,蔣濟維正跟着常遠去給沈書陶慶生。說來也巧,沈書陶的生日和她的爺爺是同一天,老爺子雖然已經從位子上退下來了很久,但是每年也有記挂他的人,兩樁喜事撞在一起,因此沈書陶的生日每年都很熱鬧。
蔣濟維不樂意湊這個熱鬧,他和沈家的人算不上親近,去了大概率也只是打一圈招呼就在那裏悶頭吃菜。還有可能遇見沈瑞,蔣濟維并不太喜歡在親戚在的場合和沈瑞打照面。
雖然都姓沈,但是沈瑞他爹是沈家遠房得不能更遠方的親戚,勝在會哄老爺子開心才能跟在老爺子身後分到一點邊角料,光是靠着這點邊角料,沈瑞他爹就開了家傳媒公司,混得還算風生水起。好在沈瑞頭腦還行,作為接班人進公司後幫着他爹拓展了好幾條業務線。當得知家裏還有這樣一個恰巧性向一致又知根知底的孩子後,常遠眼睛一亮,立馬撮合了他們認識。
可惜蔣濟維對沈瑞的來電程度和常遠的積極程度成反比,沈瑞帥則帥矣,但是感情這東西玄之又玄,和沈瑞做朋友可以,做情人就算了。常遠得知後很遺憾,但又很快想開,時間帶來的變數太多,走一步再看一步。
但這一來二去常遠難免對沈瑞上了些心,眼下在車上就關心起沈瑞的近況:“沈家那個孩子最近都在忙些什麽呢?印象中已經很久沒有來過家裏了。”
蔣濟維百無聊賴地望着窗外說:“沈叔将公司的影視板塊交給他負責了,現在正在到處投資呢。”
提到影視,常遠狀似無意地問:“我聽說梁颀回來了?”
就知道提到這個一定繞不開,蔣濟維說:“您消息那麽靈通,哪裏還需要聽說啊。”
常遠瞪他一眼:“少嗆我,你們見過面了嗎?”
不僅見過面,還把舊事拿出來翻了又翻。
那天梁颀問出那個問題後,蔣濟維先是說:“你也知道,那幾個商務開玩笑開習慣了,這有可能是他們的玩笑話,你也信啊?”
梁颀認真地問:“為什麽不信?”
蔣濟維看了他半天,突然湊近問:“你想聽見什麽答案呢?”
梁颀的瞳孔顏色很淡,好像能夠映照他物的東西顏色都淡,每次蔣濟維湊近看的時候,總是能夠很輕易地從中看見自己的影子。
見蔣濟維靠近,梁颀也不避讓,他們之間只剩下了毫厘的距離,梁颀看着他微笑了一下,随後笑容落下來:“我其實覺得很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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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濟維問:“什麽很奇怪?”
梁颀冷淡地說:“奇怪我好像就從來沒有碰到過像你的人。”
還是梁颀更棋高一着,問出的問題說出的話總是這樣難以回答,蔣濟維扯開距離,突然感到索然無味起來,不是對現在,而是對過去。
“我不知道,可能他們也和你一點也不像。”蔣濟維說,“我走了,晚安。”
看他表情,常遠已經猜出了個七七八八,她想了很久才說道:“我經常覺得時間過得很快。”
“第一次見到梁颀的情形我還記得,他穿着很薄的衣服站在我們家門外,梁舸那個時候還不願意坦誠他的身份。結果梁颀轉瞬間就成為了頭條裏就能經常看見的人。但是剛剛看你的表情,又覺得不是這樣,似乎時間一直凝固在那個門外了。”
常遠不再繼續往下說了,感情的亂麻不是三言兩語就可以說清楚的,她沒有再提即将前往的宴席,也沒有再提沈瑞。
沈書陶的宴會是在家裏舉辦的,梁舸和她離婚除了公司的股權之外幾乎什麽也沒有帶走。宴會的确很熱鬧,壽星本人穿着一條淡紫色的裙子被簇擁在人群中央,看見常遠來了揮揮手笑着和他們打招呼。
過了一會,沈書陶徐徐走過來,常遠問她:“老爺子人呢?”
“剛剛切完蛋糕,身體不舒服上去休息了。”沈書陶假裝生氣地問“你們怎麽來得這麽慢?蛋糕都切完了。”
常遠把鍋甩給蔣濟維:“說服他出門花了好長一段時間。”
蔣濟維站在一旁發呆。沈書陶看出他的無聊,伸出手臂摸了摸蔣濟維的頭:“要是覺得無聊可以去找梁見青玩,他在二樓換衣服。”
蔣濟維也沒有很想去找他,随口問了句:“他剛剛到?”
沈書陶收起一點笑:“是啊,剛從梁舸那裏吃了飯過來的。”
梁舸離婚後美名其曰不想搬動太遠,新買的別墅也在這一塊。似乎對梁舸這樣在前妻生日給前妻添堵的行為感到無話可說,沈書陶搖搖頭就去和常遠聊天轉換心情了。
于是蔣濟維上去找梁見青,他和梁見青從小都是兩家人看着一起長大,對梁見青的房間早已輕車熟路。敲了敲門,見裏面沒有動靜,蔣濟維便直接推門進去。
梁見青正背對着他套上毛衣,頭也不回地說:“聽腳步聲我就知道是你。”
“聽到敲門聲幹嘛不答應。”蔣濟維邊說邊進來,目光落在梁見青身邊的椅子上,上面搭着一條布滿了紅酒漬的白色西裝褲。
“哇。”蔣濟維驚嘆道:“這是哪位藝術家的傑作。”
梁見青冷笑一聲:“你猜猜呢?”
蔣濟維明知故問:“我猜這個藝術家也姓梁?”
梁見青對他晃了晃手指:“有兩個藝術家。”
蔣濟維很快解密,愣了愣問道:“梁颀也在?”
梁舸近來給梁颀打電話,梁颀不再無差別挂斷,個別時候甚至可以接起來說兩句話,梁舸便以為這是父子關系緩和的跡象。不可否認梁颀的事業做得的确很成功,遠遠談不上“灰溜溜回來”的程度。有幾個搞影視公司的朋友來誇梁颀,梁舸也覺得臉上有光,覺得以前梁颀轉學就空降年級前五十的榮譽又以另一種方式回來了。這天他和梁颀說:“前幾天阿姨從家裏收拾出了一些照片,你有空的話回來拿走吧。”
梁颀剛想說沒空,又記得剛來時确實帶了幾張母親的照片,想了想,還是答應下來。
梁舸很高興:“行,我到時候派個人來接你。”
來之前梁颀想過這是個鴻門宴,但是推開大門,看到很多眼生的人在客廳齊齊看向自己時,梁颀還是覺得十分好笑。如果是十幾歲的梁颀,可能會扭頭就走,但是二十五歲的梁颀會神色自若地走進去順便将門合上,看看接下來會有什麽熱鬧發生。
梁舸上前拉住梁颀,給一個表情有些羞赧的女孩做介紹:“這就是梁颀,這是吳氏的千金吳桐吳小姐,你們兩個年紀相當,正好可以認識一下。”
梁見青在一旁說:“大伯,梁颀外套都還沒脫呢。”
梁颀對吳小姐做了一個抱歉的表情,吳小姐尚且沒來得及明白這個表情背後的含義時,剛剛還很疏離的男人就突然笑了笑。
“爸。”梁颀學着梁見青的語氣這樣叫梁舸,梁舸不由愣住,表情變得更為柔和,因為梁颀這樣叫他的次數寥寥可數。
随即梁颀聳了聳肩,極為遺憾地說:“這幾年我去美國和一些男人談過戀愛。”
話音一落,梁舸就抓緊了手邊的桌布,大有要将桌布塞進梁颀嘴裏讓他別講了的意思。
梁颀很不顧梁舸死活地繼續說道:“原本只是談着玩玩,想着生活以後能夠恢複正軌。但是目前來看,我應該是沒辦法繼續喜歡女生了,也就不好再耽誤吳小姐。”
吳小姐的少女夢碎,不可置信地捂住嘴。
之前梁舸聽過梁颀性取向的風言風語,心中不以為然,就算真談過男生又怎樣?最多算是年少時貪圖新鮮感的舉動,做父親的喜歡女人,他不信能生出喜歡男人的兒子來。此刻梁颀當着衆人的面坦誠自己喜歡男人,梁舸只覺得血從腳底板湧上來,眼前一陣發暈。
到底這麽多人還在看着,勉強穩住心情,梁舸表情嚴肅地說:“拍電影把自己的腦子拍壞了?這裏是你随便開玩笑的地方嗎?趕緊給吳小姐道個歉。”
聽了梁舸的話,梁颀真的走向吳小姐。
吳小姐面色蒼白,她不像梁舸,不會盲目樂觀認為梁颀在短短時間內真的能夠回心轉意。果然,梁颀站定,朝她無能為力地說:“吳小姐,你如果實在不介意的話也可以,我抽空去體檢,到時候把體檢報告發給你。”
梁舸忍無可忍,抄起手邊剛醒好的紅酒朝梁颀不偏不倚地砸過去,吳小姐捂着頭躲到一邊,而梁颀卻看着紅酒杯朝他直直地飛過來,完全沒有要躲避的意思。
本來饒有興致站在一邊看熱鬧的梁見青感到不妙,梁颀現在的腦子值錢得很,這要是真的砸中了就非同小可,急忙上前一步将梁颀拉了過來。
玻璃在腳邊碎裂開,梁見青的白色西裝褲遭了殃,反倒是穿着黑色羽絨服被梁見青拉到自己身後的梁颀毫發無傷。
場內一片寂靜。
梁見青和蔣濟維複述完還是被這個場面震撼到相當無語:“說梁颀拍電影把腦子給拍沒,我看我這個大伯才是個沒腦子的,外人都在的場合和梁颀說這些幹嘛?和梁颀相處的時間也不短了,梁颀離開幾年大伯就對他其實是個神經病的事實忘得一幹二淨。”
蔣濟維聽完笑得不行,緩了好一會後才說:“幹洗也不用跑得太遠,我家小區門外就有一家收費還算合理,我做回好人好事幫你拿去幹洗啊。”
梁見青沒好氣地罵他:“你也是神經病。”
蔣濟維收住笑問:“梁颀還在那裏嗎?”
梁見青翻了個白眼:“這怎麽待得下去,和我一起走的。”
“不過嘛。”梁見青說,“他今天沒有開車,而我也是剛剛回來,所以我想他應該還沒有走到大門。”
他們這個別墅群很大,又在半山腰,從這裏下去的确要很久。
蔣濟維朝他敬了個禮:“那我不打擾你繼續換衣服了。”
梁見青乘火打劫:“下次開業活動,你要把向致遠喊來給我站臺。”
蔣濟維丢下一句“再說吧”便不見蹤影。
常遠正和其它人談笑風生,突然看見蔣濟維埋頭和沈書陶說着什麽,沈書陶轉頭和他對視片刻便喊來阿姨拿了個車鑰匙給他。
蔣濟維朝常遠晃了晃車鑰匙:“媽媽,工作室那邊還有點事,我先走了。”
既然是工作上的事,常遠也懶得多問,擺了擺手讓他該幹嘛幹嘛。
夜裏蔣濟維把車開得很慢,梁颀走得也很慢。沒開幾分鐘,蔣濟維就看見梁颀慢悠悠走在山路上的背影。幾年時間過去,帶給梁颀的還有身型上的變化,像這樣融進夜色中時,他已經不再像以前那樣單薄。
蔣濟維驅車緩緩靠近,朝他按了按喇叭。
梁颀眯着眼睛回頭,看清是蔣濟維後少見地驚訝問道:“你怎麽在這?”
夜裏風大,蔣濟維說:“你先上車。”
副駕駛的門被打開,蔣濟維縮了縮脖子,回答梁颀剛剛的話:“沈阿姨今天生日,她也這裏。”
梁颀悶聲笑了笑,随後評價道:“梁舸的青春期也太長了一些。”
蔣濟維沒有接話,而是點開導航問道:“去哪裏?”
梁颀看着遠處海灣的信號燈說:“去海濱劇場吧。”
海濱劇場就是坐落在山腳下的一個海濱公園,椿城的集裝箱港口就在不遠處,毫無風景可言。但是蔣濟維沒說什麽,只點點頭表示知道了。
梁颀看了蔣濟維一眼,或許是剛剛發洩完,內心很暢快,很有耐心地為自己的決定做解釋說明:“海濱劇場以前也是我的秘密基地,太晚了去不了小木屋我就會去那裏。”
說到小木屋,蔣濟維沒忍住問道:“聽說那棟小木屋被拆了,你知道嗎?”
梁颀不怎麽意外地說:“我不知道,你去看過了?”
蔣濟維矢口否認:“沒有,只是聽說。”
梁颀不再追問:“拆了就拆了吧。長大的好處之一可能就是我不再需要秘密基地,可以不用再去小木屋,海濱劇場也成為了我心情好時也能去的地方。”
說着,海濱劇場就到了。
蔣濟維原本不抱期待,但是可能其它人也對它不抱期待,因此在這個适合晚飯後散步的絕佳時間,這座公園卻只有寥寥幾個夜跑的人,寂靜的氛圍搭配上遠處碼頭作業的聲音,讓蔣濟維覺得還不賴。
公園的路燈爬滿了飛蟲,導致燈光非常暗淡,想要看清楚彼此,只能借助偶爾照過來的探照燈。他們沿着海岸線走着,因為海風吹過來有些冷,兩個人都沒有說話。
這時電話響起,蔣濟維看了眼來電,是向致遠。
蔣濟維懷着“不會借口有工作工作就真的來了吧”的心情接通電話,第一秒,向致遠非常激動的聲音就鑽了出來:“蔣哥,剛剛梁導的工作室給我發了郵件,我的試鏡通過了!我可以去演小湯了。”
聽到手機對面汽車鳴笛的聲音,蔣濟維皺了皺眉問:“小湯是誰?”
“就是那個看燈的人啊,這部戲的男主角。蔣哥,你說梁導是怎麽選中我的啊?像做夢一樣。”
向致遠的聲音很大,身旁的梁颀聽得一清二楚。見蔣濟維看過來,梁颀朝他挑挑眉,握住蔣濟維的手腕,低頭貼近手機的聽筒說:“是因為你演的真的很不錯啊。”
向致遠的聲音變得更大了:“是梁導嗎?謝謝你給我這個機會!”
蔣濟維覺得海風不像剛剛吹得那麽冷了,他将自己的手從梁颀手中抽出來,對着電話那頭問道:“小舒在嗎?”
“找小舒幹嘛?小舒,小舒!蔣哥找你。”
小舒接了電話後,蔣濟維說:“小舒,不要讓向致遠在大街上喧嘩,我挂了。”
把手機關機後,他們接着散步,接着沉默。但蔣濟維心情變得很輕松,他想起之前聽到過的一句法國人的諺語:彼此沉默的時候,其實是有天使飛過。想到這,蔣濟維小聲哼起歌。
“千山萬水,沿路風景有多美……”蔣濟維唱到一半似乎忘記了歌詞,哼出一段旋律後,又接着唱道,“千山萬水,任時光後退……”
梁颀聽着聽着,突然問道:“你怎麽只唱一半啊?”
蔣濟維不唱了,快速地看了他一眼:“你聽過?”
這時探照燈打過來,蔣濟維看清了梁颀此刻的表情,又是那種笑,自信的、一絲不茍的、蠱惑人心智的。
梁颀也看過來,回答說:“沒有聽過,但是你唱得很好聽。”
【作者有話說】
歌是莫文蔚的《雙城故事》,我個人比較喜歡的其中一句歌詞是“你在嘆氣,這裏感到風吹”。“彼此沉默時……”是我看賈樟柯導演說的,但是科長說這是法國人說的,所以()
另外朋友們,這篇文沒有特殊情況都是隔日更,不想讓你們等所以定在隔日晚上十點更如何呢?我寫故事真的蠻慢的,可不可以不要怪我5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