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牢籠
第34章 牢籠
然而即便他們制造了多次混亂, 最終也還是沒能幫助姚谷主戰勝異魔,還險些死在異魔手中。
死裏逃生多次,仍然看不到成功的希望, 狐玄理已經不願意再和李十歲一起冒險。
然而李十歲異常執拗,他仍不願放棄救出谷主的希望, 始終堅信下一次絕對可以成功。而半路退出的狐玄理, 則被他視為背叛了谷主陣營,還有可能阻撓他行動的叛徒。
所以李十歲先前對狐玄理的指責, 還有在骨巢被毀後,他栽贓狐玄理是罪魁禍首的行動, 都是等同于在暗中威脅狐玄理:即便他退出營救谷主的行動, 也不可能活着離開血蘭谷。
李十歲想要把狐玄理重新逼回原本的陣營,而狐玄理也懷疑,此次靈蟲骨巢被毀之事,不是一樁意外,而是與李十歲有關。
聽完這一通陰謀論, 江載月徹底麻了。
不是, 她就一個突然被抓進谷裏幹活的壯丁,怎麽會卷進這種真假谷主的風波裏面?
不過她也不可能聽信狐玄理的一家之言,畢竟這可是個精神值只有55, 比曾經的姬明乾精神值高不到哪去的精神病人。
或許這一切都是他的一時臆想也說不定, 畢竟靈蟲骨巢被毀這件事, 她就知道這與李十歲無關。
而且狐玄理這番說辭還有諸多難以解釋的疑點。
“李十歲為什麽要冒着同歸于盡的風險,栽贓骨巢被毀這件事是你做的?他就沒想到,你可能把你們兩個之前做的事情,全部供出來嗎?”
狐玄理的神情也很委屈。
“師姐,他就是個只有十年記憶的瘋子啊!他認準一件事, 就往死裏鑽牛角尖。他知道我不敢冒着同歸于盡的風險把他拖下水,也清楚只要我沒把我們之前做的是全部供出來,即便異魔可能疑心我,應該也不會真的相信是我自己弄塌了靈蟲骨巢。李十歲現在這麽栽贓我,也無非是為了把我逼回去,繼續幫姚谷主做事。”
看着狐玄理憤憤不平的樣子,江載月冷靜問道。
“那麽真正的姚谷主,為什麽會找上你們兩個沒有太大能力的弟子來救她?她既然之前和白竹閣的盧閣主交好,哪怕是托你們去找盧閣主求救,不也好過寄希望在你們兩個普通弟子身上嗎?”
狐玄理苦笑了一聲,“師姐,因為那異魔用的就是姚谷主的身體,還有着姚谷主的記憶。如果不是姚谷主親自找上我們,我們怎麽會輕易相信他人這等駭人聽聞的說辭呢?”
江載月感覺自己的額角青筋跳了一下,“你是說,異魔和姚谷主都在她自己的身體裏。只是現在異魔壓制着真正的姚谷主,所以才沒有人看出現在的姚谷主是假的?”
狐玄理眼睛都亮了,他努力點頭,欣喜道,“師姐,你相信我剛剛說的話了!”
江載月慢慢扶住自己的額頭,深吸了一口氣。
“我相信……”
她現在不僅相信狐玄理剛剛說的都是真的,也相信了姚谷主患有人格分裂症。
而那個所謂的異魔,應該就是姚谷主分裂出來的第二個人格。
不過進入觀星宗的弟子精神值都這麽低,長老得點精神病也不奇怪,只要積極治療,哦不,只要她沒有跑出去危害他人,她也不可能原地搭間精神病院,把姚谷主關進去……
“師姐,你怎麽走了?”
江載月意興闌珊地擺了擺手,“師弟,我不想摻和進你和姚谷主,異魔,還有李十歲之間的事情。這樣吧,我頂多幫你問一問認識的師長,如果他願意把姚谷主繩之于法,或者找個精神病院讓她住進去,我再來告訴你。在此之前,你最好能看住李十歲,不要讓他真的做出什麽不理智的事情。”
狐玄理焦急問道,“師姐,你說的這個師長是誰呀?是莊長老嗎,還是鏡山的吳長老?他們願意出手,也真的能壓制住姚谷主身上的異魔嗎?”
江載月突然有種微妙的奇異感。
狐玄理知道的,與她有關的事情也太詳細了。就算他之前聽說過送她來弟子居的是鏡山的吳長老,可他這麽不假思索地一問,就像是對她與其他長老的聯系有着十足的把握,也并不相信她真的能找到救出姚谷主的方法。
再這麽仔細一想,明明有過數年進入血蘭谷的經驗,先入門的年紀也比她大,還能毫無心理障礙地喊她師姐,并且在弟子居裏的書院從未露過面,精神值也格外低的狐玄理,身上的可疑之處也不比李十歲少上多少。
姚谷主的人格分裂這件事底下,或許還藏着什麽狐玄理沒有告訴她的隐情。
而狐玄理說的有關于李十歲的內容如果都是真的,她也不可能去找李十歲求證,除非她想被精神同樣偏執的李十歲也拖入這灘渾水。
“師弟,不該你知道的,就不要打聽了。”
江載月拍了拍狐玄理的肩膀,看着他欲言又止的神情,終于有了一點當一回謎語人的快樂。
等回到自己的屋中,她再也繃不住剛剛鎮定自若的神色,江載月連忙把圈住她脖頸,還盤在她頭頂的雪白腕足拉了下來。
“仙人,你剛剛都聽到狐玄理說的話了嗎?”
祝燭星的反應有些遲鈍,就像他之前的注意力短暫被別的事物牽引了過去一樣。
“什麽話?”
江載月耐心地将剛剛狐玄理和她說的有關姚谷主與異魔的事情,原原本本地重複給了他。
“仙人,你覺得狐玄理說的那些都是真的嗎?現在占據姚谷主身體的是她的異魔,而她的異魔這些年來還殘害了宗內的許多弟子?”
江載月原本抱着和宗門大佬彙報異常的鄭重心情,然而祝燭星仿佛沒有聽到她剛剛說的那樁駭人聽聞之事,還有心思慢吞吞幫她擦了擦額上冒出的細汗。
“我不知道。”
祝燭星的聲音溫柔平和地問道,“你想讓我出手嗎?現在還不能有太多人知道我的存在,我一出手,必須殺掉所有見過我的人。只要毀了血蘭谷,這件事就可以平息了吧?”
江載月深吸了一口氣,之前她對祝燭星沒有在旁人面前現身這一點有過猜測,所以倒沒有太多驚訝。
只是祝燭星這種輕描淡寫提出斬草除根的态度,讓她有種明明在認真分析殺人兇手,結果頂頭大佬輕描淡寫地提議,要不把案件涉及的所有有關人員都一起幹掉,這樣也算是順利結案的吐血感。
“仙人,我沒有和你開玩笑,我剛剛說的都是認真的。”
祝燭星的聲音溫柔緩慢,甚至還帶上了一絲茫然無辜道。
“我也沒有騙你。我出手之後,周圍很少有活物能活下來。”
“如果是長老的異魔失控,那麽他手下的弟子都已經淪為被異魔操縱的爪牙,他們大多都是與異魔同生共死。而如果失控的異魔先死掉,剩下的弟子如果還擁有理智,我也可以把他們帶到落星城內。”
或許是出于一絲與那些被牽連的弟子兔死狐悲的感傷,也或許是在祝燭星的縱容之中,她已經慢慢忘卻掉了快要融入本能的演技和面具,江載月少見地問出了一句真心話。
“帶去落星城裏喂海怪嗎?”
察覺到了江載月低落的情緒,祝燭星用冰涼的腕足輕輕貼了貼少女此刻微微發熱的柔軟雪白面頰。
“進入觀星宗的弟子,終有一天會徹底顯現出異魔。如果沒有宗門關住他們,他們失控的異魔會殺死許多更加無辜的凡人。而落星城內的邪祟,只會殺死真正失控的異魔。”
“這是宗主創立觀星宗的初心,他想要将世間的所有妖魔都關在觀星宗裏,還這個世間一個太平安寧。”
在祝燭星平緩溫和的講述聲中,江載月咬了咬唇瓣,她小聲說道,“仙人,我……我不是懷疑您,我只是……”
她只是突然有點害怕,害怕自己在某一天也毫無理由地成為卷入這些詭異事件中的冤魂一員。
“不用道歉,這是宗主自己的一廂情願。”
雪白腕足輕輕勾住她無意識掐住自己手心的指尖,祝燭星溫柔道。
“在一開始的百年,那些願意與宗主一起留在宗裏的長老,或許還能堅持這個初心。可是現在——”
“大部分人已經在盼望着他盡早死去,或者是早日飛升,将他們本應該能肆無忌憚鎮壓享樂的世界,還給他們。”
江載月額頭上再次冒出了一層冷汗。
不是,她就一個剛靈氣入體的弟子,就沒必要知道這種宗門高層的秘聞了吧?
祝燭星平淡緩慢道,“其實,我也是這些人當中的一員。”
江載月吞了口唾沫,她突然有種自己聽到了反派揭露面目前的獨白,很快就要被殺人滅口的即視感。
“仙,仙人……您……您千萬不要這麽妄自菲薄啊,您救下過我,還帶我親自去見宗主……”
然而越想,江載月的脊背冒出的冷汗越來越多。
祝燭星疑似關押看管着神志不清醒的宗主,他剛剛還好像把逃出來的宗主關押了回去……
等等,該不會祝燭星才是觀星宗內真正的幕後反派boss吧?!!
在她已經開始腦補自己的死法時,祝燭星終于開口道。
“我希望宗主能完全飛升,早日回到原初之地。”
“所以在這之前,我會好好看管觀星宗,不讓任何異魔沖出宗門這道牢籠。”
“這是我原本誕生時就刻印下的念頭。但是,在遇到你之後,”雪白腕足輕輕摸了摸少女頭頂柔軟的發絲,祝燭星的聲音溫柔沉緩得仿佛一道無聲的嘆息。
“我想鏟除宗內所有不安穩,瀕臨失控的異魔。”
“載月,我想留給你一個安穩平和的,庇護你百年,讓你能順利飛升的觀星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