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逼仄 “離我……遠一點
第5章 逼仄 “離我……遠一點。”
還停在原地的段夕暥愣了下,不等他思考要不要追上去,身後一道呼喚拉住了他。
“暥哥!”
段夕暥回頭,看着吳鹄一路小跑過來。
“吓死我了,差點請家長,幸好我交代得快,只是記過外加罰掃三天廁所。”吳鹄拍拍胸口,一臉驚魂未定。
這一聽就是教導主任給他的懲罰。
對于私下傳遞月考答案這種程度的違規違紀,這點懲罰确實已經算輕的了,也難怪吳鹄一副如釋重負的樣子。
段夕暥有些好奇:“他們偷答案的會怎麽樣?”
“還能怎麽樣,請家長來配合教育,回家男女混合雙打,扣零花錢,假期被限制自由,”吳鹄說着說着,表情逐漸痛苦起來,像是回憶起了某些不太美妙的經歷,“學校應該還會給判個留校察看。”
“留校察看?”
段夕暥記得清楚,剛跑到辦公室門口的時候,正好聽到教導主任對于禛說“學校對作弊是零容忍的态度,輕則留校察看,重則直接開除”。
怎麽偷月考答案這麽嚴重的作弊行為,所有直接參與者都被從輕發落了?
吳鹄似乎是見慣了:“昂,只是明面上的留校察看,實際不會記入檔案,畢竟那夥人家庭背景都挺可以的,給學校捐了不少錢。”
“哦。”挺不合理的,但又挺合理。
“對了段哥,你今天怎麽突然告發我啊,是我做得不夠到位嗎?于禛的反應沒有讓你滿意?”吳鹄忽然又想起這件事情,苦着一張臉。
段夕暥皮笑肉不笑:“到位,實在是太到位了,我真的謝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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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诶,這麽客氣幹嘛,應該的!”吳鹄受寵若驚,随即更不解了,“所以是為什麽啊?”
段夕暥看着吳鹄困惑又委屈的表情,一時有些語塞,顯然對方沒有聽懂自己的言外之意,他只好認真和吳鹄解釋。
“我不想再針對于禛了,以後這種事情別再做了。”
“啊?”吳鹄懵了。
正好走到樓梯口,吳鹄他們(5)班的教室拐個彎就到了,而(3)班的教室在樓下,段夕暥沒給吳鹄反應的時間,擡手拍拍他的肩,留下句“再見”就下樓了。
吳鹄的懵逼狀态一直持續到第二天大課間,段夕暥來廁所幫忙的時候,他還沒想通段夕暥到底是個什麽态度。
其實這也很正常,段夕暥樂此不疲地欺負了別人一年半,忽然說不再欺負別人了,也不給出一個像樣的理由,實在是難以令人信服。
吳鹄自認自己是混子不是傻子,也很清楚他和他暥哥倆人是個什麽定位什麽貨色。
所以,他冥思苦想了一夜,最後得出結論:“段哥,你是不是想出了什麽整于禛的新招,要給他來個出其不意?”
段夕暥不熟練地抖了抖手裏的拖把,聞言奇怪地看了吳鹄一眼:“沒啊,想什麽呢。”
他很清楚昨天那件事情深層上有自己的原因,正如他昨天對于禛說的,如果不是他經常欺負于禛,吳鹄也不會去陷害他,再加上昨天确實也是他心急拉着吳鹄去自首,作為好朋友,段夕暥心裏多少有些愧疚。
因此,段夕暥自告奮勇地來幫助吳鹄完成打掃廁所的任務,可他從前一直住在療養院裏,幾乎什麽活都沒幹過,用起拖把來很是生疏。
稍微擠壓過的拖把頭裏,水沒有擰幹,在地板上一劃拉留下一道長長的水漬。
看起來很滑。
“哎喲——”
段夕暥剛想把拖把再弄幹一點抹掉水漬,就聽見身後“哧溜”一聲,一個高頭大馬的男生差點滑倒在了廁所門口,還好他身後跟着的兩個同學反應快架住了他。
差點滑倒的這個男生上半身披着校服,裏面松松垮垮穿着球衣,下半身卻搭了一條破破爛爛的牛仔褲,腳踩一雙火紅的限量版運動鞋,風火輪似的。
挺潮。
段夕暥的目光若有所思地在他褲子的破洞上停留了兩秒。
這夥人他見過的,昨天在辦公室裏。
“怎麽拖的地啊吳鹄,腦子裏淌出來的水還沒來得及拖幹淨?”領頭的這位潮男明顯是帶着火氣來的,裝模做樣地拍了拍膝蓋,往廁所門邊一杵。
吳鹄握緊了手裏的拖把杆,給段夕暥遞了個“大事不妙”的眼神,他吞了口唾沫:“不好意思啊張裕,我這就……”
“不好意思,我拖的地,”段夕暥冷不丁的開口,微微側身擋在了吳鹄前面,“第一次拖地不太熟練,這就把你腦子裏淌出來的水拖幹淨。”
“你他媽什麽意思。”潮男角繃直了,眼裏幾乎要冒出火光,上前一步和段夕暥對峙着。
作為校霸團夥的頭頭,他可不能在弟兄們面前丢了臉面,更何況他今天本來就是來找事的。
段夕暥眨眨眼,語氣無辜又欠揍:“沒什麽意思,附和你一下。”
“你!”潮男瞪大眼睛豎起食指,被吳鹄眼疾手快地按了下去,往廁所外面拉。
“诶——張裕,裕哥,一點小事沒必要沒必要,有什麽事情我們出去說。”
臨走前,吳鹄給段夕暥使了個眼色,大概是說這事他來解決,讓他不要跟上來。
段夕暥并不擅長這種局面,他的插手可能反而會引起不必要的矛盾,這點他自己也清楚,也就沒有跟出去。
看了看地上亮晶晶的水漬,頭疼片刻,他又拎着拖把走向水槽。
反正都要重新擰過,不如順便再清洗一下拖把,水聲嘩啦啦的流了沒一會,段夕暥忽然聽到背後傳來了點奇怪的聲音,輕輕皺了下眉。
關掉水龍頭,廁所裏瞬間安靜了,那點奇怪的聲音明顯了許多,并不是錯覺。
段夕暥仔細分辨了下。
斷斷續續的喘息和抽氣聲,聽得出來聲音的主人已經極力壓抑,就從離水槽最近的那個廁所隔間裏傳出來。
仁梓一中的大課間是要求做操的,這會同學們都在操場上,--當然,校霸團夥那種逃操的和他們這種罰掃廁所的除外。
十幾分鐘前他們來的時候廁所裏十分安靜,段夕暥還以為這裏沒人。
聽這聲音挺難受的,該不會是哪個同學犯病了吧?
段夕暥放下拖把,有些擔憂地敲了敲隔間門:“同學,你還好嗎?”
裏面的人沒有應聲,喘息聲消失了幾秒,又控制不住地冒了出來。
“需要幫助嗎?”段夕暥又問,手已經搭在了門把上。
這回裏面的人倒是回答了。
“需要。”
聽到這聲音的一瞬間,段夕暥愣住了。
“離我……遠一點。”熟悉又陌生的清冷聲音斷續,卻又極其用力,聽得出來聲音的主人此時正極力對抗着身體的不适。
手上明明沒有用力,年久失修的隔間門卻自己輕飄飄地打開了,少年蒼白着一張臉,疲憊地撩起眼皮看向門口的人,汗滴從額頭滑落到眼睫上,光采破碎。
段夕暥愕然。
隔間裏面的人,是于禛。
于禛身上的校服穿得不如往日規矩,拉鏈半開,裏面幹淨的白T恤被汗水浸濕,袖子随意地推到手彎,露出一截線條優美的小臂。
他的手撐在馬桶蓋上,指尖因為用力而泛起青白。
段夕暥愣神片刻,正想問他怎麽了,廁所門口忽然傳來一陣動靜,他腦子一嗡飛快跨進隔間裏,順手帶上了門。
空間逼仄,段夕暥站在于禛兩腿之間,自上而下地和他對視。
狹小空間裏的熱度仿佛上升了幾分,氣氛一時有些難以言喻。
“暥哥?”外面傳來吳鹄疑惑的聲音,“诶,人呢。”
段夕暥很清楚地聽到吳鹄的腳步聲逐漸變大,很快又漸漸遠去,最近的時候,離他倆只有一門之隔。
他感覺自己的心髒都快要跳出來了。
段夕暥偏過頭,有些後悔踏進這間隔間,他剛剛明明可以反手把門給于禛關上,幹嘛自己也進來。
腦子抽了。
餘光裏,于禛咬着手腕,汗滴從下颌滴落,寂靜無聲。
吳鹄在廁所裏轉了一圈沒找到段夕暥,疑惑着離開了。
等外面安靜了好一會,段夕暥才回過神來,他的手還搭在門把上,燙手山芋一樣往外一推,退開兩步。
“對不起,我就是覺得你可能不太想讓別人看到。”段夕暥摸了摸鼻子,小心地觑了于禛一眼,對方眼界微垂,臉色蒼白得看不出旁的情緒。
段夕暥眼睛不知道該往哪裏放,只好落在于禛手腕上那兩排清晰的牙印上:“那個,我帶你去醫務室吧。”
等了好一會,漫長得段夕暥以為自己下一刻就會遭到拒絕,對方才很淺地“嗯”了一聲。
段夕暥好像得到了什麽赦令,瞬間松了一口氣,上前拉起于禛的一條胳膊搭在自己脖子上,把他扶了起來。
于禛的體溫高得不像話,段夕暥心頭驚了一下,一路上憋了幾憋,還是沒憋住:“你……再忍忍,很快就到了。”
“嗯。”這一聲像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
從他們高二年級所在的教學樓到醫務室,要穿過另外兩棟教學樓的區域,還要爬一個小坡,上幾十級臺階,正常走過去也就五分鐘左右,但這會架着個病號,段夕暥不敢走快了。
盡管他能感覺到,自己肩上的重量輕飄飄的,很明顯于禛在努力控制着自己不往他身上倒。
但這樣一來就更走不快了。
走到爬坡的地方,段夕暥心一橫,抓着于禛的胳膊稍稍往自己這邊拉了點:“你可以多靠着我點……我的意思是這樣走得快一點。”
他這樣一拉,兩人的接觸面積就更大了,于禛身體僵了兩秒,還是依言往他身上多放了點重量。
不規律的滾燙鼻息撲在段夕暥耳垂,給原本白皙的耳垂也染上一絲熱度。
這感覺有一丢丢奇怪,段夕暥忽然有點後悔讓于禛靠着他了。
但于禛是病號,還是段夕暥得罪不起的病號,他可以忍。
“那個,你是用了什麽香水嗎,還挺好聞的。”段夕暥感受到于禛的不自在,試圖沒話找話來緩解尴尬,結果對方的身體一時間更僵硬了。
啊,他這是說錯話了嗎?
還是說于禛用香水被自己拆穿,不好意思?
段夕暥連忙找臺階下:“今天風挺大的,可能是我聞錯了。”
“沒有。”
“哦。”
于禛果然不承認。
可是真的還挺好聞的。
別人誇你還不承認,多少有點傲嬌了這位同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