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這樣的日子一長,向……
第27章 第 27 章 這樣的日子一長,向……
這樣的日子一長, 向蕊受不了,她覺得李秋嶼的閑餘功夫全叫明月霸占了。一天,兩天, 一周, 兩周,沒完沒了, 李秋嶼雷打不動十點多去接明月, 向蕊覺得這是該明月父母做的事。
快下班前,新換的上司過來,很熱絡問:“小向還沒走啊?”他說着,傾過身子往她電腦上瞧, 向蕊覺得頭發動了,那是他說話的氣流扇動過來。她身子一偏, 笑說,“這就走。”
“你們小年輕下了班精力也旺盛的很, ”他始終笑着,“我一來就聽說年輕人裏頭數你最上進, 得給你漲工資。”
向蕊幹笑:“比我上進的多了去, 真的。”
她在事業上确實沒什麽心力,不過有工資拿, 撐不死,餓不着, 最重要的是生活。向蕊念書時便如此,對自己要求很低,稀裏糊塗上了所普通大學,又得一尋常工作,她覺得沒什麽不好。
“我看你最踏實, 很難得了,你這麽漂亮的女孩子,要是想走捷徑容易得很。”這人生得一股猴相,向蕊心裏讨厭,裝作看腕上的手表,“哎呀,要遲到了,真得走了!”
她出了門,便沉着張臉,一路開車往酒店來找李秋嶼。兩人在附近的一家老店吃飯,向蕊愛吃奶油培根意面,奶味重,她吃得心不在焉,索性問:
“今天還去接明月?”
“要早點去,最近那片修路,堵得厲害。”
“是不是李明月的父母,救過你的命啊?”
李秋嶼笑了:“怎麽這麽問?”
向蕊極不痛快了,這日子,好像不再是她跟李秋嶼的,加上今天遇上惡心的事,她實在煩躁。
“我覺得你不愛我了。”
她用刀叉把盤子弄得作響,再使些勁,盤子都要翻下去,李秋嶼撫她的手背:“心情不好?”
向蕊頓了一頓:“你還能看出來嗎?”
Advertisement
李秋嶼說:“我知道最近陪你少了,年假一定補償。”
向蕊把臉一仰:“不行,現在就要你補償,就今晚,你讓她住一晚宿舍吧,同學不能扶她上樓嗎?”
她反手握住他,纖細的手指在他腕處摩挲:“真的很想要你。”
李秋嶼低笑了聲,他一笑,向蕊便覺得自己軟了,只有在李秋嶼面前她才更是女人,她需要愛撫,溫柔,蝕骨的快感,這些他都能給她,可他為什麽笑,向蕊不知道。他跟她的女性朋友吃過一兩次飯,他有這種魅力,幾句話就叫人對他充滿好感,向蕊心生警惕,自己喜愛的,別人也會喜愛,她沒再讓李秋嶼跟朋友們接觸過。
“必須表态,要不然生氣了。”向蕊端正身體,望着他。
李秋嶼說:“周六?周六到家裏去。”
向蕊不耐煩道:“不,就今晚。”
她只不過是一個普通女人,想要便說,得不到就要發脾氣,活色生香,有着蓬勃的性/欲,性/欲也是生命力的體現。哪怕死了,她也是一具豔屍。李秋嶼對自己反起胃來,但只是微笑。
吃完飯,他把向蕊帶回家,發覺她含着點報複的心态,咬他,抓他,李秋嶼輕而易舉控制住她,向蕊卻突然哭出來,說叫人騷擾了。
“那死男人就是個色鬼,他想摸我,我快惡心死了,他想幹什麽我心裏明白得很,又不想得罪他,我今天心情糟透了!”
李秋嶼有些驚訝,他确實虧欠了她,他把太多時間跟精力花在明月身上了,自己沒意識到,向蕊在他懷裏哭訴了許久,他好像才看見自己的問題。
“他要是再動手動腳,你明确拒絕,如果他還敢,你告訴我,我來找他。”
向蕊對這個沒當太大的事,她借此發洩,發洩對李秋嶼的不滿,李秋嶼真要去找,她又擔心起來:“你還能打他啊?”
李秋嶼說:“打他做什麽,要弄就弄死他。”
向蕊震驚,他語氣是淡的,也沒什麽兇狠表情,她從沒聽過李秋嶼這樣講話。
“你,你說什麽呀,總不能因為這就去殺人,你可別啊!”
她真是後悔說這個事,看他那樣淡漠地微笑着,森森的,陌生極了。
李秋嶼撫摸着她的腰:“你以為我要去殺人嗎?”
向蕊完全被他搞糊塗了,她惑然望着他,又摟緊他,不放李秋嶼出去,好像一放出去,就再也見不着人了似的。
外頭空氣跟冰水一樣,窗戶卻起霧,一人一口氣,玻璃便流淚一般往下淌水珠。明月在教室覺得悶,剛推出條縫,後頭同學叫喚:“李明月,凍死了,別開窗啊!”
明月不怕冷的,教室氣味不好,她好像又聞到蒸騰了一夜的雞籠。
“李明月在鄉下受凍慣了,最能吃苦,對不對?”李雯沖她眨眼睛,她總是開玩笑的語氣說這種話,明月看看她,她撒嬌呢,“對吧對吧?”
明月點頭:“我确實具有中華民族的傳統美德。”
這話把跟前的同學都惹笑了,什麽樣的笑都有,李雯也笑,課間的時候,秦天明過來跟明月低聲說:
“你真傻,聽不出李雯挖苦你嗎?”
明月說:“知道,她其實是黑心眼的女巫。”
秦天明眉毛一擰:“哎呦,你真夠搞笑的,她以前不是跟你挺好的嗎?”
明月把一沓試卷豎起來,往桌上托托敲着,碼整齊了,再用夾子夾好:“我一開始也這麽覺得,她很熱情,其實不是,她不過是看我從村裏來的,一廂情願認為我好收買,好使喚,現在發現不是,就陰陽怪氣一下。”
秦天明問:“你不生氣嗎?”
明月笑道:“不生氣,她過個嘴瘾而已,這很幼稚,覺得人家都該圍着她轉,她不是太陽,我也不是地球。”
秦天明恍然大悟:“我說呢,怎麽感覺她對你跟以前不一樣了,看着笑嘻嘻的,實則話裏有話。”
明月又道:“等我腳好透了,咱們一塊兒去盛元書城逛逛?喬老師推薦的,那兒賣的書又多又便宜,坐那看還不要錢。”
秦天明說:“我跟你不是一個口味,你喜歡看小說,我喜歡看社科類作品。”
“什麽是社科類作品?”明月來了興趣。
秦天明是自诩理性的少女,不看小說,不關心男同學,比她成績好的全是書呆子,比她成績差的,都是智商不行。但她做派低調,僅限于心裏暗想,她出身本市郊區農村,懂得夾着尾巴做人。
在她眼裏,明月是頗有羅曼蒂克精神的鄉下土包子,兩人都是土包子。
“就是一些跟政治、經濟、歷史相關的書籍,不像小說,都是編故事,這些書直接告訴你這個世界的真相。”
秦天明一板一眼說道。
明月笑得跟小老鼠似的,叽叽響。
“聽着真高級。”
“圖書館就有,我借了本《理想國》,柏拉圖的。”
這是秦天明的枕邊書,不往教室拿,省得有人說她裝深沉,她對理論性的東西十分感興趣,自認為将來說不定能當政治家。
明月對她高之又高的理想表示佩服,然而自己,依舊只想做一個能于大千世界自由說書的漫游人。
她戳下秦天明:“好啊,趁着我沒來上學,你偷偷看那麽好的書了。”
明月本覺得自己跟秦天明不算太好的關系,自打複課以來,秦天明幫助她許多事,兩人多有不同,但友誼是可求同存異的。
她想到李秋嶼的話,又默默抿嘴。
今天李秋嶼遲遲不來,人陸續走了,明月在教室等,秦天明說:“你親戚呢?”
明月說:“可能堵車吧。”
秦天明道:“要我陪你一會兒嗎?”
明月拒絕了,秦天明是非常珍視時間的,只有課間,是她們放松閑聊的時機,去說些跟習題試卷無關的事物。現在下了晚課,人家要打熱水、洗漱,上床抓緊翻一翻心愛的書籍。
窗外來了個熟悉的身影,往教室裏看。
“李明月,怎麽你表叔沒來接你?”孟見星把窗戶拉開,伸頭問道。
明月說:“你又順路拐過來的嗎?”
她聲音裏帶笑,仿佛是硬憋住不讓洩露出來的那種。孟見星真有毅力,明月心道,他這個人愧疚也太深了吧。
“我問你呢,你怎麽反問起我。”
“他會來的。”
“你怎麽這麽肯定,萬一他有別的事把你忘了。”
明月心裏頓時不高興,她想,你又不了解他,說話真夠武斷的。
“他不會,他如果不能做到的事就不會答應我。”
孟見星臉上流露鄙夷,叫過道的燈影蔽着,明月看不清。
“馬上熄燈了,我背你下去吧?你在一樓等他。”
教室靜靜的,只剩高摞的書本、資料,桌椅也沉默下去,白晝裏的聲音、人影,統統退卻,明月回頭看幾眼,有點心神恍惚,她倒也沒扭捏,問孟見星:
“你行嗎?再把我摔了,那可是二次加害。”
孟見星說:“背你小意思,你放心,這次哪怕我摔了都不會摔你。”
明月脫口而出:“笨蛋,你摔了我鐵定摔,咱倆是一根線上的螞蚱。”
孟見星嘟囔一句:“真沒看出,你挺愛罵人的。”
明月覺得跟孟見星也熟了點,他是挺好的男同學,她不氣他了,也不怪他了,不撞不相識,她要把事情往好了想。
她趴孟見星背上,伸手關了燈,又鎖門,孟見星得配合她,一會兒高一會低,他脖子通紅:“你一點也不輕啊!”
“你真弱小,白長了大個子,小表叔背我壓根不費勁兒。”
“我哪兒能跟他比,他三十的人了,一個大男人,再背不動你不丢人嗎?”
“你怎麽知道他三十?”
孟見星皺眉,有些懊惱,腦子轉得極快:“聽姑姑說的。”
“你看着路,慢點兒。”明月提醒他。
剛下完一截樓梯,她聽見腳步聲,很急的,明月不用看,這感覺太準了,她立馬搶先開口:“我在這兒!”
李秋嶼跑着過來,一步跨三個臺階,人沉沉喘着。他知道晚了,眼看教學樓就要一片漆黑,她會害怕的,他其實記得她不怕這個,但情感上替她先一步怕着了。
樓梯的燈,不甚明亮,大約要定一定能看清楚人,李秋嶼聽到聲音,上下打量了一番兩個人。
“孟見星想把我背一樓等你。”明月作勢要下來,李秋嶼過去扶她,順帶道謝,孟見星勉強回句“不客氣。”
樓梯那樣長,孟見星看李秋嶼果真一步是一步的穩,李明月趴他身上,兩人往夜色裏走。出了教學樓,幾步便走成一萬裏,将孟見星隔在另個世界。
天成了墨黑的河,閃着幾點微星,明月仰頭看見了,她猛得吸氣,叫寒冷刺激得一陣爽快。
“孟見星名字起得好,他可能是夜裏生的,滿天星星,我下次要問問他,是不是跟我名字由來一樣。我突然想,我叫李見月也好聽。”
李秋嶼卻說:“來的時候門口太堵,車子停得有點遠,背你過去。”
明月見他沒搭理這茬,不太在意:“我猜你肯定堵車了。”
她喜歡擡頭看看夜空,冷也愛,一說話串串白汽直對天上星星竄去。明月又問:“你說,我叫李見月好聽嗎?”
她像是忘記了鏡子前的那個事,裝作沒問過,這會兒的問題不再突兀,也不奇怪。
李秋嶼說:“不好聽,沒你爺爺起的好。”
怪掃興的,明月仰頭累了,松弛下來,臉貼到他毛衣的高領上,再說話,暖轟轟的鼻息流竄過來:
“你的名字誰起的?有什麽涵義嗎?”
她聞到毛衣上的味道,憨甜的,明顯的,像雪花膏擠多了之類,明月靠氣味辨別李秋嶼,她一下猜出他跟向蕊剛碰過面,這種味道,一定是向蕊的,即使她從沒聞過她。
李秋嶼告訴了她:“我是深秋出生,嶼是……”
“其實你不來接我也行,我覺得好差不多了。”明月打斷他,李秋嶼微微詫異,他笑道,“小孩兒脾氣,想哪兒是哪兒,剛還問我名字來歷,這又想哪兒去了?”
明月本有許多話要同他說:秦天明的《理想國》,他知不知道什麽社科類作品值得一看,他的書房有嗎……他有的,是他自己的日子要過。
“怎麽不說話了?”
“要不然,下周開始別接我了吧。”
李秋嶼沒說什麽,路上寂靜了,他踩到一個窪坑,濺褲腿上泥點子,鞋子也髒了,他找到自己的車,車裏是同樣的味道,明月聞到了,這車不想坐,好像氣味是病毒,向她噓着熱氣。
“真快,都快期末考了,放寒假我還要回家趕會呢。”明月又說道。
她跟李秋嶼一向是能說着話的,這樣沉默,兩人之間的空氣比窗外的要冷了。
李秋嶼終于回應:“真想趕會,更該養好腳,不差這十天半個月了。”
明月說:“可來來回回太浪費時間,我也想住回寝室了,能跟同學聊聊天,方便交流題目。”
李秋嶼一手掌着方向盤,開得很慢:“過幾天,我得去出差,你先到孟老師家住,我兩天就回來了。”
明月不知在想什麽,垂着眼。
“我知道你有點怕孟老師,覺得不自在,但她人其實很不錯的,也關心你的學業。不去孟老師家,難道想去向蕊姐姐家嗎?”李秋嶼最後是玩笑,想逗她說說話。
明月擡起臉:“行。”
李秋嶼目光炯炯:“行什麽?”
明月道:“我想去向蕊姐姐家裏。”
李秋嶼跟向蕊說了出差的事,她自告奮勇,要替他接幾天明月,可以住她那裏,倒比住他這個大男人家裏更便宜。李秋嶼完全沒想到明月願意,他早已回絕。
“不方便吧,她住的離你學校有點遠。”
“沒關系,就兩天。”
“你剛不是說想回寝室嗎?”
“可你也說了,要想趕會,更得把腳養好,不差這些天了。”
李秋嶼一時無話可說,過了會兒,才笑一聲,像是笑話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