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光明正大地記錄

光明正大地記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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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予和賀霂回到築雲客棧時,天已經黑了,大廳裏烏壓壓坐滿了人。

她這才意識到祝與安口中的“他們”,指的是什麽。

“小夏啊,快來坐。”有人熱情地招呼夏予坐下、有人給她倒茶,以至于把賀霂都擠到了外圍。

賀霂只得把手裏提着的東西放在桌子上,自覺地站到角落裏圍觀。

夏予局促地被簇擁在人群中間,手都無處安放,小心地開口道:“阿叔阿嬸們有事直接說就好了。”

為首的人是幾條街外,另一個紮染坊的老板。

雲城的少數民族很多,有着百年傳承的手藝人家族也很多,他們見阿玲嬸在夏予幫助下,店裏銷量大漲,便也想着來求助夏予。

不乏有提議說,讓靈澤村的紮染坊都聯合起來一起幹的。

“阿玲嬸确實收到了不少預售單,完成還要好一陣子。”夏予為難道,“是可以問問她願不願意和大家聯合起來一起做,這都是要問她的意見的。”

慢直播一次能成功,但兩次、三次後就未必了,爆火的路徑短時間內難以再度複刻。

此時,祝與安代替阿玲嬸回答道:“阿玲嬸說都聽你的,她也不懂做生意的這些門路。”

夏予想說,她只是個給人打工的,她也不懂做生意的門路啊!

“這個事情啊,其實沒大家想得那麽簡單。”一直站在房間角落的賀霂開口說道。

他走上前,在夏予身邊的位置坐下,環視一圈屋子內的叔嬸,解釋道;“阿叔阿嬸,那些顧客買東西,現在都是沖着阿玲嬸的手藝才來買的,要是一股腦一起做、一起賣,顧客收到不喜歡的東西,那責任該算誰的?”

夏予感激地看了一眼幫自己解圍地賀霂,她附和地點點頭。那些說鄉裏鄉親一起幹的,或多或少帶了一點道德綁架,她也不贊成。

人多了卻不指定相應的責任落實标準,不免會産生搭便車效應,都覺得活累的可以給別人幹,自己只要在後頭劃水。

“阿叔阿嬸們這幾天可以把自己家拿手,并且和別家不一樣的花樣和顏色做出來,借着阿玲嬸直播間的熱度,一起上鏈接,到時候解釋一下,不同的紮染手法都是誰家的,給顧客們自己選擇。”夏予只能折中一下,畢竟一時間訂單的暴漲會很難保持質量,其他人一起加進來,也能分散一下訂單。

但售後又是一個問題,于是她又提出:“這個網店啊,就和這實體店一樣,要是有顧客退貨、不滿意了,都是要及時處理的。”

“那想加入的阿叔阿嬸家就各出一個人來當這個客服吧。”祝與安抱着電腦說道,今天她便代替阿玲嬸充當着客服,一個人工作量實在是大,“我可以在後臺增加一下客服賬號。”

“我沒問題。”

“都聽小夏的!”

這件事算是暫時解決了,方才咋咋呼呼的叔嬸們得到滿意的結果,也就心滿意足地回家和家裏人吃飯了。

但原念還沒有走。

她安靜地坐在角落裏,待其他人都走了,才開口說:“夏姐,阿叔阿嬸們走了,我才找到機會來詢問你的想法。”

夏予方才說得口幹舌燥,喝了一大口杯中的茶水,回應道:“你說。”

“我們村裏領導都覺得你很有宣傳才能,我們這裏正缺一個宣傳骨幹,偏遠地區嘛...你是符合人才引進的,如果你願意來,領導說能申請到編制。”原念也有些緊張,知道說服的可能性并不大,人家是從北京辭職回來的,又讓人在這入職,怎麽想都強人所難,“你考慮考慮看呢。”

領導們都還停留在他們的時代,覺得安穩、有編制的都是好工作,但實際上,現在年輕人都很有自己的想法。

尤其是夏予這種,高學歷、有存款、有工作閱歷的人。

夏予禮貌地笑了笑,說道:“還是算了,幫一幫鄰居,這都是舉手之勞的事,其他的我也做不了太多,我也承擔不了那麽大的責任。”

原念也沒有為難她,她把話帶到了,對方拒絕了,也算是給上面有了交代,她站起身,對着屋子裏的其餘三人說:“那行,話我已經帶到,就不打擾你們啦,拜拜!”

等人走了,夏予才松一口氣,這幾年的工作經歷,鍛煉了她果斷拒絕別人的能力。

對超出自己工作範圍,以及所能承受風險的請求,她往往會毫不猶豫地回絕。不優柔寡斷是作為産品經理最必要的特質之一。

“你就沒想過在這創業嗎?”祝與安好奇地問,畢竟這裏的人似乎都很需要她,如果她願意,做起來肯定會成功。

“啊?創業?”夏予以為她想當逃離北京未來打算躺平的志向已經人盡皆知,“不是說了我想當包租婆嘛?”

“祝老師,人各有志。”賀霂靠在椅背上,有一搭沒一搭地敲着扶手。

祝與安聽到這話就覺得有意思了,她扭過頭仰視他,問道:“那你志在何方?”

賀霂看向夏予,漫不經心地說:“我還沒想好,誰說人的志向一定要在二十多歲的時候就定下來呢?”

賀霂很聰明,他沒有把話說死。而他确實也沒有想清楚接下來要做什麽。

原本來到這裏只是散心、放空自己,但這個旅途的時間超出自己一開始設想的被延長。

“你有夢想嗎?”祝與安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試圖灌輸雞湯。

賀霂思索片刻,突然認真地說:“我小時候抓周抓到了我表舅随手放在角落的相機,奠定了我從小就愛拍照的基礎;我大學讀了攝影專業,大二被拉去幫師哥師姐拍了部電影,之後突然就成了個演員,目标其實也沒多大變化,其實我拍的和我演的都一樣。”

不過同樣的是,這兩個夢想,都不被他家裏人同意,他們縱容賀霂有各種各樣的愛好,但也不容抗拒地要求他走向家族安排妥帖後既定的方向。

“不過我被封殺啦,所以都實現不了了,下一個夢想,我還沒想好。”賀霂說得很輕松,但讓祝與安不好意思再灌輸雞湯,只會讓她夜裏從夢中驚醒,再對自己說一句我真該死啊!

“時間還很多,可以慢慢讓我們想自己的夢想。”夏予安慰道,“我也是在二十八歲才有了現在的夢想。”

祝與安嗆聲道:“可別了,你這算什麽夢想。”

“怎麽?看不起收租?”夏予笑着和祝與安推搡,賀霂也不自覺地笑着看她們打鬧。

“你們還吃飯嗎?”寶娟嬸圍着圍裙,站在門口提着嗓門問道。

看他們的眼神,就像看着家裏只顧着玩喊了半天不願意吃飯的小孩。

“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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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年不發朋友圈的賀霂突然更新了一組照片,是今晚在鳴海邊的落日。

【好看。】他配文。

祁聞搶占沙發,評論道:【鐵樹開花。】

賀霂向來愛和自己發小嗆聲,也回複道:【大哥莫說二哥。】

時舒高冷地點了個贊,沒有多做回複。

夏予睡前例行刷朋友圈,也回複道:【原圖發我!】

不過她沒加祁聞微信,并沒有看到這兩兄弟的火藥味。

夏予秒收到賀霂發的照片,同時還封贈一張偷拍側臉。

“我發現你真的很愛偷拍。”夏予指的是第一次見的下午,她也被賀霂拍了下來,也是那天晚上二人加的微信。

“我可沒有亂拍別人!”賀霂着急解釋,怕被當成奇怪的人,他試圖證明自己是個正常人,于是又解釋道,“攝影師就是會想記錄一些好看的東西。”

他發完有點後悔,感覺有點浪蕩,萬一夏予對自己有藝術生的刻板印象怎麽辦?

此刻,賀霂像一只大狗,握着手機在床上翻滾,柔軟的床墊一遍又一遍受到重壓。

“開玩笑的。”夏予回複。

賀霂才放過了身下的床鋪。

“哈哈哈,我明明是光明正大地記錄。”賀霂故作鎮定。

而他房間對面的夏予,也抱着枕頭,緊緊盯着手機上的聊天框。

他的話是什麽意思?夏予反複翻看聊天記錄。

她的腦海裏充斥着“沒有別人”“好看”。

是開玩笑嗎?他會不會對所有人都這麽說話?長得好看的人都這麽會撩嗎?

注定是要失眠了。

以至于兩人醒來下樓的時候,祝與安在樓下一邊喝着茶,一邊用眼神在他們身上來回瞟,仿佛二人做了什麽虧心事。

夏予看到茶幾正在冒熱氣的茶壺,忙不疊解釋道:“昨天晚上茶喝多了,有點失眠。”

“我也是。”賀霂蒼白地解釋,但讓夏予的話都變得不可信起來。

祝與安本就是想調侃他們一下,和他倆住得那麽近什麽都沒聽見,她很清楚兩個人昨晚肯定沒發生什麽,但見到這副認真解釋的樣子,事情顯得更有意思了。

“看來寶娟嬸準備的茶葉不錯,大晚上的都有人喝不停,那我可要趁白天多喝幾壺。”祝與安看破不說,敷衍道。

祝與安特意在樓下等了他們一上午,就是因為她對昨天的問題有了一個新的問題,如果不解決,後續可能會産生更大的負面影響。

“現在各個電商平臺對客戶的保障都非常完善,但對于我們這種定制類産品來說,商家絕對是弱勢的一方。如果未來量走起來了,面對大量的退貨、退款會不會難以應付?我們的體量應該沒有資格去向平臺要求開設定制化的履約路徑吧。”她說。

“你的顧慮是對的,其實我也有注意到一些景點有做過自己的平臺,只不過是僅支持線上下單、線下自提,不像成熟的電商平臺産品架構那麽完善,但是履約規則是可以自己制定的,站在商家視角,就不會那麽被動。”夏予從業以來,負責的一直都是電商業務,對于電商平臺敏銳度很高。

“那如果村裏自己開發一個本土化的電商交易app,是不是就能解決這個問題了。”祝與安問,“如果做的話,我可以參與。”

程序員不買房不買車,幹到35歲,基本可以算是實現財富自由了,夏予很震驚怎麽會有碼農精力這麽充沛,居然不缺錢的情況下還願意找活幹。

“你之前是寫什麽端的。”夏予問。

大部分互聯網公司的研發人員各司其職,分為前端、後端、算法等。

“我可以獨立開發。”意思就是可以包攬前後端,祝與安繼續道,“自己獨立寫代碼、維護代碼,至少比在屎山上蓋房子輕松。”

“你前司裁你真是裁到大動脈了。”夏予感嘆道。

能獨立開發的研發,意味着平時工作不只是增删改查,并且長期維護着代碼,是對代碼邏輯最了解的人。如果換人來接管,出現bug的時候,光排查都會把自己累死。

祝與安問:“怎麽樣,願意讓我當你的研發嗎?”

這話有點暧昧了。

“當然,只要你不嫌棄我原型圖畫的醜。”夏予笑着。

只有兩個人的産研團隊在幾個來回的對話中組成。

賀霂舉手,打斷她們問道:“未來的兩位總,我還有機會加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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