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保護

第33章 保護

離開方茹家時,日頭已經開始西斜,可風祁山的陰影卻始終牢牢籠罩着鎮上的一切。

葉挽秋按照方父所指的路來到了季家門口。

這裏果然和方茹他們所說一樣,看起來就格外富貴,光瞧着這朱紅嵌綠的精致門楣便可知家境不凡。粉刷潔白的高聳院牆更是關不住內裏的滿園春色,半樹煙柳從牆頭探出,垂下青冷似霧的影子。

雖還不算盛春,天氣還有些薄薄的涼,但那柳樹卻已經生得極茂。沉甸甸的樹蔭攏做一團,乍一看像是吊着個人在那兒,動也不動地盯着這門口來往的人瞧。

如此突出的一座莊園矗立在周圍大片平凡不起眼的房屋間,怎麽看都覺得格外不和諧。

但讓葉挽秋在意的并不是這表面的奢華。

而是她僅僅只是站在這門口,便已經能感覺到裏面游蕩彌漫的陰森妖氣,難怪院內柳木茂盛。

她凝神撚算片刻,走上前去敲了敲門。

很快,裏面探出個戴着黑布帽子的小厮。看着年紀輕輕卻生得一臉病氣,眼圈下青紫痕跡明顯,面色蠟黃得不正常,顯然也是個被怨氣纏身已久的人。

瞧見葉挽秋的模樣,他眼中頓時湧出一陣驚豔,繼而滴溜溜打量了她幾圈,臉上堆出一捧甜膩又恭敬的笑:“不知是哪位官家小姐來此,有失遠迎。”

她笑下,開門見山道:“我瞧着貴府妖氣怨煞盤結,可是惹了什麽不該惹的東西?”

小厮一聽,當即撇下嘴去,臉上笑容跟變法術似地迅速消失不見,轉而垮着一張臉不耐煩地揮手:“我們家好着呢,姑子你去別處碰碰運氣要錢吧。”

說着他就要關上大門,卻又聽見葉挽秋不慌不忙問:“那敢問小哥,你晚上在這兒可睡得好嗎?半夜有沒有東西捂你口鼻,掐你脖子,拉你手腳?”

他驚恐回頭,脖子上露出一截爪子模樣的烏青,然後又被他迅速拉起衣領遮住。

“你……你怎麽知道?”小厮又将門推開一些,表情謹慎地望了望周圍,壓低聲音問,“姑娘看着氣度不凡,可是名山下來的修道高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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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虧她看了不少人間話本,知道這小厮剛剛喊的叫花姑子是罵人話。這會兒倒是又改口誇她氣度不凡了。

葉挽秋眨眨眼,想也沒想就附和着瞎扯道:“正是。我師從淩虛山,今日路過此地,看見貴府內妖煞集結,便好意前來詢問可否需要幫助?我是奉師父之命下山巡游降妖,不為錢財寶物,也不拿酬謝,小哥盡可放心。”

聽到她這麽說,小厮先是眼前一亮,繼而有點猶豫,似乎是覺得這樣天上掉餡餅的事來得太過詭異。

不過考慮幾秒後,他還是點頭道:“請姑娘稍等片刻,我去傳話給我家老爺。”

沒過多久,他又回來開門,客客氣氣地将葉挽秋請到了會客廳裏。

和外面看起來一樣,這座季家莊園裏面也修建得極為寬敞奢華。到處馨花玉質,柳槐成蔭,園景設計精巧別致,各處奇石流泉讓人應接不暇。

但又全都籠罩着一層常人無法看見的陰霾妖異。

風吹浮雲,光影聚散時,那些繁茂無比的槐樹柳樹下還會隐約現出幾個朦胧不清的鬼影,全都直勾勾盯着走廊上那些來回忙碌的家仆。

陰氣與妖氣共同侵襲,讓這裏的每個人都看起來是一副萎靡之相。蒼白,陰郁,眼窩發青,滿臉疲憊。

也難怪,畢竟有這麽多怨靈栖身在庭院樹下。這莊園怕是入夜了比白天還熱鬧。

真不知道這季家到底幹了些什麽,怎麽能有這麽多怨靈在此纏留不走。

“在這兒做工,薪酬給得很豐厚嗎?”葉挽秋看着那些栖滿鬼魂的柳樹。

“啊?”小厮不解。

“不然就這樣一處陰邪彙聚之地,一般人發覺不對勁不是應該早就跑了嗎?”

小厮啞口無言片刻,只能硬着頭皮誠心道:“姑娘慧眼識真相,咱們這地兒……确實不太.安生。”

說話間,他們已經來到了會客廳。

裏面坐着一個四十左右的中年男人,衣着光鮮華麗,身形卻極瘦,皮膚白得泛出濃濃的病痨氣,眼圈發黑得厲害。細看之下,葉挽秋認出這人正是之前在季祖公廟裏,被一旁家丁稱為家主的人。

他坐在一張雕花油潤的太師椅上,看着像是具奄奄一息的活屍,被生生埋在這座錦繡金玉堆做的窟窿裏,慢慢吸幹陽氣,蠶食壽命。

見葉挽秋進來,他很快起身迎接,開口便是一口油滑腔調:“聽小厮說,姑娘是淩虛山修道之人,途經此地見妖邪作祟所以出手相助。季某在此多謝了。”

“家主不必多禮。”葉挽秋淡淡敷衍着,旋即非常利落地将他如今園中妖氣橫生,怨魂遍地的實情捅破出來。

“柳樹槐樹都是陰木,可聚陰氣供妖氣凝聚。家主園中遍種這兩種樹木,看起來不像是不知道它們的特性,倒像是明知道但又不得不為之。”

接着,葉挽秋又将自己方才在門口凝神撚算出的未來運勢,全都一口氣全說了出來。重點強調季家如今已經被消耗得氣運将盡,後裔凋零,随時會落得個家破人亡的凄涼結局,聽得家主的臉色越發狼狽難看。

其實她在這方面的修行還遠不如青川君,但測個七七八八出來震住凡人還是綽綽有餘。

看着他臉上幾經變化的神情,她知曉自己這是說中對方心坎了,時機也差不多已經成熟,于是循循善誘道:“家主可是被什麽厲害的妖物給纏上了?”

良久,對方長嘆一氣,苦澀道:“姑娘果真料事如神。”

接着,他将家裏遇到的事全都仔細說了一遍,講得冗長又悲戚,讓人乍一聽很容易被他的情緒帶着走。

但葉挽秋聽着,總感覺他隐瞞了許多東西。比如,他整番話其實只說了季家先祖是在風祁山采玉時遇到了妖怪然後從此被纏上,請了無數高人也無濟于事,這才落得如今這副模樣。

對于為什麽院內會有怨鬼栖息,家中財富如何積累至此,他卻分毫不提。哪怕葉挽秋中途追問,他也只是含糊其辭搪塞過去,接着又将話題轉移回自己一家被妖怪迫害得多麽凄慘上。

“那請問這妖怪現在栖身何處?”葉挽秋打斷他的喋喋不休。

“就在風祁山西面,一處靠近息靈峽的洞府內。”家主回答。

“多謝。”

見她就要起身離開,家主連忙緊跟上去,哭喪着一張病氣濃重的臉,無比悲慘道:“姑娘,既然你有信心能降服那妖魔,可否也幫我清理家中那些不幹淨的東西。這樣也能讓我們全家上下過上清淨日子。若是能成,季某必有重謝!”

葉挽秋轉頭看着窗外那些連綿成蔭的柳木與槐樹。半透明的鬼影漂浮在樹蔭下,滿臉死氣地盯着這間屋子。

“家主。凡事講究因果輪回,報應不爽。這句話你不會沒有聽說過吧?”她注視着他。

聽到這句話後,家主整張臉都明顯抽搐一下,險些挂不住那些過度堆砌的凄慘表情,一雙黑漆漆的眼睛更深地陷進眼窩裏。

葉挽秋沒有點破對方,只真心勸告道:“若想要擺脫他們,家主不妨回想一下,到底是什麽人做了什麽事,才會把他們招來。”

說完,她轉身離開了季家。

見她徹底離開,家主立刻換了張臉,将剛才所有逼真的可憐情緒都抹去,陰沉着嗓子喊道:“來人。”

幾個家丁從門外走進來:“老爺。”

“這人來者不善。立刻帶幾個人傀去廟裏看看,別讓神婚儀式被破壞了。”

“是。那……要我們去把那個女道士除掉嗎?”

“用不着。”家主冷笑,“我給她指的路可寬敞着呢,她能自己走到地府去。”

出了季家大門,葉挽秋立刻找人打聽清楚了去往風祁山與息靈峽交界處的路。

聽到她要去那地方,不少人都勸她放棄這個念頭,還說那是妖魔盤踞的地方,去了必死無疑。

她笑下,謝過指路的人,沒有解釋太多便立刻動身趕去。

來到風祁山裏,無處不在的陰冷感更明顯了。蒼白濕漉的霧氣從山林深處緩緩蔓延而來,那樣慘白且冰冷的色彩,在視線裏不斷蠕動着擴大,将周圍的所有事物都抹去輪廓,吞掉形體。

厚厚一層腐爛的枯枝落葉鋪在腳下,到處橫倒着巨大的殘破樹杆,長滿深綠的黏濕苔藓與無名野花。空氣中滿是過于豐沛的水汽,冰冷的潮潤包圍着她。

偶爾有幾聲怪叫傳來,葉挽秋定睛一看,發現是有食肉靈植在啃吃一只死去的兔子。

霧氣彌漫中,許多飛蟲鳥禽類的精怪正躲藏在樹蔭裏,各個不懷好意地打量着她。

葉挽秋擡手釋開靈力,腕間重明翎羽光華大起,化作一對火紅色的重明幻翼自身後緩緩張開,神光激蕩周圍濁霧。那些精怪們一瞧見這對标志性羽翼,立刻轉頭就跑。

幻翼托着她淩空俯視整座風祁山,逐漸西斜的太陽落在她肩膀上。

順着太陽落向天幕的方向,她看到了風祁山邊境妖氣最為聚集之處,那就是自己要找的地方。她收斂雙翼,悄無聲息降落在山林裏。

隔着面前一片朦胧濕霧與樹蔭,葉挽秋看到那洞口處守着一只鬿雀和一頭枭獍。

兩妖正百無聊賴地坐着,面前躺着一頭已經被撕裂得血肉模糊的麋鹿屍體。缺失的腿和頭顱被他們拿在手裏,有一口沒一口地啃。

“聽說季家又選來了凡人做燈油,虎妖和他身邊的伥鬼都去等着從那變婆手裏接人了。”鬿雀說着,朝地上呸出一嘴鹿毛,滿臉嫌棄,“畜生就是畜生,又難吃又麻煩。還得是那皮光肉滑的人吃起來才是上佳滋味。”

“接到了新的燈油罐子,虎妖身邊又得多一個伥鬼了。那變婆還真以為自己找來了替死鬼,就能得到解脫了?”枭獍陰恻恻地笑着,眼神像是在回味什麽似地眯起來,語調惡毒,“只是委屈了咱們,有了燈油罐子就不能随便下山找幾口像樣的吃食。哎,什麽時候才能暢快地吃一場肉呢?”

正說着,一條雞冠蛇從樹林裏游竄回來,慌裏慌張道:“壞事了,那燈油罐子跑了,虎妖他們沒接到人!”

“跑了?!”鬿雀愣一愣,正準備回洞通報,卻被枭獍按住。

他咧嘴一笑,丢開手裏剛被吸幹腦髓的鹿頭,臉上還沾着沒有幹涸的血跡:“跑了正好。沒收到新的燈油罐子,咱們就能有理由下山去吃頓好的。等吃飽了再回來通報給白骨妖也不遲。”

三妖簡短商量幾句,很快達成共識準備下山。

然而一轉頭,下山路上卻不知什麽時候多了一個清麗無暇的潔白身影,正獨自攔在他們面前。

“你是誰?敢這麽來我們地盤,不怕死嗎?”鬿雀呲着牙警告性地問。

“攔路人。”姿容明豔的少女回答,語調輕快,笑起來時越發顯得明眸善睐,顧盼生輝,“至于怕不怕死,那得看是誰會死了。我的話只有一句,沒有妖可以從我這裏下山。”

“不知天高地厚的黃毛丫頭!”

鬿雀怒吼着沖上去,被葉挽秋輕易側身躲過。随風浮起的白袖看似輕飄如雲,掃過他面門時卻帶着淩厲勁風,在他偏頭欲躲的瞬間便切下他一只耳朵。迸開的妖血被靈力隔絕在外,不染白衣。

見旁邊雞冠蛇準備趁機游進樹林裏,她擡手召出雪焰緊追上去。刀身寒光一閃間,那雞冠蛇先前還在活動,緊接着便身首分離,斷做血淋淋的兩條掉落在地。

她踩着樹枝躍回路面,挽手一道劍花将雪焰收立在背後,剛斬殺了雞冠蛇的刀刃看着仍舊冷光湛然。

“任何妖,休想下山。”她定定看着面前的枭獍與鬿雀,再次重複。

枭獍全身緊繃地望着她,開始呼喚洞內同伴。一時間,大大小小數十只妖獸接連現身,眨眼功夫便将葉挽秋密不透風地包圍起來。

“給我殺了她,剝皮割肉分了吃!”枭獍怪叫着沖上前。

白金靈力猛然爆發而出,緊着是萬千紙偶飛舞盤旋,傾灑如一場幹淨輕盈的白雪保護在葉挽秋身邊。

她沉下心神,一人穿行在群妖中間,身法靈活,靈力強橫,竟然絲毫不落下風。

雪焰在她手裏像是活過來那樣,化作一道凜冽寒芒。刀身缭繞着燃燒的紅蓮花,劈開面前那頭狼妖時半點也不費力,只有勢如破竹的淩厲。

眼看這群妖靈就要被斬殺殆盡,一道腥烈罡風忽然從洞中湧出,吹散了四周的紙偶。随之出現的是一個生得半面骷髅,半面美人面的白骨妖怪。

她捏住其中一只尚未來得及逃離的紙偶,白骨森森的手指掐碎了它,白金靈力從它身軀裏散溢而出。

她驚訝一瞬,旋即将目光定格在葉挽秋身上,只能一半的妖豔紅唇詭異地翹起:“好特別的靈力氣息。能讓死物擁有生命的渾厚創生之力,我可只在有關始祖神女娲的傳說裏才聽到過。小姑娘,你是哪裏來的?”

“我不朝死屍自報家門的。”葉挽秋回答,臉上笑容靈俏燦爛,“只爛了一半的也不行。”

白骨妖臉色一變,甩開手中殘損的紙偶徑直朝她撲來。

幽青妖力與白金靈力對抗到一起,霎時震開層層強風,将周圍樹林一排排削斷沖碎開。整座風祁山西面像是被投入了一塊巨石的翡翠水潭,滿山綠樹搖晃不已,雀鳥驚飛。

對峙間,無數紙偶在葉挽秋的操控下凝聚做一只展翅飛翔的重明鳥,氣勢洶洶朝白骨妖俯沖下去。

見勢不妙,白骨妖連忙收手躲避,卻還是被困進了紙偶化作的白色牢籠裏。

葉挽秋抓住機會用雪焰朝她胸口刺去。蓮花與光輝同時爆發開,将扔想負隅頑抗的白骨妖震飛跌落在地,最後掙紮幾下便再也不動了。

要想真正滅殺妖族,就必須毀掉他們的妖骨。

于是葉挽秋飛回地面,一步步朝她走去,準備徹底了結對方。卻沒想到,那妖怪竟然還沒死透,只是重傷以後裝死等待時機想要反擊。

即使葉挽秋的反應速度已經很快,但還是被白骨妖抓破了身上衣服。原本規整系好的雲絲腰帶瞬間松散開,腰間的傳音鈴也滾落出去,掉下山崖。

她橫過雪焰護在心口前,攔住了白骨妖意圖一舉想要洞穿她心髒的尖利骨爪。面前的白骨妖猙獰的臉龐,骷髅眼裏亮起鬼火,美人面因為憤怒而扭曲得格外可怕。

這時,那白骨妖好像在她身後看到了什麽。半邊還有皮肉的臉龐忽然一僵,緊接着眼睛裏便露出了清晰到深刻的極度恐懼,甚至直接收手就跑。

葉挽秋沒有回頭,也沒有任何猶豫,徑直将雪焰朝她抛擲過去。鋒利長刀一舉洞穿白骨妖的胸口,刺斷胸骨,将她瞬間釘死在一顆參天大樹上。

紙偶們飛舞着将雪焰從樹上拔出來,乖巧遞回葉挽秋手上。

她摸了摸光潔依舊的刀身,回過頭,意料之中看到了正站在自己身後不遠處的哪吒。

“不是說監審官不能插手試煉嗎?”她笑着朝對方揮揮手。

“我沒動手。”哪吒走過來。

他看了看地上那些橫七豎八的妖靈屍首,然後又看向葉挽秋。原本淡然的眼神微微凝住一瞬,然後又不動聲色地移開。

腰帶與外袍被白骨妖抓破後,她身上的衣服一下子變得有些淩亂。松散的衣領下微微露出一截細細的肩帶,鎖骨明晰,膚白細膩如冰雪。霧一樣半透明的白色紗衣半遮半掩着,只輕輕掃一眼便是格外活色生香。

葉挽秋沒注意到自己身上的狼狽,只收了雪焰道:“這妖怪看到三太子都吓破膽了,哪還用得着動手。”

哪吒沒接話,只順手将混天绫從自己身上取下來,遞給她:“這裏就是季家家主說的地方麽?”然後便走向那處洞口。

他沒直說她衣服亂了的事,開口提起的也是別的。所以當葉挽秋拿過混天绫時,還有點奇怪為什麽。

但低頭一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她頓時明白過來,于是立即整理好衣服。混天绫像是有自我意識那樣主動繞上她的手臂化作紗帛,接着又纏在她纖細腰間當做束腰,漫開清晰的蓮香味。

她跟着哪吒走進洞府,兩人在裏面找了一圈也沒找到六鬥轉命燈的蹤跡。

“看來那位季家家主是特意讓我來這裏,原本打算把我送給這些妖怪當晚膳的。”葉挽秋說着,忽然意識到不對,“糟了!”

“怎麽了?”哪吒看着她。

“剛才我聽到雞冠蛇妖來報信,方茹從季祖公廟不見的事他們已經知道了。如果這裏不是妖族的大本營,那怕是會有其他妖怪聽了消息去鎮上抓她!”

說完,兩人立刻離山趕回鎮上。

然而一切都已經來不及了。

等他們趕到方茹家時,看到的只有遍地狼藉,房屋內空無一人。

葉挽秋到處找不到人,下意識想要去摸腰間的另一對傳音鈴,卻摸了個空。這才想起,剛才和白骨妖的打鬥中,傳音鈴已經被弄丢了。

她不死心地繼續找了幾遍,又出門來到鄰居家,詢問這裏到底發生了什麽,怎麽方茹家的人一個都不見了。

鄰居老人皺了皺眉,滿臉漠然的厭惡:“方茹從神婚儀式裏逃走,還想和全家一起偷偷溜出鎮去。山主發現後,派來使者将他們全家抓住,帶去城門口燒死示衆。”

“你說什麽?!他們被燒死了?”葉挽秋愣在原地,整個腦海空白一片,緊接着湧上心頭的便是強烈的怒火。

她沒有再和對方多說什麽,而是直接和哪吒又趕去了城門口。

此時刑場上的火焰才剛剛熄滅下去,所有人都圍在那幾具焦黑的屍體旁邊,面色畏懼,竊竊私語。

葉挽秋穿過人群來到最前面,看着面前這一幕,頓時如同被兜頭淋了一身冰水那樣渾身發冷,連指尖都因為憤怒而控制不住地輕微顫抖着。睜大的清黑杏眼中再無半點平日裏的潋滟眸光,幽亮銳利得驚人。

過于相似的場景同樣也沖擊着哪吒的記憶。

被妖魔欺壓,無力反抗的城民。

被選做祭品拿去交換的無辜生命。

明明已經逃離卻又被抓回來,最後在同族人面前被殘忍殺死的少女。

這裏簡直就是另一個陳塘關。

他颦起眉峰,不斷克制着心中升騰蔓延的激烈怒意,腕間金環清淩淩地嗡鳴旋轉着,掌心神火燃起又熄滅。

眼看忽然出現兩個與周圍鎮民反應截然不同,容相氣質皆是不染凡俗的陌生面孔,守在刑場邊的幾個人傀立刻警覺起來。

他們走上刑臺,居高臨下地呵斥葉挽秋他們立刻離開,否則就将他們也一塊綁着燒死。

她抓住哪吒剛擡起的手,聲音緊繃着怒火道:“這是我的試煉,三太子還是交給我吧。”

說完,葉挽秋足尖點地飛躍上刑臺,雪白紙偶鋪天蓋地而出,很快将其中幾個人傀生擒在地。

雪焰帶着燃燒的蓮花虛影出鞘在手,刀尖直抵為首那個人傀的咽喉。

她厲聲質問:“是那個山主派你們來的?他在哪兒?!”

人傀冷笑着看着她:“你又是誰請來的幫手?方茹一家?他們還真是膽子不小,居然敢違抗山主,也不怕連累鎮上其他人,真是該遭報應。”

葉挽秋憤怒地調轉雪焰,用刀身猛地打在他臉上,刀背割開一道冒着妖氣的傷痕:“山主在哪兒?不說我就殺了你!”

人傀低頭在肩膀上蹭一把傷口。這是個普通人才會有的習慣性動作,但他已經不是凡人,被割傷皮膚也不會有鮮血流出。葉挽秋懷疑他才剛被妖氣浸染成人傀不久。

“神婚儀式可以用來交換這個鎮子上的人想要的安寧生活。有人破壞了規矩,就得付出代價。”他說着,朝周圍人群大喊,“趕走他們,否則山主也會懲罰其他人!”

衆人猶豫幾秒後,紛紛聚攏上來,叫喊着,哄鬧着。還有一些人直接跑上刑臺,準備将葉挽秋粗暴地拖拽下來。

然而還沒等有誰真正碰到她,哪吒已經先一步站在她身前,一把握住那人伸出來的手将他反推回去幾步。

金紅火苗從他指尖燃燒起來,化作一片薄薄焰光包圍在他們四周,猛地亮一瞬吓退所有意圖上前的人,然後又逐漸熄滅下去。

葉挽秋驚訝地擡頭看着哪吒。

少年本是秾豔的側臉,在掌心火光映照中顯得格外清冷,一如他開口說話的聲音,又冰又冽:

“不準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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