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威懾
第28章 威懾
剛踏進家門,葉挽秋便聞到有熟悉的膳食香,夾雜着百花深常年不散的花香氣鑽入鼻尖。
她歡快地跑回家,看到桌上擺着燈花婆婆做的一桌子美食,頓時高興地坐下來端起碗筷:“回來了回來了。下次你們別等我,自己先吃吧。”
說着,她夾起一箸碧絲縧放進嘴裏,正想誇燈花婆婆的手藝又長進了。擡頭間,這才發現周圍幾個妖怪們都滿臉悲傷又心疼地看着她。
葉挽秋不明所以地放下筷子,左右看了看:“怎麽了?發生什麽事了?”
“都怪我,一時糊塗做了傻事,才讓仙箬你去神界遇到這種事。”葉望夏臉色蒼白地看着她,愧疚不已,“你還安慰我沒發生什麽,我早該知道不可能這麽順利。”
“什麽?”她完全沒聽懂。
“阿姐你不用故作堅強。”葉留冬也湊近到她身邊看着她,雙手捧着她的臉,眼神清亮堅定,“以後不管發生什麽,我都會陪在阿姐身邊,我再也不會讓阿姐遇到這種事了!”
她睜大眼睛眨了眨,伸手拍開他的狐貍爪子,完全沒跟上節奏:“到底什麽情況?”
邊問着,葉挽秋邊轉向門邊,一眼瞧見那正蹲着身子準備偷溜出去的少女,立刻喊住對方:“青歌!你又亂說些什麽?”
“我沒有!”
青歌連忙跳起來否認:“我沒有胡說!我只是把咱倆撺掇那啥啥公主給三太子寫訴情信,以此拖延時間的事兒說了。這不能怪我,誰讓葉留冬這個狐貍逼着我說的!”
“就只是這個?”葉挽秋顯然不信。
青歌心虛,剛剛還支棱起來的氣勢立刻蔫下去,縮着肩膀鳥鳥祟祟道:“還……還有你被三太子逮着給他念,念信的事……”
旁邊的小陶連忙伸手捂住嘴,卻還是沒能将那聲回音嘹亮的飽嗝壓回喉嚨裏。
葉挽秋瞧着她那表情,估計是被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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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此為止,她算是知道他們在抽哪門子風了,于是格外頭痛地解釋道:“三太子只是說說而已,也沒真的讓我念。”
“帝女姐姐不用哄我們了。”白團滿臉痛心。
“我不是……”
“大家都明白的,你這次去神界受苦了。”葉望夏更加愧疚。
“不,你們不明白。我沒有……”
“所以帝女姐姐,那封信到底寫了什麽,三太子聽完什麽反應?”竹瀝一整個看熱鬧不嫌事大。
“他沒有……”
“哇塞,給三太子念訴情信,還肢體能完整地走出三鳳宮。帝女姐姐你應該是六界古往今來第一個。”阿琢雙眼放光,充滿敬佩。
旁邊的其他小妖怪們紛紛點頭表示認同,順便還開始八卦起來:“聽說上一個敢這麽幹的好像還是妖族主軍統帥魑罔。結果被三太子一槍釘在弱水河邊的界碑上,整個妖都被燒成灰……”
“難道不是因為那個什麽統帥的眼神和精神都有問題?明明被三太子揍過不止一次,還莫名其妙對他上了頭,非覺得人家三太子是個漂亮姑娘,甚至意圖不軌想……”
等等。
好像忘記了自己穩重姐姐的設定。
于是葉挽秋說到一半,趕緊在大家“原來帝女姐姐也聽八卦”的驚異眼神中止住,改口稱:“我聽說的,畢竟這件事太離譜了。而且我再重申一遍,那不是我寫的,跟我沒關系。”
回想一下當時的場景,她又不得不糾正:“好吧也不是完全沒關系,但那不是寫給他的……好吧,也确實是寫給他的。但是那不是我要寫給他的,我只是……青歌!!你來解釋!”
被叫了名字的小鹦鹉在旁邊試圖裝傻。
倒是剛才這番邏輯混亂的解釋,讓周圍妖怪們更加認定她一定是念了,只是無法接受現實,于是又都紛紛順從着安慰道:“沒事沒事,姐姐說沒有念,我們就當沒有念。一切都會過去的。”
葉挽秋:“……你們完全沒聽懂我意思的是嗎?”
“沒關系阿姐。”葉留冬抱住她的手臂,“以後我們再也不去神界就是了。”
“你別這麽說,我害怕。”
“??”
“一般越是這麽說,就越有可能在将來跟神界有脫不開的關系。”葉挽秋面無表情。
幾日過後,青川君從京城回來。
他去到當年景煜所在的皇宮,試圖尋找有關玉陰娘娘的線索。未果後,他又找到了常年出沒在京城附近的精怪與城內地仙詢問。
最後,只有一只白燕光鳥精說,自己曾經見過這位玉陰娘娘:“幾百年前,我被一只金雕所傷。虛弱垂死之際,一個紅紗覆面,身穿紅衣的女子救了我。她非神非妖,非仙非魔,更非人。救了我以後,還助我化形成如今模樣,又教我修行之法。我感激她的救命教化之恩,想追随于她以作報答。可她卻拒絕了。”
“她為什麽要救你?”青川君不解。
白燕光搖搖頭,接下來說的話讓青川君更加無法理解:“她說,她來這京城只是找個能幫自己忙的人,很快便會離開。若要報答她,那就在每日朝霞升起與暮色垂濃時分,在天邊一遍遍盤旋飛翔,直至霞光散盡,這就算是給她的報答了。”
而為了這一句話,白燕光竟也真的執着了幾百年,每日風雨無阻,絕不間斷。
葉挽秋聽完,感覺相當不可思議:“朝霞與暮色?為什麽一定得是這兩個時候?”
青川君搖搖頭:“白燕光沒說,許是因為玉陰娘娘也沒有告訴他原因。而京城是一國心髒,靈氣充沛,又有祥瑞氣運保護,一般妖怪都不得靠近。”
說到此處,他忍不住眉頭緊鎖,手指輕輕點着額角,似乎有些頭疼:“這個玉陰娘娘能在京城皇室內來往自如,不為人間氣運與地仙陣法所勘破。又能用邪術将景煜化作如此模樣,怕是個修行極深的古老邪祟。”
“連地仙都找不到半點關于她的蹤跡,難怪我們從來沒聽說過這麽一號魔物。”葉挽秋了然道。
青川君嘆口氣,又擡頭看着她問:“對了,我離家這幾日,沒出什麽事吧?”
如果“為了遮掩景煜被放走的事,所以偷偷拿了令牌去神界找哪吒拖延時間,結果因為招數太損而被抓住”不算事的話。
“沒有。”葉挽秋努力維持着剛才的語氣,正襟危坐的态度卻有些出賣她。
“真的?”青川君凝起眼神,連伸手端茶的動作都停下來。
……被看出來了,得想個別的借口糊弄過去。
于是葉挽秋果斷選擇先拍馬屁,再轉移話題:“好吧,我就知道瞞不過爺爺。只有一件。”
“你是我一手帶大的丫頭片子,還想瞞我?”青川君伸手戳了戳她的額頭,揭開盞蓋在杯沿刮兩下,“說說吧,遇到什麽事了?”
“那日三太子來審景煜。”
她穩住神色将最重要的部分跳過去,然後繼續往下說了她與哪吒一起去冥府後遇到的事。
“往世臺沒找出你的前世?”青川君重複,臉色有些古怪地變化一下,金色重瞳眨啊眨,視線躲閃,“這也不是什麽稀罕事啊。第一次成精的生靈都沒有前世。”
“可食香鬼說我的靈識本源和三太子的氣息一模一樣。”葉挽秋一提到這裏就覺得腦子裏全是亂麻,“這怎麽可能?”
青川君極快地掃一眼她眉間盛開的紅蓮印,嘴唇張了張,似有話要說,但又最終咽回去,只用隔空朝她胸前那枚長命鎖點指了指,含糊道:“他許是聞到了這個吧。”
葉挽秋摸索一下那朵蓮花,漂亮眼睛裏還是有些疑惑:“真是這樣嗎?可是為什麽食香鬼沒聞出來爺爺給我的這條法器?”
她說的是自己手腕上那條重明翎羽。
青川君錯開視線,手指狀似悠閑地點在膝頭,眼睫垂斂着,将大部分神情都從眼中遮去,只剩聲音:“我沒去過冥府幾次。食香鬼對我沒有那麽熟悉。”
“這樣啊。”
葉挽秋思考着,不知道有沒有接受這個說法。
青川君側眸瞧見她的表情,像是想起什麽似的,忽而又換個話題,主動朝她提起晉神試煉的事。
只有接受并通過試煉,才能獲封正神之位,也是她作為青川君繼承人必須經歷的。
聽到爺爺忽然提起這件事,葉挽秋倒也并不驚訝。畢竟她很小的時候就已經被告知,自己在三百歲後會有這麽一次試煉,所以早有心理準備。
不過聯想到她才去神界找過哪吒沒多久,尤其還是偷偷拿着青川君令牌私自上界,如今卻這麽快便又要去一次,怎麽想都有點心虛。
萬一碰到了那豈不是很尴尬?得打聽清楚好避避。
“那我們什麽時候去神界啊?”她問。
“盡快最好。畢竟你如今三百年歲已到,将來也會越來越多地随我去見到各界生靈,試煉獲封宜早不宜遲。左右我這兩日無事,你随我上一趟神界吧。”青川君端起玉盞呷一口茶。
“這樣啊……那,三太子這兩天在嗎?”
青川君:“???”
完全沒想到自家孫女會關心這個。
青川君疑惑地擡頭看着葉挽秋,很容易便能從她臉上找出那絲藏得勉強的緊張:“怎麽?你害怕看到他?”
“不是。我就是……忽然想到了。”葉挽秋迅速堆出一個明豔活潑的笑臉,眼神清澈,“最近我們在追查玉陰娘娘的事,而且那個少年将軍和三太子有着同樣的生辰數與命格,所以一下子聯想到,就随便問問。”
青川君沒懷疑,摸摸胡須回答:“應該不在吧。最近浮玉山那邊也出現了大量人傀蹤跡,建木結界岌岌可危,妖魔橫行。聽說今日一早,三太子便已經親自帶兵下界來鎮壓。”
逢亂必出,平定六界的少年将軍。
葉挽秋忽而想起這句話,越發覺得這個描述真是和哪吒貼切極了。
“對了。”青川君放下玉盞又道,“你如今已能自由去往外界,将來出去的時候便是只多不少,且很快又要接受晉神試煉,是時候把你的伴生武器喚醒帶在身邊了。”
他說的伴生武器便是雪焰,從葉挽秋有記憶起就一直被封存在鏡湖水底。
如今,那廣闊水面上已經長滿了紅蓮花,一年四季都如盛夏般茂盛綻放。點紅連翠,芳綿不絕。
青川君帶着葉挽秋來到湖邊,乘着小舟泛波湖心。
點點金輝從他手中升起,化作一只靈巧無比的鳥兒鑽入水中,霎時震起萬道碧波。蓮影搖晃間,無數花朵抖落瓣蕊,旋聚成一場清香浮動的盛大紅雪包圍住他們。
葉挽秋睜大眼睛看着周圍漂浮紛飛的蓮瓣,正驚豔出神間,心口忽然猛地鼓動一陣。
這種悸動很像她每次不小心碰到哪吒時會感受到的。
沒有來由,卻又熟悉得讓她滿心悵然。
漸漸地,湖水開始分裂成兩半,一株金紅色的半透明蓮花從湖底生長出來。
火焰為骨,明燦灼灼。
它盛開的瞬間,周圍無邊無際的紅蓮花海瞬間變得黯淡失色下去。只剩這一朵矗立在眼前,又慢慢凝形成一把刀鞘通體雪白,蓮紋銀亮纏繞的精致唐刀飛入葉挽秋手中。
她拿着這把與自己一起誕生于世的伴生武器,指尖撫摸過刀鞘上的寸寸蓮紋。一種似乎闊別許久的複雜情緒頓時湧上心頭,讓她不自覺望着這把雪焰開始出神。
恍惚間,她似乎聽到有人在自己耳邊嘆息一聲,将她的思緒拉回現實。
她握住劍柄将雪焰抽鞘出來,天光流淌在光滑刀身上,凍結成一道凜冽寒芒,清晰映照出葉挽秋的眉眼。
半面蓮花盛開其上,風姿傲然,孑立肅殺。
葉挽秋看着那朵雕刻了一半的蓮花,不知怎麽地,忽然想起了哪吒。
翌日,青川君帶着她去往神界碧寰靈曜寶殿,請得試煉許可,時間就定于三日後。
回到百花深,他原本打算,讓葉挽秋在這短暫時間裏專注熟悉雪焰。然而一則來自拓蒼地仙的求救傳信卻将他們的計劃完全打亂。
“這個地方和浮玉山挨得很近,怕是建木結界動蕩,影響開始逐漸擴大。”青川君眉頭緊皺着。
“那正好,這次我帶上雪焰和爺爺一起去,也算是順便熟悉了。”葉挽秋說。
其實她感覺這個說法挺怪的。
既然雪焰是自己的伴生武器,那不是應該天生便能運用得爐火純青,得心應手嗎?為什麽還需要花時間熟悉?
她也好奇問過,但青川君沒有回答,只說是為了萬無一失。
思慮片刻後,青川君最終同意了她的提議,又簡單交代葉望夏和葉留冬幾句後便離開了。
他們來到拓蒼城邊境,只見到處彌漫着陰冷灰霾的妖霧。濃稠到近乎凝固,還混雜着濃烈的腐臭氣息。
地面随處可見的開裂,樹林橫倒,露出暴漲的建木樹根須。河流變得渾濁不堪,時不時漂浮着動物與凡人的屍身。岸邊站着密密麻麻的禿鹫,貪婪望着順水而來的大餐。
幾只鳥妖站在城牆上探頭探腦地張望,被青川君彈指一道神光灑開便立刻擊中心脈,紛紛倒地而亡。還剩一個身負重傷,慌忙怪叫着逃遠了。
“沒想到連浮玉山周圍的城鎮也已經被牽連至此。”青川君面色凝重,“方才逃跑那個妖物,怕是回去通風報信了。我們速去城內,将所有能救回來的人都帶到地仙祠裏治療。”
“好。”
他們在城內搜尋半晌,好不容易将尚有生機的傷重民衆轉移到廟內,遠處已經傳來妖魔集結靠近的聲音。
隐約夾雜着幾聲孩童驚駭不已的哭叫聲。
葉挽秋連忙順着聲音追出去,只見其中一個小孩已經被狼妖開膛破肚挖食心肝。血流滿地,慘不忍睹。
她當即盛怒着出手,白金靈力強橫掃蕩,将那頭狼妖擊飛出去。紙偶紛紛飛舞而出,拖着另外兩個受傷的孩子逃離開。
眼見群妖已經朝自己氣勢洶洶地撲過來,葉挽秋毫不猶豫喚出紙偶抵擋,同時手中白金光輝閃現。雪焰落入手中,劈開一道帶着灼目焰光的劍氣朝他們襲去。
刀刃與妖族尖爪觸碰的瞬間,雪焰刀身上的半面蓮紋輕微明滅,霎時迸開一朵紅蓮花将那妖獸點燃。
葉挽秋有些驚詫地看了看雪焰,來不及思考更多,回頭朝青川君喊道:“爺爺,你留在這裏保護民衆給他們治傷,這些妖交給我!”
“萬事小心!”青川君囑咐。
她點點頭,很快向面前越來越多的妖魔迎上去。
打頭陣的都是些法力并不高的妖獸,葉挽秋很快清理掉他們,轉而朝妖霧凝結最深的地方飛去。一身白衣如同明亮月輝,縱身切入那渾濁之中。
這裏的景象比外面更加慘烈,到處都是被分食丢棄的人類屍身,鬼魂哀嚎遍野,妖魔肆意屠戮。
葉挽秋将雪焰擲出,貫穿一頭黃皮怪的頭顱,紙偶們紛紛飛去救下那個差點被生生挖出眼珠的少女。
她抽出雪焰,光潔刀身上絲毫不染污穢,又轉頭對已經吓呆了的少女柔聲安慰道:“跟着它們去地仙祠,那裏有人會保護你。”
說完,她又繼續朝還有人呼救的地方趕去。
在一連殺了幾十只妖怪救人以後,她忽然聽到傳來兩聲怪叫,緊接着是一片龐大黑影飛快滑過,以及從空地盡頭傳來的沉重腳步聲。
正是妖獸中赫赫有名的蠱雕與合窳,性情兇猛,酷愛食人。
葉挽秋皺起眉尖,心中飛快盤算着到底先解決哪個比較好。
厚重如鐵的烏雲在頭頂緩緩浮動着,流淌在雲塊縫隙間的蒼白幽光忽然泛出一絲耀眼的紅。像是有滾燙鮮血沿着條條罅隙不斷蔓延,沸騰。
世界在火與暗的撕扯中,已經徹底淪落進毀滅邊緣的混沌中去。
渦動的雲層顫抖如受驚的心髒,被一朵巨大蓮花從內向外掙破怒放。浩瀚光華撕開所有壓抑的黑暗,灑落漫天血一般豔紅的燃燒花瓣。
金紅蓮焰焚天而起,光明強侵而來,無邊無際的明亮。無數手持法器,威嚴怒目的神界大軍矗立在燃燒那片熊熊神火的雲端上,列隊森嚴,蓄勢待發。
有紅衣銀甲的清美少年踏焰而來,手持乾坤圈,身披流霞紗,是天地間唯一的太陽。
他站在一切灼目火光湧動的中心,長發缭亂,烏黑鳳眼垂視下界時,一眼便在那遍地妖屍殘骸間望見了葉挽秋。
而雪焰和紫焰尖槍也像是彼此感應到什麽,發出一陣輕微嗡鳴,遙相呼應。
哪吒微微收緊手,重新擡起的視線寒亮如星,聲音冷冽清晰:“凡造亂傷人者,一律就地誅滅,不容例外!”
話音剛落,萬千兵将立刻分散開,與周圍所有意圖反抗或逃亡的妖魔纏鬥在一起。
而哪吒則目标明确,絲毫猶豫也沒有便直接朝那頭兇悍無比的蠱雕進攻過去。
趁它躲避的瞬間,哪吒擡手祭出乾坤圈,随即調轉紫焰尖槍橫劈過去,逼得對方不得不朝他所預計的方向退去。
乾坤圈帶着烈烈金焰直擊妖獸胸骨。然而蠱雕速度極快,被兩面夾擊之下仍有活動餘地,将身一扭便扇翅躲開。
湛金圓環順應而歸,擦過蠱雕羽翼時忽地張開兩側蓮花刃,将它右翅劃開一道又深又長的傷口,露出裏面青黑色的骨頭,妖氣散溢。
怪物慘嘯着在半空中搖晃幾下,受傷的地方被神力影響,愈合得十分緩慢,也拖延了它原本迅捷無比的速度。
混天绫游弋旋繞,清掃周圍一切遮掩障礙。極薄的緋紅輕紗捆住蠱雕受傷的右翅用力一拉,驚得它拼命掙紮。
尖利無比的獸爪不斷抓撓着那條柔若無物的紅绫,卻絲毫破損也未留下,反而被越收越緊。直到翅膀開始扭曲變形,發出驚悚的骨骼破碎聲。
蠱雕尖叫着掉落在地,口中吐出青紫光焰朝哪吒襲去,被一道白金靈力構建的屏障精準攔下。
哪吒轉頭,看到葉挽秋正好收回手,轉而擦去臉上不小心濺到的妖血。一只已經沒了氣息的合窳橫倒在她身後,脖頸被整齊斬斷,頭顱滾落一旁。
她走過來,看着那頭被混天绫死死束縛着,雖然重傷卻還沒死透的蠱雕:“三太子不殺了它嗎?”
“它還有用。”哪吒說着,喚一聲,“韶岚。”
身穿黑衣,手持短刀的冷豔女子應聲出現在他身旁,恭敬垂首下跪:“三太子。”
“去冥府請黑白無常過來。”哪吒平靜道,“神軍只負責斬殺妖魔,引渡亡魂該他們來。”
“明白。”韶岚很快離開。
她腳程很快,不多時便帶着黑白無常一起回來了。
而黑白無常也似乎已經非常熟悉這種事,還順便叫上了牛頭馬面以及另外兩位獸類勾魂使過來幫忙。
“來這麽多?”葉挽秋有點驚訝。
白無常笑嘻嘻晃着手裏的哭喪棒:“畢竟是三太子親自派人來叫,那肯定是遇到了大戰場,光我和老黑倆可不忙不過來。”
“既如此,你們跟本座去結界一趟。”哪吒說完,又轉頭看向葉挽秋,“你要留在這裏麽?”
她左右瞧瞧,自覺幫不上什麽引渡亡魂的忙,于是便提議:“我跟你們去結界那邊吧。”
哪吒點點頭,沒說什麽,只擡手将乾坤圈擲出去,牢牢套在蠱雕脖頸上。混天绫卷拖着這龐大又沉重的妖怪,将它帶向建木結界所在的方向。
葉挽秋與黑白無常緊随其後。
還沒到地方,她便感受到了一陣濃厚的妖魔氣息,空氣也陰冷得極為不正常。大量建木根須鑽出地面,大地龜裂一片,樹根虬結,遠山攏入青白冷霧裏若隐若現。
結界之後集聚着許多虎視眈眈的妖魔。
他們都是在祭壇被破壞以後,沒來得及掙脫出來的,正不斷合力沖擊着那層搖搖欲墜的薄弱封印,試圖徹底撕開建木神樹對人間的最後一層保護。
這時,一團纏着紅绫的黑影忽然從天空中被扔下來,砸在地面那斷裂的粗壯木樁上,發出一聲尖銳到令人牙酸的痛苦慘叫。
結界背後的妖魔們很快認出那是之前逃出去的蠱雕,頓時驚駭不已。
緊接着是一道利箭般的金紅光影,精準無比地洞穿了蠱雕的胸口,将他釘在木樁上動彈不得。
妖血迸濺的瞬間,一朵熾烈張揚的火蓮花慢慢從他胸口的貫..穿傷裏生長出來。開花的瞬間,蠱雕頓時被神火活活點燃在木樁上,任憑他如何咆哮着,慘叫着,想要瘋狂掙紮都無濟于事。
腳踏耀金火輪的少年神從雲端緩緩降落,懸浮在半空,周身紅綢旋舞,一雙鳳眼是開啓殺神瞳後的冷銳深金。
見到來者,一部分蟄伏在結界背後的妖魔立刻調頭就跑。還有許多則仍舊死守着不肯退讓,他們望着半空中的紅衣少年,喉嚨裏紛紛發出低沉的悶呵聲,眼神怨毒。
然而很快,他們發現在濃霧背後還有其他人在靠近。
手持勾魂索,頭戴高帽寫之“天下太平”,肅面怒目的是黑無常。
懷抱哭喪棒,頭戴高帽寫之“一見生財”,笑面長舌的是白無常。
點點幽青鬼火漂浮的中間,站着一名清麗絕豔的白衣少女。她周身花鳥紙偶環繞,手握唐刀雪焰,手腕翎羽化作一對重明幻翼緩緩張開。
哪吒伸手,掌心間乾坤圈嗡鳴振動,火焰蓮花繞身化出似真非真的六臂相。
他居高臨下睥睨着結界後的群妖衆魔,黃金鳳眼裏殺意沉蘊,薄朱唇瓣輕啓宣告:“過此界者,立斬無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