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來海南玩兒,向蕊心……

第36章 第 36 章 來海南玩兒,向蕊心……

來海南玩兒, 向蕊心情好極了,兩人住在一個度假別墅裏,出門就是海, 陽光照在身上, 舒服得要死。向蕊喜歡享受生活,巴不得一個冬天都在海南過, 但夜裏海棠灣的風實在大, 她總要躲李秋嶼懷裏。

李秋嶼幾乎不出門,除了游泳,他對美景、美食,什麽大海沙灘陽光, 統統過敏似的,沒有任何感受力。一個人坐窗戶邊看書, 喝喝茶,随便打發時間, 向蕊很快無法忍受。

“咱們來幹嘛的啊?”

“我這段時間比較累,想歇歇, 你喜歡去哪兒盡管去, 不用管我。”李秋嶼的眼睛定在報紙上,向蕊一把奪開, “我要你陪我逛夜市,吃東西去。”

李秋嶼揉太陽穴, 想拿回報紙:“我看看新聞。”

向蕊掃一眼,瞧見“抗災搶險”幾個大字,她分毫不感興趣,只要沒有妨礙到她的生活、計劃,這世界上發生任何事, 都無所謂。

“看什麽新聞嘛,跟我們又沒關系。”

李秋嶼凝視她片刻,沒再說什麽,他跟她去了趟夜市,向蕊很興奮,一路挎着他的胳膊,遇見什麽都想買,嬌嗔着催他付錢。她一直不停地跟他說話,唯恐停下便冷了場,再也續不上,李秋嶼淡淡笑着,向蕊挑了頂清涼的帽子,要送給明月。

“不用給她買,她用不着。”

“你這當表叔的,怎麽突然小氣了,她知道我們來,不帶點東西不合适。放心,我花錢買,不讓你破費。”

李秋嶼把帽子放回去,向蕊還要拿,他給按下了,還是微笑着:“我都說了,不用。”他順勢摟她腰,擁着往前去了。

“你不是一直很關心她的嗎?”向蕊理了理頭發。

李秋嶼說:“我現在也關心她。”

“一頂帽子你都不讓買。”

“她用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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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她買點別的東西?”

“這兒的任何東西都不用給她買。”

向蕊覺得李秋嶼莫名其妙的,突然換了個人,她靈機一動,笑道:“我知道了,你不會其實送走她也松口氣吧,之前礙于是親戚,怕她小孩回家說你不是?”

李秋嶼低眉看她,天真得挂相,頭腦空空,這也是沒辦法的事,這世上你得允許各式各樣的人存在。他目前還是人家的男朋友,說話、做事,就得符合這個身份,他一點不奇怪自己是如何忍受的,他一直這樣忍受着各種關系。

從海南回來,孟文珊催着他來孟渌波這裏,孟家不缺熱鬧,各種親戚、老部下、生意夥伴,一個年關不斷人,李秋嶼沒去吃年夜飯,孟文俊見他肯定是極不爽的,股市下跌,投資不順,這些仿佛都是李秋嶼開的烏鴉嘴導致。

但年關總要象征性去一趟,孟文珊在電話裏說,你還要爸爸親自請嗎?李秋嶼笑,拎着煙酒開車過來,北風照例凄寒,吹得院子裏的竹子騷然而動,梅樹開了,冷香本凝在牆角,風給送過來絲絲縷縷,李秋嶼想明月也許還沒見過梅花。

他踏進客廳的一剎,梅花的香氣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古龍水。

李秋嶼站在那停滞片刻,看也不用看,他清楚人肯定就在這裏,不會錯的。他立馬跟着确定,國慶那次,也是真的,只不過人沒露面。

“來了?大哥正好有客人。”孟文珊迎上來,迅速小聲說道,把東西接過去,扭頭說,“秋嶼來了。”

“來來來,秋嶼,來得正好,快來坐。”孟渌波動都沒動,只是招手,“給你介紹位朋友。”

李秋嶼已經瞧見了身影,他走過來,眼睛注視着,這人微微側過臉龐,揚起頭,一張美男子的面孔完全呈現了,熟悉的笑眼,隔了七八載,再次沖他露出只有兩人才懂的意味。

“趙總,這位是我家文珊的朋友李秋嶼,在萬豪酒店做經理,秋嶼,這位趙斯同趙總是文俊的朋友,好像,”孟渌波目光裏有再次确定的意思,“比你還小兩歲。”

趙斯同笑着點頭,他站起身,把手伸過去:“你好。”李秋嶼配合着他,微微一笑,手的觸感依舊,在幹燥的北方,也和整個人一樣如同蛇一般濕滑陰冷。

“來來,都坐,都坐,坐下說話。”孟渌波心情非常好,孟文俊新結交的這個聲音夥伴,極其年輕,不到三十歲,人漂亮,說話做事都漂亮,趙斯同天生有這種魔力,他到哪裏,便是哪裏的中心,他同誰說話,便會把話說到這個人心裏。他不會忽略任何人,哪怕路過的一條狗,都會得他一份情誼。他說什麽,就容易叫人信什麽,他永遠神采飛揚,侃侃而談,沒有毛頭小子的青澀,也沒有中年人的圓滑世故,他長相太過俊美,有幾分陰柔氣,但他見識深廣完全沖淡了旁人對他外貌的第一感覺。

李秋嶼來之前,趙斯同已經用談吐折服了孟渌波,孟文俊頗為自得,以往老爺子總看不上他的那幫朋友,這一回,孟渌波也要感慨一句後生可畏。據孟文俊說,趙斯同母親這一族曾在舊時代非常顯赫,父系稍微遜色,但也算門當戶對。他的雙親在大學裏做教授,本人亦是高材生,孟文俊特別心儀這類人出身,自诩和小趙總是忘年之交,他一來,和孟渌波也要成忘年交了。

殊不知,只要趙斯同願意,他和一個清潔工老頭也能成為忘年之交。趙斯同想和孟文俊合夥做房産生意,開年不景氣,房價已經在跌,這怎麽看都不是好時機,趙斯同是一個能聽到金錢引擎響動的人,他從美國次貸危機,預測全球走向,說得頭頭是道,不容質疑,好像局勢除了如他所說,再想不出第二種可能,孟文俊聽得心潮澎湃,再次振奮起來,好像錢已經從四面八方而來,直往懷裏撲,躲都躲不掉,他活着需要熱血刺激,趙斯同光靠言辭,便讓人又一次煥發活力。

孟渌波一臉紅潤,保養得特別好,他思路敏捷,完全跟得上年輕人的路子,但他沒有出過國,他靠新聞和舊經驗理解美國歐洲,對于趙斯同這種實打實有留學經歷的年輕人,十分看重。

“我看國家就應該放開監管,看看人西方。”孟文俊是很容易義憤填膺的,他對當下政策有諸多不滿,“不管是股票,還是期貨交易,都該統統放開,這才是自由市場!”

孟渌波意味深長搖頭:“還是太天真,這牽涉國本,哪能像你說的這麽簡單,這是意識形态的問題。”

“伯伯到底是前輩,一下就切中要害,文俊兄大學念的西方學嗎?”趙斯同戲谑問了一句,他按捺着笑意,有意無意瞥到李秋嶼,李秋嶼神游物外,仿佛什麽都沒聽,又什麽都聽見了。

話題很快回到本土來,西方是遙遠的,人容易對未知的世界産生種種美好的空想,但也不全然是,孟文俊絕對不會對非洲産生如此概念,趙斯同鄙夷地想到這點,便對孟文俊露出更重的笑意。

“我們的國情好像就是這樣的,有時候,毫無道理可言,來一個機遇,抓到了就了不得,做人上人。沒抓到,就得等,下次什麽時候來,誰也不清楚。當初下海潮,遍地黃金,文俊哥抓住了機遇,才有今天的成就,當然,離不開孟伯伯的支持。”趙斯同說話特別優雅乍一看,很像李秋嶼,但又絕對不同,李秋嶼在人多的場合幾乎不開口,他此刻就沉默着,靠在柔軟的絲枕上,不知在想什麽。

孟渌波說:“我們這代人老喽,下個風口知道是什麽也未必能抓得住,世界是年輕人的,小趙總前途無量。”

趙斯同笑眼閃動,他在長輩面前特別謙卑,給夠尊重:“伯伯說笑,伯伯才是見過大世面的人,我們小兒輩不過是托前人的福,長在一個和平環境裏,才有那麽一點機會做點事情。”

孟渌波聽得十分受用,擺手道:“見過什麽大世面,不過生死見得多。”

趙斯同微笑:“除了生死,還有比這更大的事麽?伯伯謙虛了。”

孟文俊睨一眼李秋嶼,他像死人,坐在沙發一角已經不喘氣了似的,不知道自己多餘嗎?也不知文珊發什麽神經,真拿他當自己人,動辄叫過來,給人添堵。

他們又談到土地,趙斯同說:“地是政府的,早晚要賣,誰賣了算誰的政績,在你手裏不賣,繼任者也要賣的,但錯過的政績沒法再回來,所以,現在就是買地的好時機,人都在觀望,等什麽都看清楚了看明白了,再出手就晚了。好地皮是要靠搶的,不是靠等。”

孟文俊被說得非常心動,他看看孟渌波,孟渌波沉吟着,忽然轉頭問李秋嶼怎麽看,李秋嶼說:“我對這些不懂,恐怕說不出個一二三。”

趙斯同似笑不笑地望着他,李秋嶼變了許多,看上去脾氣好極了,溫和,謙遜,雖然不說話,但看上去絕不是什麽孤僻奇怪的人。

沙發上一聲哼笑,是孟文俊發出的,他早知道李秋嶼沒什麽高見,客廳裏在講生意經,樓梯突然有了動靜,幾個孩子跑下來,這裏有孟見星,他是最大的,新燙了頭發,看着更像所謂韓國明星了。

孟文珊也跟着追下來:“別去客廳,大人們有正事談,上來玩兒。”

怎麽一說正事,李秋嶼總在?孟見星瞟兩眼過來,一陣厭煩,他人模人樣坐在那裏,像癞皮狗,趕都趕不走。孟見星無意看到趙斯同,相當年輕,仿佛察覺到有人目光落下,趙斯同也擡眼,只一眼,精神挺動,像是電一般,孟見星慌忙避開,帶着弟弟妹妹們上樓去了。

好大一家子,趙斯同笑着收回目光,他又看看李秋嶼,知道他一定很無聊了,在忍受着這個場合。

趙斯同本來打算留下吃飯的,但改了主意,孟家極力留他,他握住孟渌波的手:“謝謝伯伯一片盛情,這次真不巧,下次,下次我請客,咱們在一塊兒好好吃頓飯說說話。”

孟渌波說:“飯早都定下了,你看非要走。”

趙斯同笑道:“以後有的是機會。”

孟渌波便要司機去送,趙斯同卻問:“秋嶼哥怎麽來的?”孟文俊是不願兩人過從親密,立馬安排司機,趙斯同拒絕了,他拒絕人的風格跟李秋嶼莫名很像,三言兩語笑談間,叫人沒法繼續堅持。

孟渌波道“秋嶼,既然你也不肯留下吃飯,麻煩你順道送一送小趙總。”

從背影看,兩人簡直一對孿生子,差不多的身材,差不多的衣着,孟渌波目送他們很遠,問孟文俊,“他們認識?”

“不認識吧,李秋嶼怎麽可能認識小趙總?”

孟渌波說:“秋嶼有時想法挺好的,你不要那麽排斥他。”

孟文俊冷笑:“他今天可是一個屁沒放出來。”

風一動,催着人盡快回到溫暖的屋子裏去。

兩人上了車,趙斯同輕飄打量幾眼,目視前方輕笑:“師哥,別來無恙?”

他像是從沒跟李秋嶼分開過,還是校友,同處大學時代,同處不變的時間空間,一張嘴,語氣神情和在孟家、在任何地方都判若兩人。

李秋嶼發動車子:“彼此彼此。”

趙斯同像是坐得不舒服:“我說這些年,你跑哪裏發財去了,原來是窩在這兒,開這破車真是折辱你。”

李秋嶼道:“國慶在萬豪入住過?”

趙斯同凝視起他:“師哥剛知道?我以為你對客人信息了如指掌。”

李秋嶼說:“我不做前臺登記。”

趙斯同一臉可惜:“以為你留在北京,沒想到來這種城市,是律師幹得不舒服了?”

李秋嶼道:“你不也來了?”

趙斯同笑了:“師哥還是老樣子,喜歡答非所問,我來是搞錢的,哪兒有商機我就往哪兒去,這裏是省會,滿地是機會,你到底是怎麽甘心只當個小小酒店經理的?”

李秋嶼看都不看他:“怎麽,難道我應該想着當總理?”

趙斯同仿佛受到很大刺激:“未嘗不可,在我心裏,你是天才,做什麽都能成功,區別不過是你想不想,你要是願意,到美國當律師能得到更高的地位,更多的財富。”

李秋嶼沒說話。

趙斯同直搖頭:“你居然藏在這種地方當破經理,我太痛心了,你留在這裏是為了跟孟家人交朋友的嗎?”

他繼續道:“孟渌波這個人,巴不得世界一直停在過去,他那些權勢只在過去有用,我看對你,都是假客氣。孟文俊就完全是個蠢貨了,志大才疏,他好像很看不上你,你是怎麽想起來跟這一家人有來往的?”

李秋嶼乜他一眼:“不怕我告訴他們?你背後議論?”

趙斯同兩眼炯炯:“無妨,我不過是把師哥的心裏話說出來了。”他散漫地靠在座椅裏,“其實,我是想找你一起幹,只要你想,你完全是個能掙大錢的人,大把的錢,換大把的自由,你有興趣,我肯定選你。”

李秋嶼想也不想:“沒興趣。”

趙斯同問:“不相信我的眼光?還是不相信自己?”

李秋嶼說:“你想做什麽,是你的事,和我沒關系。”

趙斯同心裏有些激動,壓制着說:“你應該和我一起做事情,沒有人不需要錢,沒有人不愛錢,即使不為錢,難道你不想去看看各種各樣的嘴臉?為了利益能發瘋發狂到什麽地步,你不想看看?我保證,你一定會看到最純粹的東西!”

他滔滔不絕起來,完全被一種豐沛的情感激發着,像奔湧的海浪,又像是辯經的大賢,他一想到這些,渾身滾燙起來,靈魂也要為之顫抖。

李秋嶼巋然不動:“純粹的什麽?”

“純粹的惡,這個世界上只有純粹的惡,善也許是有的,但一定沒有那麽純粹,只有惡純淨無暇,一點雜質都不摻,惡才是人性的最高頂。”

趙斯同重複着大學時李秋嶼的觀點,試圖把他拉回記憶裏去,李秋嶼道:“那是你沒見過,不代表沒有。”

僅此一句,趙斯同察覺到李秋嶼微妙的變化,他像是聞到一絲血的鯊魚,立馬游了過來。

“看來你見到了,師哥你成家了?感受到家庭的溫暖了?”

李秋嶼岔開話:“你倒沒變。”

趙斯同意味深長:“師哥變了?我看師哥其實也沒變,”他又動了動身體,“這車舒适度太差了,你不該缺錢的。”

李秋嶼說:“車不過是個代步工具,我無所謂。”

趙斯同說:“怎麽無所謂呢?人生短短幾十載,要享受就享受最好的,車子,飲食,女人,”說到女人,趙斯同笑了兩聲,“我明白,你這樣的人不用有錢,也有女人倒貼,不過又漂亮又有趣的女人不多,你到底成家了沒有?”

李秋嶼道:“你還真不見外,趙斯同,跟我說說你這些年都在忙什麽?”

趙斯同非常坦蕩:“搞錢,搞女人。”他忽然一笑,“還喜歡附庸風雅,我開了個美術館,收藏了一些東西,你有空去看看,喜歡什麽拿什麽。”

李秋嶼知道他對藝術鑒賞力很高。

“這麽大方?”

“我對你一直都大方,沒有人比我更希望你能過得好了。你想要什麽,我都願意幫忙,當你的助手,只要你開口。”

熟悉的感覺太強烈了,李秋嶼緩緩剎車,等一個漫長的紅燈。

他微微笑道:“那你去死一死吧,看能不能回來告訴我,死後的世界是什麽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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