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複雜

複雜

已是夜晚, 百花樓中燈火通亮,歡聲笑語與絲竹奏樂之聲夾雜,一片喧嘩熱鬧。

大廳裏正在奏一曲破陣子, 漢曲與胡族胡璇舞相結合,舞娘們身穿胡服,頭戴輕紗,發辮與腳踝上均綁着精巧的各種金銀飾品, 其中領舞者赤足踏在一面大鼓上, 随着節奏舞動 ,舉手踏足間,飾品相互碰撞,發出清脆悅耳的叮當聲。

二樓廂房內, 一只修長略顯蒼白的手無意識的拽了下粉色紗帳,帳子輕飄飄落下,帳繩上同心結的流蘇輕顫一下,與之相伴的, 還有那小鈴铛的輕碰聲。

帳中軟被衾香,青年與女孩的身影朦胧。

伽月小巧的鼻尖上沁出汗珠, 睫毛輕顫,白皙面孔上紅暈如霞。

……還要多久啊……

她不敢擡頭看, 耳邊只聽見粗|重急|促的喘|息聲, 伽月雖在百花樓長大, 但終究是黃花閨女,此前從未經過這種事, 盡管知道這是藥物所致, 情況不得已而為之,卻仍舊忍不住面紅耳赤, 渾身發熱。

她的手心更是發|燙,像要起火一般。

樓下曲子似要到高潮處,愈發高昂,鼓點愈來愈急促。

紗帳又被拽了下,繩帳上的同心結簌簌顫動。

鈴铛聲促促。

伽月睫毛也輕顫,忍不住擡眼瞧了眼床頭的人。

思無涯微靠在床頭,俊美的面孔如玉,染上醉酒般的紅暈,鬓邊發際滿是汗水,身體緊繃又仿佛脫力般的躺着,被子半搭在腰際,外衫不知何時已脫掉,裏衣淩亂,露出瘦削的鎖骨與清瘦的脖子。

脖頸微微發紅,偶爾高高仰起,喉結像幹渴至極般滾動吞咽。

思無涯雙眸盯着虛空,沒有焦點,頭發也略微散亂了,胸|口不住起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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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忽然轉頭,看向伽月。

伽月猝不及防,與他四目相對。

思無涯的眼尾更紅了,金色的眼睛異常明亮,又帶着些許迷離,眼中似有火光又似暈着水光,現出一種難以言說的脆弱感。

仿佛這時候伽月對他做什麽都可以,而無論什麽,他都無法拒絕與反抗。

思無涯薄唇不自知的微張,吐|息之間氣息滾|燙炙|熱。他皮膚白皙,嘴唇卻十分紅潤,此情此景下,朦胧昏暗的燈光裏,呈現出別樣的绮|豔之感。

仿佛一個不經人|事,漂亮又脆弱,又忍不住索求的貴族少年。

金瞳失神的看着伽月。

“抱着孤。”

思無涯聲音啞的不像話。或許他想像平日那般兇狠無情的命令,聽起來卻像在請求,甚至哀求。

伽月調整了下姿勢,因她睡在裏頭,這令她沒辦法用空着的那只手抱住他,只得挨着他躺下,靠着他手臂。

下一刻,卻被思無涯長臂一撈,抱在了胸前。

伽月整個上身便幾乎伏在思無涯胸前,他像個火爐一樣,熱的她冒汗,伽月耳朵貼在他心口,聽到裏頭急促而劇烈的心跳聲。

如千軍萬馬奔湧而來,如江河入海,急流奔騰。

思無涯重重的呼吸,喉間偶爾逸出難以克|制的聲音。難|耐時另一只手便會無意識的拽動紗帳,同心結不時晃動,與紗帳摩擦,發出細微而不規律的聲響。

這聲音聽在房中人耳中,無端被擴大數倍。

蘇煙會不會聽見……

伽月無法多想,只覺心裏也怦怦跳。

一直以來,伽月從進太子府,性命安危便維系依附于太子府,思無涯是主子是金主,然而到此刻,伽月第一次意識到一件事,思無涯還是個男子,俊美而正值年少的男子。

樓下破陣曲已近尾聲,鼓聲與琴音都驟然高昂,如夏日疾風驟雨。

思無涯的手臂越收越緊。

女孩柔軟的身軀,溫暖的手掌,以及香甜的味道……這一切都令人目眩神迷。

思無涯的意識仿佛有些迷離,放空,他的意識之海裏從來都是晦暗無光,雷鳴電閃,狂風驟雨……第一次風平浪靜,天空藍的炫目,海面中央的荒島上竟開出了絢爛的花朵。

花朵柔軟芳香,溫柔的包裹着他撫摸着他,思無涯閉上眼睛,眉頭微微擰着,殘留僅存的一絲理智試圖抗拒,卻發出難|耐而滿足的嘆息。

香味越來越濃。

好似怎麽都不夠,思無涯眼尾紅如血,手臂越來越緊,仿佛想将人揉進骨子裏。

他微微低頭,看見懷中的女孩柔軟漆黑的發,潔白秀氣的脖頸,小巧染紅的耳朵……思無涯愈發口幹舌燥,幹|渴的感覺幾乎達到極|致。

“……殿下,熱……”

女孩被抱的太緊,熱的不行,終忍不住動了動,輕聲開口道。

樓下鼓聲猛的拔高,舞曲達至最高峰,琴音瞬間傾洩而下。

思無涯頭埋在伽月脖子裏,悶|哼一聲,最後時刻嘴唇擦過伽月雪白的脖頸,肌膚滾|燙唇亦滾|燙。

激昂的舞曲結束,換上另一支婉轉悠揚的曲子,前一曲的鼓聲與琴音卻仿佛仍餘韻繞耳,袅袅不去。

伽月被思無涯抱在懷中,一動不能動,聽見許久之後,頭頂的呼吸漸趨平靜,彼此的心跳緩緩平複。

她掙了掙,思無涯手臂下意識緊了緊,之後終于放開了她。

“去哪兒。”思無涯嗓音仍帶着殘留的暗|啞之意。

“……浴房。” 伽月低垂着腦袋,極小聲道,飛快下床,疾步跑向浴房內。

浴房備着些許冷水,伽月盡量不發出聲音的小心洗過手後便匆匆返回。

經過大廳時,側廳門恰好打開,蘇煙貌似正要出來,看見伽月頓時微微一愣。

伽月估摸着可能該下一步行動了,便沒多停留,匆匆跑回內間。

粉賬垂罩着床榻,思無涯的身影朦朦胧胧,才發生過那樣的事,饒是伽月,也生出種不自然。

床榻上這一方空間內,一時靜谧無聲。

伽月仍舊回到榻上裏側,靠着牆抱臂坐下。

思無涯靠在床頭,已恢複平靜。

他眼尾依稀殘留着一抹淡紅,提醒着方才那幕并非夢境。思無涯眼眸低垂,金瞳斂藏,不知在想些什麽。

伽月以為蘇煙馬上就來了,誰知過了好一會兒她方出現。

蘇煙先站在外間輕喚了聲殿下,得到允許後方進入裏間。

蘇煙朝粉帳裏飛快的掃了一眼,不敢多看,又馬上移開。

“殿下,時間差不多了,奴婢出去叫人。”

根據之前蘇煙所述,伽月知道趙盛今日正等在某處,這便是去告知他“結果”了。

透過紗帳,伽月看見蘇煙已脫了外衫,只着一件低胸長裙,袒露出胸前部分冰肌玉膚,頭發披散在肩頭。

“伽月,注意裝扮。”蘇煙退出前提醒了句。

伽月忙應知道,待蘇煙一走,便也學着她的樣子,将發飾全部拆掉,頭發也散開披下來,外衣褪下,裏衣扯的亂一點……

經過剛剛的事,伽月也出了身汗,衣服随之淩亂皺巴,倒省去了刻意制造效果。只将衣領開口扯的略大一點,而後又用外衣胡亂裹住肩膀,制造出香|豔過後受到驚吓的情|态。

蘇煙那句提醒,不僅是對伽月,也包括思無涯,這種小細節往往不可大意。

伽月朝思無涯看去,他外衣早就解開,不知何時脫下,半截在床沿,半截垂在地上。

裏衣在方才的折騰中,也不知不覺散了大半,露出脖頸與若隐若現的半個胸膛,情|動時的紅暈還未褪盡,鬓角黑發微濕……

這模樣,倒完全不用再格外“裝扮”了,真真契合眼下場景,再逼真不過。

思無涯眼皮擡起,朝伽月看來。

伽月心口莫名一跳,慌忙移開目光。

思無涯已平靜下來,眸中恢複清明,神色冷靜,不辨喜怒,一雙金瞳注視着伽月,眼神幽深。

該不會被滅口吧,伽月心想。

其實這種事吃虧的通常是女子,但皇權之下又豈能只以男女來論,思無涯向來讨厭抗拒這種事,之前所有爬|床的,還未真正觸碰到他的人都下場凄慘,如今若要殺了她,也不過一念之間而已。

說到底,還是藥物害人。

“今日之事……”片刻後,思無涯開口道。

“今日之事我絕不會外洩,”伽月忙識趣道,“我懂得。請殿下放心,我會立刻忘掉,當作什麽也沒發生。”

伽月只差舉手發誓,認真的保證道。

思無涯卻眉頭微蹙,眸色冷下來,唇微動,似要說什麽,就在這時,外頭傳來隐隐聲響,是蘇煙的聲音。

“……就在裏頭……怎麽辦……”

來了。趙盛果然就在附近某處等着,來的這麽快。

正事要緊,伽月忙收斂心神,将頭發揉的更散亂一點,抱臂縮到床角,做出恐懼之态。

“殿下?”伽月極小聲的提醒道。

思無涯深深的看了眼伽月,眸色複雜,之後收回目光。

房門被推開,蘇煙領着趙盛進來,腳步匆匆。

“……殿下突然就倒了下去……聲息全無……王爺,這可要怎麽辦……求王爺救救奴家……”蘇煙帶着哭腔哀切道,直到這最後時刻,演技也發揮的十分穩定。

“疏散樓下閑雜人等,守好門口,找大夫來……不得走漏消息,不可引起恐慌……”趙盛沉着的吩咐道,演技也不遑多讓。

趙盛走進裏間。

房中粉羅紗帳低垂,罩着床幔,趙盛謹慎站在床榻幾步遠的地方。

“皇兄?”

紗帳內不聞思無涯之聲,唯有伽月小聲惶恐的抽泣聲。

趙盛看向蘇煙,蘇煙不動聲色的點點頭。

趙盛似仍有些不放心,口中道:“臣弟聽聞皇兄驟然發病,皇兄,你還好嗎?”眼神邊示意蘇煙。

蘇煙便走上前,掀開粉帳,當着趙盛的面伸手到思無涯鼻前試探鼻息,少息後,朝趙盛點了點頭。

趙盛一個箭步上來,急切的一把推開蘇煙,蘇煙被推的一個趔趄,順勢退開。

思無涯仰面平躺在床上,衣衫不整,發冠散亂,臉色蒼白,一只手臂脫力的垂在床邊,看起來了無生息。

趙盛親自伸手,試探思無涯鼻息。

伽月縮在床角,一顆心提了起來。雖然知道思無涯必然做好各種準備,看見趙盛這動作,卻仍不由感到緊張。

好在趙盛此人對自己幾年的“籌謀”十分自信,如今又急于求成,心中早篤定這次思無涯必死無疑,蘇煙試探過後便已務必确定,因而只是淺淺一試,便收回手,目光中已抑制不住露出狂喜之色。

趙盛喚了聲,門口守着的心腹近衛進來。

“宮中傳來消息沒?”趙盛問。

心腹答道:“暫未。”心腹朝床上瞥了眼,道:“殿下這剛……可能沒那麽快。王爺請放心,一有消息,必會馬上來傳。”

趙盛道:“好好,本王不急,呵,不急這一時。”又道:“你親自帶人去瞧瞧,不可掉以輕心,要确保萬無一失。”

心腹應是,轉身離開,關上房門。

房中暫且只有伽月,蘇煙,趙盛與躺着的思無涯。眼下趙盛“勝券在握”,根本不在意伽月與蘇煙的存在。

只要再稍微等等,待宮中的消息傳來,他便将得到想要的一切,也将鏟除所有的不利。

趙盛在房中踱步,背着手走了幾步,忍不住走到床前,站在床邊,居高臨下的看着“死去”的的思無涯。

“皇兄啊皇兄,想不到你最後竟是這種死法,實在是有失體面。”

趙盛瞟了眼床角的伽月,伽月抱着膝蓋,腦袋埋在膝蓋裏,只露出雙惶恐的眼睛。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倒也不算辱沒了皇兄的名聲,”趙盛面現得意與鄙夷,說道這裏,順手去撥了下思無涯淩亂的領口,“只可惜了這幅好皮囊,年紀輕輕……”

一句話未完,他的手腕猛的被人一把握住,思無涯驀然睜開眼睛。

“啊!”

趙盛正兀自得意狂喜,這一下幾乎駭的魂飛魄散,當下短促驚叫一聲,被燙到般拼命甩開手,往後急退幾步。

“你,你……你是人是鬼!”

趙盛腿腳發軟,瞪着思無涯。

“是你,害孤。”思無涯說。

趙盛聽思無涯開口說話,一時驚魂未定,狠狠瞪向旁邊的蘇煙。

蘇煙卻也一副震驚駭怕的模樣,驚慌道:“……這這怎麽回事?剛剛明明已經沒氣了啊……難道是沒死透……”

趙盛此時無暇顧及蘇煙,再度看向思無涯,只見思無涯雖醒過來,卻不像平日那般立刻回擊,而是仍舊躺在床上,面孔慘白無色,講話氣息微弱,剛甩開他手時,似也沒廢什麽力氣,顯得虛弱至極,顯然毫無還手之力。

何謂“還未死透”?便是将死未死,離死不遠了。

趙盛心頭擂鼓般急跳,生死成敗在此一舉,一旦思無涯活下來,他就完了。

“……你敢,害孤。”思無涯喘息着道。

“你本就該死!”趙盛迅速定神,立刻做出決定,既然已勢在必得,便幹脆不再掩飾,道,“異族妖物,早就該死。讓你茍活這麽多年,已是格外開恩。”

已顧不上叫其他人,趙盛走上前,重新站在床邊,目露兇光,道:“今日便是你死期。本王親自送你上路。”

伽月驚恐的往裏縮了縮,看似害怕的想逃離,實則離思無涯反而更近了點,緊張而警惕着趙安的舉動,萬一情況不對,也便于伸出援手。

“你敢。”思無涯喘了口氣,扯出一抹邪笑,“殺孤便是殺父皇,你敢弑父殺君?”

“你一死,他便也死了,又能将我怎樣?!”趙盛陰測測道,“況且,誰看見了?又有幾人知道?!”

思無涯的臉色變了變。

“皇兄終于也害怕了,哈哈”,趙盛露出快意得逞的笑容,“這些年你仗着同壽蠱身居太子之位,為所欲為,作威作福,騎在我們頭上,很爽是不是?可你終究是妖物,難登大雅之堂,怎麽可能真能君臨天下呢?你就不曾想過今日麽?”

思無涯咳了聲:“父皇倒看錯你了。”

“父皇?哈哈,他也早就該死了。”趙盛冷笑道,“以為本王不知他的盤算!但又如何,這天下終究是我的,本就是我的!”

趙盛心中藏怨多年,免不得宣洩般的發洩一番後,不再廢話,直接伸出手,掐住思無涯脖子。

“成也同壽蠱,敗也同壽蠱,想不到吧,”趙盛兇相畢露,狠聲道,“你與那老東西便同生共死,一起去死吧。”

他雙手掐住思無涯脖頸,既欲置思無涯于死地,自是下了狠手,力度十成十,死死掐下去。

思無涯妄圖推開趙安雙手,卻仿佛毫無力氣,只能徒勞的扼住趙安手腕。

伽月心快跳到嗓子眼,緊張的手心冒汗,不會出差池吧……眼見思無涯呼吸困難,不由不安,恨不得出手相幫。

蘇煙站在不遠處,對伽月搖搖頭,示意不要輕舉妄動。

“你……敢……要孤的命……”思無涯艱難道。

“要的就是你的命。”因為用力,趙盛眼睛發紅,面目近乎猙獰,口中吼道,“去死,你們都去死,本王……”

轟的一聲,門被踹開,紛雜的腳步聲響起,很快,便沖入裏間。

先進來幾名皇宮侍衛與思家軍,接着,皇帝的身影出現。

看見他們,伽月的心終于放下來。

來的當真剛剛好。

趙盛徹底呆住了,極度愕然之下一時無法控制表情,面上仍保留着猙獰的殺意,仿若石化般。

幾名侍衛沖上前,拉開趙盛。

“殿下!殿下!”

思無涯捂着脖子,狼狽的咳嗽,雖虛弱,卻發出聲音:“父皇,救兒臣。”

皇帝見他還活着,登時大松一口氣,繼而轉向趙盛,大怒道:“逆子!”

趙盛終于反應過來,倉皇的掃了眼,他的人包括心腹口中塞了布巾,雙手被倒剪,刀劍架脖,全被悄無聲息的擒拿住,整個百花樓不知何時早已一片肅靜。

趙盛雙腿發軟,條件反射般噗通跪下,口中道:“父皇,這都是誤會!聽兒臣解釋。”

“朕在外面全都聽見了,也都看見了,還需什麽解釋?”

皇帝一路幾乎飛奔而來,額上冒汗。

“倘若不是朕接到消息來的及時,怕已死在你手中,”皇帝眼中怒火翻湧,咬牙怒喝道:“狼子野心,喪盡天良!竟敢做出殺兄弑父之事!”

“接到消息?”趙盛看看皇帝,又猛然回頭看向思無涯,仿佛明白了什麽,不可置信的睜大眼睛,瞪着思無涯:“你,是你,你居然……”

思無涯面色慘白的躺在床上,一副虛弱受害的無辜模樣。

“父皇!這都是那妖物的計謀!父皇,不能上他的當啊,父……”趙盛急切而瘋狂地想要辯解,皇帝擡手,趙安便被強制捂住嘴。

“血濃于水,朕對你一再容忍,”皇帝道,“誰知你竟喪盡天良,欲取朕之性命……先帶回內務府,暫押慎刑司。”

趙盛被拖走。

百花樓不知何時已是一片肅靜,趙盛被帶走後更是靜寂無比。

伽月手心的汗慢慢變涼,知道算是塵埃落定,無事了。

皇帝還未走,仍站在原地,侍衛們退開,取而代之的是太醫上前為思無涯診治,很快,太醫查出結果。

太醫朝皇帝低聲禀報,昏暗的燭火中,皇帝眸中神色變幻,冷冷沉沉盯着思無涯。

“謝父皇相救,”思無涯嗓音微啞,道,“幸虧父皇來的及時。”

頓了頓,又誠懇道:“二弟定是一時糊塗,父皇不要太苛責于他,畢竟血濃于水。”

皇帝暗暗咬了咬後牙槽,沉聲道:“既已無事,明日便進宮來。”

皇帝從太醫那裏确認過思無涯性命無虞後,便不再多留,轉身離開,只留下太醫與處理善後的幾人。畢竟百花樓非久留之地。

桌上的酒已作為證據被收起,今日凡屬進過這廂房的人都得帶走,蘇煙也在其中,先行被帶離。

太醫在床前為思無涯細細診斷外傷內傷,對窩在床角的伽月不敢多看。

伽月已趁亂穿好了外衣,見事态平息,卻也不敢亂動,又怕妨礙太醫行事,便移到靠床尾的位置,先坐着緩緩已麻掉的腿腳。

這時一個皇宮侍衛過來,瞧見床上的伽月,作為重要的“當事人”,自然也該帶走,侍衛只以為伽月乃百花樓女子,态度便十分簡單粗暴,徑直過來一把拽住她,便往下拉扯,口中喝道:“你,過來!”

侍衛過來時思無涯正阖着雙目,又有太醫擋在眼前,一時未察。

伽月猛然被拽,還未來得及驚呼,卻見思無涯驀然睜眼,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之勢一掌辟向侍衛。

侍衛中了一掌,撒開手,捂着胸口退出好幾步。

“誰讓你碰她?”思無涯金瞳冰冷,殺意頃刻間一覽無遺。

侍衛驚疑不定,不敢再動伽月,慌忙告罪,惶恐退下。

伽月吓了一吓,倒也沒有太吓着,不過那侍衛力氣不小,手腕上白皙的肌膚上瞬時留下幾條紅指印。

思無涯目光落在那紅印之上。

他自己的脖子上被趙安掐留下的紅痕更嚴重,甚至傷到了喉骨,思無涯并不覺得有什麽。但不知為何,看見伽月腕上那幾道無關緊要的淺淺紅痕,卻分外不舒服。仿佛哪裏也被抓撓了一般。

“殿下。”一思家軍侍衛上前來,躬身聽命。

思無涯目光暗沉冷漠,盯着剛剛那侍衛離去的背影。

侍衛拱手,領命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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