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病因
病因
思無涯的眼神瞬時冷沉下來。
“你還是要走。”
伽月今日才剛察覺自己的心思, 一時間心緒紛雜而繁亂。
記憶中許多不美好的畫面在腦海中反複翻滾:阿娘被趕走時阿爹麻木而冷漠的樣子;繼父虛僞的情意與殘忍的算計。
阿娘苦澀的淚水,悲憫的殷殷叮囑與懇切。
百花樓裏無數聚散離合,虛情假意, 勞燕飛分……
它們是伽月實實在在經歷過的人生,伽月并非被永久困囿其中,但它們也确實留下了深重的難以磨滅的印痕。
如同曾在人群中走失的小孩,再到人多的地方, 第一反應大多會不由自主的想要躲避, 逃離人群。
或許待得一些時間緩一緩,能夠重新凝聚勇氣,敞開心扉。
但眼下明顯不行。
既然思無涯已先一步說出來,這個問題兩人遲早還是得面對, 伽月索性點頭,道:“殿下,還是按當初所說履約吧——說好了您找到她後,我便可以離開。”
思無涯冷冷的盯着她。
他忽而譏諷的勾了勾唇:“她只是個謊言。”
什麽意思?伽月很快反應過來, 意思是木錦柔并非他真正的心上人,一切都是假的, 既是假的,那麽當初的約定也就算不得數?
“話不是這樣說, ”伽月極力忍住了“無賴”二字, 極力平和的講道理, “ 我們約定的是‘她’回來,至于她與殿下的關系是真是假, 并沒有關系, 不能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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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伽月,孤再提醒你一遍, 不要得寸進尺。”思無涯神情徹底冷下來,他握緊了軟鞭,手背上青筋隐隐凸起,已是動怒預兆,勉強克制着。
是你不要不講道理,伽月低垂了眼,無意識的絞了絞手指,便是最開始進府,與他說話都沒有這般艱難過。
而思無涯其實原本就是這樣的人,想做的事,想要的東西,豈會輕易放手,盡管有時或許只是為了掌控在手中而已。
事已至此,無法再退卻,否則日後可能更無開口的機會。
“殿下,您如今已是九五之尊,天下皆是您的,人人俯首稱臣。”伽月輕聲道。
思無涯金瞳冷冽:“如何?”
伽月口中發幹:“日後會有更好的人伺候您,會伺候的更好。”
思無涯冷盯着她:“所以,如何?”
伽月咽了咽嗓子,道:“日後也會有更好的人陪伴您,真心……”
剩餘的話語戛然而止。
“你以為誰都能是思伽月!”
思無涯驀然暴怒,面色陰沉至極,擡起執軟鞭的手,指着伽月:“你閉嘴!”
說起來,這尚是他第一次對伽月如此重怒,伽月見他擡手,看見那軟鞭,反射性的以為他要打她,本能的倉促退後幾步。
思無涯的手停在半空。
她眼中的驚恐與害怕一覽無遺。
她居然怕他?
全天下的人都可以怕他,唯獨她不可以!無論什麽原因。
思無涯放下手臂,怒極反笑,薄唇勾起好看而惡劣的弧度。
“留在孤身邊不好嗎?就這麽想離開?”
思無涯緩緩走向思伽月,修長的身影籠罩過來,帶着股無法躲避的脅迫感。
“怎麽辦,孤還沒厭,還舍不得放你走呢。”
他逼近伽月,抓住她的手腕,修長五指似要捏進她骨頭裏去。
“想走,孤偏你要你留下。沒有孤的允許,你哪兒都不能去。”
伽月手腕發痛,他黑色的影子猶如一座大山壓在她頭頂,令人本能想要逃脫。
她被逼的擡頭,看見燭火映在他眼中,金色的瞳仁如同兩簇熊熊燃燒的火焰,散發着瘋狂而暴戾的炙熱氣息。
思無涯本就是個瘋子,什麽事都做得出來,這一次,他的瘋用在了她身上。
阿娘淚流滿面的面龐,凄慘逃跑的身影,阿爹麻木冷漠的眼神,繼父獰笑而殘忍的追逐……走馬觀燈般一時湧入伽月腦中,盡管眼前的情形是不同的,卻仿佛同當年阿娘一樣,被迫着被追趕着拖進某段人生……
伽月今日接受的信息實在太多,木錦柔,思無涯,她自己的內心……本就心亂如麻,此刻被思無涯一激,頓時心亂至頂點,再難以保持理智與平靜。
她平日裏總是乖順柔和,然而力氣卻不小,漲紅了臉,拼命掙紮。此刻唯一的念頭,唯有擺脫他,離的遠遠的。
思無涯看着拼命掙紮,妄圖逃離的人,眸中怒意翻湧,唇角的笑容卻越來越大。
“想去哪兒?”
“沒有孤的允許,你哪兒都別想去。敢擅自離開,孤便打斷你的腿。”
軟鞭冷冰冰挑起伽月的下巴,繼而壓在她咽喉最軟的那節喉骨之上。
“以為孤真不會殺了你。”
軟鞭如銀蛇,貼在伽月的肌膚上,伴随着令人顫|栗的冰涼觸感,還有越來越沉重的力道。
他真的起了殺意。
伽月被他扼着手腕,無法逃離,掙動之下,打翻了桌上的茶具,杯壺滾落,稀裏嘩啦碎了一地。
仆役們早遠遠避開,無人敢摻和進來,就連黃總管也不在,只留下個青湘候在外頭。
青湘戰戰兢兢探頭,眼見不對,咬牙噗通在門邊跪下:“殿下,您弄疼姑娘了!”
“滾!”思無涯怒喝一聲。
金瞳如火般燃燒,冷冷盯着伽月,伽月一只手扣在他的手腕上,抵禦着他的力道,她的手不自知的在顫抖。
思無涯目光閃了閃,怒意未消,咬咬牙,終松了手。
兩只手都松開,面上的笑容也去随之斂去。
“想離開,除非你死,或者孤死。”
思無涯離開後,青湘方敢沖進去,扶住伽月,伽月手腕與喉嚨上都紅了一片,隐隐發痛,她一時說不出話來,眼角泛淚,咳嗽了幾聲,心有餘悸。
思無涯仍是那個思無涯,發起瘋來肆無忌憚。
白日裏吹過風,晚上又這麽一番折騰,伽月第二日便有些受寒發熱,原本以為沒事,誰知到了傍晚卻發起高熱來。
很少生病的人一旦病來反而來勢洶洶,伽月當晚就躺下了。
生病了自是不用再去正院那邊,倒省了與思無涯見面,否則一時真不知如何面對。
然則這一病就是好幾天,高熱時斷時續,反反複複,一直不退。府醫看過後,又請來了宮中的禦醫。
伽月昏昏沉沉的躺着,聽到外面禦醫們在低聲說着什麽。
房中很靜,伽月知道自己只是風寒,倒不至于太擔心,禦醫們的聲音壓的很低,大抵是黃總管來問詢病情,畢竟她是太子的人,不敢絲毫怠慢。
“……心中郁結……少刺激……”
伽月迷迷糊糊的聽見零星半點,意識漂浮,複又睡過去。
這麽過了兩日,高熱終于退下去,只是仍精神不佳。
晚上喝過藥後,便早早睡下。藥有安神之效,伽月很快便陷入昏沉夢鄉。
夜風攜着花香,徐徐吹佛。
春|帳內,伽月睡的很沉,黑發柔順的披散在枕上,雙眼緊閉,對外界并無所覺。
思無涯掀開輕薄的春|帳,站在床邊,眼眸低垂,靜靜注視着那熟睡的臉龐。
他坐下來,修長手指拈起枕邊一縷秀發,于指尖輕輕碾|磨。
“孤已将那女人處理了,可惜你沒看到。”
那日從東院離開,回到正院後,便見木錦柔送進來一封信,她大抵等不及了,動作很快,信中請求見思無涯一面,除了想一敘舊情外,更透露出有要事相告,其意昭然若揭。
彼時思無涯餘怒未消,滿身暴戾殺氣,盯着那信,卻忽而笑了笑。
只因想到了伽月初初進府時主動投誠的事。
同樣的事,不同的人做起來卻帶來完全不一樣的感受。
一個多麽有趣,一個卻如此無聊,如此惡心。
思無涯沒再多看一眼,直接将信燒了,火光映在他冷酷的眉眼上。
“将她舌頭剪了,剁碎,喂狗。”
喜歡講話不是壞事,不會講話才令人厭惡,這是愛嚼舌,喜大放厥詞之人應有的下場。
若非她擅自出現在伽月面前,又怎會引發伽月的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