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蠹蟲 “我和段夕暥不是那種關系,以後……
第36章 蠹蟲 “我和段夕暥不是那種關系,以後……
“我說你怎麽對周家這事這麽不樂意, 原來是傍上了段家,也不告訴你爸一聲,我好替你參謀嘛。”
商務車上,何慶宏破天荒地撇開老婆孩子, 和于禛坐在一排, 試圖伸手去搭于禛的肩膀, 被于禛嫌惡地躲開了。
按照何慶宏往日的脾氣, 他這麽一躲,定然少不了挨頓暴怒的訓斥,可何慶宏今天竟然忍住跳腳的沖動, 轉而将手放到自己膝蓋上, 繼續語重心長地對于禛循循善誘。
“我記得沒錯的話, 那段家小少爺是Alpha吧?你可得抓穩了,我敢說除了他哥段朝霖,他就是整個仁梓最有價值的Alpha, 你要是能跟了他,你爸也能跟着雞犬升天了。”
何慶宏陷入自己的幻想中,身側的于禛眉頭越皺越緊,他卻渾然未覺, 繼續眉飛色舞地說着些令人作嘔的話。
“你想多了。”于禛冷笑一聲,毫不留情地戳破何慶宏的美夢, “我和他不是那種關系。”
何慶宏啧了聲:“現在不是, 那就努力讓它是,我看那段小少爺肯定對你有意思,不然怎麽會為了你大老遠跑到城南來參加晚宴,還勞動了段朝霖段總?”
這不是明晃晃地給周家施壓,宣誓主權嘛!
不等于禛回答, 他又自以為聰明地給于禛出謀劃策:“你可以趁發|情期,把段夕暥約出去,然後……”
“你這麽漂亮的Omega,沒有Alpha會拒絕你的,更別說段夕暥本來就對你有意思……”
何慶宏來了興致,蚊子一樣在于禛耳邊嗡嗡個不停,誰能想到從這樣一個西裝革履人模狗樣的人嘴裏吐出的內容,能夠如此契合掃黃打非法制節目的主題。
于禛聽得直犯惡心,恰好晚宴上又吃了許多甜點,胃裏有了東西,一陣翻江倒海。
他懶得和何慶宏掰扯,索性閉上眼,屏蔽掉令人心煩的嗡嗡聲。
在這種煎熬的情況下,時間被拉得無比漫長,一個世紀後,車終于在熟悉的路口緩緩停下。
何慶宏間歇性良心發現,沒有把于禛帶回那棟令人窒息的別墅,而是把他送回了于老頭電玩城所在的巷子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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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大概是最有價值的Alpha段夕暥的功勞,連帶着讓于禛也在何慶宏心目中也變得有價值起來。
車窗外,于老頭早已等在路燈下。
何慶宏沒跟于老頭打招呼,對于禛道:“小禛,我們就送你到這裏了,有空随時歡迎你過來玩。對了。你手機還在我這裏。”
親昵肉麻的稱呼從何慶宏口中傳出來,聽得于禛胃裏又是一陣翻湧。
于禛抿着唇接過手機,拉開車門,下車前回頭冷冷看了何慶宏一眼:“我和段夕暥不是那種關系,以後也不會。”
“砰——”車門關上,伴随着何慶宏的斥罵聲漸行漸遠。
于禛一下車,于老頭就迎了上來。
短短兩天不見,老頭的頭發都似乎更白了幾分,他拉着于禛的胳膊左看右看,蒼老的嘴唇不住地輕顫:“回來了,回來了,何慶宏那個畜生對你動手沒?”
“沒有,他打不過我。”于禛皺了一路的眉頭終于舒展開來,任由于老頭翻來覆去地檢查。
于禛身上自然是檢查不出什麽傷來的,但他的臉色卻十分難看,白亮路燈下,他的嘴唇蒼白得毫無血色。
他這兩天過得渾渾噩噩,精神狀态本就不好,這會又因為胃不舒服而雪上加霜。
這可把于老頭心疼壞了,抓着他的手腕往家走,邊走邊說:“我給你熬了熱乎乎的粥,還有你喜歡的椒鹽排骨。”
于禛猶豫了下,還是沒有告訴于老頭自己胃不舒服,免得讓他更擔心。
“你怎麽知道我今晚會回來?”于禛轉而問,其實他心底已經隐隐有了答案。
“是你那個同學,段夕暥告訴我的,這次真是多虧了他,改天得好好給人家道謝。”于老頭絮絮道,“你跟這個同學關系這麽要好,怎麽沒跟我講過?”
祖孫兩人走在昏暗的小巷子裏,沒有路燈,于禛的神情隐在夜色中,模糊不清。
“就是……朋友。”于禛說。
于老頭沒有深究:“難得聽到你說交了個朋友,以後帶他來咱家店裏,請他免費玩。”
于禛“嗯”了聲,沒再說話。
路口到電玩城短短幾十米,沒兩分鐘就走到了,踏進店門頭的暖黃色燈光中,熟悉感如浪潮将于禛包裹,他像擱淺許久,終于回到水中的魚兒一樣大口呼吸起來。
于老頭給他張羅起夜宵,在門後挂着的圍裙上擦了擦手,聲音粗沉:“我去學校問了,你的退學手續還在走流程,我想直接攔下來,但人家不給我辦。”
這可是全市最好的高中,退學之後,又去哪裏呢?
“沒關系,何慶宏會解決的。”于禛頭也沒擡。
他一點也不擔心,并且肯定何慶宏會在第一時間把一切複歸原位。
于老頭雖不明白為什麽,但聽外孫這麽一說,心裏壓着的大石頭總算落了地,好奇道:“段夕暥到底有什麽辦法,居然能把何慶宏這種人都治得死死的?”
于老頭只是個普通個體戶,不了解生意場上的彎彎繞繞。
于禛喝粥的動作一頓,片刻後恢複正常,言簡意赅道:“他家生意做得很大,何慶宏想巴結他。”
“原來是這樣,總算是有人能治他了。”
這會已經十二點出頭,于老頭早就困倦得不行,告訴于禛吃完把碗放着明天他洗,就回屋睡覺了。
小半碗熱粥下肚,整個胃都變得熱乎乎的,總算是平息了風浪。于禛簡單洗漱過,躺上床打開手機。
手機在何慶宏那裏扣留了幾天,積攢了幾十條消息,除了聯系人,還有各種各樣的營銷號、群聊,在一堆令人眼花缭亂的小紅點裏,于禛一眼就看見了段夕暥的頭像。
一個幹幹淨淨的黑色方塊後面跟着個花體的D,簡潔中透露出十足的拽,是當代叛逆非主流少年們十分推崇的風格,拽得夠顯眼。
于禛點進去,将未讀信息一條條讀完。
他剛被何慶宏帶走那天,對方連發了好幾條,大意是問他去了哪裏,以及于老頭已經知道情況,讓他不要擔心。
于禛注意到,這幾條消息的發送時間正是他被帶走的不到一個小時之後,這意味着,在他們走後,段夕暥立即沖了出去。
屏幕反射的倒影裏,少年眼底湧上一點自己都沒察覺的溫度。
于禛用手向下劃拉,随着時間流逝,對方顯然意識到他看不到消息,發的信息逐漸變少了,最後一條停留在周天下午三點,只有寥寥兩個字:等我。
于禛的心跳漏了一拍,湧上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這兩個字不免讓他回想起在宴會廳裏見到段夕暥的情景。
那時候他正被重重愁雲纏身,整個人從裏到外都被煩躁腌入了味,見到段夕暥時除了意外和難堪,很多別的感覺都被略過了,直到此刻夜深人靜,回味來勢洶洶。
段夕暥的長相和電視上經常出現的知名企業家段先生一脈相承,微微下垂的眼尾和薄而淡的唇,沒有表情的時候看上去很鋒利,換句話說,很拽。
但段夕暥的性格和他的長相不太對标,平日裏穿着校服,碎發随意搭在額前,用單純且清澈的眼睛望着你時,眉眼間的鋒利被中和掉絕大部分,剩下那一點也不會讓人感受到攻擊性。
然而他今天穿了一身簡約的黑色禮服,發型也簡單整理過,那股與生俱來的鋒利氣質得到了很好的凸顯,一瞬間甚至讓于禛有些恍神,好像站在他面前的又變回了從前那個充滿惡趣味的段小少爺。
不對,段夕暥從頭到尾都是同一個人,于禛在心裏默默糾正。
可即便知道如此,直覺卻讓他覺得段夕暥和從前判若兩人。
從前那個只會居高臨下地用那雙半死不活的眼睛斜睨他,而現在這個,會湊到他跟前,羽扇似的睫毛忽閃忽閃,眼睛裏好像裝了星星,問他小蛋糕好不好吃。
還會說他是他的……朋友。
手機屏幕忽地熄滅,于禛恍然回神,意識到自己在回味什麽,閉了閉眼,輕吐出一口氣。
明明說好要遠離他的。
可他現在發現,段夕暥是真的改變了,從前那些示好的舉動都不是僞裝,還幫了自己這麽大一個忙。
或許他應該接受段夕暥的好意。
“叮咚”一聲,手機又進了新消息,于禛解開鎖屏,發現是段夕暥發來的新消息。
【D:你到家了嗎?】
于禛回了個【嗯】。
【D:那就好,明天學校見。(貓貓晚安.jpg)】
于禛發現段夕暥發消息有兩個習慣,每句話都帶标點符號和愛用表情包,尤其是貓貓頭表情包。
于禛看着自己的貓貓頭像和貓貓頭微信名,陷入沉思。
半晌,他從床上坐了起來,抹黑走到外間店裏,空曠的黑暗中,只有冷櫃在幽幽亮着光。
于禛從冷櫃裏拿出一瓶可樂搖了搖,接着擰開蓋子,寂靜的黑暗中,氣體從瓶蓋縫隙間噴出的聲音格外明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