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早上七點,祁紉夏被談铮的鬧鐘吵醒。
昨夜兩人鬧得很晚,直到接近淩晨兩點才入睡,祁紉夏這會兒困得不行,埋在談铮懷裏,睡眼惺忪道:“你要去上班了嗎?”
談铮在她額頭上親了親,“嗯,我得起了,你要是困,就再睡會兒。”
晨間親吻像是開關,悄然觸發了祁紉夏腦海中關于昨晚的種種回憶。她瞬間紅了臉,睡意随之消失大半,別扭道:“我還是起吧。”
話雖這麽說,但她暫時沒動,只是看着談铮慢慢撐着身子坐起來。
被子緩緩滑下,他光裸結實的上半身在空氣裏展露無遺,連同上面深深淺淺的紅痕。
——當然是祁紉夏昨晚的傑作。
她面上更熱,異常心虛地別過頭去。
前夜雲雨初歇時,談铮已把卧室收拾了一通,沾染水漬的床單早被丢進洗衣機,兩人落在地上的衣物也已洗淨烘幹。
他下床穿衣服,轉身看向裹得嚴嚴實實的祁紉夏,笑着問:“早餐想吃什麽?如果沒有特殊要求,我就按照我平時的習慣來了。”
祁紉夏大半張臉埋在被子裏,悶聲說:“随你安排。”
她盯着談铮走出卧室,直到聽見廚房方向傳來聲音,終于松了一口氣,慢騰騰地起床。
她昨天沒帶睡衣過來,暫且穿了談铮的衣服将就,寬大的男式短袖上衣,幾乎給她當做短裙。祁紉夏不太習慣這樣的感覺,又見自己的衣物已經折疊整齊放在床頭,便趕緊換了回去。
洗漱完畢走到餐廳,桌上已經擺了三明治和溫牛奶,只是唯獨一份,顯然是留給她的。
“你不吃嗎?”祁紉夏疑惑道。
談铮揚了揚手裏的袋子,拎起車鑰匙,“來不及了,我帶去公司吃,臨時有點事要趕去處理。”
“……哦。”
祁紉夏固然分得清輕重緩急,但今晨分別未免太過匆忙,有些失落。
談铮注意到她的情緒,于是上前,在她唇上落下一個含着歉意的吻,“工作上的事情,有時就是這麽突然。下次再多陪陪你,好不好?”
他已經說到這個份上,祁紉夏除了體諒,也沒有別的選擇,只能叮囑他路上注意安全,到公司記得按時吃早餐。
談铮出門後,室內歸于寂靜。
祁紉夏獨自吃完早餐,順手清理了盤子和杯子,也沒繼續多待,轉頭就坐上了回學校的車。
雖然大四查寝足夠寬松,但她昨晚做好夜不歸宿的準備時,還是給徐今遙發了消息,說自己晚上回家睡,如果有點名,拜托她幫着應付。
徐今遙自然一口答應,她大概怎麽也想不到,誠實的好學生典範祁紉夏,竟會在這種事上說謊。
祁紉夏對徐今遙的作息動線早已了如指掌,今天沒課,她多半又是早早去了圖書館,不到閉館時間不會回寝。
她掐準了時間,自以為可以避開照面,沒想到剛打開寝室門,就和穿着睡衣的徐今遙四目相對了。
“夏夏,你回來啦。”徐今遙看樣子才剛起床,說話時甚至還在打呵欠,“家裏的床好睡嗎?”
祁紉夏驚得好幾秒沒說出話。
“你沒去圖書館?”
徐今遙指着自己的小腹,有氣無力道:“來姨媽了,痛得沒力氣出門,今天就當放假一天了。”
祁紉夏貼心道:“我這裏有布洛芬,你要不要?”
“要,當然要。”徐今遙點頭如搗蒜,“本來還想打電話問你借幾片呢,剛好你回來了。”
祁紉夏坐在桌前,拉開了左手邊的抽屜,翻找之前剩下的藥片。徐今遙抱着床邊欄杆,望眼欲穿地等待祁紉夏的支援。
“找到了,給你。”祁紉夏在抽屜深處找到了一片鋁箔板,遞給徐今遙。
半晌卻沒人接。
她疑惑地擡頭,随即和徐今遙驟然間變得玩味的目光對了個正着。
“……”
祁紉夏有些不詳的預感。
“夏夏……”徐今遙笑得像只狡猾狐貍,“你是不是,談戀愛了?”
祁紉夏表情一僵。
有那麽明顯?
她滿腹狐疑,直覺不對。
“怎麽突然這麽問?”
聽她沒有否認的意思,徐今遙便知道自己猜了個八九不離十,用盡全力才壓抑住跳起來驚呼的沖動。
“你看——”她拿來自己梳妝鏡,照着祁紉夏的頸部,“別告訴我這是蚊子包。”
透過明亮的玻璃鏡,她白皙脖頸上的風光一覽無餘。
夏天T恤的領口不高,在靠近她鎖骨的位置,衣領半遮半掩,一枚深紅色的痕跡,悄然冒了頭。
祁紉夏噌地紅了臉。
談铮,你壞事做盡!
她在心裏怒斥始作俑者,懊悔得恨不得時光倒流,把脖子捂嚴實了再出門。
“坦白從寬哦,夏夏。”
徐今遙終于露出真面目,笑得相當邪魅,“你昨晚,真的回家了?”
事已至此,祁紉夏自知沒有隐瞞的可能,暗自嘆了口氣,承認道:“好吧,我昨晚……沒有回家。”
徐今遙乘勝追擊,發出連環追問;“所以那個男的是誰?我們學校的?還是追你的那個精英男?你們進展這麽快,他對你是不是很好?”
祁紉夏被問得暈頭轉向,一時也不知該不該和室友說實話,猶豫了一會兒才答;“确實是之前追我的那個人。他對我,當然很好。”
精神上的震驚和沖擊,似乎帶着某種奇異的止痛功效。布洛芬拆都沒拆,徐今遙卻已然覺得身輕如燕,精神頭好得簡直能跳舞。
“夏夏,你居然真的談戀愛了!”她一邊難以置信,一邊真心為祁紉夏感到高興,“有機會帶出來見見嗎?我太好奇了,究竟是何方神聖,才能入你的法眼。”
祁紉夏神情微恙。“我不知道他有沒有時間……”
“沒關系,等我十二月考完試,一直到明年畢業,甚至是畢業之後,只要你男朋友有空了,就和我說,我也叫上我男朋友,我們四個一起吃頓飯,多好啊。”
她滿懷着暢想,渾然不知,她羅列的一個個時間點,對于年輕的情侶而言,是何其艱難的重重險阻。
祁紉夏比她略多些遠慮,但戀愛中的濃情悄悄蠶食理智,聽着徐今遙歡歡喜喜的聲音,她竟然也陡生出一種期望——
也許,真會有那麽一天呢。
“我問問他。”
*
十月假期近在眼前。
輔導員在班群裏通知了放假事宜,下發了假期去向表格,要求所有人填寫上交。
這是今年最後一個長假,好幾個月沒回過家的徐今遙終于按捺不住,搶了張回家的車票,當晚就哼哧哼哧地收拾起行李,心情甚是愉悅。
祁紉夏自然也要回家,不過她沒什麽行李可收,悠閑自在地趴在床簾裏,和談铮發消息聊天。
【你那天落了個東西在我家。】
談铮随文發來一張照片,赫然是個顏色鮮亮的小發卡。
祁紉夏一眼就認出,那正是自己用來夾碎發的卡子,大概那天在他家裏随手一扔,根本沒有留意到它的消失。
【在哪裏找到的?】
【床邊地上。】
祁紉夏覺得這人在借機耍流氓。
地上就地上,幹嘛還特意指出床邊?
真是其心不可測。
她繃着臉打字:【那就先放你那兒吧。】
【不來拿嗎?】
【下次登門的時候捎回去。】
【除非你說……沒有下次。】
祁紉夏微微一笑,用言語撩撥回敬。
從等待回複的時長來看,這局是她略占上風。
【你要是想,今晚就能來。】
新的對話框跳出來,祁紉夏逐字看過去,壓低聲音笑得肩顫。
最後還是和他定了個時間。
說是上門取物,但背後深意如何,只有他們心知肚明。
“你這绺頭發,就算不夾起來,也挺好看的。”
夾子剛拿到手,祁紉夏就對着鏡子別頭發。
談铮半倚着衛生間門框,饒有興致地觀賞她慢條斯理的動作,發表評論。
祁紉夏固定好發卡,皺眉說道:“我就是不喜歡碎發垂下來的感覺。尤其看書寫字的時候,拂在臉上又亂又癢,影響我專心。”
她說完就要走出衛生間,門口卻被談铮堵了個嚴實。
“怎麽了?”她不解地問。
談铮的目光不偏不倚,落在她頭上的那枚發卡上,放輕了聲音道:“別戴了,反正一會兒都要摘下來的。”
暗示十足的話,配合他【】的神情,祁紉夏要是再聽不出來弦外之音,幾乎枉愧她的智商。
“你怎麽……”
話沒說完,一記深吻已經落下,未出口的所有,盡數被淹沒在唇齒交纏之間,化作暧昧的喘息和嘤咛。
間息,談铮短暫地松開她,高挺的鼻梁蹭了蹭她臉頰,說:“上次那盒,還沒用完呢。”
才只是接吻,祁紉夏就已經站不住,哪裏還經得起他挑撥,靠在他懷裏氣息不穩道:“你別太過分……”
“我過分?”談铮故作驚訝,“你難道不喜歡嗎?”
明知故問。
祁紉夏忍無可忍,一把拉低他的脖子,咬了上去。
細微的痛感在唇上蔓延開,談铮卻甘之如饴一般,手指穿過她的長發,緊緊地将人扣向自己。
浴室裏的鏡子寬大,足以照出身形的大半。薄薄的霧氣蒸騰,水汽依附于鏡面,人影又顯得若隐若現了。
一只修長有力的手,緩緩擦去鏡上的白霧。
“夏夏,你看。”
祁紉夏聽見身後人在她耳畔低語,沉沉撞擊她緊繃到極限的神經。
她勉力擡了眼皮,向前方看去,不到半秒,立刻被鏡中景象驚得收回了眼神。
——什麽都一覽無餘。
“怎麽不看了?”手指戀戀不舍地沿着線條起伏流連,如撥弦奏樂,聲音和他的鼻息纏在一起。
祁紉夏脫力地往後仰倒,整個人徹底滑進他的懷裏,眼下一片透紅。
即便如此,她仍不忘嗔斥:“談铮,你……你混蛋……”
她的問責對象竟然還在笑。
“這才哪到哪啊,夏夏。”
*
祁紉夏醒來時,窗外夕陽西斜。
床的另一半空空蕩蕩,觸手撫摸上去,早無體溫殘留。她揉着眼睛下床,走出房間。
談铮卧室緊挨着書房,才到門口,祁紉夏就聽見裏面傳來談铮的聲音,似乎是他正在講電話,語氣很嚴肅。
祁紉夏隐約聽見“股東”、“聯系”幾個字眼,并不能明白這通電話所為何事,于是敲了敲門,示意談铮自己要進去。
電話正進行到尾聲,談铮聽見敲門,心知是祁紉夏醒來,于是和那頭簡要說了句“等你消息”,便按下挂斷,走過去開了門。
“醒了?”面對祁紉夏,他換了一副溫和的口吻,“身上難受嗎?”
倒是很有身為始作俑者的自覺。
祁紉夏瞪他一眼,只把“你還好意思問”寫在了臉上。
談铮回以一個自知理虧的笑。
“我該回家了。”她指着手機屏幕上的時間,“今天是周末,我一般回家住。”
“噢,那我送你。”談铮說。
祁紉夏卻推拒:“不用,我還要先回宿舍拿東西。”
“真不用我送?”
“真不用。”
談铮點點頭:“那你自己路上注意安全。我下個月初,可能要去國外出差一趟,時間大概是兩個星期,到時候很忙,可能騰不出太多時間打電話。”
這消息來得突然,祁紉夏有些直覺,或許和他剛才的那通電話有關,不過倒也沒多問,點頭說了好。
“你就不關心我去哪?”
“……去哪?”
談铮說了個地方。
“那麽遠啊?”祁紉夏掐指一算,竟然和黎川有十幾個小時的時差,心裏忽然就有些不舍,“你确定,是兩周?”
談铮點頭,軟言安撫道:“兩周很快的。等我回來,給你帶禮物。”
兩人正式在一起之後,談铮給祁紉夏送過好些東西,個頂個的奢牌,祁紉夏根本不好意思收,除了象征性地留了個限定款的小玩偶,其餘一概不要。
談铮也不惱,統統收在家裏,告訴祁紉夏,如果某天她回心轉意,随時來認領回家。
祁紉夏別扭道:“……不用。”
“那麽,想不想看看你夢校真正的樣子?”他笑着問,“我可以幫你多拍幾張照片,視頻也行。”
這事聽起來倒是舉手之勞。
祁紉夏從未親身去過那裏,仔細想了想,确實心動,便答應道:“好,那你要記得。”
從談铮家裏出來,天上霞光正好。
祁紉夏呼吸着暮夏黃昏的空氣,臉上不知不覺有了輕柔的笑。
她想,原來深陷熱戀就是這種感覺,擁有期盼和思戀,并非是想象中那麽令人不安。
她忽然發覺,自己似乎還沒有對談铮認真說過一句“喜歡”。
真是糟糕,她暗暗蹙了眉,同時下了決心:
等他回來,一定要當着他的面,認認真真地說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