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請求 喜歡一個人是藏不住的
第56章 請求 喜歡一個人是藏不住的。
于禛跟在段朝霖身後下了樓, 兩人中間隔着兩步的距離,一路上沒有說話。
段朝霖按開了車,走到副駕替于禛開了車門,紳士地做了個請的動作。
“謝謝。”于禛有點不習慣, 但還是從善如流地上了車。
往常段夕暥送他回家的時候, 都是由段家的司機開車, 他還以為他們家出行都是這樣, 這會坐上段朝霖親自開的車,略微有些拘束。
車廂裏噴過香水,清淡的木質香中帶着一點玫瑰味, 讓人心緒寧靜了些。
于禛家離醫院不過幾分鐘的車程, 段朝霖沒有急着發動汽車, 把手放在方向盤上,揉了揉眉心。
“于同學,我有點話想跟你說, 應該不會耽誤吧?”
“是關于段夕暥的嗎。”于禛抿了抿唇,直白問道。
“是。”段朝霖同樣也坦然承認了,“我弟弟從小身體就不好,分化的時候, 得了罕見的信息素紊亂綜合征,你剛才也看見了。”
于禛恍神了一瞬, 信息素紊亂綜合征, 這個名字他不是第一次聽說。
從前他因為AO性別障礙,也有段時間常被于老頭帶着往醫院跑,試圖尋找治愈的可能,然而醫生卻無一例外地搖搖頭。
他記得有一次,醫生給他做完檢查之後, 在濃重的消毒水氣味中脫下一次性手套,安慰道:“老大哥,你孫子這個病實在是很罕見,目前為止沒有什麽有效的臨床手段,但是随着孩子自身的腺體發育,也是有一定自愈幾率的,你要慶幸在差不多的概率裏,他遇到的是AO性別障礙,要是信息素紊亂可就麻煩了。”
那時候沉浸在AO性別障礙帶來的陰影裏,以至于并沒有把醫生的安慰放在心上,也沒有去了解信息素紊亂是什麽。
“這個病的得病率只有百萬分之一,目前的醫療技術沒有辦法治愈,死亡率相當高,”說到這裏,段朝霖頓了頓,苦澀地笑了一下。
“因為這個病,我們全家對夕暥幾乎是無條件的溺愛,所以造成了他的一些性格上的問題,給你添了不少麻煩吧?我替他向你說聲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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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已經道過了。
于禛喉嚨有些幹澀,唇舌動了動,卻沒有說出話來。
段朝霖也沒有等他回應,繼續說:“不過這段時間他懂事多了,你不知道上個月他頭一回背着那麽重的書包去上學,還說要早點去學校寫作業,把我吓了一跳……後來我才慢慢了解到,他的這些改變可能是因為你。”
說到這裏,段朝霖轉過頭看向于禛,目光懇切,充滿了感激。
段朝霖作為段氏集團的二把手,高高在上的段總,平時雖然刻意收斂,身上那種上位者的威勢卻是怎麽也掩蓋不住的,可此刻,他談起自家弟弟時,周身的氣場都變得溫和了起來。
這卻反而讓于禛有點不知道該怎麽接話了。
因為他?怎麽可能,段朝霖恐怕不知道他從前和段夕暥的關系有多差。
“我想您可能誤會了。”于禛說。
段朝霖卻搖了搖頭,認真而平靜地說:“段夕暥喜歡你。”
于禛愣住了。
“雖然他怎麽都嘴硬不承認,但我看得出來。”
“上次你差點被賣給周家人,他擔心得連飯都吃不下,這還是我頭一回見到他這麽着急的樣子。”
“還有校慶演出,他已經很多年不碰鋼琴了,但是為了和你一起表演,晚上回家練琴到深夜。”
“自從你們做了同桌之後,他連去學校的時間都提前了,每天還讓媽媽做兩份早餐……喜歡一個人是藏不住的。”
一樁樁一件件,都是于禛所不曾看見的,他的回憶跟随着段朝霖的描述一起,把這些日子又重新過了一遍,他發現,不知從何時開始,他的生活裏已經處處充滿了段夕暥的身影。
其實有的事情不用段朝霖點破,他自己就能感覺出來,正如段朝霖所說,喜歡一個人是藏不住的。
但他沒想到的是,這些竟然連段夕暥的家裏人都知道了。
于禛莫名開始緊張起來,搭在腿上的手虛握了下,既然段朝霖察覺了這件事情,那麽……他會是什麽看法?
段朝霖沉默了一會,看着于禛欲言又止幾次,淡淡的焦灼在車廂裏蔓延開來,他同樣也在等于禛的反應。
于禛卻沒有給出明确的态度,只是斂了斂眸,問道:“所以您想說什麽?”
段朝霖斟酌了一下言辭:“我接下來的話有點突兀,可能會讓你感到被冒犯,但是請你相信,我們段家絕不是何老板和周家那樣的蛇鼠之輩。”
“我有一個不情之請,如果可以的話,能請你多陪陪夕暥嗎?”
話音一落,車廂內頓時陷入沉默。
于禛一時沒反應過來,他沒想到段朝霖要和他說的,竟然是這個。
段朝霖苦笑了下,補充道:“于同學,你千萬別誤會,我知道你們兩個目前只是朋友關系,我也不是想強人所難,一定要你給夕暥回應,只是希望你能夠在你所能接受的範圍之內,多關照關照他。”
“他這個病發病毫無征兆,并且随着病情逐步惡化,發病的頻率會越來越高,這次要不是你恰好在旁邊,還不知道會釀成怎樣的後果。他平時在學校裏,我們家裏人也沒有辦法及時照料到,如果你能盡可能多關心他一下,保證他不要一個人獨處,我向你保證,我會給到你想要的報酬。”
也難怪段朝霖會提前申明自己和何慶宏、周家不是一類,這話聽起來的确有點奇怪,像是什麽摻雜了複雜成分的交易。
“無論你以後想走那條路,出國也好,搞科研、做生意也好,以段家的資源,都可以給你鋪出一條康莊大道,還有如果你希望的話,我可以幫助你,替你母親報仇。”
原本聽到前半段話,于禛的神情沒有分毫變化,可聽到後半段,他的目光頓時松動了,嘴唇緊緊抿成一條直線,手也實實在在緊握成拳,片刻後,又松開了。
段朝霖調查他。
其實這也不難理解,這樣身居高位的人,恐怕任何人在他眼裏都是透明的。
替母親報仇,收拾何慶宏這個渣滓,在這十幾年漫長的時間裏,這都是支撐于禛繼續走下去的動力。
內心隐藏的欲望被段朝霖直接點明,除了最開始的一瞬愕然,于禛沒有感到被冒犯,反而感到一種難以言明的輕松。
就像逆行的人忽然見到前方為他讓開了一條路,告訴他,從這裏過去。
或許是考慮到何慶宏畢竟是于禛父親,或許他對其還有一定的感情,段朝霖并沒有直說對何慶宏下手,而是挑了個比較委婉的措辭。
他仔細關注着于禛的表情,卻見剛才還沒有什麽反應的少年,神情忽地劇烈震動了下,擡起頭來直視着他,眼神複雜。
段朝霖心裏松了口氣,知道自己猜對了。
于禛開了口:“段總,我答應你的要求,但不需要這些報酬。”
“未來發展如何,我自己有規劃,至于後者……我更想親手實現。”
這回輪到段朝霖愣住了。
副駕上的少年一字一頓,不像是在回答別人,更像是在對自己承諾。
不知怎的,段朝霖從于禛冷靜而執着的目光裏,感受到一種被野狼盯上的陰冷感。
他果然沒有看錯,這小子是能幹大事的人。
他對于禛有過調查,也對他的性格有所了解和猜測,知道他不是趨炎附勢之輩,但也沒想到自己會被拒絕得如此幹脆。
這般利落的性格,和某人倒是有幾分相似。
段朝霖唇角微微上挑的弧度中透露出幾分贊許,不再是把于禛當成段夕暥的愛慕對象來看,而是當成一個潛力無限的後輩。
“好,如果你未來需要段氏集團的幫助,可以随時找我。”段朝霖鄭重地從扶手箱裏拿出一張自己的名片,遞給于禛,這也算是他的承諾。
于禛接了過來,道了聲“謝謝”。
“夕暥就拜托你了,他能交到你這樣的朋友,是他的幸運。”
汽車發動,發動機的聲音将段朝霖感嘆的尾調淹沒了下去。
幾分鐘後,于禛在路口下了車。
等紅綠燈的時候,段朝霖從後視鏡裏目送于禛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嘴角浮起一點淺淡的笑容,喃喃道:“這麽冷的Omega,小寶那麽軟乎乎的,也不知道怎麽拿捏得住。”
倒計時結束,綠燈亮起,段朝霖撇開雜念,朝醫院駛去。
于禛回到電玩城,輕輕一推就開了門。
下午走得急,連店門都忘了關,幸好于老頭還沒回來,不然免不了被唠叨兩句。
于老頭今天去給外婆和母親掃墓了,每個月他都要抽時間去這麽一趟,一待就是一整天。
于禛關掉設備電閘,進了裏間。
空氣中還缭繞着木香花的香味,久久不散,他的床上亂糟糟的,涼被堆成一團,連床單都皺巴巴的,看起來被折騰得不清。
就在幾個小時前,段夕暥躺在這張床上。
于禛目光在亂七八糟的床上停頓了下,他往常有點強迫症,尤其是對于屬于自己的領地,但是這回他卻意外地沒有生出一點煩躁的情緒。
甚至……
陰雨連綿的日子裏天色早早就昏暗了,房間裏沒有開燈,潮氣和花香在其中氤氲,纏綿得能滴出水來。
外面的雨已經停了,吸入肺部的潮濕空氣卻在心頭凝結,淅淅瀝瀝下起一場帶着花香的雨。
于禛在床上躺了下來,拉過被子蓋在臉上,輕嗅着被子上段夕暥留下的氣息,感覺自己像個變态。
或許他也病了,病得無法自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