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章節

怪地揪安全帶不撒手。我盯着正前方,腦海中不由地回放之前發生的情形。想着想着,覺得雙頰燒熱,我捧臉降溫。

“牧雪州,失憶,是什麽感覺?”律照川突然問我。

欸?

我想了想,慢慢說:“我是牧雪州。我爸爸是牧如笙。我媽媽是林如茵。我家在鯉城雙新街28號。

“在很長一段時間裏,這段話是我的功課,我每天醒來就背一遍。因為我需要反複确定,才知道自己是誰……

“我會說話,日常生活無虞,我只是忘記自己是誰,忘記了與周圍人的關系,剛從醫院醒來時,感覺真安靜啊,是腦袋一片空白的安靜。我怕見人,每張面孔對我而言都是陌生的,即便是面對我的父母……

“一開始,我沒辦法控制這種恐慌。最後我發現,只有躲在庭院裏,躲在濃密的樹下,我才覺得自在。慢慢的,我就好了……”

不知不覺,我說了很多很多。律照川莊重地聆聽着,他無聲的陪伴令我感到了一些慰藉。

不過,我發現,我控制的這個話題,不可遏止地滑向沉重。

仔細說來,除了連綿的噩夢。我的失憶生活并無難捱之處,在修養期間,我還鬧了不少笑話,每件都可拎出逗人一樂——

“我每天抱着相冊認人。識別人臉好難啊,我怎麽都記不住。有天,有人來訪,我一看他的臉,心中一喜,因為我居然知道他是誰!我第一次,把照片上的人給認出來!我特別高興地招待了他,還故作熟稔地與對方聊天,期間,對方一臉尴尬。他走後,我把筆記本拿出來看,才知道自己将人家的名字背反了,他的全名是林統範……哈哈哈哈……”

“牧雪州……”

“嗯?”我哈欠連連。

“你不用強迫自己說話。”

呃,被他看穿了。

“那我睡一下……”如此我便不再客氣,歪靠椅背,閉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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疲累感頓時爬上我的肩胛。在陷入沉眠之前,我恍恍惚惚想到,剛才律照川的聲音有些不對,聽上去,有些哀傷。

我的故事,有這麽慘嗎?

不知道睡了多久,我在浮動的暖光中睜眼,車子已行駛在城市的街道之上,路燈飛速後側,像是列隊整齊的游魚。我搖下一點窗,用指尖追風。然後,我看到了在一片暗路裏,唯獨它明亮的花店。

“看!那是我工作花店!”我喃喃自言自語道,“我得和老板報告一聲吧?只是這麽晚了,他人還在不在店裏……”

律照川将車在路邊緩緩停下。

“去吧。”他說。

我卸了安全帶跑過去,推開店門而入,鈴铛聲清脆響起。休息區內,張濟帆正背對着店門而坐,聞聲轉頭。

“老板,我回來了。”我說。

張濟帆從沙發上彈起,他驚呼着向我而來,給了我一個暢快的大擁抱。

呃……

“牧雪州,你可吓死我了。”他松開我,指着我的額問,“……沒事吧?”

我撓頭:“就破了點皮。老板對不起,沒能完成任務……”

“還管什麽任務啊,那個不重要!你要是出了點什麽事,我就活不了了。”

我之前并不覺得他話術如此誇張。

我尴尬:“沒那麽嚴重!”

這時,我見沙發上有人緩緩站起。

我突然意識到,花店這麽晚未收,是因為張濟帆有客人。

我立刻挽救道:“老板,我先走了。”

張濟帆還未及回複,那位客人已穿過林林花材,走到我們面前。

我擡眼看他,愣住了。

張濟帆的客人不是別人,正是我之前潑了人家一身灑咖啡的那位。

“這位是花藝大師,許塵。”張濟帆為我介紹。

原來他就是許塵!

這個名字我很熟,我從張濟帆口中聽過無數次。

許塵,本圈最具盛名的花藝大師,其作品屢獲國際大獎。張濟帆極其傾慕他的才華,想邀請許塵來店裏客座。為此,張濟帆數度拜訪許塵的工作室,可是許塵都婉拒了。

我沒想到,這位傳聞中的許大師,如此年輕。

更沒想到……

許塵目光緊緊鎖着我,這目光,似凝結着千言萬語,又空洞無辜。我心随之猛烈一撞。他猶豫,最後似想确定什麽似得,小心翼翼:“你是——”

“對不起!請你原諒!”我朝着許塵猛一鞠躬。

張濟帆被我突來這招給驚住,小心探問:“你們……認識?”

我立刻湊前,低聲解釋:“不認識。之前,我不小心将咖啡灑人家新衣上,說好要賠幹洗費,結果我沒錢,就拿咖啡優惠券抵……他好像很生氣。”

張濟帆一臉不可置信,壓低聲量:“雪州你真是……太有創意了!”

我聽得出,他原話似乎不是這個……

“許老師,她是我們家的專屬插畫師。”張濟帆立即上前一步,“小牧啊,今兒個太晚了,你先回去吧。”

後頭這句是對我說的。

“好的老板。再見老板。”

我再次向許塵點頭致歉,推門跑出。

希望,我犯下的事兒別攪黃了張濟帆的事才好!

我跑出店,見律照川的車依舊停在街邊。他端坐車內,見我出門,他側身為我開了車門。

“我以為你先走了呢。”我有些不好意思地說。

律照川不快地斜了我一眼:“我看上去就那麽不懂事?”

“不是,花店離家很近嘛,平常我都是用走的。”

“那是平常。”他冷酷地說。

我不由地笑了。

看來,這是他的風格。

“謝謝。”

我鄭重說道。

語言在此刻如此蒼白,無法準确道明我心中的感激。反複斟酌之後,我依然只能說一句謝謝。

回到律家,我們互道晚安,各自回自己卧室。用暖水沖浴之後,我躺入松軟的大床。聞着被子的香氣,我感到一陣心滿意足。

我倦極了,我隐約覺得,我和律照川之間,有了些微變化,但變化從何處開始的,我卻說不出個所以然。

迷迷糊糊中,我還想起,我問律照川“他怎麽會來”,他沒有正面回答。

【021】許塵

由于第一本畫冊銷售成績很好,張濟帆開始籌劃制作第二本畫冊。而我因有前作的經驗,被張濟帆升為項目組副組長。我的時間立刻被排得滿滿的。

連續忙碌幾周後,我終于收獲一日休假。得了空,我連忙将鏡子送去修理。經驗老道的老師傅小心翼翼将鏡子後座拆開,将碎裂的玻璃渣取出,然後用毛茸茸的圓球輕掃木框上的灰塵。待裁好新鏡面準備往回安裝時,老師傅突然嘆道:“這件可是好東西。”

我連連點頭。

他将木鏡框旋轉着圈觀察,解釋道:“以前的家什,都有那麽幾件是帶機關的,藏點小物件的。好比這面鏡子,它也是個帶機關的!”

老師傅說着,拿起一小針輕輕一挑。果然有個小門彈開,門後藏匿一方正空間。我大驚奇,不由得鼓起掌。

我探頭瞅一眼:“裏頭有東西。”

老師傅将裏頭的東西拿出,是一張泛黃的紙。他小心展開,嘆到:“喲,這東西也是老物件了!”

說着,老師傅将紙張交給我,我小心托着雙手去接,好奇地捧到眼跟前看,這張被珍重收藏的紙,不是借條、不是存折單,而是一張出生證明。它被收藏的很好。雖然,時間已過去很久,藍色的墨水字微微暈開,但字跡是清晰的。

出生證明:姓名,牧雪州;血型,O……

我的出生證明?!

O型?

“牧雪州,你在發什麽呆!”

小葉屈起兩指大力敲擊我的桌面,将我從思緒的深潭中震出,我定神回望她,她眉頭一緊,不滿道:“牧雪州,你這兩天怎麽回事,老是心不在焉的,你別仗着老板做你後盾就想偷懶!我讓你做的事情你辦完了嗎?”

我努力回想,實在想不起她交待了我什麽:“對不起……你想讓我做什麽?”

小葉調整氣息,她忍着怒氣:“我讓你把教學用的那點花材送到教室去,你準備拖拖拉拉到何年何月?你把你的魂藏哪個角落休息了?”

我循着她的指尖看去,她說的“那點花材”是足足三大桶的馬蹄蓮!

“就我一個人搬嗎?”

她眉頭一挑:“怎麽?有意見?”

“沒有!”我說。

花店二層就是花藝教室,以往都是閑置狀态。從上周起,它一改往貌,日日人潮擁擠。

因為許塵來了。

許塵突然答應了張濟帆提出的合作——來店裏客座,張濟帆可真是高興壞了。簽約那天,張濟帆鋪了紅地毯、擺上香槟塔,讓所有店員列隊歡迎許塵的到來。我也擠在長列中。

許塵一下車,便受到我們這群人形态誇張的熱切歡迎。他微微一怔,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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