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縱情天空 你現在知道我有多在乎你
第76章 縱情天空 你現在知道我有多在乎你
一句話沒頭沒尾, 但江鷺時聽得出來,燕鴻翔的每一個字裏都帶着責備。
他似乎總是這樣, 強勢又自我,全然不顧旁人的感受,一上來就發洩情緒似的興師問罪。
哪怕知道他是好意,也難以對他生出好感。
江鷺時厭倦了,也煩透了,他正眼都沒瞧燕鴻翔一下, 像敷衍更像賭氣,說:“對,難得你有自知之明,你确實錯了。”
燕鴻翔被噎了一下, 努力撐起的一身尊嚴抖落一空,他氣得雙眼通紅, 語無倫次:“你……你才錯了……”
江鷺時根本不關心誰對誰錯, 他擺了擺手,一臉淡然:“沒事的話就讓開。”
正事沒說,怎麽可能讓開。
燕鴻翔以逼人的氣勢更近一步, 把唯一的去路擋得嚴嚴實實。
“幹什麽?”江鷺時擡眼看向他, 目光中的警惕鋒利又刺人。
燕鴻翔躲開他的注視,煩躁地整了整領帶。
平複幾秒後, 燕鴻翔用商量的口吻把見不得人的私心說得冠冕堂皇:“江鷺時, 你能不能不要把私人情緒帶到工作中?”
這一口大鍋扣得莫名其妙。
江鷺時反問:“什麽意思?”
燕鴻翔憋了許久, 好幾次瀕臨爆發, 又礙于鏡頭忍了下來。
現在,當着江鷺時的面,終于可以問個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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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鴻翔既生氣又委屈, 一定要江鷺時給他一個解釋:“你不請假,我管不了你,你負責指揮,我可以無條件服從,我處處依着你,你就是這麽對我的?”
江鷺時自問沒什麽對不起燕鴻翔的地方,望向他的眼神透着茫然。
燕鴻翔最恨他這副無辜的樣子。
明明是他讓自己失控,他卻置身事外全無波瀾。
燕鴻翔很想把眼前的人用力剝開,再狠狠揉碎,似乎只有那樣,一個從不為他駐足的人才能真正屬于自己。
燕鴻翔也沒想到,自出生起,順風順水二十多年,他居然在江鷺時面前栽了跟頭,遍體鱗傷到爬都爬不起來。
他認命似的冷笑一下,說:“你可真會往我心上捅刀子。”
江鷺時受夠了啞謎,雙手掐腰,指尖摳在身體裏,問:“你到底想說什麽?”
“還不是剛剛的考核。”想起方才的情形,燕鴻翔怒火中燒,聲音不自覺地提高,“後艙洗手間起火,你為什麽讓辜白鴿去支援?我不比他專業嗎?”
雖然說術業有專攻,但燕鴻翔的本職工作是飛行員,其他部分各有千秋,應急訓練卻是相同的。
幾個人裏,數他最有經驗,不是燕鴻翔自誇,哪怕另外幾人“菜”了一點,他也完全有信心帶領大家通過考試。
但是今天,向來被視為核心的燕鴻翔沒了用武之地。
如果換成別人,他根本不會輕易屈服。
但是這個人是江鷺時的話,他卻心甘情願地放下一身桀骜,順從又配合地給江鷺時打下手。
燕鴻翔以為,江鷺時會把他當作得力助手,繼而委以重任。
他甚至在視線相交的幾秒裏,不自覺地在腦海裏編織着兩人并肩作戰的情景,結果卻是他想多了。
當江鷺時選擇和林謙鶴去後艙,留他和辜白鴿在前艙時,燕鴻翔忍了。
當江鷺時和齊鳴鷗在客艙應付考核,對自己不理不睬時,燕鴻翔也忍了。
當江鷺時說出要辜白鴿支援,就是不要他去幫忙時,燕鴻翔再沒辦法忍了。
一次兩次是意外,第三次呢?
燕鴻翔受不了被江鷺時這樣對待,難道在江鷺時眼裏,他就沒有一點可取之處?
“你就這麽讨厭我?”
江鷺時終于明白,所謂的“私人情緒”是什麽。
他确實讨厭燕鴻翔,也不想和他有任何交集,但多年的空乘工作早已消磨掉他的任性。
從被郭錦良刁難,又沒辦法爽快辭職開始,江鷺時便深刻地認識到一個道理,出來掙錢,他既不能選擇旅客,也不能選擇組員,制服一穿,他就是沒有“哀怒”,只有“喜樂”的演員。
燕鴻翔又算得了什麽,他又不是沒有忍過。
況且當時情況緊急,一面要提防節目組挖坑,一面要擔心其他人有疏漏,他連考核都顧不過來,哪兒能分出心來顧及其他。
江鷺時實在沒想到,燕鴻翔會在意這些細節。
他不解道:“你怎麽會這麽想?就是因為你足夠專業,我才讓你留在前面。”
萬一前面起火,也只有燕鴻翔能獨當一面。
“真的嗎?”燕鴻翔沒那麽容易被糊弄。
他擡起下巴,雙眸迎着光線,卻如枯葉隕落般陡然變暗。
燕鴻翔自嘲地笑了一下,極不情願地說出事實:“你是不想看見我吧?”
江鷺時算是明白了,把私人情緒帶到工作中的不是他,而是燕鴻翔。
他好像挨了一棍,整個人天旋地轉,差點摔倒。
江鷺時分不清是被燕鴻翔氣的,還是被愈演愈烈的胃痛折磨的。
燕鴻翔就在眼前,他卻顧不上對方會不會注意,伸手在胃部胡亂按了兩下。
疼痛沒有一絲一毫地減緩,反而如深淵裏伸出的一只手,毫不妥協地拽着他下墜。
江鷺時痛得說不出話,停了片刻,急促地喘了兩口氣。
燕鴻翔沒能等來江鷺時的辯解,以為他默認了。
“我說對了?”燕鴻翔凄楚一笑。
也是,江鷺時一定還在為那個什麽同學生氣。
燕鴻翔既無力又絕望,明明和他沒有關系,為什麽要怪在他的頭上?
“可惜了……”燕鴻翔發自內心地笑出來,“節目才錄到一半,還有一個月的時間,你再怎麽不想看見我,也不得不看見我,想躲都躲不開。”
他的話果然刺激到江鷺時,江鷺時大概非常難過,話音剛落,他緩慢彎下腰,還用手捂上嘴。
燕鴻翔并不比他好受多少,特別是在看到江鷺時的反應後。
“怎麽?”燕鴻翔心如刀絞,咬着牙問,“你現在不止讨厭我,還覺得我惡心?”
江鷺時幹嘔了兩下,什麽都沒吐出來。
他疼得受不了,意識昏沉中,完全忘了有沒有吃過藥,又吃過多少,只是本能地把止疼藥當作救命稻草。
在他又咽了一顆藥後,燕鴻翔終于發現不對。
江鷺時臉色慘白,目光渙散,額頭上全是汗。
燕鴻翔顫聲問:“你……你怎麽了?”
江鷺時搖了搖頭,默默等待藥物起效。
燕鴻翔急了:“我不是說過嗎,不舒服就請……”
他還有一堆責備的話要說,結果一個字都沒說出來,全被江鷺時悄無聲息的動作壓了下去。
燕鴻翔做夢都沒想到,嘴上說着讨厭他的江鷺時,竟然主動向他靠過來。
他單薄又脆弱,仿佛初生的嬰兒,把對世界的好奇與依賴全部寄托在他的身上,安靜又乖順地靠在他的肩頭。
下颌抵着鎖骨,明明有一點痛,燕鴻翔卻無法抑制地揚起唇角。
怒氣消散了,委屈不見了,積蓄的痛苦被落下的花瓣徹底掩埋。
“你……”燕鴻翔心裏一甜,嘴上仍舊不願示弱,“你別以為這樣我就會原諒你。”
江鷺時沒有說話,但燕鴻翔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把更多的重量壓在自己身上。
燕鴻翔挺直脊背,用盡全力撐着他,冷硬的心腸開辟出一個柔軟的角落,他用輕緩的聲音點亮一盞暖意融融的燈。
“好吧……”燕鴻翔說,“我原諒你了,就算你說得對,我相信你選辜白鴿是因為我比他專業,可是……”
他還是想和江鷺時站在一起。
“算了……”燕鴻翔妥協道,“過去就過去吧,我不計較了,但是下次……你一定要叫我。”
他近乎哀求的說完,江鷺時一言不發,沒有給他承諾。
燕鴻翔并不氣餒,大理石牆面上點綴着白色亮片,像極了冬日裏飄落的雪花。
他徜徉在被白雪籠罩的回憶裏,唇畔漫上更深的笑意,說:“你不知道吧,我很早就見過你,比他們都早,就是你來面試空乘的時候,我特意找人要了你的聯系方式,結果被你當成騙子,拉黑我就算了,還報警讓警察抓我。”
往事歷歷在目,大概因為時不時拿出來回味,并沒有因為時間推移而變得暗淡。
燕鴻翔笑了一陣,慢慢垂下高昂的頭,用鼻尖在江鷺時的頭發上蹭了蹭,說:“即便這樣,我也沒有怪你,沒人知道,我在公司例會上提議保留應聘者的入職資格,其實是因為你,也就是說,只要你願意,随時都可以回來……”
江鷺時終于有了反應。
他似乎有所觸動,如同水裏的小魚吐出泡泡,發出一點微不可聞的聲音。
“什麽?”燕鴻翔湊近一些。
也許是燕鴻翔的動作大了一下,下一秒,江鷺時順着他的肩膀滑了下去。
燕鴻翔心頭一緊,伸手一撈,單手攬在江鷺時的腰,将人重新固定在自己身上。
每次見面,說不了幾句就要吵起來,江鷺時難得願意聽他說這麽多,他幹脆借着這個機會袒露個明白。
燕鴻翔收緊五指,讓兩人的體溫在指尖交融,問:“你現在知道我有多在乎你?”
頓了頓,又問:“那……你也原諒我好不好?”
他沒等來江鷺時的原諒,倒是等來一個讓人厭煩的聲音。
急促的腳步突兀地響起,又突兀地在門前停下,林謙鶴喊道:“鷺鷺,你在裏面嗎?”
他敲了敲門,沒人回應。
江鷺時說了要去洗手間,如果洗手間沒人,他又會去哪裏?
林謙鶴帶着疑惑轉動門鎖,将門推開。
灰白色調的洗手間裏,兩個身影相擁而立,在金燦燦的陽光中,投下一道不分你我的陰影。
林謙鶴一眼看到面向他的燕鴻翔,至于另一個人,雖然看不到他的面孔,但被大一號的西裝襯出的清瘦背影并不陌生。
林謙鶴仿佛在一瞬間被抽掉了魂魄,好半天才回過神,嗓音幹澀又陌生:“鷺鷺……”
江鷺時沒什麽反應,不動也不說話。
燕鴻翔替他回答:“有事嗎?”
說完,他炫耀似的收緊手臂,把江鷺時抱得更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