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悸動

第29章 悸動

從晌午到傍晚,蠱雕持續燃燒的身軀就像是一道觸目驚心的警告,讓原本聚集在結界背後意圖進犯的妖魔們紛紛退避開。

畢竟沒有必死的決心與完全把握,誰也不想與這位名震六界的天宮戰神硬碰硬。

尤其黑白無常還在旁邊,等着随時栓走那些不怕死的家夥,直接眼一閉一睜就到冥府,效率高得令人咋舌。

直到确認最後一頭妖獸也離開後,葉挽秋開始按照青川君教她的辦法将建木樹恢複正常。

白金靈力從她指尖溢出,星星點點灑落在遍地冒出的樹根上,将地面逐漸恢複原貌,穩固結界。

這是她第二次學着施展這種極為複雜高深的法術,還遠不如青川君那般熟練,好在也沒出什麽意外。

他們回到剛才的拓蒼城裏。葉挽秋路上還順便問起,為何哪吒能這麽及時趕來,晨間她還聽爺爺說他剛帶着天兵下界,正在浮玉山附近清剿妖魔。

“我在浮玉山附近沒找到結界所在,就猜測最開始出現動亂的應該不是那裏。”哪吒回答,“問過地仙後才知道,這些妖魔都是流竄過來的,來源不明。所以我讓其他人各自帶領營下兵将四方追尋。”

至于為何正巧選擇了拓蒼城這邊,哪吒也說不上來,只是一種直覺感應。

幾千年來,只要身處人間,他似乎總能準确察覺到建木結界究竟是哪裏出了問題。但若深究其中原因到底是為何,他也不曾弄清,只當也許是蓮花化身對妖邪聚集之地自有感應。

不過說到感應……

哪吒微微側過視線,看到葉挽秋手中那把雪□□致的唐刀。

他回想起方才紫焰尖槍的異常反應,正欲詢問,忽然聽到她出聲道:“這是出什麽事了?”

他順勢望向雲端之下,一眼便看見蕭其明似乎是受了重傷,連忠宮與其他兩位将軍正守在他身邊,以神力為他延緩傷勢,但蕭其明卻始終沒有醒來的跡象。

見此情景,哪吒立刻變了臉色,眉尖緊颦着,眼神中湧出明顯怒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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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很快來到蕭其明身邊,将指尖按在對方眉心間,以神力游走蕭其明周身仔細探尋。

意識到他是因為什麽而重傷昏迷後,哪吒收回手,眼神輕微明滅一瞬,嘴唇緊抿着,臉上神情絲毫沒有松快下來。

“元帥,蕭将軍是怎麽了?”張基清着急地問。

“他中了屍神蠱,應該已經拖延半日有餘了。”哪吒判斷。

葉挽秋頓時愣住:“就是那種專吃神族靈識心神的上古妖蠱?”

她以往閑翻古書時,有看到過關于這種可怕蠱蟲的記載。

據說這種蠱蟲來源極為久遠,是由早已滅亡的太若靈族蠱師所培。在上古之戰時,曾殺死過許多神靈。

此蠱性毒惡劣,兇險無比,但又對凡人,妖魔或精怪都沒有任何作用,只針對神族。一旦沾染上,就會迅速将宿主化為一具沒有自我意識的行走活屍,供下蠱者驅使。

後史書又有記載,那名蠱師被太乙天尊所殺,連帶着其大本營也被九龍神火罩所毀,所有蠱蟲已經死絕。

沒想到居然還有留存下來,被妖魔兩族傳承培養至今的。

黑無常見她驚訝,于是解釋:“其實我們很早之前就知道,屍神蠱還留存在世,只是數量極少。人間有時會出現明明是正廟供香之地,但卻寄居邪神頻頻害人的原因,就是有妖魔用屍神蠱控制了原本的仙靈,以此竊取凡人香火供奉滋養自身,繞過建木結界來往人間。”

“使用屍神蠱在冥府是最重的罪之一。那位太若靈族蠱師的魂魄至今還在地獄受刑。”白無常陰恻恻道。

“那能從他口中問出解除屍神蠱的辦法嗎?”葉挽秋連忙問。

黑無常搖頭:“在發現屍神蠱重現人間後,我們便已經審訊過他無數次。那老東西的魂魄已經被折磨得癡呆瘋癫,但所言被驗皆是真話。他說當初在培育這種專門弑神的蠱蟲時,為保萬一,他根本沒有研究破解之法。所以這種蠱蟲一旦放出,那就是沒有任何挽回餘地。”

“怎麽會這樣……”她看向地上昏迷不醒,臉色已然已經泛出詭異青白的蕭其明,心裏躊躇着該不該用自己的能力嘗試一次。

但蕭其明所中是屍神蠱,即使徹底發作也只是毀去他的神志與靈識,身軀卻仍舊保持着生命力不會消亡,與正常情況的傷重垂死完全不一樣。

她不知道自己如果嘗試了,會不會反而害了對方,一時間反複猶豫。

用神力暫時壓制住屍神蠱的侵蝕後,哪吒擡頭看着周圍同樣面色憂慮的南營天兵,盡量克制着語氣裏的怒火:“你們今日一直跟着他。他可有獨自去過什麽地方?”

其中一人行禮答道:“回元帥,我們在去南方伥山群鎮的時候,蕭将軍曾讓我們兵分四路各自進鎮巡查。他帶我們幾個去了松湒鎮,聽聞鎮上有邪靈作祟,蕭将軍就去了那座山間神廟,回來的時候……倒也沒看出什麽異常。”

“去找!把那間廟裏所有生靈,除了接觸不到這種蠱的凡人,不論死的活的都給本座押回來!”哪吒厲聲下令,聲音冷硬到兇狠,燦金鳳眼中本就沒有平複的淩冽殺氣再次升起。

葉挽秋被他身上那種從未見過的暴虐感吓到。

一旁的白無常則看起來鎮定許多:“既然蕭将軍已經去過那廟裏,也許使用屍神蠱的邪靈已經被擊殺。我和老黑這就回冥府去找找,看有沒有那樣的亡魂。若是有,我們立刻給三太子押送過來。”

說完,他和黑無常很快行禮離開。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葉挽秋硬着頭皮小心靠近哪吒,指了指蕭其明開始出現屍化的右手,“要不,三太子讓我試試看?”

哪吒壓着眉峰轉頭看向她片刻,盛滿怒火的眼瞳又冷又亮,過于濃郁的金色幾乎接近黑暗,看得葉挽秋頭皮發麻。

他也不知想到了什麽,沒多猶豫便真的點頭同意道:“麻煩了。”

葉挽秋搖搖頭,指尖撚下掌心剛才被他那一眼瞧出的細密冷汗,很快調整心緒,将自身靈力緩緩過渡進蕭其明胸口。

白金光輝溫柔包裹流轉,不多時,只見蕭其明身上的屍化症狀竟真的開始慢慢減輕,臉色也褪去青白重新變得正常。周圍神将們忍不住相互看了看,全都不可思議地看着葉挽秋。

但她卻覺得有些不對勁。

于是在蕭其明看起來已經完全恢複正常,只等休息醒來之後,葉挽秋并沒有停手,而是凝起靈識融進對方眉心,閉目探尋片刻。

沒過須臾,她重新睜開眼,手中靈力持續注入對方胸口,語氣焦急道:“不行。我只能令他恢複,無法真正拔除他體內的屍神蠱。一旦我停手,屍神蠱就會立刻再次發作。”

也就是說,還是得想辦法将屍神蠱徹底清除,或者……

哪吒沉思幾秒,在衆神将束手無策中忽然開口:“你幫我穩住他的靈識。”

“三太子要做什麽?”她不解問道。

哪吒沒回答,只在她身邊坐下,将蕭其明的手握住擡至平肩高度。

有金紅色的虛幻蓮花逐漸盛開在他們身下。火焰灼灼燃燒間,葉挽秋并未感覺有任何不适,可蕭其明看起來卻似乎越來越痛苦,她連忙彙聚靈力穩住他再次散亂的靈識。

這時,一道青紫近黑的濁氣慢慢顯現在蕭其明肩頸處,并逐漸朝指尖轉移,看起來就像是有一條細小黑蛇在他手臂上蜿蜒爬行。

葉挽秋驚訝地看着那縷濁氣不斷掙紮蔓延,最終離開蕭其明的手,轉而擴散到哪吒身上消失不見。

濁氣離體的瞬間,蕭其明的狀況也重新穩定下來,呼吸平緩。

“三太子……你是,把屍神蠱引到自己身上了?!”她愣愣看着對方,滿臉震驚,一時間有點不知道該說什麽。

“蠱毒對我不起作用。”哪吒随口說着,輕輕握了握自己的手,好像沒什麽反應似地站起來,對一旁同樣驚愕不已的連忠宮吩咐,“今夜在這裏停一晚,等蕭其明醒了再回神界。”

說着,他又問:“這裏的地仙在哪兒?”

葉挽秋還有點沒回過神,連帶着說話也略顯遲疑:“我爺爺在地仙祠,他們……地仙也在,那裏還有一些幸存的人。”

“叫地仙過來見本座。”他朝張基清道。

對方領命而去,很快便帶着地仙一起回來。同行的還有青川君,他聽說葉挽秋在這裏,便當即也跟了過來。

見到自家孫女沒事,青川君松口氣,但還是仔細打量她一遍,又不放心地确認:“怎麽樣?沒傷着哪兒吧?”

葉挽秋搖搖頭表示自己沒事,目光卻擔憂地望着一旁正和地仙說話的哪吒。

他看起來面色如常,說話聲音也一如既往的平靜從容,完全沒有任何不舒服或者哪裏不對勁的地方。

可葉挽秋還是有些擔心。

她知道蓮花化身可免疫一切蠱毒幻術,魂魄攻擊。可屍神蠱是專克神族的上古妖蠱,曾殺死過無數神祇。

哪吒就這樣将屍神蠱引到自己身上,真的沒問題嗎?

“……仙箬?”青川君一連叫她幾聲也沒得到反應,不由得奇怪道,“你看什麽看得這麽出神?”

“沒有。”葉挽秋略帶慌張地收回視線,沒注意到哪吒在聽到青川君的話後,過于自然地轉頭落在她身上的目光。

青川君則順着她方才發呆的方向看去,和哪吒的視線遇個正着。

哪吒微微愣一瞬,眨下眼睛,不動聲色地移開了注意力。白淨漂亮的臉上半點表情變化也無,似乎剛才只是随意看過來而已。

老神仙瞧着這兩個孩子,左右瞄了瞄,神情疑惑:“你倆打什麽啞謎呢?”

“啊?”葉挽秋沒明白他的意思。

索性青川君也沒打算多問其他,只擺擺手道:“算了,你沒事就行。好在建木結界的事也解決了,我們去跟三太子說一聲,回家去吧。”

她卻猶豫一會兒,反而提議:“要不,我們今晚也留下來?”

“為什麽?”青川君奇怪問。

哪吒聽到她的話,再次下意識側過眼神,默不作聲地看着她。搞得地仙也有點莫名其妙,不知道三太子這說着說着偶爾朝旁邊瞧的動作,到底是在觀察着什麽。

“不是還有松湒鎮上的邪靈沒抓到嗎?”葉挽秋努力找着理由,“而且建木結界雖然恢複,但是逃竄出來的妖魔還有不少。爺爺,我們還是留一晚上看看情況吧?”

青川君捋捋胡子,若有所思地注視她片刻,最終點頭道:“說得也是,那就一起留下來吧。”

葉挽秋暗自松口氣。

但她總感覺青川君應該是察覺出了什麽。

果然,傍晚在城內酒肆用膳時,青川君邊為自己斟酒邊開口詢問,語氣波瀾不驚卻也十分篤定:“說吧,到底怎麽了,非要留下來。”

葉挽秋一口春卷差點噎在喉嚨裏,連忙用茶水順下去,乖巧道:“哎,果然是知我者,莫若爺爺。”

“我親手拉扯的孩子,心裏有沒有揣着事,我還不知道?”青川君顯然每次都非常受用。

她笑着吐下舌頭,殷勤地給爺爺夾菜添湯,順便把白天發生的事都完整說了出來。

青川君越聽越臉色不善:“竟然是屍神蠱。沒想到太若靈族都覆滅幾萬年了,這種東西居然還沒死絕。當年太乙那老家夥一把火燒了蠱師的大本營,看來是燒得還不夠徹底。”

“我也知道蓮花化身不受蠱毒影響,可這種專克神族的蠱也一樣沒關系嗎?”葉挽秋用木匙慢慢攪着碗裏的湯,眉心輕颦。

“這就不知道了。”青川君憂慮地搖搖頭,“畢竟迄今為止,只有三太子一人真的得成了蓮花化身,而屍神蠱如今又極為罕見。這兩者遇到一起……啧,難說。”

這麽講着,他又忽然想起什麽似的,臉上表情也跟着松快不少:“不過應該也不用太擔心。畢竟三太子的蓮花身非同一般,那花可是來自于……”

話說一半,青川君猛然停頓住,連手裏搖晃酒盞的動作也陡然凝固,整個身軀在燭光中僵硬成一塊石頭。

葉挽秋正奇怪他怎麽不繼續往下說了。擡頭間,她才注意到,僅僅只是瞬息功夫,青川君的臉色已經又是變了幾變,甚至直接暫停了這個話題。

這讓她忍不住好奇追問:“那花怎麽了?”

青川君垂下視線,放了酒杯主動去夾菜,眼神晦暗不清:“啊,我也只是聽女娲師尊幾次提起過,說是那花乃天生地養而來,與一般的靈植蓮花完全不同。所以可能屍神蠱也起不了什麽作用。”

“這樣啊。”

用完晚膳,葉挽秋又随着青川君回到今晚的臨時住處。

這是一片名喚寄緣居的精巧樓閣,每一間都彼此獨立,分散着坐落在拓蒼城背後的群山深處,專供各路來往仙靈暫且歇息。

他們回來時,正是夕陽西下時分,許多天兵正忙着在周圍安營紮寨。天空暮色未息,倦鳥歸巢啼鳴。

葉挽秋的房間在東邊,開窗便能最先望見夜色侵襲,吞沒天光的模樣。她閉上眼睛,翻來覆去有些睡不着,直到深夜才迷迷糊糊淺眠片刻,而後又莫名驚醒過來。

山間多霧,她臨睡時忘記關窗,再次睜眼時,整個房間裏都彌漫着濃郁純白的霧氣,把視線裏的一切都籠罩得朦胧不清。

也不知現在幾時了。

葉挽秋躺在床上,指尖點出一道白金光輝将屋內霧氣全都去驅趕出去,隔空關上窗。

她從未在百花深以外的地方過過夜,如今經歷頭一遭,竟是有些認床而睡不着了。

于是在磨蹭片刻後,葉挽秋最終認命地選擇爬起來,穿上衣服,随手取支步搖簡單固定住長發,轉身走出房間。

夜裏的深山格外黑暗且安靜,她提着燈朝前走,腳下石子路面滿是霧露與落花。

繼續往前,一處亮着燭火的居所忽然映入眼簾,引得葉挽秋駐足觀望。她記得這裏應該是哪吒在住着。

回想起之前他在百花深養傷那段時間,這樣半夜還不睡的情況正是他傷勢反複的時候,葉挽秋不由得有些擔心。

難道是屍神蠱……

她連忙來到那扇緊閉大門前,試探着輕輕敲了敲:“三太子?”

沒人回應。

她又試着敲了幾下,仍舊沒反應,燭火也一直明亮着,整間屋子出奇的寂靜。

難道是像白天蕭其明蠱毒發作時那樣,已經暈過去了?!

葉挽秋心頭一慌,越想越覺得有可能,于是便也顧不了什麽男女有別的禮節,直接一道袖風掃開大門踏進去,然後……

然後……

然後正好看到哪吒安然無恙地從後殿走出來。

也許剛沐浴更衣完的緣故,他身上只穿着件雪白藍邊的寬袖長袍,光腳踩在地上。

散亂的墨黑長發上還沾着明顯的潮氣,發梢濕潤。滴落下來的水珠沾在線條漂亮的鎖骨上微微閃動着,很快又沿着冷白色的光潔肌膚緩緩滑入松垮的領口以內。系腰帶的手也停頓住。

很顯然,哪吒也沒想到來的人居然會是她……不對,他根本就沒想過有人會這麽直接闖進他房裏。

四目相對間,氣氛頓時死一樣的安靜。

葉挽秋手中提燈啪地摔在地上,燭光亂晃如同被撥亂的心跳。

她将嘴裏那句馬上就要喊出口的“三太子你沒事吧”給拼命咽回去,随即本能深吸口氣想要平複心情,然後又猛地止住。

空氣裏滿是對方身上那種冰涼清雅的蓮花香,冷調的微甜混雜猶帶熱意的溫泉水氣,熏得人有些發暈。

恍惚一瞬間,她好像懂了為何人間話本裏的風流墨客,總愛以香豔精致的筆觸描繪所謂美人出浴。确實是……

等等,什麽都秒懂只會害了自己啊葉挽秋!

于是她迅速退回門檻邊,擡手以袖做簾擋在眼前。

短暫的僵硬後,哪吒很快恢複往常模樣。

他拎起榻上那件銀朱外袍穿上,走到桌前坐下看着她,沒說話,顯然是想問個原因。

聽到窸窣的穿衣聲,葉挽秋遲疑着小心朝裏望了望,見他添了外袍才放下手,尴尬解釋:“我見這兒燭火還亮着,又敲了半天門沒人回應,還以為是屍神蠱發作出了事,所以才莽撞進來……實在抱歉。”

說完,她撿起地上提燈,努力裝作若無其事:“既然三太子安好無礙,那我便先走了。”

一轉身,紅影輕閃,原本敞開的門被驟然合上,帶着蓮香的溫軟绫緞輕撫過她臉頰又飛快撤退開。

葉挽秋莫名其妙回頭,看到那抹紅影很快垂繞回哪吒身上,繞在他臂彎間,長長的霞紅綢尾在地上堆出金銀兩色的華彩流光。

他輕皺眉峰,撚起混天绫揉弄一下,不悅它的自作主張,接着便聽到門口少女語帶疑惑地叫他:“三太子還有事嗎?”

算也不算。

原本他是準備自己來處理,就是恢複起來會比較麻煩而已。尤其顧慮到蕭其明的傷勢,哪吒将葉挽秋給他的那枚藏魂晶暫時放在了蕭其明身邊,幫他療傷和去除殘毒。

他自己則只有九日前,葉挽秋照例送來的一縷祈願還在手裏勉強支撐,用來鎮壓蓮花身帶來的烈症。

若是今晚她不來……

他倒也做好了烈症複發的準備。

想到這裏,哪吒無聲嘆口氣:“你有刀麽?”

“啊?”

“幫我取出屍神蠱。”他說着,單手握住垂在背後的黑發撥到一邊。

葉挽秋走到他身邊,放下提燈:“要怎麽做?”

哪吒靜默着,烏黑眼珠定定看她幾秒,繼而略帶躲閃地移開,聲音清冷如泉,帶着絲不易察覺的凝澀:“抱歉。”

葉挽秋沒明白他為什麽會突然反過來朝自己道歉,然後便眼睜睜看着他親手将剛穿好的外袍,連同裏面僅有的白色寝衣慢慢解開。

柔軟衣料順着少年漂亮而不誇張的肌理輪廓滑落至手肘處,堆遮在結實勁瘦的腰間,半遮半掩着腰腹處清晰分明的肌肉。提燈燭焰被衣物滑落的氣流吹動,映得眼前整副身軀像是從一層鮮紅顏料裏剝離出來的無暇玉雕,冷寒白淨的細膩。

與穿着衣服時看上去略偏清瘦的外形不太一樣,少年真實的身形是只有常年習武才能練就的矯健漂亮。一身勻稱精健的肌肉看起來流暢緊實,養眼至極,在燭火下帶着種極為類似軟玉的質感。

葉挽愣在原地,半晌說不出話。

一半是被他忽然脫衣服的動作給震驚的,一半是因為在他身上看到的東西。

深紫發黑的蓮焰紋路張牙舞爪盛開在他背上,花與火的線條躍動着爬上手臂,并蔓延至左胸,看上去格外詭異駭人。

“它凝聚在我身上,所以只能脫掉衣服。”哪吒側過臉,光影模糊了他的表情,只能聽見聲音,并不如以往那般雲淡風輕,“抱歉。”

“這……它,在你身上?為什麽……”她一下子有點說不清話。

“與其他任何的毒或者幻術不同,蠱是活物。哪怕屍神蠱看起來只是一縷煙,但本質上仍舊是活物。雖于我無害,入體也只會被融化,但還是需要引取出來。”

哪吒淡淡解釋,旋即又問:“你有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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