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小情趣

第24章 第 24 章 小情趣。

察覺到傅斯言的神色有了瞬間的變動, 看過來的眸子裏更滿是深沉複雜意味,許樂程突兀地截斷了自己脫口而出的玩笑話。

他本來想用無意義的玩笑話消散現在他和傅斯言這種呼吸間眼神裏都繃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微妙氣氛,但話出口, 他立刻警覺這玩笑在他們之間并不合适,不對、也不合時宜,甚至會顯得輕佻。

平日和陸景軒李子謙他們随意笑鬧時這玩笑是常開的, 誰也不會在意, 可一旦對象是平日冷肅冰山的傅斯言, 他們又是這樣本來也沒有旁人自然的利益關系,恐怕他的玩笑落在傅斯言耳中,免不了有其他的意思。

傅斯言明顯變得不同的表情和沉默,更是一種提醒。

“換話題吧。”許樂程有些尴尬地笑笑, “我這玩笑開得可真不合适。”

傅斯言沒有讓許樂程的尴尬深化, 點了點頭表示不介意。但他沒有換話題, 而是繼續說着和許樂程息息相關的話:“你爺爺現在就是我爺爺,你的事情, 都是我的分內事。”

明明他們之間不過是各取所需, 大概和傅斯言任何一單合作的本質都差不多。但此刻傅斯言的話語和神态都太過真摯,真到許樂程愣了神。

傅斯言不會真的……把他當老婆了吧?

不會吧?向傅斯言投懷送抱的人從來不少,傅斯言要是想要, 老婆可真不會少, 怎麽也不可能時至今日二十大好幾了才忽然在他身上有了這種想法。

不會的。

恍惚片刻之後,許樂程想起來了。

傅斯言有次和他說過, 要讓他們并不真實的婚姻在所有人看起來都是真的, 就得自己先把它當成是真的去對待。

那每個月轉給他的“婚內收入”,和現在的“分內事”,都是如此。

許樂程移開了視線, 按亮手機,看了看時間。

傅斯言也直起身,從靠坐着的姿态站了起來,問許樂程:“今晚有安排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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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答應學弟幫他們調整參賽的PPT。”

“還有時間。”傅斯言說,“晚餐想吃什麽?我讓人訂位。”

“不吃了。”許樂程站起身,“不餓。”

他說着點開這段時間微信收到的消息,略過了不是必須要回複的消息,只給問他今天會不會回宿舍的李子謙回了個“回”字。

傅斯言瞄了眼許樂程發出消息的動作:“你回消息挺快。”

“不回的話過一會可能就忘了。”許樂程再翻了翻信息,确認沒有要回的,按熄了手機。

然後他看到了傅斯言看着自己,好像不是很開心的表情。

“所以只有我的消息三天不回都可以?”

喲,在記仇呢。這讓許樂程心裏沉着的十天的等待累積的煩躁情緒散去了。他笑:“當然啊。”

傅斯言眉眼間的沉郁更重了,聲音倒是低了些:“怎麽我就要被區別對待。”

“怎麽不能區別對待了?”許樂程笑得更舒展了,“我也不和別人同居啊。”

傅斯言的眸光閃了一下,忽然踏前一步:“程程,一起住吧。”

“啊?”許樂程猝不及防,愣住了。

傅斯言看着他,很緩慢地問:“不可以?”

“不是……可以。”許樂程只是沒想到傅斯言這個時候會提起這件事,但答案顯然已經早已确定。

他又重複了一遍“可以”,又說:“那我回學校了。”

傅斯言說:“我送你。”

“不用了吧。”許樂程搖頭,“你們霸總不是都很忙嘛,見人都卡着分鐘這種時間精度的,不預約影子都見不到半抹,我就不耽誤你了。”

“你忘了嗎?任何時候任何事情,你都不需要預約。”傅斯言擡手攬住許樂程,“走吧。”

下到停車場,傅斯言接過等在電梯外的司機遞過來的許樂程的羽絨服,卻沒上那輛許樂程已經習慣的黑色商務車,而是拉開了旁邊一輛越野車副駕的車門,向許樂程道:“請。”

“這車很帥。”許樂程系上安全帶,向繞過車頭上了車的傅斯言說,“是我們系挺多人的夢中情車。”

“你呢?”傅斯言沒有馬上發動車子,“喜歡什麽車?”

“我沒駕照。”

傅斯言愣了愣。

許樂程無奈笑笑:“爺爺昏迷後,我學費都是靠的獎學金,這個時候拿駕照有點不合适。等畢業……”

傅斯言:“我明天安排。”

“不必了。”許樂程搖搖頭,“我知道你什麽都能安排。可是我……怎麽說呢……我覺得我們之間……這樣,不合适。”

他的話說得不算清晰,但傅斯言還是聽懂了。

雖然看起來并沒有很樂于接受,但也沒有再堅持。

“你是除了我媽之外我服務的第一個乘客。感受一下我的技術。”

傅斯言說着,用指節分明的手指習慣性地在方向盤上點了點,發動了車子。

半小時後,傅斯言把車穩穩地停在了南校門外的“老地方”。

然後側頭看向許樂程,揚了揚眉。

傅斯言的車開得比司機更快一點,可是他的駕駛技術确實流暢,即使在急轉彎處也很平穩,許樂程向他贊許笑笑:“還不錯,可以給個五星好評。”

“那就,期待下次再為你服務。”傅斯言學着網約車司機的口吻說着,自己也笑了笑。

“好的,再見。”許樂程說着解開安全帶,擡手去開車門。

指尖搭上車門時,他忽然停住了動作。

半秒後,他回身,看向傅斯言,眨了眨眼。

傅斯言有些意外:“怎麽了?”

許樂程放慢語速,但加重語調:“禮物呢。”

這刻意咬着重音的态度,讓傅斯言又笑了起來。

他擡手,揉了揉許樂程的頭發:“糟糕了,我夫人這麽記仇。看來我得更乖一點才行。”

……

不要随便揉結婚對象的頭發……

還有,什麽夫人……

還沒決定好先從哪個角度怼回去,傅斯言收回了手,忽然發問:“你想和我一起住在哪兒?”

哦對,雖然已經說好了要同居,可細節确實還沒談過呢。

“在這附近安排套房子,你覺得怎麽樣?”

傅斯言的提議明顯是在照顧許樂程上學的便利。

想了想,許樂程問傅斯言:“你現在住的景悅公館,可以嗎?”

傅斯言點點頭:“随時都可以。”

許樂程又問:“有客房吧?”

傅斯言頓了頓,答:“可以有。”

“什麽時候搬?”

“下個月。”傅斯言說,“你定時間,提前一天通知我。”

回到宿舍,許樂程剛推開門,李子謙的聲音就響起來:“差點以為你要夜不歸宿了。”

“人家戀愛了,你懂不懂什麽是戀愛啊?”梁元恒也嚷起來,“夜不歸宿,那叫感情正常發展,都是成年人了,深入交流一下感情,不犯法。軒哥你說是吧?”

陸景軒斜靠在床頭刷着手機,聞言懶懶擡眼,笑了笑,沒說話。

“沉默表示認同。”梁元恒情緒更飽滿了,“軒哥站我。”

李子謙撇嘴:“什麽站你,軒哥是懶得理你好不好。”

鬧哄哄的氣氛,是他們宿舍的日常。

這樣的氣氛常把總突如其來會襲上許樂程心頭的孤獨感沖淡,是他喜歡的熱鬧。

而下個月就要搬出宿舍,他開始想,要怎麽和面前這三個人說明原委呢?

這問題确實有些讓他為難。

閑話了幾句,他進了洗手間打算洗個澡,至于頭疼的問題,明天再說吧。

脫掉衛衣後,擱在洗手臺上的手機響起了視頻通話的鈴聲。

居然是傅斯言。

猶豫了下,他接通了視頻。

傅斯言瞬間出現在了屏幕上。

許樂程還沒說話,傅斯言已經開了口:“怎麽就穿這麽點?不冷麽?有沒有暖氣?”

“宿舍有暖氣。我準備洗澡,在浴室裏,不冷。”許樂程稍微展示了下自己的環境,又反問傅斯言,“你就回辦公室了?”

視頻裏傅斯言背後是淺灰色的牆面,和他辦公室裏的牆面一模一樣。許樂程有些驚訝:“你車開得這麽快,安全嗎?”

“我在家。”傅斯言也轉了攝像頭,給許樂程看他身後的背景,“以後是我們的家。”

占據一整面牆的落地窗,深灰色沙發,淺灰色地毯,确實是住家的客廳,但也依然還是傅斯言冷淡風的布置。

但“我們的家”這種說法,又讓那冷淡的色調在許樂程眼中多了些微妙的色彩。

傅斯言把攝像頭轉了回來,他那張缺乏表情就顯得清冷的臉又撞進許樂程眼裏。

“約了設計師來弄你的房間。”他向許樂程說明撥過來這通視頻的理由,“想确認你能見設計師的時間,但是想到……”

說着話,傅斯言在沙發上坐下,把手機放在了沙發前的茶幾上。

手機似乎被放在了茶幾上本就有的支架上,攝像頭的景深被拉開,從只能看到傅斯言精致冷隽的臉,擴展到了全身。

傅斯言的話因為這樣而有了停頓。在他繼續開口前,許樂程忽然問:“你平時在家裏開視頻會議,也是這樣的嗎?”

傅斯言有些詫異,不太明白許樂程為什麽忽然這麽問,但還是作答道:“是。”

即使傅斯言衣着得體,坐得也并不松垮,但這種視角看去,多少是有些不那麽公事公辦的感覺。

一貫規整的人露出些許随意的姿态,吸引力總是莫名的會被放大一些。

許樂程有些理解為什麽李玉鳴會對傅斯言心生固執仰慕了。

見許樂程問了問題,卻在自己作答後沒有再說話,傅斯言開了口:“怎麽了?”

“沒什麽。”

雖然覺得傅斯言這種私下的樣子被其他人看見有些不妥,但許樂程也自覺沒有什麽立場去提醒傅斯言不要不經意去展露他的魅力。

他呼了口氣,問傅斯言:“你剛是想到了什麽?”

傅斯言的表情裏瞬間多了幾分許樂程從沒在他臉上見過的、大概好像是委屈的神色,聲音也低了些:“想到我現在正處在不被回消息也不會接電話的懲罰期。”

所以就用視頻通話來規避限制範圍?

他是不是要誇傅斯言,可太會卡bug了?

許樂程無奈:“算了,你發吧,我看到了會回。”

傅斯言這才露出了滿意的神色:“你這周什麽時候有空見設計師,提前半小時和我說。”

在許樂程開口前,他又快速說:“不是要你預約。我去學校接你。”

從傅氏國際到南校門的路程是半小時,也就是說,傅斯言對于他和設計師的碰面,屬于随時都奉陪的狀态?

“不用了,你忙你的。把設計師的聯系方式給我,我自己搞定。”

在傅斯言回答之前,許樂程又改了想法:“是你的房子,我和設計師擅自決定也不太好……我這兩天沒什麽事,要不就約在明天下午,幾點都行,你有空嗎?”

“明天四點?”傅斯言說着,擡手扯掉領帶扔在沙發上,又單手解開了襯衫最上面的兩顆扣子。

看着傅斯言用解開襯衫扣子的手指随意撩了撩額前的發,許樂程忽然覺得有點心跳加速。

可能是因為為了保暖,洗手間的窗緊閉着,空氣一點兒也不流通的關系吧。

“程程?”傅斯言得不到回應,俯身靠近了手機些。

這讓他的呼吸也透過手機傳了過來,在許樂程這方小小的空間裏。

“明天四點OK。”許樂程揉了揉自己的頭發,沒看手機屏幕了,看向鏡子裏的自己,同時問傅斯言,“我直接去你辦公室合适麽?”

“我來接你。”傅斯言說得很肯定。

“你的時間……”

洗手間外,李子謙高聲喊了兩聲“阿許”,許樂程小小地吓了一跳,下意識地把手機屏幕蓋在自己左胸,擋住了被看見的可能。

然後才反應過來,他一個人在洗手間裏,沒有必要這麽慌亂。

李子謙又叫了他一聲,許樂程應着,李子謙又問他怎麽說要洗澡那麽久了,卻沒有水聲。

“我接電話呢,還沒洗。”

回答了李子謙,許樂程把手機再度舉到自己眼前,向那一端的傅斯言說:“我占着洗手間太久不好,洗澡了,挂了吧。”

“還有。”傅斯言阻住了許樂程挂掉視頻,人也又更向前傾了些身子的角度。解開了兩顆扣子的襯衫領口順着他的動作展開,露出喉結和鎖骨,随着他說話的頻率映在許樂程眼裏,“英國項目的助理人選,你過幾天有時間的話見一見?”

傅斯言把原本擔任英國項目助理的李玉鳴調去具體處理和英國公司的對接,而不再能和他日常接觸,自然就要補上新的助理。

“我見什麽呀?”許樂程不解,“我又不擅長HR的工作。”

“你見見,以你的決定為準。”傅斯言說完,又提起另一件事,“我媽問我,你喜歡去哪裏度蜜月。”

啊對,許樂程想起來,傅媽媽問過他想把蜜月定在哪兒。

他當時以和傅斯言一起商量再決定把問題帶過去了。但随着傅斯言十天都沒任何消息,他也就沒有和傅斯言說過這件事。

“我整理一份清單給你選?還是你有想去的地方?”

“随便吧。”許樂程答,“不用整理什麽清單了,選個交通最方便、往返也最快的看着像是去度蜜月的地方就行了。”

又不是真的蜜月,兩個人去了也是各住各的,還不如簡單點。

感覺到許樂程似乎有些懶懶的樣子,傅斯言溫聲問道:“累了?”

“嗯。”許樂程說,“挂了吧,我得洗澡了,浴室裏沒暖氣,有點冷了。”

傅斯言說着“好”,又補了句“會回我消息吧”。

“知道了。挂了。”

點擊屏幕切斷視頻,許樂程把手機放回了洗手臺上。

不到三十秒,手機響起了收到信息的提示音。

已經脫了全部上衣,也打開了淋浴,但許樂程猶豫了一下,還是在水聲嘩啦中回身拿起了手機。

果然,是傅斯言發過來的消息。

說是消息,其實也不算,只是一份PDF文件,文件名為:全球蜜月聖地。

水蒸氣泛起來,模糊了鏡子裏的許樂程,也把手機屏幕變得模糊了些。

傅斯言又發過來消息:【先看看。不喜歡,我再找】

答應了會回複,許樂程擡手選了個【老板,收到】的動畫,回複給了傅斯言。

把手機再度放回洗手臺上,他沒打算點開那份蜜月聖地,更沒打算做選擇。

水蒸氣随着水流越來越密布,白皙身體隐入其中,許樂程閉上眼,讓自己被溫熱的水流密密包裹。

什麽同居,婚禮,蜜月,老公,傅斯言,都先屏蔽掉。

反正他們之間,本來就只是演戲。

堆積出那麽多儀式感,又有什麽意思呢。

最後也不過只有,一拍兩散,再不相識。

*

雖然這是他們之間的共識,但也不知道是不是為了确認許樂程是真的不會再三天內不理睬信息,晚上臨近十一點,傅斯言還是發過來了一條消息:

【晚安】

秉承着說話算話的原則,許樂程回了個晚安的卡通表情。

理論上這輪交流已經等于寫好了句號,但沒想到傅斯言卻秒回了新的消息:【沒睡?】

許樂程:【你家十點多就睡?那可得給你頒個最健康總裁生活獎】

傅斯言很快回了個大笑的卡通表情包,又随即發來新的消息:【在做什麽?】

這是,在聊天的節奏了?

許樂程看了會屏幕,回了句:【進行正常且普通的大學生日常晚間生活】

傅斯言又秒回:【比如?】

“怎麽?不吵架了?”李子謙冷不丁地坐了過來,瞄了眼許樂程的手機屏幕,“不是說不理他了嗎。”

許樂程下意識收起了手機,想解釋,但一時間也不知道怎麽解釋。

好在梁元恒吆喝起了游戲局。

沒贏幾局的聯機到了淩晨一點,梁元恒和李子謙不甘地打算再開,許樂程說着累了,退出了游戲。

微信顯示,在他手機開了游戲免打擾的時候,傅斯言又發過來了三條消息。

【煩到你了?】

【還生氣?】

【睡了?】

有些消息,當時沒回,過了那個時間口,似乎就失去了回複的契機。

隐約的心煩和困意一起湧來,他把手機放在枕邊,閉上了眼。

第二天一早醒來,他赫然發現,手機在淩晨三點半,又收到了一條信息。

來自傅斯言再一次的,【晚安】。

*

第二天的下午四點,許樂程走到南校門附近,便遠遠看見傅斯言的車已經停在了“老地方”。

但傅斯言卻沒有和往常一樣坐在車裏處理工作,而是靠着車子,明顯是在等人的模樣。

這幾天總陰沉沉的像是要下雪一般,溫度比往日都更低一些,傅斯言沒穿大衣,但一點也沒有畏縮的樣子。

他身材優越,穿西裝特別好看,許樂程這刻遠遠的看着,發現傅斯言就是和旁邊偶爾經過的學生們一樣穿個牛仔褲套個衛衣,也還是會比旁人好看許多,也還是會成為此刻這樣經過的人就是會忍不住去看的焦點。

風吹起來,高大樹木上枯黃的葉子飄起來又輕悄落下,許樂程加快了步子,繞出南校門,走到了傅斯言面前。

傅斯言沒說話,只安靜地看着許樂程,仿佛在審視着許樂程此刻心裏在想些什麽。

風把傅斯言身上許樂程已經很熟悉的清淺香水氣息淡淡漫開,許樂程皺了皺鼻子,忽然問:“你用的什麽香水?”

傅斯言沒想到許樂程開口說的第一句話是這個,有些意外,但還是回答:“調香師特調的。不發售。”

停了停,他又問:“你不喜歡?”

“不是。比我舍友阿梁老喜歡用的那種號稱最雅致的古龍水收斂多了,很好聞。”許樂程說着擡手輕輕點了點傅斯言的肩膀,“上車上車,好冷。”

他穿着白色的面包羽絨服,衣服不長但領子很大,扣子扣起來包住了半張臉,露出來的眼睛眨啊眨的,顯得又大又亮。

袖子也很長,裹住了整個手背,唯獨伸出來點在傅斯言肩窩的手指,像個探出頭來看世界的好奇寶寶。

答了“好”,傅斯言轉身拉開了後座車門。

車裏很溫暖,許樂程脫了羽絨服,問給他關上車門後繞到另一側上了車的傅斯言:“你怎麽那麽晚還沒睡啊?”

“英國那邊有個很重要的視頻會議。”傅斯言說,“時差。”

“哦。”

許樂程沒再說話,車裏變得安靜起來。

過了大概半分鐘,傅斯言讓司機開車,随即微微側身向着許樂程,問:“還在生氣?”

“啊?”許樂程微微垂了眸子,“沒呢。”

“生氣也沒關系,對我有什麽不滿,想說的,要問的,都可以直接和我說。”傅斯言說得很是認真,“我們要一起住,我不想有任何誤會滋生的空隙。”

許樂程沒想過看着很冷的傅斯言會說這樣的話,但又覺得這樣直接才是傅斯言的風格。

“真的沒有生氣。”他解釋,“只是昨晚打游戲,看到消息的時候已經半夜了,感覺那個時候回複會打擾你休息。”

傅斯言的睫毛閃了閃,臉上神情微變,似乎接受了許樂程的解釋,但接着又說:“早上你也沒回。”

“說實話,你發的晚安,除了回晚安,我不知道怎麽回。”許樂程坦然笑笑,“可是早上七點多發晚安,怎麽想都很奇怪啊。”

“你下次可以回早安。”傅斯言還是很認真,“半夜也沒關系,我睡得很晚。”

話說完,電話就響了起來。

總是很忙碌的傅斯言看了看來電人,有些無奈地向許樂程說了那句“抱歉”,許樂程倒是不在意地說“沒事”,隔了會兒,又小聲說:“下次會回的。”

傅斯言聽着電話那邊的人快速說着項目遇到的問題,沒有拿着電話的右手握住了許樂程的手。

他的指腹在許樂程的手背上輕輕撫了撫,似乎在說,“好”。

他們到達傅氏五分鐘後,設計師也已經來了。

是個很精神的青年,雖然入行時間不算久,但拿過好幾個國際設計獎項,做出的案例倒是和傅斯言辦公室的感覺很像,色調簡單,造型藝術而抽象,很有質感,傅斯言在景悅公館的平層也是他設計和監工裝修完成的。

景悅公館的平層雖然面積不小,但房間設置卻不多。客廳之外的空間除了主卧外,只分出了一間書房,一間影音房,一個衣帽間,一個儲物間,另外有一個房間完全空着。

許樂程詫異:“沒有健身房?”

他的既定印象裏,以為這是精英類型的人住平層的标配呢。

“開始規劃的時候我提了。”設計師笑着接話,言談間似乎和傅斯言很熟的樣子,“只是傅總對誇張的肌肉沒有什麽喜好,而且他身材本來就很好,又忙,裝了也大部分時間都是擺設。當時傅總對書房的要求很高,所以我建議幹脆打通兩個房間做書房。傅總一直都很滿意。”

傅斯言沒有解釋,也沒接着設計師的話聊,只向設計師說:“他想要健身房,你規劃出來。”

設計師忙答:“可以的,也不用動書房,儲物間幾乎是空着的。”

“不用了。”許樂程搖頭,“我不是這個意思。我不用。”

“你是不是覺得我身材不行?”

傅斯言說出這種話時神色也如常,倒是設計師像是完全沒想到,詫異地睜大了眼睛。

傅斯言只看許樂程:“哪裏要改進,你可以提,我試試調整。”

設計師的眼睛睜得更大了。

“我也不是這個意思……你身材夠好了。”許樂程擺擺手,“也別弄太大陣仗了,就這間空房做個客卧,從快從速,OK了。”

那間完全空着的房間朝向并不好,但設計師并不知道這是給許樂程設置卧室,而只以為是他們結婚後需要規劃一個客房,點頭稱是之外還向許樂程建議把主卧裏的床換得更大一些。

傅斯言卻想要把朝向最好的書房改成另一個卧室。

許樂程忍不住抓住傅斯言的手臂,把他拉向自己,貼着傅斯言耳邊壓低聲:“不用,書房等于是你另一個辦公室,我不過暫住一兩年。客卧挺好的。”

傅斯言看他一眼,雖然介于設計師在場而無法明确說出意圖,但許樂程感覺是不太贊同的意思。

他不想在這種事情上多做糾結,松開拉着傅斯言手臂的手,在傅斯言手背上輕輕拍了拍,語帶只有傅斯言聽得出來的“別廢話了”“差不多得了”的警誡意思,說:“你聽話。”

傅斯言反手握住他的手,輕輕捏了捏,放開了:“好。”

定下了房間,設計師拿出了好幾個設計方案給許樂程展示。

傅斯言陪着許樂程坐着,并不發表意見,只在設計師提出想法而許樂程征求他意見時表示都以許樂程的意思決定。

聊了一會兒,看過設計師提出的幾個方案,許樂程猶豫了一會,對設計師說:“就第一種吧。”

但傅斯言開了口:“明天再定。”

設計師雖然不知道傅斯言為什麽不讓定下方案好及時推進,但和傅斯言合作過,他完全清楚傅斯言的風格,收拾方案離開了傅斯言辦公室。

設計師走了後,傅斯言直接開口:“不喜歡,就換。”

沒想到傅斯言雖然全程都在處理工作,但卻還是注意到了他和設計師的溝通。許樂程想了想,說:“設計師沒問題,方案也挺好的,就這樣吧。”

“你不喜歡。”傅斯言不打算順着許樂程說的“挺好的”做決定。他看着許樂程,“不管我們……結婚多久,在自己家裏的時候,你不能有委屈。”

傅斯言的态度明确的誠懇着,但他的話還是讓許樂程怔了怔。心裏泛起的情緒一時間無法理清,他張了張嘴。

傅斯言看着他的喉結在白皙頸部上下滑動,顫了顫,又停住,像是想說話,卻又躊躇地止住了。

突如其來的安靜裏添了微妙的小小的尴尬,許樂程雙手交握,右手拇指無意識地一下一下輕壓左手小指的指關節,睫毛忽扇着閃了又閃:“我比較習慣顏色暖一點。和你家現在的風格有點不搭。”

“這不是問題。”傅斯言說,“你喜歡就好。”

“風格相同,被當做客卧就很輕松。可是如果風格明顯不同,傅媽媽和傅爺爺來看我們的時候一眼就知道我們分房……挺麻煩的。”

許樂程在認真考慮。雖然可以以彼此睡眠狀況不同給兩人新婚但分房以解釋,可他們又不是真的結婚,自己心裏都沒有篤定的底氣,再疊加一些漂浮的解釋,大概會很容易被看穿。

那就白“同居”了。

“簡單。”傅斯言說,“這就是我們之間的情趣。”

“情趣?”

“你覺得我太無趣了,所以換換客卧的氛圍,偶爾我們就睡在客卧,以增加些……晚間的情趣。”

啊這……也不是說不過去。就是……

“你害羞,他們問起我來解釋。”傅斯言站起身,面對着許樂程彎下腰,伸出手輕輕擡起許樂程的下巴,認真看着他,“我想給你你不讨厭的家。”

扭開頭,避開了傅斯言的手指和視線,許樂程想,傅斯言的戲,真是演得越來越真了。

他也只能悶着聲答一句:“知道了。”

傅斯言的手在空中停了一瞬,向下,握住了許樂程的手腕:“爺爺在等我們過去吃飯。”

他把許樂程從座椅上拉了起來,表情是一貫淡漠的樣子,語氣也很淡:“走吧,小溫馨。”

這個傅斯言,怎麽那麽愛亂叫人啊!

許樂程猛地轉頭,瞪他:“你幹什麽老是亂叫我啊!”

他又不是沒有官方正版的名字,結果傅斯言上上次擅自叫他小禮貌,上次小開朗,這次小溫馨,下次傅斯言會叫他什麽,許樂程都不敢想。

他甚至都覺得,可能該表揚傅斯言這次沒叫他,“小情趣”。

這種因為一個字詞間的小小變化而瞬間改變的氛圍讓他耳後發熱。

傅斯言卻似乎一點都沒有察覺。

也是。

作為“恩愛夫夫”,他們和其他人之間自然地劃出了一條線。

線外是那個外人看着成熟穩重理智矜冷的傅斯言,線內,傅斯言這種旁人不得已窺見的惡趣味,也就只有許樂程來承受。

傅斯言依然一派冷靜,并沒有什麽“反省”的意思:“是你說不準随便叫你老婆的。但是總提着名字叫,我媽第一個會覺得奇怪。”

有點道理,但不多。

可許樂程也只能無奈:“那以後除了程程,和老婆之外,你不準再變着花樣惡趣味亂叫我。”

雖然讓傅斯言叫自己“老婆”多少讓許樂程自覺還是有點暧昧的意思,但如果只當做是他們之間的“職位”而有的稱謂,總比“小溫馨”“小情趣”“小啥啥”好一點兒。

至少,再離譜,傅斯言也不至于會叫他“小老婆”吧!

不過這段時間的相處下來,許樂程覺得,也難說……

不管,要是傅斯言敢,他就揍他。

就允許傅斯言冷暴力,不允許他熱沖突的婚姻,不是合理的公平的協議婚姻。

默默握了握拳,許樂程決定,就這麽決定了!

他擡眼,遞了一個堅決又警惕的眼神給一直看着他、唇邊好像還帶着淡淡笑意的傅斯言。

但他的眼神仿佛更讓傅斯言get到了什麽樂趣一般,唇邊的笑容更舒展了,聲音也越發輕快。

如果許樂程聽到傅斯言說出的是正常的話,他甚至願意給現在這樣的傅斯言慷慨地貼上一個“也不是不可以朗然”的正向标簽。

但是傅斯言說的卻是一字一句的:“好的,乖、老、婆。”

想也沒想,許樂程直接一拳,向傅斯言錘了過去。

預想中傅斯言閃避甚至隔擋的動作沒有出現,許樂程這一拳紮紮實實砸到了傅斯言的肩窩上。

看着傅斯言微微皺眉确實吃痛但不動聲色忍住的模樣,許樂程有些慌:“你不會躲啊?”

“能躲嗎?”傅斯言似乎帶着思考在回答,“躲掉了,你不生氣?”

“我為什麽會因為這個生氣?“許樂程有些無語,”你年輕的時候沒有和你朋友打打鬧鬧過嗎?”

“我現在也年輕。”傅斯言正色。

許樂程又一拳錘了過去:“是這個問題嗎?”

這次他力氣放小了很多,傅斯言也動了動身子。

但是沒躲,而是迅疾擡手擋在肩前,恰恰好把許樂程的手包在自己掌心,握住了。

手指輕輕撫了撫許樂程的指節,他笑問:“這次滿意嗎?”

心裏泛出一種有些奇怪的感覺,然後傅斯言辦公室門外林盛匆忙走進來,又在看到傅斯言握着許樂程的手輕笑時突兀地怔住了。

“傅總……司機準備好了……我……不好意思……我沒想到……”

林盛的一時慌亂無法措辭的期期艾艾止于被傅斯言一句“以後許先生在的時候,先敲門”。

交代過,他并沒有松開許樂程的手,而是轉了個角度,從握住許樂程的拳頭換成了實實在在的牽手,聲音也多了些溫柔:“跟我回爺爺家吧。”

尾音沉沉落下,傅斯言卻沒有停止說話。

他笑着看許樂程,雖然沒有發出聲音,但唇一張一合,口型明顯還是在說:

“乖、老、婆。”

許樂程瞪傅斯言一眼,握緊拳頭揮了揮,但到底沒有再錘過去。

他覺得,今天的傅斯言情緒多少有些和平時不太一樣,顯得沒有那麽沉着。

但他把心裏剛才那種奇怪的感覺歸結于傅斯言好像也是越來越愛笑了。

長期壓抑無處釋放的惡趣味被滿足了的人,大概就是這樣的。

但惡趣味之外,傅斯言的戲還是很好的。

握住的手的觸感和力度,看着自己的專注又在乎的眼神,無聲中眼角的笑意,甚至讓他都有了一瞬間的“傅斯言好像真的喜歡這場婚姻”的恍惚。

而自己呢?

喜歡這場婚姻,和,綁定來的這位老公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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