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好奇

好奇

今天發生的一切都在意料之外, 是伽月從未接觸與想過的事件,直到回到太子府,才慢慢消化完畢, 平複下來。

蘇煙居然是趙盛的人。

她與思無涯的相遇,以及思無涯的榮寵,都是預謀。

思無涯早已知曉一切,且将計就計……

歷經上次的山匪之事後, 伽月也再次見到了思無涯看似為所欲為行事不羁的表面之下暗藏的手段與智謀……

伽月忽然打了個激靈。

不會她被送進太子府, 留在太子府都其實也在算計之中吧。

不不不。

伽月認真想了想,旋即否定了這個想法。當初是她慌不擇路主動撞到思無涯面前的,思無涯救下她純屬意外,這個是可以确定的。

而之後她得以留在太子府, 與思無涯之間的發展也皆屬意外,別說她,就連思無涯本人大概都不曾預料到。

至少在蘇煙于街頭與她偶遇之前,伽月與這些事毫無關聯。

那麽之後呢?

蘇煙與她見面, 求她幫忙,她狀似無意的在思無涯面前提起百花樓……這些是不是思無涯根本早就了然, 掌控,而後順水推舟……

而今日蘇煙單獨相約, 是不是也在思無涯的預料之中, 所以他才會出現的那麽理所當然, 從容不迫。

伽月想起他那句“算計到孤的人身上”,顯然, 這并非在思無涯原有的計劃之內, 卻也提前一步猜到了趙盛的意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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伽月手臂上汗毛嘩啦豎起。

其實這件事中到目前為止,就算沒有她, 思無涯也會某日“想起”蘇煙,再上百花樓。伽月只是一個被無意拉進其中的人,頂多是趙盛想增加保險度的一個小發碼而已,倒也稱不上變數。

或許正因如此,思無涯在百花樓并未将伽月與蘇煙劃成“同謀”,甚至都完全不曾多管她。

盡管也可能因為思無涯在門口聽到了她對蘇煙的勸阻,知道她的立場,因而才未追責。

但這種與“敵方”接觸的事,雖未被收買,既然被正主撞見,似乎也應有個說法。

伽月慢慢平複下來,思無涯半路上卻因事去了別處,她只得先獨自回府。

這事自然不能告訴青湘,以免無辜牽連,青湘見她神色有些不對,但她未主動說,便沒有去問。伽月從前也跟她一樣識趣機靈,只是如今有些事卻不知不覺置身之中,無法再像從前那般萬事不管不想了。

思無涯直到晚上還未回來。他雖不怎麽去上朝,卻也在幾部挂了虛職,作為名正言順的東宮儲君,也自然有太子府的幕僚,不過人數不算多,另有府邸居住,平日裏負責幫忙處理些太子該處理的政務。

思無涯興起時會例行公事的過去一趟,除此之外,偶爾也會有些應酬。當他回來的晚時,伽月便在東院等消息,待他回來後再過去太子院。

伽月今晚吃的不多,左等右等思無涯遲遲未回,見外頭月色朗朗而無風,便搬了點心與小炭爐,到院中露天烤點東西吃,先填飽肚子。

東院的小廚房各種器具與食材應有盡有,青湘幫忙,在石桌上生起兩只炭爐,一個小火烘烤面餅點心,一個烤肉與素菜串,旁邊再備一壺酸梅汁。

秋天帶着涼意的夜裏,這樣的吃食很是惬意,能夠令人身心放松。

院子裏點着兩盞燈——自上回思無涯莫名其妙發過一頓脾氣後,太子府園中夜裏便開始亮起燈。

多年的習慣一朝被打破,黃總管謹慎的不敢一下放的太開,只在經常行走的幾條路上,以及住了人的院落點上燈盞。

雖不算通亮,卻已是很大的改變,至少不再漆黑一片,普通的照明足夠了。

面餅的香氣逐漸冒出,就在這時候,思無涯忽然出現了。

他徑直走了進來,應是剛回來,還是那身裝束,只解了披風與頭冠,身上帶着股淡淡酒味,大抵是漫步散散酒氣。

青湘吓了一大跳,這還是她進太子府以後第一次這麽近見到思無涯,當即便要不好了。

“殿下回來了。”伽月見青湘害怕,待她行過禮後便讓她回房去待着。

青湘如蒙大赦,匆匆跑了,趕緊回到房中關上房門。

院中只餘伽月與思無涯二人。

思無涯在石凳上坐下,掃了眼桌上的東西,聽不出什麽情緒的說:“你倒有閑情逸致。”

“……有點餓了。”伽月揉了揉鼻子,私設小廚房是黃總管同意的,這東院就像個小天地,沒有閑人,更沒有人來管,平日裏便時不時随意的這樣弄點。

今天被思無涯撞見,多少有點不妥,伽月想要撤下,思無涯卻叩了叩桌面,示意渴了。

再去燒茶頗費時間,伽月便倒上一杯酸梅湯,思無涯喝過酒,倒正好可以解解酒。

思無涯拈着茶杯,慢條斯理的喝着,看樣子似乎一時半會兒不會走,伽月便重新拿起竹夾,翻動爐上的食物。

伽月不知思無涯為何會忽然過來,或許只是随意漫步而走到這裏,她卻是一直在等着他。

伽月悄眼看思無涯,不知他眼下心情如何。

“說。”

思無涯眼眸低垂,沒有看伽月,卻仿佛額頭上長了眼睛,明确的捕捉到伽月的目光。

伽月便道:“我并不知道蘇煙姐今天約我是為這事。”

思無涯沒有說話。

伽月打量思無涯神色,想要問是不是他早就從蘇煙與她重遇開始,便全都了如指掌,但這個問題其實沒什麽必要,無論他“如她所願”再上百花樓,還是今日他的态度,都表明這種事對他來說無足輕重,或者說毫無意義。反正最終結果都在他的掌控中。

“孤有點好奇,”卻聽思無涯開口道,“假如今日孤沒出現,你會如何?”

伽月微微一怔,如果思無涯沒出現,如果最終蘇煙說出了原本的計劃,她會如何選擇。

思無涯修長手指間轉動着酒杯,淡淡看着她。金色的眼瞳在燈火下泛着漫不經心卻銳利的光芒。

伽月還沒有想過這個問題,被突然一問,卻仿佛無需多想,答案幾乎一瞬脫口而出。

“當然不會同意。”伽月說道。

“哦?”思無涯投來懷疑的一瞥,“孤讨厭謊話……”

“不是謊話,”伽月抵着下巴,認真想了想,說,“說實話哦,如果是以前,未跟殿下相識前,可能會是另外的選擇。”當然,如果沒與思無涯認識,也根本不會面臨這種選擇。

伽月繼續道:“但如今我既是太子府的人,是殿下的人。”這種表忠心的時刻伽月自然懂得,乖巧也誠心道:“殿下待我不薄,我豈會豈能二心。而且殿下顯然更厲害,一定會贏的。”

思無涯呵了聲,掃了伽月一眼,伽月露出個笑臉。

思無涯并不在意誰站在他這邊,也量她沒那個膽子,但聽到她這樣說,卻也莫名愉悅。

酸梅汁的味道很好,他一口飲盡。

“殿下,那日我必須也去嗎?”伽月替思無涯續上一杯,斟酌的問道。

按蘇煙所說,其實原本沒有她也是可以的。雖然思無涯的命令已出,但伽月還是想掙紮一下,盡力想撇開這種事。她只想在太子府裏做做婢女,安安穩穩的度過一年便好了。

“你想讓別人爬孤的床?”思無涯眸色微沉,道,“還是想讓你那朋友送命?”

前一句話聽着好像有點奇怪……但随即想到,思無涯既要做戲,大概同榻而眠這樣的情景戲份至少得有,他會讓蘇煙上床嗎?估摸不當場扼死她事後也必不會饒她。

所以他帶上自己是因為這個呀。

伽月哦了聲,忙道知道了,看看思無涯,抿抿唇,最終還是開口道:“蘇煙姐,她 ……以後不會有事吧。”

今日雖思無涯放過了蘇煙,但蘇煙自己也很清楚這只是因他不想計劃與節奏被破壞而已,還用得着她,那麽之後呢,事情結束後,會真的饒恕蘇煙嗎?

伽月說到底也只是一個替身,一個婢女,自知人言微輕,但蘇煙以前的恩惠,今日待她的心意,又怎能忘記,怎能視而不見,完全不管不顧。

她所能做的,便是鬥膽替她問一句。

“想替她求情?”思無涯的聲音聽不出喜怒。

伽月道:“蘇煙姐也是迫不得已,一切非她本意。”

思無涯扯了扯唇角,不置可否。

“殿下可能不盡信,”伽月道,“但或許因為我與蘇煙姐一樣,所以清楚她所說的都是真的。”

“你與她一樣?”不知為何,聽到這句,思無涯仿佛有些不高興了。

“我如今有殿下庇佑,自然不一樣。”伽月道,“以前……若被盛王爺找上,我們那樣的處境,如果想活下去,除了屈服同意,別無選擇。”否則便只剩死路一條。

“蘇煙姐也只是想活下來,”如同她在太子府思無涯手下一樣,努力活下來。當然,她比蘇煙要幸運一些,思無涯名聲雖可怕,卻待府中之人并不差,且未利用她去對付誰。

“蘇煙姐已打算退隐歸鄉了,此後不會再回京,”伽月抿了抿唇,道,“殿下可不可以,留她一命啊。”

“蠢貨。”思無涯輕嗤了聲。

伽月的希冀破滅,知道自己可能真的犯蠢,思無涯從來睚眦必報,且這事與皇族相關,非同小可,怎麽可能放過蘇煙。

還未來得及說話,卻聽思無涯又道:“不過小可憐開了口,孤倒可以放她一馬。”

他一會兒小東西一會兒小可憐的叫,伽月都已經習慣了,聽了此話,頓時眼中一亮,“真的?”

“畢竟是小可憐為數不多的朋友麽,啧。”他的樣子說不上嘲諷還是其他,平平淡淡的說道。

即便嘲諷伽月也毫不在意,沒想到柳暗花明又一村,居然能松口放過蘇煙,哪裏還會在意嘲不嘲諷的。況且他自己壓根一個朋友都沒有呢。

“謝殿下!”伽月高興道,“面餅烤熟了,殿下要不要吃點?”

自從上回伽月熬的粥讓思無涯吃的比較滿意後,之後黃總管便時不時來東院“順”點伽月做的東西拿回太子院的飯桌上……偶爾伽月過去的早,還會陪思無涯吃晚飯,不知不覺,兩人同桌吃飯已不是什麽新鮮事。

面餅烤的外酥裏軟,掰開便冒出騰騰熱汽,香味四溢,伽月在外殼上刷一層薄薄的蜂蜜,一口咬下去,酥脆而香甜滿口。

思無涯本來不餓,伽月興致勃勃遞到他面前時,還是接下了。

伽月自己也拿了一塊吃,口中塞的滿滿的,心中很高興,道:“到時我一定好好配合殿下,助殿下馬到成功。”

說道這裏,随口問道:“那天我要做什麽呀。”

都不知道要做什麽便敢承諾“一定好好配合”,思無涯面無表情道:“陪孤睡覺。”

伽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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