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傻子
第32章 傻子
“師弟, 如果用陰陽雙蟲育成的靈植入藥,人的身體裏還會長出這樣的蟲子嗎?”
狐玄理皺了皺眉,苦惱地用手撓了撓臉頰。
“師姐, 這我就不知道了,我只是進過血蘭谷, 可沒進過易廟主的無事廟, 更加沒見過什麽靈丹妙藥。師姐,難不成是你吃過這種靈藥嗎?”
江載月臉不紅心不跳地說道, “我只是見過師長的這種靈藥,好像叫什麽……清心丹, 我還以為這是什麽能幫助修煉的靈丹妙藥, 想着不知道什麽時候能親自嘗一嘗。”
就在這時,一道輕柔細弱的人聲傳了過來。
“清心丹?”
江載月與狐玄理吓得猛一轉頭,他們都完全沒有發現,何時有人與他們如此靠近。
一張與姚谷主極其相似,只是更加年輕, 清瘦幾分的面容, 清澈眼眸給人一種不知世事的孩童感覺,墨發沒有束起,從肩上垂落大半的少年人, 似乎帶着幾分腼腆地看着他們。
“是, 是我打擾你們了嗎?”
江載月頭皮微微發麻, 想到了宗規裏兩位姚谷主出現的警告,她立刻揪住狐玄理,大喊一聲。
“快跑!”
“等等,你們不要怕,”一只看着格外纖弱的手松松抓住了他們的衣袍, 江載月卻感覺整個人像是被一只大掌壓住般動彈不得。
而她身後還傳來着少年急促歉疚的喘息聲,“我,我不是谷主……你們,別害怕……我只是太久沒有見過人了,所以想和你們說說話……”
江載月完全不敢開口,她的其餘透明觸手猛猛戳着第六條觸手上的凹陷印記,卻無論如何都搓不出發熱的感覺。
她心中大罵,這什麽破爛求助印記?這種危急關頭都沒有反應,等宗主反應過來,她豈不是已經變成血蘭谷裏的花肥了?
然而在她連遺願都想好的時候,狐玄理驚疑不定地問道。
“你,你就是谷主收養的那個凡人?”
少年細聲細氣地應了一聲,“是我,谷裏沒有弟子和我說話,我隔着窗,看見你們說話……就忍不住過來了。”
不是,血蘭谷裏管這種輕輕松松就能壓制住他們兩個的人,叫凡人?
江載月艱難轉過頭,努力恢複着平日裏哄人的語氣道。
“這位……小公子,我們願意和你說話,不過你現在能不能放開我們?”
像是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麽,少年遲鈍地松開了牽住他們衣袖的手,如雪般的面容上浮現一層淺淺的紅意,像是羞怯得連正眼都不敢再看向她。
“抱,抱歉,我,我太着急了……”
他的身上并沒有姚谷主那般讓人一看就親近溫暖的魔力,如果不是那身過于華貴的,綴滿密密金紋的紅袍,仔細看起來的時候,确實像是一個臉長得有些好看的普通凡間少年人。
“我,我只是太久沒與人說過話了,你們,能和我說一說谷外的事情嗎?”
“當然可以,”江載月應了一聲,不敢想如果她拒絕這個簡單的請求,眼前看似羞澀內斂的少年人是否會勃然大怒,換上另一副面孔。
不過狐玄理似乎知道得比她多,說不定也更加知道這個少年身上的禁忌,江載月用胳膊肘戳了戳狐玄理。
“狐師弟,你,你知道得多,你先說吧。”
狐玄理有點懵,下一秒卻很快反應過來,他一邊給江載月遞眼色,一邊放慢語速開口道。
“小公子,你聽說過萬丘洞崖嗎?那是我的家鄉,在很高很高的山崖上,我的族人打通了許多個洞穴,我們千千萬萬個族人從一出生開始,就住在一起,洞裏面很黑,我們找到了一些發光的石頭安在洞崖上,到了晚上,裏面漂亮得就就像一個個迷宮,我們從一個普通的洞裏鑽進去,能鑽到雪白瀑布邊的山洞裏,到了夏日,靠近瀑布的洞裏還有冰冰涼涼的水汽,特別适合乘涼……”
狐玄理的聲音抑揚頓挫,像是在說着一個充滿趣味的鄉間野聞。
少年人聽得入了迷,完全沒有注意到他們兩人的腳步不着痕跡地往後推移着。
直到竹樓內有人注意到了他們瘋狂在背後搖手的動靜,一對紅衣弟子陡然出現在了他們身邊。
“你們在做什麽?”
江載月剛要開口,就見剛剛還一臉渴望地看着他們的少年人,此刻如同是見到了天敵的兔子一般,一溜煙鑽入了竹樓陰處的矮門之中。
少年人沒有穿鞋,他的腳上卻沒有沾染一點泥跡,手腕和腳上都戴着一個金燦燦的镯子,江載月隐約聽到镯子碰撞響起的清脆聲音。
“師兄師姐,剛剛有個長得和谷主很像的孩子……”
狐玄理的話還沒有說完,兩個紅衣男女弟子就統一地擺了擺手,面容帶笑,口吻卻輕松得如同談論起一個突然跑進來的野狗般輕描淡寫道。
“那是谷主收養的傻子,各位不用管他。他的身上帶着谷主贈予的法寶,只要各位和他沒有直接接觸,遠遠避開,他就煩不了你們了。”
不是,即便剛剛那個少年的腦子看起來不太聰明,這些血蘭谷弟子也不至于用這麽輕蔑的口吻談論一個谷主收養的孩子吧。
江載月感覺其中有很大的隐情,但看着兩個血蘭谷弟子臉上不變如面具般的笑容,她還是硬着頭皮應道。
“多謝師兄師姐提點。”
兩人沒有和他們多談,他們重新回到了竹宮之中。
等到所有人都用完了早膳,成雙的紅衣弟子才帶領他們來到了靈獸房。
一眼看過去,那巨大而突兀得出現在山林裏,如同被一層層血肉厚重包裹着的高樓,又像是被人從某種龐大怪物腿上砍下的一截血紅肉柱,讓人有種一見就眼前一黑的感覺。
靈獸房的外表都如此可怕,江載月簡直不敢想裏面到底關着什麽窮兇極惡的靈獸。
然而等血蘭谷弟子有序入內,牽出了一匹匹高大雄俊的紅色烈馬時,江載月一時間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些皮毛血紅柔順,眼睛黑亮靈動的駿馬看着如此正常,他們偶爾還會不耐煩地打着響鼻,甚至還會親昵地蹭一蹭身邊的紅衣弟子。
然而每個血蘭谷弟子對這些戰馬的親昵都格外無動于衷,他們握住手上的缰繩,只向江載月他們笑着,耐心地解釋道。
“大家今天先試着照顧一頭靈獸,每個靈獸的身上都有一處命脈,現在這些靈獸的形态是烈馬,他們的命脈就是脖子上的缰繩,大家只要抓住他們的缰繩,靈獸就不會逃脫。大部分的靈獸都會維持這一形态,直到再度進入靈獸房。等他們離開靈獸房時,又會變化出新的形态。”
“各位今日的任務,是熟悉自己被分到的靈獸,确保即便它每一寸血肉都改變,也仍然能夠在第二天認出屬于自己的靈獸,并且找出靈獸身上的命脈。”
“如果有人做不到這一點,就不能再去照顧靈獸,而是要去陰陽雙蟲池照顧新出生的幼蟲,照顧幼蟲會比照顧靈獸更加辛苦,所以希望各位能好好珍惜這一天的機會,盡快熟悉自己的靈獸。”
江載月聽得懵懵懂懂,等到一對紅衣弟子将缰繩交給她,她對上紅色烈馬靈動黑淨的眼睛,還是有些難以想象這樣漂亮的靈馬,會是宗規以及血蘭谷弟子口中的危險靈獸。
如果沒有宗規和理智約束,她早就想摸上……
江載月這般想着,等她回過神,看見原本躲藏在衣袖中的透明腕足,不知何時已經偷偷摸摸伸到了紅馬的鬃毛上,仿佛挖冰淇淋一般,将紅馬脖子上的鬃毛“挖空”了一大塊,她幾乎要控制不住喉嚨中的驚呼。
不是,這玩意是瘋了嗎?!見到什麽都想咬一口?
她用盡畢生最大的控制力,才終于收回了那膽大包天的透明觸手。
然而紅色烈馬的鬃毛中間還是突兀地出現了一個洞,并且這個凹陷進去的洞似乎沒有恢複的痕跡,紅色烈馬沒有什麽過度反應,它像是有些不适地抖了抖身體,原本那塊禿得格外突兀的脖頸,被一些蓬松的鬃毛蓋住一些,看上去沒有之前那麽顯眼。
但是江載月已經恨不得掐住剛剛那條大膽包天的透明觸手,讓它把吃進去的立刻都給她吐出來。
誰知道吃了這靈獸的一部分,她會不會像剛剛看見的那個血蘭谷弟子一樣,眼中長出蟲子?
然而透明觸手即使被她狠狠掐着,也還是懶洋洋得沒有什麽反應,江載月也完全沒有發現被它吃下的那些紅色鬃毛到底吞到了哪裏。
江載月憂心忡忡間,幾乎沒有聽進血蘭谷弟子的話。
她只是本能地跟在大部隊身後,腦中已經在想入夢見到宗主時,該如何讓宗主給她做個全身檢查。
等到衆人停下的時候,她心中隐約成型了一個想法,也終于回神注意到眼前的景象。
無數顆如同白骨編織而成的巨大中空骨球,漂浮在清澈的水池當中。
每顆骨球上都遍布無數個密密麻麻的漆黑孔洞,又像是一處設計精巧的蜂巢,不斷有漆黑或雪白的蟲子蠕動着進出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