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章節

逼迫我擡起,我看着他烏沉的眼眸裏自己惶恐的表情、驚悚的臉。然後,見他頭一低,我的唇面感到一片潮濕的溫熱……

他居然……

呆頓了半秒,我回神,開始拼命掙紮。可我們力量懸殊,我的反抗全是徒勞。最後,我高擡起腳,狠跺向他的腳面!他吃痛松了手勁,我趁勢一把将他推開,他趔趄倒退了好幾步。

高秘書被突來情況驚得忘記合嘴,她臉上的細紋似乎在這瞬全被撐開了,鼓鼓都是氣。始作俑者嘴角冷漠上彎,透着縷縷徹骨的寒意。他一絲道歉的意思都沒有。當然,他也沒有在看我,而是用挑釁的目光牢牢鎖住律先生,他似乎要從律先生的表情裏追蹤到什麽。

我用力揉擦嘴唇,雙眼幹澀發疼,再顧不得許多,扭身就跑。我跑出房門沒跑兩步就聽到“啪!”一記響亮的耳光聲,以及杯碟砸地的聲音……

連我自己都會被吓一跳的可怕的臉,律照川居然……

他、他不會是個瘋子吧!

我這才想到,剛才,他低聲自語的那句話是——“我真是瘋了……”

突來的沖擊令我不知所措,我跑進庭院,跑進植物叢,我躲在幾株灌木之後,讓其繁茂枝葉将我完美隐蔽,我盡我所能蜷縮自己,隐入牆角。

我喃喃安慰自己:“沒關系的,和朋友們在一起,我很安全。”

剛從沉夢裏蘇醒那會兒,我很怕見人。唯有躲入芭蕉樹下,聽風聲聽鳥鳴,看螞蟻辛勤勞作,圓滾滾的四葉草随風而舞。和它們在一起時,我忘記了孤單、害怕。

風很輕,日光很暖。這一隅,好像鯉城老家吶。靠着牆角,慢慢的,我睡了過去。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醒來時,天色已黃,我本想起身,卻聽到有人來了——

“……你為什麽當着律先生的面做那種事?”

是高秘書!

“我是他唯一的兒子,我離經叛道是他最受不了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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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秘書和律照川談話為什麽要來這邊?

“所以,你是故意刺探?”

“我很好奇,我這麽對待那女人的女兒,他會有什麽反應……”

說的是我。

律照川:“他氣走我媽媽還不算,竟還把她的女兒還帶到家裏來,我們的律先生,可真夠癡情!”

“少爺!不要胡說!”

我擡手摁住胸口,那裏似壓了塊石頭,令我呼吸不暢。

“少爺,你得多體諒一下先生……”

高秘書放柔聲調試圖勸慰,律照川卻不領情,直接打斷高秘書的話:“高秘書,你到底還是站我爸爸那頭啊。你看着吧,那個牧雪州,我一定會讓她生不如死!”話音一落,就聽到一串遠去的步聲。

“少爺少爺,你別沖動!”高秘書高喊着,匆忙跟上。

我重重咬着唇,雙手止不住的顫抖。

律照川的懷疑,他的恨意。我是明白的。

今春,我在老家曬書時,風從舊書裏吹出一張紙,我順手展開閱讀,發現它是一封信。雖年代久遠,紙張已泛黃,鋼筆字跡被點滴水印沖湮,已經讀不通順了。但悲切字句卻透過紙面準确抵達。這是一封未寄出的情書,我記得當中有這麽一句——“我決定,永生不再見你,恰恰因為是我深愛你。”

收件人是律湛名,落款是冰兒。

而我,剛剛知道,冰兒是我媽媽的小名。

所以,律先生與我媽媽,曾是一對戀人……

【004】風暴前奏

我是被晴晴抓到的。

律照川和高秘書走後,我繼續躲藏在植叢,一聽着腳步聲,我就迅速貓腰攀爬轉換陣地。縱然我身手敏捷,這裏也不是可以躲迷藏的地方,在撤換新地盤時我被晴晴逮了個正着,她眼圈紅紅,甚至還帶了哭音:“雪州小姐,你到底去哪了!我們找你快找瘋了!大家早在餐廳入座,就等你一個了!”她說完拉着我就走,我甚至來不及換掉身上的衣服,直接被請到了餐廳一衆人面前。

當時,他們看我的目光……我能說,髒衣和醜顏很配嗎?

律先生獨坐桌首,律照川、蘇惟寧坐他左側,我坐右側。雖為多人用餐,卻集體關閉語音頻道,調羹磕中碗邊的脆響都成了難忍的噪音。最早蘇惟寧還說幾句“孔子曰:中午不睡,下午崩潰。孟子曰:孔子說的對!”之類的俏皮話活躍氣氛,卻苦于無人接茬,最後,他也放棄了努力。

我匆匆塞填食物,只想快快結束用餐。但我狀如饕餮、狂風掃落葉的進食方式反讓律先生以為我吃不夠,連連為布菜。大蝦紅皮油光發亮,小圓木耳可愛生脆……僅一眨眼,我的餐碟之上,食物立刻高高堆成一座小山。律先生關心的重量遠超出我的胃所能承當的份量,我這才意識到自己用錯了招,匆忙調整策略,恢複平時。

因過敏未消,餐碟裏的肥嫩海鮮、鮮美菌類令我十分為難,我必須強制抵擋住它們對我的誘惑,非常努力地克制着。見我舉箸躊躇,律先生問:“雪州,你不喜歡吃海鮮嗎?”我還來不及回複,律先生已擡手請高秘書讓羅姨加道水蒸蛋,律先生補了句:“你媽媽……和你小時候都很愛吃水蒸蛋。我沒記錯吧。”我一怔,我媽媽的确很喜歡水蒸蛋。

“父親記憶力真好,不知道父親記不記得母親喜歡吃什麽?我又喜歡吃什麽?”律照川突然冷漠發聲。

“你想說什麽?”律先生不答反問。

“父親有閑情關心外人,怎麽就沒想過要關心一下自己的身邊人呢。”

鼻頭立刻聞着點硝煙味,父子大戰又要來了?我捧着湯碗緊張看兩人。

“雪州不是外人。”律先生沉聲說道,“而且,你母親也不需你為她打抱不平。倒是你,你這是在撒嬌嗎?”

律先生話音剛落,我喉嚨裏發出“噗”的怪聲——

我的心登時一沉:為什麽!這怪聲偏巧卡在律先生的話尾,聽上去像是像是在嘲笑律照川。

我小心擡眼律照川,果然,他森然盯住我,聲音陰側側的:“你笑什麽!”

“我,沒有……”我可以指天發誓,“我是被嗆到。”

“行了。”律先生出聲,“你不要欺負雪州。”

律照川深深看了律先生一眼,突然詭異地笑了:“既然父親都這麽說了,我怎麽敢讓父親失望。”說完,他将餐具一丢,起身走人。

我呆若木雞,對面的蘇惟寧也呆滞茫然。

“雪州、小寧,菜要涼了。”律先生說。

站在律先生身側的高秘書未發一言,她直直看着我,毫不掩飾她的厭惡。

對此,我深深的、深深的垂下頭。

唯有健康強健的體魄才能抵擋暴風雨的侵襲。雖沒有本事預知遭遇,但至少要有準備。不愉快的晚餐結束後,我更加勤快做早操了,我還加了項目,舉啞鈴……

出乎我意料的是,我預判即将侵襲的暴風雨遲遲不來,這個家反而變得無比安靜。

律先生恢複了他原本的工作狀态,不停歇地在各大城市上空飛着,很難才能見到。律照川亦終日不見人影。

家裏除了高秘書、晴晴、還有位姓羅的阿姨。羅姨主要負責廚房,我曾試圖為她分擔一些瑣碎家務,當時我剛将袖子挽起,指尖還未碰着水就被一臉驚恐的羅姨攔住了:“雪州小姐,你可別這樣。”她對我即客氣又警戒,我剛開始我不解,後來我明白了,羅姨以為我在搶她的工作。

在律家我無所事事,便告知高秘書我要外出,對此高秘書倒未阻撓,只是以我“剛來京,人生地不熟”為由,讓晴晴全程作陪。結果,白天晴晴陪我逛街,晚上熬夜補白天落下的工作,陡增的工作量令晴晴疲累不堪叫苦不疊。幾次之後,我便不要求外出。

我一次次明了自己在律家的定位:安靜如一件家什,才是盡職盡責。

好在,她們有午休的習慣!

下午一點至兩點,是她們雷打不動的午睡時間。于是,該時段成為我珍貴的放風時刻,等她們睡下後,我從小門出去,在兩點之前回來,躺回床上假裝剛睡醒,便可安全過關,得此法後,我獨自外出了幾次,都沒被發現。

出門時,我會帶上筆和本,沿着大路直行,并繪制簡單的地圖。我觀察街頭風景、來往行人,留心記錄街邊小店玻璃門上貼着的招聘廣告。

即便此處不是繁華的中心商務區,它也努力散發着繁榮昌盛的氣息,行車行人無一不是步履匆匆,這點與悠閑靜谧的鯉城完全不同。大都會的氣息令我明白,自己真的已離開了鯉城。或許,我無法再回去了……

這日,我偷溜出去的戰利品是買到心儀的毛筆、水彩顏料和畫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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