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少年 是他
第62章 少年 是他
戚之星是被哐哐砸地的雨聲驚醒的。
她睜開眼睛, 整個人身處在一間漆黑的空間裏,沒有門沒有窗,也沒有燈。
唯有的是眼前一整面牆的大屏幕,那裏面盈盈弱弱的光暈照在她的臉上。
她這雙漆黑反光的迷茫瞳孔裏倒映着屏幕裏年少時的她, 漸漸清晰。
雨聲便是從那裏面傳出來的。
戚蜓車禍, 戚之星被梁琴接到醫院, 下車推開門根本顧不得打傘, 白色的網球鞋踩在積水中,濺起水花,渾身傾盆大雨潑了一遭, 濕淋淋不管不顧地跑到手術室門口。
很多眼熟也陌生的眼睛齊刷刷地看向她。
最後,她流着眼淚撲進了戚蝶的懷裏。
醫生出來面色凝重,沒有脫離危險期, 要他們做好心理準備,情況并不樂觀。
戚蜓在ICU才度過短短的一天,公司緊随其後的出了事兒, 商品出現問題,公司生産線被迫停工調查,內部虧空導致資金鏈斷掉。
董事局自保的自保, 出賣的出賣,落井下石, 天翻地覆。
戚之星沒再去上學,也不懂生意經,只能跟随戚蝶挨個兒去求平日裏對他們喜笑顏開的董事,長輩們不要在這個時候放棄公司,只要大家齊心協力總會有辦法渡過難關的。
屏幕裏,戚之星和戚蝶被一次次拒之門外, 被人從車窗外推開,迎上的不再是和藹可親的笑眼,而是一張張冷漠又無情的面孔。
無憂無慮還不到十六歲的女孩靜靜地立在原地,第一次感受到了這世間的人情冷暖。
輿論資金各方壓力變成一座座無法逾越的大山,破産是最終的命數,家裏的傭人司機保镖一一被遣散,不動産被查封拍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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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不過一夜之間,她就失去了所有。
戚蝶還在做無謂的掙紮,戚之星已經不在乎這些身外之物,她只想爸爸度過危險期趕快醒過來,只要醒來就好,一切都不重要了。
梁琴有時候在,有時候不在,她以為她也奔波于親友之間在想辦法,便沒有過多去問。
除了醫院,戚之星去的最多的地方就是菩鏡寺,這是她在醫院的時候聽別人說的,菩鏡寺很靈,多去拜拜定能心想事成。
每次去菩鏡寺她都會格外虔誠地抄經念佛,然後去找那位隔着屏風從不露面的小師傅聊上一會兒,陰雨綿綿的心在被溫潤又有趣的開解下,似乎總能暫時的雨過天晴。
然而,心誠不靈,虔誠無用。
戚之星還是在希望中等來了絕望。
醫生護士沖進病房後,再次掀開簾子時,她的視線從白漆漆的一片裏跌落到心電監護儀上不再跳動的橫線上,明明聽不到聲音,卻刺的她耳膜裂開,痛的恍惚。
她不敢相信,爸爸都還沒和她說一句話,爸爸還沒有和她告別,他怎麽可以,他怎麽忍心就這樣丢下了她。
屏幕上的畫面一轉,轉到了戚蜓車禍那天送她上學的畫面。
英俊的男人笑着坐在車裏同車窗外的她開玩笑,也是他對她說的最後一句話:“我的閃閃公主,臣就告退了。”
戚之星笑容滿面地看向戚蜓,畫面定格。
原來這樣一句玩笑話竟成了永恒的告別,這一告退便是此生的生離死別。
*
戚之星以為父親的離去,家裏的破産已經是她難以承受的噩夢。
可是她沒想到,她的噩夢才剛剛開始。
畫面回到墓園,天色晦暗的下着雨,戚蜓生前那些交好的朋友來的很少,還有是來催債的。
天公高高在上冷漠的看着這一切,寥寥無幾的幾把黑傘上綻開的是它嘲笑的水花。
戚之星也是在這一天見到了鄭新榮。
梁琴讓她叫鄭叔叔,說他是父親生意往來的夥伴,在所有人都對他們避之不及的時候,在他們交不起醫藥費的時候,在債主上門的時候,是他幫助了他們。
戚之星看向戚蝶,後者向她點了點頭。
難得患難見真情,戚之星對鄭新榮是格外感激的。
可是不知道為什麽,她在他看着她的那雙含笑的眼睛裏,感受到了讓人并不太舒服的神色。
她也沒多想,或許是因為沉浸在爸爸離去的悲傷裏,看什麽都難受。
戚蜓的葬禮告一段落,留下來的人還得繼續生活。
戚之星生了一場病,好了以後才驚覺自己似乎離開學校已經太久,也是時候回學校複課,網球還得繼續打,她想拿金牌給天上的爸爸看。
然而這個時候,梁琴卻告訴她要帶她移民,和鄭叔叔一起。
這段時間她隐約察覺得出來,媽媽和鄭叔叔在一起了,但她還是不願相信。
爸爸才去世沒多久,怎麽會呢?
她其實是有些無法接受的。
而她更加不想遠離祖國,遠離家鄉,遠離爸爸,遠離姑姑。
戚蝶對于梁琴和鄭新榮的事不置可否,雖然心裏為哥哥感到不痛快不值得,可是又覺得哥哥已經走了,她沒有資格讓人為哥哥守寡。
婚嫁自由,她無話可說。
但是對于戚之星而言,如果她不願意出國,她可以照顧她。
梁琴不同意,女兒是她的,她才是戚之星的監護人,她在哪兒,女兒就應該在哪兒。
戚之星從小就有些怕梁琴,比起戚蜓的慈父風格,梁琴是那個嚴母。
從小到大梁琴游走在闊太太的交往中,她和她單獨相處的時間其實并沒有很多,撇開時常陪伴的爸爸,論在感情深厚與依賴上,她反而更加傾向于姑姑。
可是她和姑姑都争取了,梁琴的态度依然很堅決,她也沒有辦法再說什麽。
戚蝶只是叮囑她過去了好好聽話,現在不比從前,有些小性子收一收,有時間多回來,有什麽事兒給她打電話。
出國的相關事宜辦的很快,五月天氣漸熱,戚之星踏上了出國的路。
上飛機那天她去了趟學校,她和梁琴說之前打到人了還欠人一句道歉,想把頭天晚上寫好的那封道歉信給人家。
梁琴覺得她是多此一舉,人都要走了,此生都不會再見,還道什麽歉呢。
戚之星拗不過,捏着手裏的道歉信有些落寞的一言不發,是鄭新榮突然開口替她說了話:“反正還有時間,你也不想女兒帶着遺憾離開,讓她去吧。”
重拾希望的戚之星剎那間擡眼,向鄭新榮投以感謝的微笑。
在校門口等了很久也沒有等到顧啓,在梁琴的催促下,她只能拜托一位高三的學姐幫忙轉交。
最後,回頭再看一眼這所學校,她斂眸轉身上了車。
去了紐約以後,戚之星才知道梁琴和鄭新榮已經結婚了,她詫異後也安慰自己這不過是遲早的事兒,便沒再過多的去糾結。
至少他除了每次看她的眼神會讓她莫名出現不适感之外,好像人還算不錯,她估摸着應該是她還不習慣,慢慢習慣或許就好了。
而媽媽似乎也很滿意她現在鄭太太的身份,繼續過着無憂無慮的富貴生活。
無論如何,對于在異國他鄉各方面都很陌生的她,梁琴是她唯一的依靠,她的确在各方面都變得更加依賴信任她。
然而,她從未想過,一切就像是一場蓄謀已久的陰謀,而她成為了那個她信任依賴的母親為保住榮華富貴的鄭太太身份,而交換給鄭新榮的棋子。
戚之星已經不記得鄭新榮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對她動手動腳的。
一開始是摸摸頭,摸摸臉,拍拍肩,她還覺得這應該是長輩對晚輩的正常肢體接觸。
慢慢的他開始對她摟摟抱抱,經常不敲門就進她的房間,美其名曰給她送吃的。
那種越過邊界感闖入她私人領域的感覺讓她越來越感到不适,哪怕她從小和爸爸有血緣關系的親近,在她慢慢長大以後,爸爸進她的房間也是會敲門的。
戚之星是過着豐衣足食的生活,可始終有一種寄人籬下的感覺,這種感覺讓她格外沒有安全感。
以至于她其實很想讓媽媽去和鄭叔叔說說,又怕是自己因為一直以來不習慣導致過度敏感,會因為她而影響他們的感情,話到嘴邊還是暗自咽了回去。
直到有一天她做作業的時候,肩膀上突然伸上來一只手一路摸到後背上,與此同時大腿也被一只手壓着,指腹在上面摩挲,伴随着他的聲音。
“好香啊!”
戚之星吓了一跳趕緊站起身來往後退,警惕的目光對上鄭新榮自上而下明目張膽的打量的眼睛。
如果說一開始是她的敏感,這一次她終于很清楚的從他那雙總是讓她感到不适的眼中看到了赤裸裸的侵略。
她永遠都忘不掉那個眼神。
是想要吃了她的眼神。
戚之星當下只有一個念頭,找梁琴。
她大喊着“媽媽”,朝門外跑去,餘光瞥見并沒有任何要阻止她的鄭新榮,噙着好整以暇的笑看着她。
她被他笑的渾身發涼,有一種很強烈的感覺,她是被他困在籠中,無論如何也跑不了的獵物。
戚之星跑出房門找到梁琴,将剛才的事情告訴了她。
她在眼前的屏幕裏看到梁琴的臉上并沒有出現震驚的表情。
她那時竟然完全沒有發現。
梁琴安撫着她:“你最近是不是學習太累産生幻覺了,鄭叔叔怎麽會那麽對你呢?”
戚之星想起剛才那一幕,身上的觸感猶在,渾身發毛地斬釘截鐵:“不是的,我沒有産生幻覺,我很肯定。”
“好好好。”梁琴不由嘆了口氣,“媽媽會和鄭叔叔好好談談,別擔心。”
畫面再次一轉,沒有畫面的暗色裏,戚之星隐隐約約聽到梁琴在和鄭新榮吵架。
确切來說,應該是鄭新榮在警告梁琴。
“你最好記清楚了你現在所擁有的一切都是誰給你的,你的所有都是我的,包括你那漂亮的女兒。”他笑了笑,似乎還拍了拍什麽,“你知道的,我沒什麽耐心,想要繼續當你的鄭太太,我想不用我教你,你應該知道怎麽做了,嗯?”
戚之星後面其實沒太聽得清,斷斷續續的,卻總覺得心上被壓了塊石頭,那種無法剖開找不到答案的忐忑和壓抑抵達了巅峰。
她心裏只有一個執着的想法。
她想回去,她不想待在這個國家,這個城市,這個家裏。
于是,她回房間打算給戚蝶打電話,想要把最近發生的一切告訴她,希望她能帶她回去。
正準備打電話,梁琴就敲門進來了。
“我和你鄭叔叔聊過了,他沒有孩子不太清楚應該怎麽和你相處,可能行為上有些不妥,他也知道你有些介意,以後不會再那樣了。”戚蝶将手裏端着的鮮榨果汁遞給她,“媽媽剛剛榨的,喝點兒,媽媽陪着你寫作業。”
戚之星看着梁琴溫柔的笑容,這個時候還是相信她的。
有媽媽在她心裏稍微定了定,心想着晚點給姑姑打了電話以後商量一下怎麽和媽媽說她想讓姑姑接她回去的事。
她接過果汁擱在書桌上,坐回椅子裏繼續寫作業,戚蝶一直陪着她。
過了好一會兒,戚蝶再次将果汁遞給戚之星。
戚之星全神貫注沒怎麽在意地接過來喝了一口,眼皮都沒擡,放下後繼續游走在題海裏。
漸漸地,她視線開始有些模糊,腦子轉不動似的宕機,頭暈頭疼。
再然後,她昏頓的眼皮拼命地打架,擡手撐着腦子用力地眨了眨眼睛,神思開始不受控制地渙散開來。
她沒有完全的失去知覺,能感覺到戚蝶将她扶上床,嗡嗡的耳邊是她一個勁兒的道歉:“對不起,閃閃,媽媽也不想的,媽媽沒辦法,媽媽也是身不由己……”
屏幕的畫面逐漸暗了下來,外面的夜詭秘的滲人,仿佛要吞沒這個世界。
一道雷伴随着閃電在暗無邊際的夜空中劈了下來,戚之星聽見布料被撕開的聲音,漆黑的畫面漸漸有了些許暗淡的光亮。
她看見鄭新榮赤裸着上身,正伏在她的身上,呼吸急促地鋪灑着滾燙又難聞的煙味。
剛才那聲音是他正在撕扯她的睡衣衣領。
戚之星混沌的腦子瞬間便清醒了一半,一邊尖叫着想要推開鄭新榮,一邊蹬着雙腿發瘋地踢着,用盡全身的力氣大聲呼救:“媽媽,救命啊,媽媽……”
男人猥瑣的笑聲在耳邊漫開:“女兒啊,沒人會來救你的,放心,叔叔會輕點,好好疼你的。”
說着,鄭新榮的手拽上了她的睡褲邊緣,戚之星瞪大猩紅的雙眼,腦子轟然炸開。
她不知道為什麽渾身沒什麽力氣,根本推不開他。
她只能聲嘶力竭地哭喊:“你在犯罪,你強女幹未成年人,你是在犯罪。”
“女兒你忘了,這不是在國內。”鄭新榮掐住戚之星的下巴,滿眼都是讓人惡心到想吐的獸谷欠和狂妄,“再說了,你是你媽媽把你送上我的床給我玩的,警察第一個要抓的就是她。”
“你乖乖聽話,你和你媽媽這一輩子要什麽有什麽,不會為錢發愁的。”
戚之星難以置信地繼續瘋狂地掙紮,眼淚蜂擁而出的雙眼落到了書桌上那杯果汁上,一切似乎都在這一刻有了答案。
鄭新榮拉扯着被他撕開的衣領往下,她突然失去了掙紮,冷冷淡淡地,了無生機地說:“好,我聽話。”
此話一出連鄭新榮都稍稍愣住了一剎,低頭盯着她。
小姑娘眼含淚光楚楚動人,明豔深邃的五官在受驚泛紅的臉上更是無比的誘人,被撕扯開的衣領因為掙紮導致呼吸上下起伏,那根細細的肩帶,那頸脖下的白皙,又純又欲,那種不經人事待人采摘的水潤讓他本就緊繃的下腹更加緊漲。
也難怪見到她以後他就看不上別的了,這種尤物還真是可遇而不可求。
戚之星抓住鄭新榮稍稍放松走神的空隙,已經不動聲色摸到了床頭櫃上的花瓶,她用盡能用上的全部力氣,咬着牙惡狠狠地徑直朝他的頭上砸了過去。
男人的痛叫聲,玻璃碎裂聲,雷聲同時響起,玻璃碎片紮進手心裏的刺痛讓戚之星徹底清醒了過來。
她推開鄭新榮,從床上爬起來去開門。
門被反鎖了。
她扭頭死死地盯着痛的起不來的男人,用力拍門哀求。
她在賭,賭梁琴心軟,賭梁琴念在母女之情能救她。
“媽媽,開門,求求你,救救我,媽媽,救救我……”她哭的聲嘶力竭,然而毫無用處,門板上全是她手上的血。
戚之星聽到了一門之隔的腳步聲,像是來了希望,更加用力地拍門:“媽媽,我知道你在外面,求你,求求你開開門,救救我,我是你女兒……”
她悲傷又憤怒地大吼:“梁琴,我是你的女兒,我是你的女兒,你怎麽能這麽對我,開門,你開門啊……”
身前希望的火光被吹滅,伴随着身後狂風再起的動靜。
戚之星渾身發抖地轉身看着鄭新榮捂着流血的額頭從床上起來,朝她走了過來:“賤人,你他媽的還挺狠,看老子今晚不弄死你。”
她滿眼恐懼地掉轉方向步步後退,手上被玻璃碎片刺痛的血一滴一滴地滴在地毯上,浸下去洇開,綻出一朵朵血紅的地獄之花。
眼前的男人猶如惡魔一般,張開他巨大恐怖的翅膀,掩住了她眼裏所有的光明。
那種被背叛,無能為力被步步逼進黑暗深淵永世不得超生的絕望,殺死了十六歲的戚之星。
陽臺外狂風暴雨,電閃雷鳴。
戚之星一步步退到了陽臺,淩亂的長發,渾身的衣服在風雨交加的黑夜裏拼命地舞動,像是在與這個世界訣別。
她扭頭看了一眼黑暗的天,心痛的無以複加。
她見不到天亮了。
如果這就是上天給她的結局,那她至少還能選擇幹幹淨淨的死去。
死了就好了,死了就不怕也不痛了。
就在鄭新榮向她撲過來的時候,她雙手摁住陽臺上的羅馬柱,翻身踩了上去,毫不猶豫地跳了下去。
那一刻,她看見自己解脫般的笑容。
渾身的劇痛傳來,戚之星被雨水澆濕,雨勢很大,打的她神志回來的一瞬間,她擡頭看向二樓,對上鄭新榮的眼睛。
她的瞳孔驟緊,立即撐着草坪站起來,剛站起來就又跌倒了下去,感覺左腿像是斷了似的痛的她倒吸了一口氣。
她不管不顧地再次起身,拖着腿朝外面拼命地跑。
看着這一幕的戚之星抱緊着自己胳膊,一瞬不瞬地緊盯屏幕裏的她往外跑,緊張地忘了呼吸。
快跑,跑快點……
終于,她撞上了雨天還出來遛狗的鄰居,像是天意給她最後的機會,她抓到了救命稻草。
分不清眼裏是淚還是雨水,用力地拽住對方的胳膊:“Help,please!help me……”
畫面再度一轉,戚之星身在警察局。
警察看到她身上的傷和瘸了的腿,想要先送她去醫院,被她拒絕了。
警察又問她要電話號碼聯系家長,她搖搖頭,拖着渾身發抖的軀體,言簡意赅冷靜地說:“我繼父強/奸我,我母親是幫兇。”
此話一出,警察直接愣住了,不可思議地再次确認她有沒有搞錯,她咬緊下唇,眼包淚花地用力點點頭。
随即,戚之星想到了之前鄭新榮說的那些話。
姑姑,她得找姑姑救她。
于是,她趕緊問警察借了手機給姑姑打了過去,響了幾聲,那邊接通了。
戚之星剛剛收回去的眼淚在聽到姑姑的聲音以後,不受控制地大顆大顆往下砸。
“姑姑。”她其實很亂,聽到戚蝶的聲音就更亂了,語無倫次地一開口就是,“快來救我。”
話音剛落,手上的手機被人給奪走,戚之星扭頭對上了梁琴的臉。
梁琴呼吸還不順,挂斷電話将手機擱到桌子上,嚴肅地對警察說:“不好意思,我女兒誤食了致/幻/藥,弄的一身傷還胡言亂語,要不我們先去醫院吧。”
戚之星想要甩開梁琴,奈何她渾身上下都是傷,根本沒有了力氣。
去了醫院抽血一查,果然查出了□□的殘留物。
戚之星只喝了一口果汁,所以攝入劑量很小,沒達到警方受理的程度。
加上她身上的傷都是皮外傷,沒有她口中有被強/暴的痕跡,而且十幾歲的年紀叛逆的太多,警察還接過更多更誇張的案子,對于梁琴的解釋不疑有他。
最後,警察還是把看似還沒清醒的姑娘交給了監護人,便離開了醫院。
戚之星左腿骨折,手上胳膊上都有玻璃劃傷的傷口,醫生給她處理完以後,本來是要留院的。
梁琴擔心節外生枝,說家裏有家庭醫生,回家養着就好。
戚之星死活不回去,激動的像是一只瘋了的小羊,四處亂竄,最後被醫護摁住給她打了鎮定劑,人才安靜下來。
她最終還是被帶了回去,她的噩夢還沒有結束。
戚之星被關進了地下室。
她望着梁琴和額頭上綁着繃帶的鄭新榮,渾身發抖的要命,卻努力保持鎮定和警惕,惡狠狠地瞪着他們:“你們放心,我活不了了,強|奸我告不了你,殺人罪你們一個也別想逃。”
這件事無論如何已經鬧出去了,雖然警方沒有立案,但是那麽多雙眼睛看着她被帶走。
如果平白無故她沒了或是消失了,眼前這兩個人就算是有通天的本事,也脫不了幹系。
她沒有求生的欲望,但是她死也要拉他們兩個墊背。
這話鄭新榮自然明白,目前他沒辦法動她,這死丫頭是鄰居帶去警局的,那家人他暫時惹不起。
現在到處都是眼睛,他還得繼續混下去,無論是哪一方面都不宜出差錯,他不可能為了一個女人搞的身敗名裂,毀了自己好不容易建立的王國。
他不能放她出去亂說,現在只能以養病為由先關着她,之後再說。
只不過,傷他還威脅他,他動不了她這個人,但他有的是辦法摧毀她的精神和意志。
他要她在這個暗無天日的地方日日夜夜飽受折磨,他要讓她生不如死。
她最怕什麽,他就讓她看什麽,關到她受不了聽話為止。
鄭新榮離開後,梁琴慢慢地蹲在戚之星面前,臉上是不忍和忏悔:“對不起,是媽媽對不起你。”
戚之星看着梁琴,其實比起鄭新榮,她更恨眼前這個人。
“虎毒還不食子。”她失望到涼薄地笑了,眼淚從眼角安靜地墜落,“我不求你護着我,可你竟然親手把我推進深淵。”
她一字一頓地喊了句:“鄭、太、太。”
梁琴百口莫辯:“我也是被逼的,我沒辦法,我也有我的苦衷,如果不是他,我們會比你現在更慘。”
“哦,原來你也知道我很慘啊。”
“閃閃。”
戚之星眼眶通紅地怒吼:“別這麽叫我,這是爸爸叫的,你不配。”
梁琴暗自嘆了口氣:“總之你好好想想吧,跟他作對沒有好下場。”
說完,她起身欲走,身後戚之星冰涼刺骨的聲音讓她頓住。
“你不愛爸爸對吧,你只是愛他的錢,你也不愛我,我只是你享受榮華富貴的工具。”
梁琴喉間一堵,姑娘的話還在繼續:“就像爸爸出事你立馬找下家,為了錢,你可以抛棄爸爸,抛棄我,原來世界上真的有你這麽惡毒的人。”
“不過你放心,總有一天你也會被抛棄被出賣。”她冷笑,“梁琴,你不會得到善終的,報應會等着你。”
屏幕上又陷入了一片漆黑。
戚之星縮在角落,緊緊地閉上眼睛,捂住耳朵。
黑暗裏出現一道昏聩的光線,那裏面播放着男女交纏惡心淫|亂的畫面,男人的那些東西讓她堅固的城牆逐漸崩塌。
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裏,鄭新榮那個變态的聲音也會響起,粗喘聲伴随着水聲,還有他淫|蕩的笑聲:“知道我在幹什麽嗎?光這麽看着你都能讓我身寸,你就是個天生的淫|娃|蕩|婦。”
戚之星渾身像是爬滿了螞蟻,一步步從骨血啃食到她的心髒,身體上的痛固然可怕,可是心靈上的折磨更是摧人心智。
她顫抖不止,難受的生不如死。
好像那些螞蟻忽然之間變成了鄭新榮,變成了那天晚上,他在她身上撕扯的模樣,惡心的污濁氣息黏在她的肌膚上,讓她陷入無盡的恐懼之中,胃裏翻江倒海地狂吐了出來。
她抱着腦袋大聲尖叫,天崩地裂,城牆倒塌。
她,徹底崩潰了。
為什麽,為什麽她當時沒有死掉。
她好怕,她真的好怕。
“別怕,這不還有我陪着你呢。”
戚之星睜開眼,她不在地下室,也不在密閉的空間。
她身處在黑暗的電梯裏,四下一片漆黑,電梯又往下墜了一下,她害怕地下意識拽住了身旁将手機電筒打開照亮着她的少年。
戚之星緊緊地握住他很有力量感的胳膊,借着瑩白的燈光看向他那張格外英俊的臉。
少年漫不經心地勾唇笑着,似乎完全不怕死似的拖着散漫卻溫和的腔調:“就算真的運氣不好電梯掉下去了,我陪你死,你也不虧。”
戚之星望進他含笑的眼裏,被他逗笑,好像真的不害怕了。
電梯門被消防員打開,少年拖着她上去。
她回頭,看見明明還身處黑暗的他被一束光打在身上,光芒閃進她的眼中,她條件反射地閉上了眼睛。
戚之星再睜開眼,人還是在這密閉的空間裏。
她看見屏幕裏的她在一旁的架子上找到了紙和筆。
她在畫畫,在畫記憶中的那個畫面。
她似乎可以屏蔽那些讓她崩潰的聲音和畫面,那顆被掏空的冰冷心髒漸漸從縫隙裏透進溫暖的光,被充盈着,頓時沉靜了不少。
*
一行人去了醫院,包括被揍得不輕的鄭新榮。
褚一諾對梁琴掏出了警官證:“現在相信了?全程是怎麽個事兒我都在場,怎麽着都是你先生的問題。”
她指了指自己的額頭:“他還襲警,你們不服的話咱調監控也是可以的。”
梁琴點點頭:“我知道,是我們的問題。”
褚一諾“嗯”了聲:“那就是咎由自取,有沒有意見?”
梁琴搖搖頭,如果是別人還能有意見,打人的那個是顧總,眼前這個是警察,還有另外一個男人,一看就不是好惹的主。
還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好。
“沒意見。”
“行,那這事兒就這麽了了,提醒一下你先生,別作妖。”褚一諾說,“顧啓什麽人你們應該也打聽過了,惹了不該惹的人,那就別再繼續招惹為妙。”
住院部頂樓VIP病房裏,褚一諾穿過外面的客廳,走到裏面站在門口的顧堯身邊。
顧堯見她回來了低聲詢問:“怎麽樣?”
褚一諾聳聳肩,努努嘴向着眼前不遠處那個坐在病床邊緊緊握着姑娘手的男人:“還能怎麽樣,你弟居然那麽虎,不過虎也有他虎的本事,誰敢得罪他呢,私了了。”
這個事兒雙方都動了手,真鬧到派出所也是勸和解,目前這種情況顧啓是不可能離開戚之星的,多此一舉沒必要。
至于之後的事兒,還是等人醒了以後再看怎麽處理。
顧堯的視線也落在顧啓的背影上,不由得嘆了口氣:“确實很久沒見過這混小子這麽虎了,不過也是為了媳婦兒,不愧是我們老顧家的男人。”
褚一諾尋思這人還暗戳戳誇了一下自己是怎麽回事兒。
她還有話和顧啓說,于是走上前去拿手在他眼前一晃,朝他示意了一下出去說。
顧啓将戚之星的手小心翼翼地放進被子裏,起身同褚一諾和顧堯一起走到客廳。
褚一諾看向顧啓開門見山:“第一次見到閃閃,我就總覺得她有些眼熟,今晚也因為這事兒,我終于想起來了。”
她曾經去紐約出差的時候遇到過當地的一位同事,正好因為一起強/奸案聽他聊到十年前的一事兒。
那晚下了很大的雨,有個中國女孩兒濕漉漉的渾身是傷,被她的鄰居送來警局報警,說她繼父強|奸她,她母親是幫兇。
“那位同事說,因為那女孩兒當時特別脆弱,又長得實在好看,所以就拍了張照片。”褚一諾說,“他給我看了那張照片,是閃閃。”
顧啓心髒猛地一滞,雖然他大概也猜到了一些,可是真的被人确切提及,那股子心痛還是讓他難以忍受。
顧堯也格外驚訝,扭頭透過那扇門看見病床上的姑娘,實在是難以想象這麽好一姑娘居然遇上了這種事兒。
褚一諾望着顧啓,沒有繼續說下去,而是問她:“顧啓,你會在意嗎?你會放棄她嗎?”
“不會。”顧啓毅然決然地對上褚一諾的目光,滿目堅定,“無論她經歷過什麽,我都絕不會放手的。”
“可是這種事兒,你們男人不介意嗎?”
這一次沒想到是眼前兩個男人異口同聲:“不介意。”
褚一諾瞪了眼顧堯,有你什麽事兒。
她重新看向顧啓,她也算了解顧啓,其實也猜到了他會這麽回答。
可是作為女人,她還是會站在戚之星這邊,多幫她考驗一下。
結果,自然是意料之中的喜聞樂見。
“沒有得逞。”褚一諾說,“當時只是身上有皮外傷,嚴重的就是左腿骨折,但是沒有被強/暴的痕跡,就是去醫院查出她服用了少量的致幻劑,以至于沒有立案,後來的事兒那就不得而知了。”
緊随其後,爺爺奶奶的視頻通話正好打了過來。
他們本來是想問問這幾個人一起跨年好不好玩,卻發現他們的背景冷冷清清,不是外面也不像家裏。
戚蝶也格外疑惑地問顧啓怎麽沒看到戚之星。
他們接這個視頻就沒打算瞞着,有的事情顧啓知道姑姑是知情人。
事已至此,今晚的人和事兒他理應告訴姑姑,也想從姑姑這兒了解當年的事情。
顧啓将事情大致和戚蝶說了以後,見戚蝶緊張的神情又安撫她:“放心吧姑姑,閃閃沒事兒。”
戚蝶稍稍放下心來,看了顧啓幾秒,才輕嘆着開口對他說:“這件事兒,我還是希望閃閃能主動告訴你,這樣就說明她是真的走出來了。”
“我知道。”顧啓點點頭,“我會等的,等到她願意和我說的那一天。只不過,我怕她還是會選擇一直自己承受。”
戚蝶說:“閃閃會相信你的。”
顧啓有生以來第一次如此的不自信:“會嗎?”
“會的。”戚蝶溫和地勾唇笑了笑,“閃閃以為是我糊塗了,其實我從來就沒有認錯人。阿啓,從我第一次見到你,我就認出了你。”
這話把顧啓給搞糊塗了,他不明所以:“我?”
戚蝶“嗯”了聲:“閃閃有一本《小王子》,裏面夾着一幅畫,那時候我見到閃閃時,她就緊緊地捏在手裏,你找到或許就明白了。”
顧啓眼下無論如何也走不開,他将戚之星放書的位置告訴顧堯,拜托他跑一趟。
顧堯也不啰嗦,帶着褚一諾便離開了病房。
顧啓重新回到病床邊陪着戚之星。
時間的指針走了很久,昂長寂靜的走廊前方的護士站裏,隐隐傳出了倒數的聲音。
緊閉的窗戶外,一望無際的黑壓壓天際邊,煙花驟然炸醒了沉睡的天空,雪花紛飛與璀璨的煙火一同告別了舊的一年。
顧啓看了看腕表,擡起緊握着的這只纖白的手擱在唇邊親了親,彎着唇深深地凝着眼前的姑娘,低沉的嗓音溫柔而沉溺:“戚之星,新年快樂!”
身後的腳步聲由遠及近,顧啓回頭,撞進了顧堯和褚一諾飽含深意的笑眼裏。
顧堯将手裏的《小王子》遞給了顧啓,雙手扶在褚一諾的肩膀上轉身,兩人一同走了出去。
顧啓摸了摸《小王子》的封面,翻開了它。
他翻到夾着紙的那一頁,将書擱在一旁,把夾在裏面折起來有些泛黃的紙拿了起來。
展開後,修長的手指明顯地一抖。
有一滴淚滴在了紙上那滴洇開卻早已幹枯皺褶的淚滴上,與之融合。
畫上的那個少年。
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