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兩人下樓的時候,向……

第33章 第 33 章 兩人下樓的時候,向……

兩人下樓的時候, 向蕊吻他,李秋嶼的嘴唇冰涼,像是什麽首飾, 冬天裏戴上, 半天暖不熱。她只能更用力索取,不依不饒地進行着一場甜蜜的酷刑。李秋嶼的嘴唇, 最後都是冷的, 幽幽冒着寒氣。

“是不是工作太累了?”向蕊輕喘松開他,“我覺得你狀态不對。”

李秋嶼道:“可能吧。”

“你有沒有覺得,咱們現在關系沒之前好了。”

“有嗎?”

向蕊太讨厭他這個口氣了:“有!”

李秋嶼說:“有什麽?”

向蕊覺得很委屈:“你算算,從你出差回來, 我們見了幾次?你說照顧表侄女,好, 我體諒你,你出差回來去接她, 我白等你半夜。我每次給你打電話,說不了兩句, 你就要挂。今天, 要不是我堅持,我連你的家門都不許進了是不是?”

李秋嶼聽她說完, 道:“我不想吵架,回家吧, 天這麽冷。”

向蕊愣住了,胸口像被人打了一拳:“吵架你都懶得吵是不是?你沒你都跟誰有話啊?李明月嗎?她天天住這兒,你一個三十的人了,是不是只能跟高中生聊啊?”

聲音越來越高,李秋嶼不想引人注目, 他去拉她手,向蕊甩開:“別碰我!”嘴上硬着,熬不住那陣委屈,她嗚咽哭出來,“你是不是想跟我分手?”

李秋嶼沒說話,他抱了抱她,她沒什麽錯。

“你這會兒太激動了,回家休息一下。”

“她說明天回家,你送她回來我們能正常相處了嗎?”向蕊仰頭看他,她眼裏有了淚花,“我知道不該跟個小孩吃醋,可她影響到我們了,我感覺得到。”

李秋嶼說:“你不要把這件事怪到明月頭上,跟她沒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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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蕊忍着:“好,我就問你,明天把她送回去,我們能該幹嘛幹嘛了嗎?”

李秋嶼嗯了聲,他攬住她腰,走到小區門口,攔下輛出租車,跟司機說了地址,看那車走遠才轉身回家。

這本《小鎮喧嚣》,明月看得入迷,門一關,外頭的事就隔開了,她叫自己別去想,人家小情侶愛幹什麽幹什麽,她很快忘了外頭,去了書裏面。

“我應該再找本講蘇聯農村的書看看,對比一下。”她自言自語說道。

她精力無窮,感覺一天睡三個小時就成,多睡簡直浪費。李秋嶼進家後,發現明月不在客廳,到書房前發現裏頭反鎖。

一陣響動,明月慌忙過來開門。

李秋嶼問:“怎麽還鎖上了?”

明月又慌忙回到書桌前,低頭看書:“我怕影響你們說話。”

李秋嶼說:“明天就想回去是不是?”

明月不看他,只盯書:“都行。”

李秋嶼靠在門口:“書拿回家看吧,早點睡,明天八點半出發。”

明月心裏一沉,他也沒問問這書寫得怎麽樣,她還有許多話想說,李秋嶼就是這樣的,人跟他聊,他能接得上,人不主動說,他便像沒長嘴,一個字都沒有。

她還想着玩具,倒不介意去撿人不要的東西,反正都是新的,丢了浪費。她面對這些,可沒什麽不吃嗟來之食的骨氣,她希望分給子虛村的小孩兒,像棠棠那樣的。

可這一切,沒法說出口了,是她自己要明天回。李秋嶼突然痛快答應了,明月心裏一點不高興,她站起來,把書抱着,從李秋嶼眼前默默走過。

李秋嶼低頭:“不看了?”

明月說:“我要早睡,明天一早給奶奶打個電話。”她看向桌子上那包零食,李秋嶼已經走過去幫忙收拾了,東西不少,換洗衣裳、課本、資料、課外書、吃的,都塞進了化肥口袋。

好家夥,真能裝,明月下意識摸摸頭,李秋嶼問道:“還要不要再洗次頭發?到家不方便洗。”

明月說:“不了,我家也能燒熱水。”

李秋嶼一副随便你的表情,他看看她,回了自己房間,再沒出來。明月躺沙發上,輾轉反側,耳朵一直想聽點什麽動靜,她要走了,以後再來也是拿個換季東西,不會再睡這個沙發了。

她甚至覺得沙發都可憐了,平時沒人鄭重睡它,需要它。她想到這,又爬起來,跟家具小聲道別,一樣樣說話,她曉得這是物品,沒有生命,但在她這有。她說了一遍,不知不覺走到李秋嶼的門前,站了會兒,回沙發上睡覺去了。

冬天的睡意深沉,明月覺得自己好像聽見有人跟她說話,她太困了,昨天還覺得三個小時就夠,今天就長睡不起。她腦子裏應着“好的好的”,把嘴的活幹了,壓根沒任何反應。

等到李秋嶼把她晃醒,她還在發暈,以後到家了,無意識喊“奶奶”。

她揉一揉眼睛,見是李秋嶼,把毯子扯過來裹住自己,她不想叫李秋嶼看着她穿秋褂。李秋嶼像要證明她還是小孩兒似的,胡亂摸了把她後腦勺:“快起,洗漱好吃早飯。”

明月起來洗臉刷牙,拿毛巾擦臉,還有李秋嶼給買的雪花膏、護手霜,她想了想,問他能不能帶走,留下也沒人用。

李秋嶼說:“又不是不回來了,放這吧。”

明月心裏一片悵然,空落落的。

“回來也不過夜了。”

李秋嶼說:“想拿拿吧。”他找個牙刷盒,還有包裝袋,統統給她整理好。

車子駛離主城區,路旁的景色便荒涼起來,積雪化了的地方,露出黑色的土地,明月往外看,心道,真窮啊。

北方的鄉村,總是顯得那樣窮,連田野四圍,都透着窮,喜鵲孤單地停在埂頭,也顯得是只窮喜鵲。

怎麽冬天的景色看起來會叫人想到窮呢?明月從前不這樣覺得,可如今,這樣的景象,就自動成了窮的化身。

村鎮是散落的,一會兒見到一個,一會兒見到一個,只有城市是聚集的,村鎮衆星拱月着它。

“我長大了,要寫一本關于子虛村的調查報告。”明月突然說。

李秋嶼笑道:“好志氣,是受了吳毅的啓發嗎?”

明月道:“我這次回家就想到村支部問問,可人家肯定不搭理我,我現在就有很多想做的事,但又覺得耽誤學習,好矛盾啊!”

李秋嶼說:“可以這樣,把所見所聞先記下來,別弄丢了,當成是積累素材,等你念了大學,閑暇時間相對多些,到那時再做也不遲。”

明月覺得李秋嶼說的這個法子行。

她心裏充滿雄心壯志,覺得自己一定能做成些事,具體做成什麽,不知道。她在後頭看着李秋嶼的肩背,看得出神,李秋嶼察覺到,問:

“發什麽呆呢?”

“我在想你那天跟我說的話,你小時候的理想是什麽?”

“沒什麽,我一直沒什麽大理想。”

“你的理想是談戀愛嗎?跟漂亮的人談戀愛。”

李秋嶼還是笑:“這麽說話是不是太冒犯了。”

明月笑得有點生硬,控制不住的。

“我看是,我感覺你好像除了工作,就是談戀愛。”

“好像還真是。”

“海南島是不是冬天很暖和?”

“嗯,冬天去那邊度假的多,你想去嗎?”

“你跟向蕊姐怎麽去?”

“應該坐飛機吧。”

明月心情沉郁起來,她總是有些惆悵,想到李秋嶼跟向蕊,跟她沒關系,卻牽動她情緒。她心裏說,以後我一定能到任何地方,不需要人帶我。

車子開很久,兩人一會兒漫無目的說幾句話,一會兒沉默着,子虛莊就在眼前了,除了幾棟新蓋的樓房有些新氣象,看過去,依舊是破敗的,但過年熱鬧,人走在路上,拎着趕集買的肉、青菜,她記得很小的時候,人都提着籃子去趕會,什麽時候都變成白白紅紅的塑料袋了?有些事,悄摸就變了,回神時都記不起到底哪一天開始變的。

即便提前打了電話,家裏也沒人,車子幾乎開到家門口,左鄰右舍便伸頭看看,見明月下車,她一叫人,什麽嬸子大娘,都笑道:

“是明月啊,半年沒見長高了。”

“你看楊金鳳,孫女來還要去背柴火。”

明月跟人打完招呼,把東西往家裏拿,李秋嶼打開後備箱,把那一袋子玩具拎下來。

明月很意外,李秋嶼早起去了趟酒店,那不是做夢有人說話,是他要出門。

“我還以為……”她一下笑了,又顯得很不好意思,“好多。”

李秋嶼說:“分給小孩兒玩兒。”

他們放好東西,去山坡上找楊金鳳,春天來才好,陽光明媚,這會只有冷風如刀,刮得人臉又幹又痛,麥苗是青的,天地間唯一顏色,像是作畫的不小心潑灑的,一塊又一塊。明月遠遠見有一大堆柴火停地頭了,一會兒動一下,一會動一下。

“奶奶!”她說着就要跑,李秋嶼完全沒看到,拉住她,“注意別摔了!”

明月指着遠處:“那肯定是我奶奶,她起不來了!”

李秋嶼不明白什麽叫起不來,他看過去,第一眼沒看到人,只看見一團體積非常大的東西,那是捆好的柴火。

明月掙開他的手,她跑過去,楊金鳳坐在地上,背上是比她人要大好幾倍的引火草和蜀黍稭稈。子虛莊的人都這樣背柴火,只不過,近年來燒柴火的人家越來越少了,楊金鳳家還燒。

“奶奶!”明月嘴裏喝了風,眼淚也叫風吹出來,她跑到楊金鳳後面,跪下托柴火,楊金鳳掙紮不起,“咋那麽快到了,我還說,得等會兒能到。”

山坡風大,背上柴火重心高,人一旦坐下,得借力能起來。李秋嶼也跑過來,說:“要不然,我來試試,您把繩子解開。”

楊金鳳擡眼,臉色黧黑,人也瘦了許多,似乎又害了沙眼,眼角全是眼淚,很渾濁。

“你這沒出過力的後生,背不動的,李先生,勞煩你跟明月擱後頭搭把手,我就能起來了。”

李秋嶼十分懷疑,他難以想象,楊金鳳這樣中等身高又不算強壯的老人,到底怎麽背下比她本人要大幾倍的柴火的。

他只能繞到她背後,跟明月一塊兒往上托,他感覺那柴火沉沉往手臂上倒,又往前傾,來回幾次,聽楊金鳳說句“好了好了”,她站起來了。

身體卻是彎的,幾乎沒法擡頭說話。

李秋嶼拉起明月,明月呆呆看着楊金鳳往前走。

楊金鳳是小的,柴火是大的,緩慢地在羊腸道上動着。

“明月,明月?”

明月慌忙跑前,楊金鳳費力說:“先頭家去,給李先生倒茶喝,去。”

明月道:“你再起不來咋辦?”

楊金鳳說:“這馬上到大路了,好走,去,趕緊家去。”

她曉得奶奶脾氣倔,跟李秋嶼說:“咱們先回吧。”

李秋嶼仿佛在猶豫,明月拽着他衣袖:“奶奶要自己背,咱們走吧。”

他們一邊走,一邊時不時回頭看看。

幾個小時前,明月還在李秋嶼只需穿單衣的家裏,現在,寒風割面,她又回到她真正的家,她有種不真實的恍惚感,好像她沉思的,探讨的,跟楊金鳳一樣,變得小了,只有那捆柴火巨大、真實。

李秋嶼問:“你奶奶行嗎?”

明月被風吹得眯眼:“都這麽背的,有人八十了還能背。”

她想起秦天明說過,學校附近有個公園,裏頭的老人,在下象棋、打太極拳,還有跳舞的。她低聲說:“我長得太慢了。”

明月幾乎淌出眼淚,她在城裏念書,享受着好的日子,留奶奶一個人,孤獨地、賣力地活在這兒。她非常感傷,很快淚眼朦胧,情緒一下低沉下去。

她看看李秋嶼,他即将坐着飛機往很遠很遠的南方度假,那裏沒有寒風,是沙灘和海水,她沒見過大海,也沒坐過飛機。

她回到子虛莊,便是回到現實中來,好像在城裏念書,只是借李秋嶼短暫住了一段時間。她被這虛虛實實的感覺弄得憂郁,走得很快,不再看楊金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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