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縱情天空 我會投訴你

第68章 縱情天空 我會投訴你

江鷺時鐵了心要怪在燕鴻翔頭上, 燕鴻翔冤枉至極卻有心無力。

他無數次強迫自己忘掉,如驚雷一般不斷閃現的畫面再次降臨在眼前, 模拟機中心的驚鴻一瞥,讓他看到了笑容燦爛的江鷺時。

他那樣鮮活,又那樣陌生,完全沒有面對自己時的拘謹、警惕與漠不關心。

如果不是向雨東帶着一臉欣慰與得意闖入,那應該是他值得用一生銘記的場景。

燕鴻翔被忌妒的狂風淩虐,卻堅定地選擇隐忍。

他不是不可以名正言順地把他們分開, 再給姓向的一點教訓。

但他沒有。

燕鴻翔被滔天的委屈逼紅了眼睛。

他明明什麽都沒做,卻因為一個身份、一個無法選擇的出身,被江鷺時強加上承擔不起的罪名。

燕鴻翔真的很想問一問,這對他公平嗎?

可惜江鷺時根本不會在乎他的感受。

面對那張浮現着嫌惡與厭恨的臉孔, 燕鴻翔仿佛被無形的鐵鏈縛住手腳,被鐵通般的大掌掩住口鼻, 被冰冷的利刃刺穿喉嚨。

所有的掙紮失去意義, 掏心挖肺的辯駁被堵在嘴裏。

江鷺時說得沒錯,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

在這件事上, 他确實沒辦法理直氣壯地說出“和我無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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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事到如今, 燕鴻翔最後悔的不是在錯誤的時間出現在模拟機,而是懊惱于自己瞻前顧後失了先機。

早知如此, 他就不該在乎什麽爛透的規定, 顧忌什麽該死的身份。

不就是被罰績效嗎?

哪怕被一撸到底, 被逐出家門, 他也要帶江鷺時去模拟機。

只要能讓江鷺時捧在心上憐惜,不虧!

燕鴻翔想象着那樣的畫面,情不自禁地在唇畔漫上憧憬又自嘲的笑。

他真傻, 為什麽沒有早點想到。

也許現在也不晚。

郭錦良催大家入座,其他人陸續回到座位,江鷺時也在抹了一把臉後,帶着一身頹唐坐下。

燕鴻翔卻突兀地站了起來。

他沖到江鷺時面前,仿佛一只被暴雨澆透的喪家之犬,在漏下第一縷陽光時抖落一身髒水,只求能江鷺時能給他一個機會。

“跟我走。”燕鴻翔一把抓上江鷺時的手腕,不由分說地拉着他出門。

身後傳來此起彼伏的喊聲。

“你們去哪兒?還想不想要德育分?”

“鷺鷺!”

“江江!”

“你們要上廁所嗎?我、我也去……”

燕鴻翔充耳不聞,越走越快。

剛剛回神的江鷺時使出全力剎住腳步,冷聲喝道:“你幹什麽?”

燕鴻翔不說話,披荊斬棘般繼續向前,直到被更為堅定的江鷺時扯了回來。

江鷺時質問:“你發什麽瘋?”

燕鴻翔也覺得自己瘋了,是被江鷺時逼瘋的。

他紅着眼睛說出自己的目的:“和我去模拟機。”

江鷺時愣了一瞬,蘊含着憤怒的雙眸煥發出一絲光彩,下意識往前挪了一步,問:“真的嗎?”

燕鴻翔慶幸這步棋走對了。

他從沒想過,整日和別人強調“敬畏規章”,自己卻有帶頭違反規定的一天。

但他一點不在乎。

燕鴻翔說:“是,我帶你去模拟機。”

他把另一只手放在江鷺時的手上,總是挺拔的身軀有意矮下一點,眼中溢滿不切實際的期許,仿佛在哄一個迷路的孩子。

“你放心,明天,不,要不了那麽久,今天下班前,對我的處罰就會下來,到那個時候,你是不是就能原諒我?”

“……”江鷺時從驚喜到迷惑,好半天才反應過來燕鴻翔說了什麽。

他霎時有些洩氣,說:“我以為……你要幫向雨東說情……”

向雨東!又是向雨東!

燕鴻翔不記得第幾次從他嘴裏說出這個名字,每次都像一劑毒藥灌在心裏。

然而這還沒有結束。

燕鴻翔沒能等到江鷺時的諒解,只等到他低頭斂眸,一個一個地把掐在他腕上的手指掰開。

當最後一根手指被殘忍剝離,江鷺時用堪比死水的平靜語調給了他答案:“我不會去的,同樣的錯誤,我怎麽會犯第二次?”

燕鴻翔手上空了,心卻被填滿了。

明知道按江鷺時的脾氣,随便一個阿貓阿狗都是同樣的待遇,他仍舊不死心地問一句:“你不想我被罰,是嗎?”

“是。”江鷺時并不否認。

剛才的事雖然是個誤會,但也算提醒了他。

江鷺時恨自己太沖動,別人争相巴結的公司少東,被他當着那麽多人的面數落一頓。

星耀航空上上下下幾萬人,數來數去,他也就能和燕鴻翔說得上話,雖然他從沒有把自己放在眼裏,動不動就給自己臉色看。

江鷺時猶如溺水的人,拼盡全力抓住浮于眼前的救命稻草。

他不擅長趨炎附勢,不然也不會混到如此境地,好聽的話說不出來,也就稱呼上體現出一點尊敬:“燕總,您能不能……能不能幫向雨東求情……”

燕鴻翔苦笑,他不是無所不能的救世主。

處罰文件出來之前,也許還有回旋的餘地,現在這樣,已然覆水難收。

“你一定要這樣難為我嗎?”

江鷺時猶豫一下,換上最樸素的措辭:“求你……”

也許是覺得“求你”兩個字分量不夠,江鷺時雙膝一軟,朝着燕鴻翔跪了下去。

燕鴻翔大驚,伸手把江鷺時接住,卻像被抽了力氣似的,不只任由一雙手從自己的手臂滑落,還和江鷺時一起跪了下去。

為什麽?

燕鴻翔在無聲地吶喊。

他巴不得江鷺時求他,為了他的垂青、為了自身的前途、為了挂掉的考試、為了去模拟機。

哪怕為了一只小貓小狗,也好過為了一個不知道從哪兒冒出的同學。

腳步聲由遠及近,林謙鶴一把攙上江鷺時的手臂,說:“你這是幹什麽?”

江鷺時轉頭,眼底充盈着水光。

林謙鶴知道他委屈了,恨不得當場把他抱在懷裏。

他克制一下,說:“我幫你想辦法,好不好?”

燕鴻翔問:“你能有什麽辦法?”

林謙鶴居高臨下睥睨而視:“這不是你需要操心的,燕總。”

他本想攙着江鷺時回教室,不想被對方推開。

江鷺時動作很慢,好像一組被刻意放慢的電影鏡頭,徹底分開的剎那,心思敏銳的林謙鶴仿佛聽到琴弦斷裂的銳鳴。

“回去吧。”江鷺時挺直脊背,在空蕩蕩的走廊上越走越遠。

五名學員才把應急醫療的東西記清楚,轉眼又要騰出空間,把應急設備理論填進腦子。

這部分課程非常重要,不僅因為課程內容繁瑣,還因為關系到空乘培訓的兩個重點之一的“大撤”,也就是撤離的全流程演練。

這部分學不好,實際演練肯定會一團糟。

和應急醫療相似,學完理論,老師把所有設備擺在桌面上。

滅火瓶、救生衣、補漏夾……曾經只在書本上看過照片的東西,通通出現在眼前。

光滅火瓶就有兩種,數量、存放位置、檢查方法、使用方法、什麽東西着火用哪一種,全部要記清楚。

和前兩天不同,因為課前的一段插曲,有人愁雲慘霧,有人心不在焉。

已經挂掉一門課的江鷺時本該認真對待,沉甸甸的心事卻讓他分了心。

他無數次問自己,該怪誰呢?

向雨東是好意,他沒辦法怪他。

高管們照章辦事,也挑不出錯來。

至于燕鴻翔,江鷺時承認,把氣撒在他身上确實有違公平。

所以……

他終于找到了最該怪罪的人。

那就是他自己。

如果不是自己莫名其妙地出現在這個節目,就不會和向雨東偶遇,向雨東也不會想到帶他去模拟機,後面的事也就不會發生。

桌上擺滿求生設備。

哨子、反光鏡、手電筒、應急發報機、煙火信號筒、海水染色劑。

第一次見到這些東西,江鷺時除了震驚就是感嘆。

設計人員多麽偉大!

他們把各種能用來發信號的東西都塞了進去,只要你還有一口氣,就能讓路過的飛機、船只找到你。

現在再碰到這些東西,江鷺時只想把自己嚴嚴實實地藏起來。

齊鳴鷗拿着反光鏡亂晃,江鷺時來不及躲避,眼前被照出一片炫目的白光。

另外幾人也被齊鳴鷗晃到了,大家七嘴八舌,有警告的,有制止的。

混亂中,郭錦良極具标志性的聲音闖了進來。

“聽你師父說,你飛得很好?”

“會背就一定會幹活嗎?江鷺時是吧,我會一直盯着你的。”

“你站着幹什麽,非要等我說嗎?”

“不好好反思自己什麽地方做的不好,還有臉去駕駛艙?”

檢查班上,江鷺時被郭錦良罵了一路,後來又因為想去駕駛艙看落地,被郭錦良以“心思不在飛行上”為由堵在前廚房辱罵。

那是江鷺時有限的人生裏最為黑暗的一天。

一邊是比發動機轟鳴還要大聲的謾罵,一邊是手足無措的兩艙空乘,以及時不時過來上廁所的頭等艙旅客。

江鷺時把頭低得很低,竭力逃避那些人或同情、或看戲的表情。

他唯一會說的話是“對不起我錯了,不要趕我下去”。

就在這個時候,林謙鶴出現了。

起初,兩艙空乘以為他要去洗手間,還貼心地為他指引方向。

“林先生,這邊……”

林謙鶴向他道了謝,沒按他指示的方向走,而是來了個180度的大轉彎,直接來到郭錦良面前。

不要說林謙鶴是頭等艙旅客,公司有姓氏服務,即便手上沒有他的資料,也能憑這張臉認出來。

郭錦良立刻換了一副臉孔,恭恭敬敬道:“林先生,您有什麽需要嗎?”

林謙鶴問:“他犯了什麽錯嗎?”

呵,那可太多了。

郭錦良倒是非常樂意和他分享江鷺時的愚蠢,可惜林謙鶴沒有表現出一丁點的興趣。

在郭錦良張嘴的同時,林謙鶴已經把他的話堵了回去。

“就算犯錯,說到底也是同事,實在沒必要罵到整個頭等艙都能聽到。”

這話像是責怪郭錦良吵到大家休息,郭錦良連忙道歉。

林謙鶴不置可否地“嗯”了一聲,轉而面向江鷺時,伸出手,小心幫他把胸前搖搖欲墜的“實習生”名牌扶正,說:“況且他還是實習生,會犯錯也很正常,難道你在新人時可以時時事事滴水不漏嗎?還是你的前輩對你充滿包容,有什麽事也只在私下說?”

“我……”

郭錦良急于解釋,林謙鶴擡手制止,神情跟着嚴肅幾分,像提醒,也像警告:“這是在飛機上,兔子急了還咬人。”

“林先生,對不起,是我的錯。”郭錦良表面認錯,瞥向江鷺時的餘光裏滿是不屑,直到林謙鶴又一次開口。

“我非常懷疑你作為乘務長的工作能力。”林謙鶴再次看了一眼郭錦良的姓名牌,雲淡風輕地抛出讓所有人震驚的話,“我會投訴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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