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無暇

無暇

伽月的腦中有一瞬的空白, 旋即意識到即将會發生的事。

她當初本就是作為替身入府,知道或許會有這樣一日。如今生死關頭走過一遭,這一日到來時, 并未有太多意外,一切仿佛水到渠成,自然而然。

唇瓣厮/磨,氣息火熱。

思無涯身上才泡過藥浴, 混雜着淡淡酒香, 連他唇齒間都似染有酒氣,無端令人微醺。

“殿下……”

伽月很快便要喘不過氣來,從前在百花樓多少聽說了些知曉了些,真到這一刻, 卻終究紙上得來終覺淺。反倒思無涯此前未經人/事,卻仿佛無師自通,逐漸摸出些門道。

伽月想要推開他,喘一口氣, 唇/瓣方微啓,便被鑽了空子, 一下子就說不出話來。

疾風吹春池,蕩起陣陣漣漪。

春夜微寒, 衣衫不知何時盡數落在床上, 薄薄的寒意浮起, 很快又消散,很快熱了起來。

伽月被奪了呼吸, 頭腦中幾乎無法思考, 唯有耳邊重重的氣/息/聲,分不清是她的還是他的。

“還未回答, 為何孤平安無事,你便開心?”

思無涯暗/啞的聲音在透氣的間隙響起。

什麽?

伽月趁機喘了口氣,迷蒙的思索:“……我是殿下的人,殿下……無事,我自然,開心……唔。”

“哦,所以如此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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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二字說的格外重。

“難道不是孤若有事,你就再得不到財寶了嗎?”思無涯氣/息不穩,啞/聲中帶着股莫名的意味。

伽月不明白他為何執着于這個問題,尤其在這樣的時刻,慢慢聽清他話語,頭腦昏沉,下意識的張口,“啊也是……”

接着她吃痛的叫了聲,唇上力道不輕,甚至隐隐嘗到了鐵鏽之味。

再接着,她為這個回答付出了無法言說的代價。

思無涯身體總是很冷,如今卻熱的很快,額上淺淺一層薄汗。

他的手型優美,常年握鞭,指腹與手心積下層薄繭,手指修長而白皙,緩緩去向。嬌小的女孩團起來。

猶如冷水滴進油鍋,春風席卷大地,轟然一聲,所有的壓抑與克制在這一刻盡數崩塌。

燈火微閃,窗上紅色的喜字在微弱的燈光下熠熠生輝,思無涯深深看着她,紅帳落下,掩蓋掉一切輪廓。

蠟燭燃燒跳躍着,燭油滴滴落下。

思無涯似被雲朵包圍,全身輕飄,如夢如幻。燭火搖曳,輕輕的搖曳,

原來是這樣子的。

曾經他認為那些皆是罪惡的,惡心的,思無涯的出生,曾經的見證,有生以來的經歷都這般認定,時至今日,他依然厭惡,思紅眉的瘋癫更印證了這一點。

不可重蹈他們覆轍,陷入罪惡的泥沼與深淵,哪怕已曾在伽月手中初嘗過甜頭,哪怕內心深處早渴望着,卻仍然固守着,壓抑着,不要動念。

然而如今這一切卻都在伽月面前崩塌了。

有人因他平安無事而比他自己還開心。

在那樣的那一刻所有的的焦躁終于平複了下去,好似壓的想忘望終于得到滿足。

思無涯不曾真正擁有過什麽東西,從不知真正的“擁有”會令人如此愉悅。

那是比殺戮與鮮血更要數倍的感覺,連靈魂都仿佛在戰/栗,發抖。怎麽會那麽那麽,那麽那麽的好,令人眷戀而瘋狂。思無涯脊背猶如山脊,将人緊緊的抱着,在這世上,這是唯有她能給的感受。

手臂中的人,眼中似有水光,長睫如蝴蝶般輕輕的顫動。

“殿……下……”

思無涯喉滾動,眼尾紅意泛濫,望進女孩水凝凝的眼,素來冷硬沉郁的心軟塌一片。

“叫孤的名字。”思無涯低頭,迷戀而輕柔的啄她,一下又一下。

伽月已快意識迷離。

“思,思無涯。”

簡單的幾個字,卻仿佛碰觸了某道開關,思無涯金眸炎炎,再無法克/制……

翌日伽月醒來時,外頭已天光大亮,她迷蒙睜開眼,一時不知身在何處。

倒是熟悉的被擁在懷中的姿勢。

伽月微微動了動,緊接着頭頂便傳來溫熱的觸感。

“醒了?”思無涯的聲音仍帶着啞意。

身體傳來酸軟的同時,昨夜的記憶鋪天蓋地湧來……伽月忘記自己何時睡着的,抑或是被迫昏睡了過去,只記得最後一切都淩亂的不像話。

伽月:…………

不是說男子第一晚都比較弱嗎?誰說的!壓根不是這樣!

伽月全身發軟,她雖在百花樓待過,終究乃黃花閨女,想起昨日種種,面頰倏然發熱。

一時間不敢擡頭,猶如小鹌鹑般埋下頭。

她本就在思無涯懷裏,這一埋,幾近貼近他的胸膛。

伽月:……

思無涯抱着人的手臂緊了緊,他一夜沒怎麽睡,卻精神極好,金眸明亮。

以往早晨醒來時伽月偶爾睡迷糊了也會往他懷中鑽,但這般模樣尚是第一次見。

“羞什麽?”思無涯微微挑眉。

不說還好,這一說伽月只覺更擡不起頭來,埋的更低了,然而棉被之下,兩人俱幾乎未着存縷,這一貼近,□□肌膚便自然相貼……

伽月想退,卻被緊緊禁锢在懷中,如何能退……

思無涯低頭,看見女孩小巧的耳朵已紅豔如血,登時笑了起來。

伽月本還在試圖掙紮,聽見這笑聲,驀然靜下來,

生平第一次聽見思無涯笑的如此愉悅。

不是刻意僞裝的笑聲,也非諷笑或冷笑,而是真正愉快心悅的笑聲。伽月甚至感受到他胸腔中的震動。

她情不自禁擡頭,這一看之下,不禁怔住。

思無涯面孔如玉,那雙金瞳此際燦若朝陽,光華流轉,眉間帶着一種懶洋洋的餍/足之意,薄唇紅潤,猶如浸潤了水光,盡顯潋滟之色,更帶着一種攝人的绮靡之感。

聽說女子經/事後會變得不一樣,男子也會這樣嗎?

伽月知道思無涯是好看的,如今卻好看的令人幾乎不能直視,她怔怔瞧着,不知誰的心跳聲重重跳躍。

她看的呆住,殊不知她此刻模樣亦不遑多讓。

女孩秀發如雲,白皙面孔上一抹紅暈,昔日澄澈的烏黑眼眸中帶着女子天然的羞赧,仿若花骨朵一夜間成熟,悄然躍放枝頭。

花兒悄然綻放,雪白的花瓣,層層疊疊,風光無限。

思無涯的眸光霎時暗下來。

與此同時,伽月也感覺到了一些什麽。她面頰再度熱起來,耳朵發燙。

思無涯的氣息籠罩下來,伽月徒勞的推了推。

思無涯喉嚨間淡笑了聲。

在她耳邊說了句話。

是不是所有男子初|經|事後後,一段時間內都會這般那般的。伽月至少從思無涯身上印證了這一點。

接下裏的幾日裏,伽月幾乎連院門都未出去過。

思無涯仿佛從一個極端走向了另一個極端。

伽月徹底收回曾經關于他不重/欲的想法。

甚至疑惑,他那遭受蠱與毒折磨多年的傷痕累累的身體,竟蘊藏着那樣兇猛而源源不絕的力量。

“……殿下,近日要,解毒,身體……”伽月斷斷續續,破碎的說。

“孤問過,無礙。”

伽月實在不知他是如何問出這種問題的,又覺得是他能做出來的事,他這個人向來想如何便如何。

福伯福嬸一日三餐按時送來,兩人憨厚樸實的臉上現出種隐晦的“過來人”意味,體貼的在每日飲食中多加了道補湯。

伽月:……

伽月有時實在受不住了,想起百花樓中耳濡目染聽到的一些小招數,便試圖以此能早點結束。

起初倒是有效的,她稍一主動,思無涯便受不了,眼尾紅的要滴血般。然則之後卻仿佛替他打開了另一扇門,簡直得不償失。

“原來還可以這樣。唔,小月亮喜歡?孤知道了。”

沖破了心理障礙的思無涯在床/榻間展露出了鮮為人知的另一面。從前小月亮此類的稱呼聽在耳中并沒有什麽,如今夾雜着或輕或重的喘/息,直令人面紅耳赤。

再這樣下去,伽月只覺自己恐怕可能會死在這偏遠小山村。不能再繼續這樣待在房中了,她實在受不了了。

在她的強烈要求下,思無涯終于被她拉出了門。

村中除了福伯福嬸之外,無人再知伽月這行人的身份,但思無涯那雙金瞳實在太過具有标志性,于是外出之時,便蒙以綢帶相遮。

那綢帶絲質透薄,能夠掩住瞳仁顏色,卻又尚能視物,不至完全看不見。

春天真的來了,陽光明媚,桃花絢爛,風一吹,花瓣翩飛,猶如下起桃花雨。

伽月與思無涯一起出門,走過村中小路,走在田野間,走在盛放的桃樹下。

思無涯身着月白錦袍,不若京城中的華麗做派,鬓邊東珠取下,做從前江湖兒郎的裝扮,頭發半披在肩頭,只以簡單的發帶或玉簪相固,別有一番風情。

思無涯皮膚偏白,綢帶蒙住雙眼,只露出高挺的鼻,潤澤鮮豔的紅/唇,更添一份神秘感。

世人皆知太子思無涯有副好皮相,卻多被妖瞳與他的瘋狂脾性而遮蓋,如今稍稍斂起殺意與戾氣,這幅好皮囊的美方肆意而真切的鋪展開來,簡直奪人心弦,驚心動魄。

伽月即便見慣了,也忍不住心中不時砰砰跳。

村人們只以為思無涯是京城來的貴公子,患有眼疾,路過此地,稍作停留。不少人看見思無涯便紅了面頰。

盡管思無涯眼下收斂了氣場,比從前平和許多,卻依舊令人不敢輕易接近。

倒是伽月,很快便與村人們親近起來。

起初村人們以為她是公子的夫人,後來才知只是婢女,便少了拘謹,遇見便主動與她招呼。

伽月長相清麗脫俗,卻身形嬌小玲珑,且一雙圓圓的眼睛如同貓兒眼般,澄澈無辜,又十分愛笑,令人望之便生親切之意。

“姐姐,你的裙子好漂亮。”

“姐姐,你身上好香,比桃花都香。”

“姐姐,送你花花。”

孩童們十分喜愛伽月,圍在她身邊叽叽喳喳。伽月拿出糖果,笑吟吟分給他們,同樣的,也會收到孩子們回饋的各種果子或自家制的小吃食。

“姐姐姐姐,有人讓我問你,你啥時候走?能不能多留些時日?”

有小孩捧着一把野花,遞到伽月面前,指着一處道:“陳家哥哥讓我送給你的。”

遠處的山坡上,站着幾個年輕男子,推推搡搡的朝這邊張望着。

孩童們嘻嘻的笑。

伽月還未接花,還未來得及說什麽,不遠處坐着曬太陽的思無涯已變了臉色。

“思伽月,過來。”

思無涯眼上蒙着綢帶,唇線冷硬,冷冷朝山坡上瞥去。

伽月生怕有人要遭災,忙走到思無涯身邊,拉了拉他的衣袖。

“好好牽着孤。”

思無涯冷道,收回目光,握住伽月的手,從孩童間穿過,路過捧花的孩童時,順手取過那束花,丢在地上,足下毫不留情的踏過。

孩童們早已噤聲,紛紛避讓。山坡上的幾人撓撓頭,讪讪走開。

田間綠意蔥茏,萬物蓬發。

修長挺拔的青年牽着輕盈玲珑的女孩,走在燦爛的春日裏。

思無涯的手心平日裏偏涼,卻骨節勻稱,皮膚幹燥整潔,握着十分舒服。

從前思無涯對伽月的親昵多體現在夜間無人,同榻相擁而眠時,如今卻無論白天夜晚,都仿佛形影不離。只要出門,便喜歡牽着她。

哪怕什麽都不做,也時時刻刻待在一起,一時半會不見,便不高興的找人。

伽月跟着思無涯上了村落後山荷塘裏的一艘小舟。

上半年枯敗的藤蔓已被撿拾幹淨,新葉在溫暖的天氣裏零零落落的重生,尚不茂盛,已然可以相見再過幾月荷葉連天的模樣。

伽月摘了片半大的荷葉,蓋在臉上,伏在思無涯身前,眯起眼睛。

太陽暖融融的曬的人很舒服,沒有朝堂風雲,沒有勾心鬥角,也不用為生計與未來擔憂,在這裏,無人相識,當真是最為輕松惬意的時光了。

兩人就這麽躺着曬了半日太陽。

伽月慢慢的睡着了,然後慢慢的醒來,旋即睜大眼睛。

“你……!”

“噓。”思無涯慵懶暗/啞的聲音在耳邊。

伽月萬萬沒想到他居然膽子這麽大。這可是船上!況且這船又小又舊,哪堪胡來。

“不……”伽月試圖抗議,一動,小船便晃動起來。

“不要亂動,掉下去孤可不救你。”思無涯輕而易舉的制住她。

伽月果然不敢再動,思無涯卻動起來。

是時太陽西斜,天光仍舊明亮,鳥兒欲歸巢,村中開始徐徐冒起炊煙,隐隐可聽見大人呼喚小孩回家吃飯的聲音。

小舟輕晃,河水蕩漾。

伽月鬓發與呼吸皆已混亂,身體卻被思無涯的外衫遮蓋的嚴實,未露一寸春光。她的一切,都只有他可觀賞。

伽月咬着唇,心中又急又慌,只怕被人發現。

“張嘴。”思無涯瞥見她唇上隐隐的血色,眸色沉下來,捏住她的面頰,強迫她松開力道。

伽月捶打了下思無涯胸口,無聲的催促,仍竭力死死咬住唇。

“怕什麽。”思無涯說,“誰來孤便殺了誰。”

思無涯忽然現出惡劣的笑意,狠了下,船身頓時大幅度晃動起來。

伽月登時驚叫一聲,不由抱緊了面前精瘦的腰。

叫聲驚起河灘草間的水鳥,撲騰着翅膀咕叽咕叽飛遠了。

伽月羞的捂住嘴,思無涯笑起來。

“膽小鬼。”

他從不知自己竟會有如此貪/欲的一日,看着伽月軟綿綿不堪承/受的模樣,心中會不忍,卻又無法控制的想要更多。

怎麽會如此甜美,她的靈魂與身體,從裏到外,都甜的令他發抖。怎麽樣都不夠似的。思無涯尤愛伽月情動到深處時的樣子,總想将人欺負的更狠一些。然而往往他自己也跟着失/控起來。

“……思伽月。”

每每到最後,唇間心間都是這個名字。

伽月最後是被抱着下小船的。

迷迷糊糊的感覺到輕柔的清理,之後是溫暖的胸膛,她靠在思無涯胸前,有力的臂膀抱着他,沉穩而從容,有種引人沉淪的安定感。

沒人溫柔以待過思無涯,思無涯大抵一生也學不會真正的溫柔,但他未必不是一個好伴侶。

在他的認定之下,認定範圍內,會給予對方屬于他的方式,獨有而周全細致的對待。

伽月從不愛多想,這時候卻迷糊想到,作為思無涯的第一個女人,日後他大抵會多少記得她吧。

因為這點特殊性,他尚且對她如此,以後他那位真正的心上人,他的妻子當是幸福的。

……我在想什麽?

微風吹來,伽月瑟縮了下。

“冷?”思無涯垂眸,問道。

伽月閉着眼嗯了聲,思無涯的手臂便緊了緊,步伐加快。

福伯福嬸的藥随每日送飯時送進來,思無涯連續服用了幾日後,嘔出幾口黑血。

福伯福嬸松口氣,旋即拱手賀喜。

“不負殿下所托,恭喜殿下,此毒已除盡。”

伽月也跟着松了口氣,從今日起,思無涯不必再每日受那毒性痛苦折磨了。

思無涯擦掉唇上血跡,倒不見太多喜色,雲淡風輕的笑了笑,旋即賞了些錢。

福伯福嬸忙推辭。

“收下。”思無涯道,“孤另有一事需你們幫忙。”

福伯福嬸忙道不敢,不知何事。

思無涯指了指伽月,“她面上的疤痕,看看能否徹底除淨。”

在福伯福嬸的能力與忠心得到真正認可後,思無涯向對方提出了這要求。

伽月一怔,不由摸了摸面頰。

當年受傷後,楊媽媽也曾帶她醫治過,力圖恢複如初,然則傷口太深,整個京城的醫館都無法保證能做到。

楊媽媽不願冒險白花錢,後來時日久了,疤痕愈深,便愈難再治。

雖後來聽說出了西域秘藥,藥效奇特,但不僅價格昂貴,也恐不能徹底除淨。

伽月早已習慣它,甚至常常忘記它,此際聽思無涯這般說,意外之餘,莫名怔了怔。

“很醜嗎?”伽月摸摸臉頰,笑道,“我覺的沒有關系的,不必浪費……”

“孤不覺得醜,”思無涯輕擡起伽月的下巴,指尖輕拂過那道陳年舊痕,淡聲道:

“但,思伽月,當完美無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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