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聞香
第27章 聞香
哪吒和崔珏進正殿沒多久,葉挽秋正望着庭院裏那些怪石幽草發呆。
白無常瞧出她的心思,于是提議:“從生死簿裏找人可不是一件容易事。三太子和判官大人估摸着得好一陣才能出來。帝女閣下若是等着無趣得緊,要不随我去外面走走?”
她想了想,覺得也是個消磨時間的辦法,便當即同意道:“多謝白無常。”
“客氣什麽。”
白無常擺擺手,又思考一會兒:“咱們這兒不比其他幾界,沒什麽特別輕松熱鬧的地方……诶!不過枉死城倒是值得一去,那裏有集市有戲臺,幾乎和人間街坊一樣。”
所謂枉死城,也稱鬼界堡。這裏聚集着那些陽壽未盡便意外身亡,以及已經在輪轉王處定好來世去向,但還需等待一段時間才能轉世投胎的亡魂。
葉挽秋跟在白無常身邊走進去,周圍的魂靈瞧見他們,紛紛敬畏地轉開視線。
有幾個小孩模樣的鬼魂聚集在街道角落處,叽叽喳喳讨論着來世他們都會變成什麽。
這時,其中一個孩子忽然說:“可如果我們過了奈何橋,喝了孟婆湯,是不是就再也不記得彼此了。”
其他孩子聽後全都愣了愣。
中間一個說:“我不想忘記你們……”
還有一個附和:“我也是。”
“那我們不喝孟婆湯不就好了?”
“不行不行。我聽陰差大哥說了,要是不喝的話,我們就會被丢進忘川河裏,被裏面無數餓鬼和毒蟲撕咬折磨一千年,然後才能轉世投胎。”
“那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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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個鬼娃娃苦着臉思考片刻,突然跳起來将對面那個小孩手臂上掐出一塊青紫印記,疼得他吱哇亂叫。
他卻哈哈大笑着拍手說:“我給你留個印記,這樣轉世了也能找到你!”
話音剛落,方才被掐的小鬼立刻撲上來朝他鼻子上咬了一口。
葉挽秋看着那群鬼娃娃相互掐來掐去的模樣,覺得格外可愛又有些疑惑。
她朝白無常問:“這樣的印記真能跟着人轉世保留嗎?”就像人間話本上寫的那樣。
白無常不屑地翻個白眼,回答:“一群半大崽子鬧着玩兒的。随便掐一把就能算作靈魂烙印帶去下一世的話,六界豈不是早就亂套了。”
她眨眨眼,表情驚異:“所以說還真有能帶着轉世的靈魂印記?是什麽樣的?”
“一般最常見的就是胎記,不過也不代表只要是個胎記就能叫靈魂烙印。大部分更可能是投胎路上出了差錯,或者這身人皮本就是買來的,被做了記號。等這人死了以後,魂魄再入冥府等候清算。”
“還有一種可能,這魂本體是個來自天宮或由咱們冥府送出去的仙靈。他們到人間渡劫也好,執行任務也好,有時候也會有這樣的印記。是用來到特定時候,提醒他去做該做的事。這類印記一般都在身上。若是生在額頭且印記特殊,那就又是另一回事了。”
“……比如說?”葉挽秋問着,左手微微擡了擡,像是想要去下意識摸摸自己眉心間的紅蓮印,但又忍住了。
“生在額頭,尤其是眉心的特殊印記已經不是胎記了,而叫魂印。通常來講只會是兩種情況。”
白無常說:“要麽是為了鎮住魂魄裏的某些東西。要麽就是為了束縛這個魂魄,讓他去為施印者做什麽事。只要辦事成功了,這個印記自然就會散去。”
“若是沒辦成呢?”
“沒完成的話,束縛作用就還在。這個印記也會跟随着魂魄一直轉世存在。畢竟魂魄沒有變,不管轉世多少次,他都還是他,魂印也就不會消失。”
“那這種魂印一般都是什麽形狀的?”葉挽秋又問。
“約莫……是痣一類的東西吧。”白無常的語氣聽上去不太肯定,“畢竟魂印是極難做成的一種術法,本就極為罕見。且所有魂魄在轉世後都會不記得從前的事,而魂印又不像我剛才所說的一些有着特殊作用的胎記,會在恰當的時刻引導這個人去做他該做的事。”
“因此若真要用魂印去束縛此人做事,這辦法其實并不高明。除非……這魂印的目的是為了讓他不許去做某事。”
“什麽意思?”葉挽秋沒明白。
“帝女閣下你想啊。若我要讓一個魂魄轉世去陽間,替我找什麽東西,那我是不是得讓對方知道我要找什麽?也就是說,一定得讓那人回想起某些事才行。”
葉挽秋恍然大悟地點點頭:“而魂印不具備這樣的能力,無法讓那個人回想起任何事,所以只能束縛住他,不讓他去做某件特定的事。比如,不讓他殺生,或者不讓他去某個地方之類?”
“就是這個道理。”白無常愉快肯定,目光忽然瞥見她臉上似有沉思之色,于是又問,“怎麽了?想什麽呢?”
“啊……沒有。”葉挽秋回過神,随之換上一副明麗笑靥,沒再多說什麽。
她剛才只是驟然想到兩件事——
一是自己自有記憶以來,便被要求必須歲滿三百以後才能離開百花深。
二是眉心有痣的生靈,她似乎只見過哪吒是這樣。
不過很快,她又覺得自己這兩個聯想實在有些多餘。畢竟按照白無常的說法,魂印本就罕見,若是被束縛的魂靈已經完成所囑,那魂印就會消失。
可自己頭上的紅蓮印仍舊存在。
至于哪吒眉間那點朱砂痣,或許只是巧合。
也或許……是他自己點的也說不定。
這麽想着,葉挽秋腦海裏忽然浮現出哪吒坐在鏡子前,自己用朱砂妝墨朝眉間點痣的詭異畫面。
好恐怖。
比剛才忘川河裏,無數餓鬼争搶着吃人魂魄的場面還恐怖。
她連忙閉上眼睛搖搖頭,掌心搓着忍不住直冒雞皮疙瘩的手臂,強迫自己快忘掉那個畫面,感覺頭發都快立起來了。
不過旋即,她又回想起在那些與陳塘關有關的夢裏,當哪吒還只是年幼孩童的時候,他眉心間便已經有着那顆豔麗鮮紅的朱砂痣在。
好奇怪。
他後來不是蓮花化身了嗎?那眉心痣怎麽還在?
葉挽秋想到這裏,正想朝白無常問清楚,忽然聽到鬼市街角傳來極刺耳的騷亂。
伴随着一陣高過一陣的驚叫,與某種不知名怪物的嘶吼聲逐漸逼近。無數亡魂開始慌張逃跑,整個鬼市瞬間化作一條湧動混亂的灰色河流,到處都是青色的燭火在亂晃。
有鬼魂在逃跑時不小心撞到了葉挽秋,立刻被她手腕上的重明鳥翎羽灼傷魂體。對方哎喲一聲,瞪着沒有眼黑的恐怖眼睛看着她,爬滿血絲的眼白隐隐發着青,好像在疑惑剛剛那是什麽東西。
她捂住那條彩色手繩迅速道歉,胸前的鳳血蓮花長命鎖瞬間光華浮動,赤金熠熠。
微微外放開的強橫神力氣息将一衆鬼魂吓得魂魄不穩,連連後退開,也讓葉挽秋四周頓時空出一塊頗為寬闊的安全距離來。
對鬼魂們而言的安全。
白無常這才注意到她脖頸上戴着的東西,揚了揚眉毛,似乎很感興趣。但情況不允許他這時候多問,因為那陣騷動已經逼近眼前。
那是一條龐大無比的蛇,身長數百尺,渾身花紋怪異,青黃紅黑混合間雜,一雙燈籠那麽大的蛇眼寒光畢現。
巨蛇輕易甩尾游動間,周圍的集市與樓宇都被它紛紛碾壓成遍地殘骸,連一些來不及逃跑的鬼魂也被壓碎成好幾段,正痛苦不堪地掙紮着。
“這是……”
葉挽秋愣在原地,聽到旁邊白無常煩躁地啧一聲:“怎麽是巴蛇這東西?”
說着,他朝更遠的地方怒吼一句:“豹尾!這長蟲怎麽從你手上跑出來了?!”
與黑白無常一樣,豹尾也是引魂的冥府陰差。不過黑白無常專勾人類魂魄,豹尾司管陸上所有獸類亡魂。
葉挽秋順着白無常的目光朝前望去,看到一個生着獸類頭顱,長有豹尾的高大陰差正拿着打魂棍朝巴蛇追上來,動作精準地打在它七寸處。
巴蛇吃痛掙紮,龐大身軀翻滾扭轉,長尾鞭子似地抽打着周圍一切。邊上一棟酒樓頓時被攔腰折斷,大門轟然倒下,連同整棟樓體也跟着龜裂歪倒。紅色瓦礫如天花亂墜一樣崩散開來,叮鈴哐啷掉落滿地。
眼看巴蛇就要朝這邊撞過來,白無常拿出哭喪棒,正打算提醒葉挽秋快躲開。卻見她面色沉靜,雙手翻擡結印,瞬間放出無數紙偶與白金光輝缭繞,化作一道透明光牆将巴蛇硬生生攔截住。
光輝激散間,紙偶密密麻麻貼上巴蛇的魂體競相撕咬。白金靈力凝做萬道尖刃毫不留情朝它穿刺過去,将那巨蛇釘成一團刺猬,引得巴蛇張開大嘴拼命嘶鳴吼叫,模樣痛苦不堪。
最後一道尖刃與豹尾手中的打魂棍一起擊向巴蛇的七寸,終于将這龐然巨獸收服。
确認它不會再動以後,葉挽秋才收回手。萬千紙偶順着靈力回流,宛如無數沉浮在晨曦中的輕靈雪花,紛紛消失在她的飄逸寬袖間。
白無常驚嘆地看着她:“不愧是青川君的繼承人啊,果然法術了得。”
那邊豹尾已經用縛魂鎖重新栓住巴蛇,轉身朝葉挽秋抱拳感謝道:“多謝姑娘出手相助。”
葉挽秋禮貌搖頭表示不用。
白無常則調笑着問:“怎麽?是年紀大了,打魂棒都揮不動了?連這畜生都能從你手上跑走。”
豹尾有點尴尬地撓撓頭:“方才和食香鬼在這兒喝酒,一時疏忽就讓這東西跑了。”
正說着,另一個鬼差提着紅燈籠從遍地狼藉之後緩緩飄來。
他穿着件拖地的藍色袍子,頭發烏青披散。一張臉和無臉妖看上去極為相似,都是沒有任何五官,鼻子只剩兩道細縫,嘴巴抿做一道若隐若現的線條,似笑非笑,看着極為驚悚。
葉挽秋記得,食香鬼都是一些生前用劣質香來充當優質香的商人死後所化,沒想到其中還有能當上鬼差的。
那食香鬼沒有眼睛,鼻子卻靈通得很,面前站着是誰只需稍微聞一聞便可輕易分辨,從不出錯。
“見過七爺。”食香鬼朝白無常恭敬行禮,旋即又轉向葉挽秋。
他停頓一下,似乎是愣住了半秒,鼻孔處的兩條細縫輕輕翕動着。
要想從一張根本沒有五官的臉上辨認出表情實在太難,葉挽秋不知道他在停頓什麽,只看到他朝自己行了個極為莊重的問安禮,說:“恭請三太子順安。未曾想今日能得見三太子在此,實乃榮幸至極。”
葉挽秋詫異地回頭看了看,根本沒見到哪吒。
然後,她滿臉茫然地和同樣不解的白無常對望一眼,擡手指着自己,語氣不太确定:“他是在跟我說話嗎?”
聽到響起的竟然是個清甜悅耳的女音,食香鬼也僵住了。他立刻擡頭望着葉挽秋,鼻孔縫隙又翕動幾次,沒有說話。
“哈哈哈哈哈,食香鬼,你這鼻子也有出錯的一天。”白無常開懷大笑着,“你可再仔細聞聞你面前的是誰?”
“七爺笑話我呢。”食香鬼站在原地,整個身影如同一道僵直的木頭,聲音輕輕地,很冰涼,像是蛇發出的嘶嘶聲,“我的鼻子從不出錯。”
白無常笑得直不起腰,旁邊的豹尾同樣無奈,只得善意提醒:“聞錯了。這是位姑娘,她是……”
他這才想起還沒問過葉挽秋的名字,正想開口,食香鬼卻搶了先:“敢問姑娘芳名,來自何處?”
“青靈帝女,葉挽秋。”她回答,同時回想起自己在槐山時,也同樣被人傀認錯成哪吒的事。
真是怪事。
她自覺和哪吒長得完全不像。
畢竟除了嚣烈善勝的戰神之名,這位三太子另一個遠揚六界的标志便是那副獨絕容色。
寸寸眉眼般般入畫,皆是紅蓮浴火才得化來。美得氣勢洶洶又鋒利張揚,即使聲色不動也輕易便能奪人眼球,一見驚鴻亂心,不敢妄念親近。
不過這從火焰與蓮花中重生而來的少年,卻生得副堅冰傲立的風骨,行事向來恣睢不馴。如此極烈極寒揉融合一,才化作這六界上下絕無僅有的一個神仙人物。
而葉挽秋的性子則随和輕快得多,天生明豔俏麗至極的濃顏外表更是令人見之歡喜,點漆秋瞳含笑勾人。認真望着面前人的時候,總會讓對方不知不覺就答應她所有說的話,從小便靠此哄過青川君不少次以避免被責罰。
兩張完全不同的臉,真不知道那些人傀是怎麽認錯的。
不過食香鬼沒有眼睛,看不見,辨人全憑氣味還能搞錯就更奇怪了。
葉挽秋擡起手,聞了聞自己的衣袖,并沒有任何味道。而哪吒因為身是紅蓮的緣故,身上總有種清雅冷沁的蓮花香。
到底哪裏像了?
她正迷惑不解之際,聽到白無常忍笑解釋:“食香鬼所聞之氣息,來源于每個生靈的靈識本源,并非身上外染來的普通味道。”
“那為什麽他會把我錯認成三太子?”葉挽秋更奇怪了。
“這個嘛……”
“不是錯認。帝女閣下的靈識本源與三太子的氣息就是一模一樣的。”食香鬼淡淡糾正。
大約這關乎他的名聲,所以他非常執着于強調自己沒有出錯。
“這不可能吧。”葉挽秋睜大眼睛。
食香鬼卻朝她行禮準備告退:“帝女閣下身世神秘,我不敢妄加揣測。既然這巴蛇魂魄已被收服,還請允準我與豹尾大人先行離開。”
“你下去吧。”白無常所有所思地看了看葉挽秋。
“多謝七爺。”
眼瞧着兩個陰差已經拖着那條巨蛇慢慢離開,白無常這才轉過來對着葉挽秋,目光閃動着來回打量她胸前的長命鎖,以及額頭上的紅蓮印:“帝女閣下,你和三太子到底什麽關系?竟能讓那食香鬼都分辨不清。”
關系?
葉挽秋一頭霧水地想了半晌,最後回答:“前幾個月才正式見面的世交?”
白無常:“……”這個描述聽起來好神奇。
“我真不知道這是為什麽。”她無奈道。
白無常思索須臾,忽然挂起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在那張沒有任何血色的死白臉孔上看着簡直瘆人至極:“我知道咱們冥府有個先天靈器,可看人前世過往,就放在輪轉王殿外,要不帝女閣下随我去瞧瞧?”
“那是能随便給人照的嗎?”葉挽秋面露懷疑。
“怕什麽。輪轉王忙得根本出不來門,我們偷偷溜進去,看一下就走。”
“……”
葉挽秋沉默不語,覺得這樣偷偷摸摸有點不好。
但這接二連三的事也着實讓她的好奇心越發旺盛,于是她故作凝重地點頭,開玩笑撇清道:“那好,要是我們被輪轉王發現了,我就立刻把你供出來說是主謀。”
白無常也學她故意垮起臉:“……我真是謝謝你啊。”
兩人很快離開鬼市,抄近路來到輪轉王殿宇外的往世臺前。
好消息,全程沒有被發現。
壞消息,往世臺根本沒有浮現出葉挽秋的前世畫面。
“這是什麽意思?”她茫然問。
白無常摸摸下巴:“意思就是,帝女閣下你是初次化形,沒有前世可尋。這倒也不是什麽稀奇事,只是結合方才食香鬼的話來看,确實有點奇怪,也找不出什麽原因了。”
葉挽秋默然許久,然後忽然想起:“出來這麽久,三太子那邊應該已經結束了。我們趕緊回去吧。”
白無常應一聲,帶着她找近路趕回去,正好遇到剛從大門出來的哪吒和崔珏。
“我當你把青靈帝女帶哪兒去了,還好回來得及時,不然三太子和我就要派陰差到處找你們了。”崔珏說。
“我是覺得找生死簿裏的人沒那麽快,等着也無聊,就一起到處逛逛。”白無常笑嘻嘻解釋。
葉挽秋則看向哪吒:“三太子找到那個人了嗎?”
哪吒略略搖頭:“我送你回去,路上再說。”
“好。”
他們很快告別白無常與崔珏,越過奈河,逆着建木結界又再次回到人間。
此時正值傍晚,天空中堆滿金紅耀眼的火燒雲,濃烈的色彩層疊細膩地寸寸鋪開。光暈盛放如擁擠的豔麗花海,灑落無數碎芒覆蓋萬物,描嵌出微閃的金邊。
也是在見過冥府的壓抑後,葉挽秋才忽然意識到人間原來如此鮮豔,生機勃勃。
她将方才越過奈河時,小心護在自己身上的混天绫取下來,遞給它的主人:“所以說,玉陰娘娘讓冰蠶蠱與景煜四處尋找的少年将軍,根本不在生死簿上?”
“有兩個在。”哪吒回答,“但都太過遙遠,難辨是非。”
“兩個?”葉挽秋眨眨眼,“是誰呀?”
他沉默幾秒,指尖勾住混天绫輕輕一帶,鮮紅紗帛溫順流淌回他臂彎間,無風自動:“建木生長之前,六界未分,萬族受太若靈族統禦。其疆域內同時有兩個如此命格的生靈。”
“一個是當時皇族最小的九皇子,名喚熒惑。據說千禧城破後,他便一直下落不明。另一個是其軍營中的一位領袖,姓名身世皆不詳,死在千禧城破之時。”
“太若……不詳……”葉挽秋一時間有些不知道是該先震驚,這件事居然牽扯到了上古時期就已經滅族的太若靈族,還是該先震驚居然還有生死簿記錄不詳的生靈。
“可既然玉陰娘娘說的是要找一位少年将軍,那應該是後面那個人吧。”
她試圖推斷,接着又不怎麽抱希望地問:“有找到那個少年将軍死後魂魄轉世去了哪裏嗎?”
哪吒搖頭:“沒有入冥府,生死簿找不到任何同樣來歷不明的魂魄轉生記載。”
“不入冥府?那就是一直沒有輪回?”葉挽秋相當驚訝,“可這麽幾萬年過去,他若不輪回,恐怕早就魂飛魄散了。”
該不會這位少年将軍不肯入冥府輪回的原因,也是和那個玉陰娘娘有關吧?
葉挽秋越想越覺得有可能,但如今既找不到那個少年将軍的任何相關信息,自然也弄不清這一切。
這時,哪吒又說道:“除了這兩個人以外,還有一個同樣命格的生靈也不在生死簿上。”
“還有?”她沒回過神,“你是說……”
“我。”
葉挽秋張了張嘴,沒說出來話。其實她之前也猜到了,只是沒想到哪吒會這麽毫不避諱地告訴她。
還在她有點發呆的時候,哪吒已經停下腳步,目光看着面前不遠處的重時宮,語氣淡淡提醒:“到了。”
說完,他轉身準備離開。
葉挽秋不自覺叫他一聲:“三太子。”
哪吒回頭,和她目光相接。
落日光輝照亮着他半張臉,過于白淨的臉孔像是沾滿陽光的新雪,開出眼尾如紅蓮鮮豔的神紋,托着那雙浸滿清冷涼意的烏黑鳳眼,此刻正安靜注視着她。
濃暮豔光下的少年神,漂亮過她所能想象的一切幻境。
所以自己幹嘛要叫他呢?
葉挽秋輕輕咬下自己舌頭,又一下子找不到可以說的話,只能硬着頭皮道一句:“那個……路上小心。”
哪吒眨眨眼睛,朝她略微颔首,抛下一句輕巧的“改日再見”然後轉身消失在原地。
“改日再……”她習慣性回應到一半,忽然有點驚訝。
順着那抹越升越高的金紅神光擡頭,她看到滿眼暮光盛開,萬物燦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