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橘子
第20章 第 20 章 橘子
何嘉慧非常重視家庭和諧。
“說吧, 怎麽個事兒。”
鄧惑把前因後果一說,解釋道:“韓新河會演得很好,但紀惗只會比他更好。”
“如果這部片子能大爆出圈, 場面會是三贏。”
何嘉慧倒沒考慮這個, 已經轉移了重點。
“你跟男主角有吻戲嗎?”
紀惗淡笑:“沒事, 都是工作。”
鄧惑也沒當回事:“親就親呗, 兩塊肉一碰,鏡頭拍得唯美點就行。”
何嘉慧予以靜靜凝視。
鄧惑莫名接收到親媽目光的教育, 思索片刻。
“那我們借位?”
紀惗溫柔淡笑:“你選什麽都好。”
何嘉慧持續凝視。
鄧惑:“……不親?”
紀惗三分隐忍七分大度溫柔淡笑:“都聽惑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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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嘉慧抓了把奶油瓜子,一邊嗑一邊研究他們身旁的三角鋼琴。
“沒啥藝術片非要靠親嘴來突破高度, ”她說:“反正你剛結婚,我不允許,你親紀惗可以,親他不行。”
鄧惑很想說媽我跟紀惗也是演的,您操這麽多心還不如早點去打麻将。
她僅是敷衍地點點頭。
“按康導的習慣,越是真愛越是意境流吻戲,拿扇子雨傘一擋再撒點花瓣羽毛。”
“您放心吧, 我有分寸。”
何嘉慧說:“你再去給我拿點瓜子,我跟小惗說會兒話。”
鄧惑看向助理小呂。
何嘉慧把盤子遞給她:“你去,親閨女拿的瓜子更香。”
鄧惑:“我給您拿盤核桃您磨嘴皮玩兒哈。”
何嘉慧作勢要抽她屁股。
等鄧惑走遠, 何嘉慧才看向紀惗。
“不放心我閨女吧?”
“她臉皮薄, 心特別軟,對誰都不懂得拒絕,你要學會拿捏她。”
助理小呂被迫聽到全程。
她回想起各路男人為老板嗷嗷心碎的壯觀場面。
阿姨……那個……我老板可能不是您親閨女……?
晚飯過後, 行李都收得差不多了。
幾個親家還在東院喝茶聊天打橋牌,興致很高。
紀惗親爹和鄧惑親爹一見如故,從釣魚手串建盞聊到修蹄子釘馬掌, 俨然短視頻資深受害者。
鄧惑問紀惗在哪,傭人說剛泡完澡,去了西院。
她過去找他。
其實可以不用。
以鄧惑舊日的性格,她才不管任何男人的死活,過好自己的日子就行。
偏偏紀惗又是一副任人欺負很好拿捏的樣子,她反而下不去手。
鄧惑一邊往他的院子裏走,一邊告誡自己不要被男人的茶藝操縱。
但是腦海裏冒出隐忍咬手帕的漫畫小人,淚眼像兩個荷包蛋。
……知道了知道了!已經在過去哄了!
青年倚着矮桌獨坐,夜裏沒有開燈。
半幕月光探進一隅,局促地不敢向前。
“龍幸目前處于被公司半冷藏的狀态,”負責人小心翼翼道:“他本人多次想找您道歉,但公司已經嚴厲警告,讓他注意所有的私人行為了。”
紀惗用指背抵着額發,沒有吭聲。
“聞希瑜那邊,目前在聽從父親安排,不斷參加相親酒會。聞家的幾個私生子已經很活躍了,他不敢掉以輕心。”
“沈教授仍然長時間泡在實驗室。”
“不用向我彙報了。”他低聲道。
電話挂斷,他把手機推到一邊,安靜消化內心的醋意。
出息點行嗎。青年對自己說。
都結婚了,二十八歲,還跟高中生戀愛一樣沉不住氣。
鄧惑過來的時候,看見紀惗趴在桌上變成一灘融化的草莓蛋糕。
她本來想打個招呼,不自覺多看了一會兒他的背影。
他在這一刻很像花魁。
腰又細又線條好看,深紫掐銀的睡袍掩着長腿。
發尾沒有吹幹,偶爾滴下幾滴水珠,映得脖頸薄白。
門扉被輕叩兩下。
紀惗保持着姿勢不動:“……誰?”
“我。”
他還是不動。
貓貓就是這樣。
生氣了要花心思哄,哄的方式不對還可能要不耐煩地甩甩尾巴。
鄧惑按開橘黃的燈,坐在他的左側,随手摸了一個橘子。
“給你剝一個,吃嗎?”
紀惗把頭側過來,看着她道:“我沒在生你的氣。”
鄧惑:“你繼續裝。”
紀惗:“好吧我超生氣,憑什麽讓那家夥演男一,我演那個始亂終棄的王八蛋。”
她指尖白淨修長,剝橘子時不疾不徐,每一秒很好看。
酸澀又清新的香氣在橘皮撕開時散漫在空氣裏,距離好像也随之拉近。
紀惗本來還有話要說,低頭看了一會兒。
“剝給我吃的?”
“嗯。”鄧惑說:“一整個都給你。”
他心想我才沒那麽好哄。
“吃兩個。”
“好。”鄧惑:“這玩意兒很酸,你悠着點。”
她動作緩慢,在用彈巴赫的手為他撥開橘肉上細白的經絡。
“成為流量的這兩三年裏,我看過很多人在撕番。”
“但你也明白,其實一部劇從拍到播,最後番位高低根本不重要。”
他接過第一瓣汁水爆滿的橘子,輕輕抿了一口。
“出戲出圈才重要。”
“嗯。”鄧惑說:“高投資的糊劇一抓一大把,別說一番是誰,觀衆可能連劇名都不知道。”
“紀惗,我今天想來想去,比起深情又隐忍的男主角,你更适合演這個渣男。”
她的眸子像剔透的紅寶石,艶麗明亮,毫無虛僞。
“你給大衆的印象一直是優秀、溫柔、值得信任。”
“可你演這麽一個濫情又無常的角色,會讓更多人記你更深。”
她把第二瓣橘子放在他的手心。
“如果你不願意,我現在給韓新河打電話,讓他要麽讓位置要麽走人。”
紀惗聽出幾分錯覺。
他從領證那天開始,就隐約覺得她在縱容着自己。
他不肯承認這些都是自作多情。
紀惗決定專心吃橘子。
“好。我演男二。”
此刻可以功成身退,鄧惑把橘肉上的白絡摘幹淨,再度遞給他時頓了幾秒。
青年洗完澡以後沒有吹頭發,濕發墜下水珠,劃過喉結,落在鎖骨上。
他穿明制的樣子,有不自知的貴氣。
紀惗私下裏會流露出很淺的脆弱感,僅僅是對她一個人。
他在父母面前言辭得體,在鏡頭前斯文紳士。
可現在特別性感。
睡袍松松垮垮,滑落時露出小半肩頭。
因為長年适度健身,肌肉緊實內收,既有成熟男人的力量感,又保留着少年人的瘦削。
領側盛放的紫菖蒲花襯得鎖骨修長漂亮,還落了一滴水珠。
看起來很适合被舔掉。
她移開目光,喉頭發幹。
有毛病。她跟自己說。
別人在專心聊工作,你在亂想什麽。
紀惗在專心吃橘子。
“還好啦,不酸。”他又輕快起來:“你也吃一個嗎?我給你剝。”
鄧惑冷靜地說:“你睡袍滑下來了。”
他這才注意到,随手拉好。
鄧惑起身走了,背影依舊公事公辦。
紀惗在心裏嘆氣。
她都不願意和我一起吃橘子。
遠處依稀能聽見麻将翻攪的響動。
紀惗給肖沐川打電話,對方正在排位掉分。
“什麽事?”
“沒事,”紀惗說:“你吃橘子嗎。”
肖沐川冷不丁被草叢裏冒出來的蓋倫秒了,大罵一聲。
“還在白銀五遨游呢,”紀惗涼涼道:“找個陪玩帶你呗,又不貴。”
“你有話直說,”肖沐川怒道:“我是有尊嚴的人,花錢上分那我算什麽了!”
“沒什麽話,”他說:“我都不敢讓她知道我喜歡她。”
“慢慢來,”肖沐川安慰道:“大學四年你都旁觀過多少錯誤答案了,排除法總會有盡頭的。”
“話又說回來,你要是哪天徹底死心,可以過來陪我在天梯重塑道心,再造金身。”
紀惗呵了一聲:“我陪你去黑鐵五再造金身?”
電話無情挂斷,微信彈出消息。
[沐]:我禁止你羞辱白銀五的尊嚴
[沐]:我打游戲菜怎麽了我長得帥慘了
[惗]:。
兩人行程一致,剛好定同一班飛機。
航行時紀惗半睡半醒,看見鄧惑在用熒光筆畫臺詞本。
怎麽還在頁腳畫哭哭臉小人。
紀惗側着身瞄,有點吃味。
也不知道她在想哪個醜八怪。
鄧惑扭頭:“不睡了?”
紀惗打哈欠:“有點耳鳴。”
“你覺得他像誰?”鄧惑舉起本子。
紀惗盯了兩秒漫畫小人的荷包蛋淚眼。
“不認識。”他扭頭繼續睡。
就是嘴角沒忍住笑。
橫店離金華市有一個小時車程,從機場一路開到酒店,已經是晚上十一點。
導演組助理熟門熟路地在大巴上發房卡。
康導常年包的總統套,制片人的總統套,韓新河的豪華套。
以及新婚夫婦的情人之夢浪漫吊床房。
鄧惑看到房卡時才想起來情況不對。
等一下——
她和紀惗在同一個劇組,所以酒店就——
青年略帶歉意地開口:“張助理,我晚上習慣背臺詞到半夜,容易影響到我愛人。”
“方不方便給我一個單人間?”
張助理一拍腦袋:“麻煩了,惗哥,這個季度好幾個劇組在搶酒店,房間全爆滿了。”
康杜聞聲擡頭:“別那麽拼!蜜月都沒顧上,還是多陪陪媳婦兒要緊!”
其他人都跟着在笑。
紀惗緩緩坐下。
“你盡力了。”鄧惑小聲說:“是我沒提前考慮好。”
當天晚上十二點,兩人換好睡衣,在搖晃的浪漫吊床前四目相對。
真可惜。紀惗寂寞地想。
她哪怕對我有一點點想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