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禮物

第14章 第 14 章 禮物

經理一時間有點淚目,揉眼睛道:“小姐您眼光真好,選的是FVY頂級豔彩黃鑽。”

戒指色濃彩亮,細碎小鑽點綴如月桂葉,綻放着溫柔的靜谧。

鄧惑把戒指戴在他的無名指上。

剛才求婚時,所有人都在看着,窗外楓木扶疏,月光如水。

她的語速比平日要快,說到最後時,尾音有些顫。

我也沒有那麽淡定。她心想。

設計總監恭維道:“這款的寓意特別合适。以真摯,點亮你我的永恒。”

鄧惑輕咳。

她發覺自己還雙手握着他的右手,指尖虛搭在戒托一側,沒有立刻松開。

“你喜歡嗎?”

紀惗特別想說你對我認真的樣子特別可愛。

他還想說,老婆我們以後就要一起戴這個戒指了,我以後能不能沒事去媒體面前晃一下我的爪子。

雖然每對夫妻都有戒指,可她給他挑的就是最獨一無二的,全世界最好都花三分鐘好好看看,看完寫讀後感。

男人忍了一會兒,很高冷地說:“買單。”

鄧惑的手機響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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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表示歉意,去側廳接電話。

“康導?”

康杜很不好意思:“這麽晚了還打擾你,方便接電話嗎?”

“方便的,”鄧惑開玩笑道:“不是我角色被搶就行。”

電話那頭好幾秒沒回話。

“康導,您別大喘氣兒。”

鄧惑習慣性咬了下指節,在刺痛感裏等待後文。

現在跻身一線流量,再被搶說不過去。

“哪能啊,”康杜狠抽一口煙,心煩意亂:“男二出了點問題,在重新找人救場。”

“費迢?”鄧惑皺眉:“您說。”

“費迢他開天窗了。”導演惱火道:“我也是服了,下個月就開機,跟我玩這個。”

鄧惑大致能猜到原因。

即将合作的電視劇叫《相見歡》,取自詞牌,聽着還算風雅。

其實原著來自網文,真名為《将門棄婦:病嬌心上紅月光》。

顏月绫本是将門正妻,前世隐忍諸多。

丈夫寵妾滅妻,婆家百般嘲弄。

年少的相知相許均是辜負,她最終死于落水,兒女也淪為新婦的墊腳石。

重生歸來,她早早提出和離,轉日竟被新貴國師提親。

後者桀骜不馴,通陰陽曉八卦,看似不識風月。

兩人在幡然悔悟的前夫面前扮起歡喜冤家,但情動不由人,夫婦終是假戲真做。

直到最後,她才知道從前是他以命折祈,在神靈前求她回魂。

戀念久不厭,終是相見歡。

這名很土,劇情也狗血,但很多讀者就吃這一套,在虹光女頻裏,這篇直接賣到了金榜第一。

火龍果影視年度評級裏,這個資源被評為A,還沒有到S。

宸姐當時挑來挑去,對《相見歡》的本子不算滿意。

“虐來虐去,演得也費勁,我覺着沒有爆相。”

“要不看看別的都市愛情劇,其他平臺也有不少好本子。”

她看完全文才說話。

“就這個。”

今晚消息突然,劇裏的渣男前夫跑了,還挺符合人設。

康導都沒打算裝一下,說話酸溜溜。

“先前我就聽見風聲,說費迢跑去美國試鏡,想去演人家好萊塢的什麽男四。”

“祝他成功呗,萬一拿個奧斯卡呢。”

鄧惑直言:“都不是一個文化圈的,做他的夢。”

康導聽得很爽:“我就喜歡跟敞亮人聊天。”

“話又說回來了,”康導說:“這片子男二之前好幾個人選,你也看過照片。”

本子太俗确有争議,但導演硬實力沒話說。

鄧惑選這部劇的原因之一,就在于康導拍攝手法老練又細膩,頗有朽木生花的本事。

哪怕費迢違約跑路了,肯來演男二的也一抓一大把。

老頭嘿嘿一笑。

“你要不要邀請下你老公?”

“反正也沒空度蜜月,你兩來我劇組上班,還能多黏糊會兒!”

鄧惑還沒适應自己已婚的身份。

她第一反應有點茫然。

我有老公?

噢,紀惗。

鄧惑輕嘆:“康導,您讓人家演男二,這不是降咖了嗎。”

“我媳婦兒也埋怨我,說哪有讓新婚小夫妻上來演離婚怨偶的,真不會做人。”

康杜琢磨半天,又說:“鄧惑,這本子雖然內核俗,但确實好,對吧。”

鄧惑應聲。

很多片段的內裏情緒濃烈又真實,是打動讀者的本因。

表面雖然庸俗膚淺,深處能讓觀者觸動,笑中帶淚,這才進一步促成了她的選擇。

“演主角不一定是贏。”康杜認真起來:“你給我老康一個面子,把劇本給他看看,萬一呢。”

“行。”

鄧惑挂斷電話,一個人站了一會兒,又覺得僥幸。

還好那人跑路了。

費迢的戲她看過,說實話,演她前夫都次了點。

那奶油小生的五官動過好幾次,對外嘴硬,說是只箍了下牙,十八年前在幼兒園就帥成流川楓。

雖然平面效果能有好些破圈神圖,演起戲來就費勁,哭不像哭,笑不像笑,線雕假體都在拖後腿。

劇能不能爆是人定的,不是平臺定的。

她深呼吸一口氣,快步走回正庭。

現場已恢複原樣,方才那些人像是從未來過。

鄧惑走向紀惗,語氣平快。

“跟你說個事兒。”

紀惗還在端詳戒指,見她這副模樣,很慢地眨了一下眼。

不許你撤回求婚。

後悔也不行。

鄧惑臨場有點不好開口,感覺怎麽說都有點功利。

她其實不是功利的人,她不希望他聽了以後不舒服。

“我有個新婚禮物,你可以考慮一下。”

鄧惑讓助理取來劇本,把前因後果講出。

不知怎麽的,她說完以後,隐約覺得紀惗變放松了,剛才好像有點緊張。

他這人怎麽這麽容易緊張。

“我先看下劇本。”紀惗接過本子。

“本子其實挺出彩的,就怕你行程不方便,”鄧惑垂眸道:“确實很突然,不好意思。”

助理阿土開口道:“今年下半年都沒什麽行程了。”

“老板他本來想搞個遺願清單。”

鄧惑扶額失笑。

來演戲正好,也省得虛度人生。

她又說:“還有個問題,你能演我的渣男前夫嗎。”

紀惗:“也是個挑戰。”

看了接近一個小時的劇本,青年認真答應。

康杜一聽見這好消息,喜不自勝,當即說婚禮上咱得好好喝幾杯。

兩人的确投緣,就着劇本聊了很久。

鄧惑在旁邊靜靜地聽,回憶她之後和紀惗的對手戲。

男二的戲份是狂妄又自傲的将軍,面對和離書都只有一聲冷笑,視為她一意叛離。

她很難把這個角色和紀惗聯系起來,但覺得他會演好。

将軍很有匪氣,愛喝烈酒愛看美人。

他愛一個人就掏心掏肺,恨一個人能親手捏碎喉嚨。

整部電視劇裏,他的人物弧光很完整。

得勝凱旋時,他醉邀天子,玩世不恭。

瀕臨滅門時,又哀慘到塵埃裏,仿佛喪家犬。

鄧惑思緒一跳,本來還在想兩男一女的感情糾葛,重新反思女主的魅力在哪。

原著專注于蘇男主,把前夫哥和新男主都寫得血肉豐滿。

女主除了漂亮聰慧之外,生活樸素簡單,沒什麽記憶點。

紀惗笑着同導演道謝,挂斷電話。

他本要說什麽,看見她時安靜下來。

鄧惑在劇本旁專心寫着标注。

她全神貫注時,有一種不自知的理性美。

此刻很像下雪的那一晚。

他在階梯教室東邊,聽着特邀教授關于藝考的長篇大論,目光跨越十幾個人,看她低着頭專心寫字。

少女的馬尾垂在頸側,偶爾一晃。

她沉浸其中,哪怕現場人聲喧鬧,手機鈴聲亂響。

照片裏的人第一次變得真實。

少年時的紀惗大致看了一會兒,偏開了頭。

他順路過來聽講座,剛好看一眼棘手的競争者。

不過如此。

今晚這一次,他們很近。

近到可以看見蝶翼般的長睫,薔薇色的唇。

鄧惑又寫幾筆,決定從樸素感着手,放大女主的堅韌。

這年頭堅韌款的女主不吃香。

大家喜歡看輕松的人設,纖弱可愛小白兔,妩媚風情狐貍精。

但堅韌并不是苦大仇深的代名詞。

它可以輕快又明亮,讓旁觀者目睹時不由自主地去喜歡。

角色這麽素,也有獨一無二的光。

她存心要把這塊璞玉雕成激光鐳射燈,最好照得全國人民大晚上睡不着覺。

鄧惑擡起頭,察覺到紀惗在等她。

“聊完了?”

“嗯。”紀惗說:“我帶你去個地方。”

她示意助理收好筆記,輕快答應。

青年引她穿過回廊,前往另一處庭宅。

“先前我也準備了新婚禮物。”

“這麽客氣?”

他拉開門,她看見了禮物。

鄧惑發現自己其實也很有少女心。

比方說現在,她看着禮物半晌說不出話,心在暗地裏砰砰開花。

這兒是觀景喝茶的雅室,先前參觀時鄧惑見過一次,心道自己這麽個懶得動筆的人,都被這氛圍引得很想焚香練字。

木色十字玻璃窗分隔出長臺矮階。

長臺之下老楓交錯,圓石小徑上苔藓嫩綠。

矮階之上內室侘寂,杏花疏影裏白沙如海。

現在多了一架木色三角鋼琴,真鋼琴。

親媽當時圖省錢給家裏選了真鋼琴,她意見不大,覺得選什麽都行。

可是不将就的感覺,居然會這麽好。

鄧惑靠近細看,發現不是業界貫用的施坦威。

她還是像摸命運愛犬一樣摸這臺琴。

要是什麽事物都有靈魂,這鋼琴能被摸得原地狗叫幾聲搖尾巴。

紀惗輕撫琴身的鳶尾雕花,解釋說:“意大利的C.BAER鋼琴,這架來自1859年,法國皇室彈過。”

“止音器尼氈有些磨損,已經換過了,其他地方都保養的很好。”

他見她坐在琴旁,臉頰微紅。

“怕你嫌棄太貴了,不肯收。”

鄧惑屏住氣息,像在碰新綻的花苞。

1859年,是在明朝嗎。

按鍵觸感的确是天壤之別。

她試探着彈了首巴赫的《C大調前奏曲》,由衷贊嘆。

太靈潤了。

每一個音的顆粒感都不需要技巧提煉,流暢溫柔到不可思議。

粒粒珍珠,聲聲清泉。

恍然裏,鄧惑憑着肌肉記憶往後彈。

她回想起藝考前,張老師也是這樣講。

“好的樂器,琴板木材要風幹十年以上。”

“人工風房當然可以速幹,含水率也會達标,但只有時間可以沉澱出最真實的禮物。”

張語冰倚在鋼琴旁,悉心教導他最看重的學生。

“鄧惑,你天賦迥異,今後一定要沉下心來。”

“入行以後,你可能要花五年,十年,以及更久,才能抵達你今日所仰望的高度,但那些都值得。”

思緒收回,她不覺停下。

後知後覺想起紀惗在說什麽。

“真好,比我彈過的所有琴都好。”鄧惑說。

鋼琴很像路邊的男人,哪兒哪兒都是,也都擺譜。

可真正牛逼的沒有幾個。

她覺得這錢花的太值了,她現在自己都願意花錢買這臺琴。

“有多貴?”

紀惗有點扭捏,如實報數。

鄧惑看起來還算淡定,擰開水喝了兩口,人有點晃。

喔,一百平的北京二環學區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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