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下雨和慶祝下雨

下雨和慶祝下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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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夏予。”她面色恢複正常，挂上禮貌又不失尴尬的笑容回應對方。

“好巧，你是下雨，我是慶祝下雨。”賀霂笑着說。

雨雪雰雰，益之以霡霂。霡霂，是下雨的意思。

賀霂出生時，北京難得地下了一周的雨。賀家老爺子從大師算的幾個字裏斟酌了一個下午，最後選了“霂”這個字，慶祝連綿的雨帶來了賀家的長孫。

然而夏予糾正道：“是給予的予。”

這個名字就和她父母期待的一樣，他們希望她能夠多付出一些。

寶娟嬸見狀趕忙站起身，拉着夏予的手臂邊往外走邊道：“餓了吧？去隔壁吃飯去，嬸讓你嘗嘗咱們這裏的特色菜。”

賀霂也撿起腳邊的畫板，不緊不慢地跟在二人身後，轉身走進客棧旁的餐館。

進入餐館後，夏予看着桌上的菜單分不出精力搭理一直盯着自己看的賀霂，相顧無言片刻，賀霂才開口道：“我給你推薦推薦吧。”

說着探身到夏予身前，指了指菜單上的幾道菜品，笑着說：“這個豆花米線可以先嘗嘗，還有這個菌子......”

夏予擡頭望向眼前這個一臉熱心腸樣子的人，心想可能他只是單純的自來熟，沒有自己想得那麽輕浮，還是不能純粹的依靠第一印象來判斷一個人。

寶娟嬸端着茶水和飯前小食走到餐桌前，小心翼翼地将瓷杯瓷碗放在木桌上，側過臉對夏予說：“在吃這一方面确實可以聽聽小賀的！”

“對，這方面我也是很有講究的....”賀霂剛想順着說下去，又被寶娟嬸打斷。

“行了行了，別得了便宜還賣乖。”說着她收起了被賀霂打過鈎的菜單，浏覽片刻便折疊了起來，往後廚走去。

“你來這多久了啊？”夏予面對對方的熱情，也不好意思一直冷着臉不說話，主動開口問道。

賀霂幫她把面前的茶杯倒滿，升起袅袅熱氣，他回應道：“一個多月吧，這裏還挺适合長居的。”

一個多月？這人不用工作嗎？

夏予感到震驚，但面色沒有表露出來，只覺得對方肯定也是個很灑脫的人。

“你是不是想問我怎麽不用上班？”賀霂似乎看穿了夏予的心理活動，主動回答道，“像現在這樣的大好年華沒多少年了，當然要抓緊時間多多享受啊！”

夏予低頭抿了口茶，一股香氣撲鼻，濃濃的茶香掩蓋住了茶裏原有的苦澀口感，她點點頭，贊同地說：“我也覺得！”

“你也要在這長居？”賀霂放下茶杯，饒有興趣地盯着眼前的人。

夏予今天沒有化妝，眼下微微的泛青也能窺見她曾經的社畜生活，白皙的膚色與餐館內的暖色燈光形成對比。

“對啊，我準備在這當個包租婆了。”夏予半開玩笑地說道，“在北京卷累了，接下來我只想躺平，收收租、旅旅游。”

寶娟嬸端出幾樣菜品，剛巧聽見他們的對話，附和着說：“是啊，築雲客棧就是我們向小夏租的。”

說着又去忙別桌的點菜了，只留下一句你們繼續慢慢吃。

“那咱們還是挺志同道合的。”賀霂隔着菜品泛出的熱氣和對面的夏予說道，“下午帶你逛逛這裏，人少景美，看了就不想走了。”

“好啊！”夏予握着筷子的手頓了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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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霂推薦的菜品果然都很不錯，夏予更加肯定了來這裏長居的選擇。

他們沿着餐館出來的小路繞着河邊走邊消食。

“你住在這裏每天都做些什麽呢？”夏予的目光從河裏自由自在游蕩的魚轉向了身側的賀霂。

他正倚在河邊的護欄上。

“吃飯、畫畫、逛街、睡覺。”賀霂思索了片刻，又補充道，“一天很快就過去了。”

聽着挺無聊的。夏予心想。

“是不是聽起來有點無聊？”賀霂就像有讀心術一樣，不知道是不是有別人問過同樣的問題，他一下子能猜出對方的心裏真實想法。

“比起早出晚歸、日複一日熬夜和加班的工作，這樣也挺舒服的。”夏予沒有正面回應他的問題，但确實不管怎麽樣都比在工位上加班好得多。

每天不用再面對辦公軟件上回不完的消息、日程裏滿滿的會邀、跟進不完的todo。

工作之後的夏天不再僅僅是夏天，而是報表裏冰冷的7&8雙月。在這裏，夏予可以盡情地享受這個“無所事事”的夏天。

“看來你被職場摧殘得不輕。”賀霂笑道。

夏予也只是跟着笑了笑，沒有繼續說下去，而是轉移了話題：“這裏沒什麽游客啊。”

賀霂換了一邊肩膀背畫板，回複道：“游客都愛去古鎮那些網紅打卡地，這裏老人小孩比較多，也不會營銷那一套，自然不會有什麽游客知道。”

“我以為這裏開了這麽多客棧，是因為游客很多呢。”夏予上午拖着行李箱在這裏找築雲客棧時，便路過了各種各樣的客棧、酒店。

“古鎮住不下了，就會有游客住到這裏來，這裏還便宜。”賀霂說完，夏予就了然了。

縣裏景點缺乏特色賣點，主要依靠周邊古鎮帶動這裏客流量，營銷也不足。夏予不由自主地開始把這裏當作産品分析，職業病一時間還難以改掉。

“小賀！”路過的一位阿叔孰撚地和賀霂打招呼，“這是你女朋友？”

夏予還不解他和當地人怎麽這麽熟悉，聽到後半句話，趕忙擺手否認道：“不是！我是游客，今天才來的。”

阿叔說着不好意思，招着手和賀霂道了個別便離開了。

期間二人路過了當地人開的特色品鋪子、坐在家門口擇菜的阿奶，還有周末沒事幹在家附近玩的小孩，幾乎人人都認識賀霂。

“你在這人緣挺好的啊！”夏予手裏握着沾了賀霂光，被當地阿奶塞過來的鮮花餅，小口地吃着，“一點也不像游客。”

“那當然。”他和夏予坐在湖邊的石凳上，把一直背着的畫板重新架起來，把顏料和折疊桶放在腳邊，回應道，“很少有人見了我不想和我做朋友！”

越聽越覺得對方在陰陽怪氣，這讓夏予想起中午被他搭讪後，對他愛答不理，還扭頭就走，她裝作沒聽到似的，問道，“你是學美術的嗎？”

“不是，就是小時候學過。”賀霂的畫筆一頓，側過臉說，“你想學畫畫嗎？”

“我學過。”夏予好歹也是新傳專業的，本科的時候也學過各種各樣的繪畫、創意課，雖然畫得爛，但也是會的。

可能是夏予語氣過于自信，激起了賀霂的好奇心，把畫板推到了夏予面前，同時把畫筆塞到了她手裏，開玩笑地說：“你想畫畫嗎。”

夏予從小到大都是一個勝負欲很強烈的人，但畫畫這個确實不太擅長，于是她嘴硬道，“怕吓到你，你自己來吧。”

賀霂笑着接過夏予扔過來的畫筆，自顧自地說，“其實我小時候一點也不喜歡畫畫。”

“但你看起來畫得真的很好。”夏予向來毫不吝啬對他人的誇獎，但這句是真心的。

“到這裏之後，發現以前不喜歡幹的事情都變得有趣起來了。”因為以前都是因為他人期待而被迫做某件事，而在這裏任何事都是自願做的，就算幫寶娟嬸餐館洗碗都會覺得有意思。

夏予對此也表示贊同，從小到大她都是個對自己有着嚴格時間規劃的人，別人在玩的時候她都在看書、學習，工作之後別人摸魚她幹活，升職也比別人快得多，但她一點也不開心。

而到了這裏，漫無目的地随便亂逛，甚至坐在這裏和剛認識的陌生人一起發呆都會讓她感到快樂。

“你和別的游客都很不一樣。”賀霂見夏予在發呆，對着她說道。

夏予笑了笑，側過身子和他對視，笑着問：“怎麽不一樣了？”

“別人來這第一天，放下行李就跑去古鎮逛了。”他把畫筆丢進水桶裏，繼續補充道，“但你看着一點也不像要去旅游。”

“因為我不是來旅游的，我是來定居的。”她說道。

“那我可以明天帶你去古城逛逛。”他合上顏料盤，補充道，“不用你規劃，我帶着你。”

“今天就有點太遲了，從這裏去古鎮的公交車八點半就停運了，過去玩不了多久，明天早上去剛好。”他給夏予解釋道。

夏予拿出一下午都沒打開的手機，時間顯示六點。她沒想到一下午過得那麽快，不用反複看工作消息後，一整天都過得很松弛。

“好啊，那先謝謝你了！”

到了下午，小鎮上的人才逐漸多起來，可以看出游客在陸續回到自己的住的民宿裏，晚霞裹挾着落日，掩藏在遠方的山上，路上還有這熙熙攘攘的人在黃昏中拍照。

聽見耳畔的快門聲，夏予皺着眉扭過頭，賀霂捕捉下動态後笑着放下手機，露出毫不掩藏的兩排大白牙，和一副無辜的樣子。

夏予不知道他是在拍自己還是拍天空，不好意思自作多情，便沒說什麽。

“我餓了，回去了，你慢慢畫吧！”夏予向賀霂擺了擺手道別，頭也不回地走向餐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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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裏，夏予終于收拾好了自己的大包小包，在裝潢精美的房間裏有了将長期居住的模樣，她甚至連家裏的鐘都一起帶了過來，指針運動帶來清脆的聲響，以前會讓她焦慮的節奏，在這裏變得悅耳起來。

在這裏，她不需要再有任何的時間觀念，也不用再争分奪秒地做任何事，只需要先享受這裏的慢生活。

躺在床上，微信聊天框裏沒有新的私人聊天記錄，只有屏蔽了的群消息紅點。

突然，屏幕上彈出了一條隔空投送。

打開後是下午那兩張照片，不可否認，這個構圖和色調，都很符合她的審美。

這讓她想起來還沒有加賀霂的微信，明天幾點出發都還不知道，賀霂真的是個很随性的人。

不等她反應，又彈出了一張微信名片二維碼。

夏予再次感嘆賀霂好像似乎有讀心術，隔着網線都能讀心。

她添加後賀霂秒通過了，還收到了一句。

“下午的天空很搭你，值得留念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