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萬福金安
第41章 第 41 章 萬福金安。
書房裏, 華纓揣着手手坐得乖乖的。
姚寶湘也坐在旁邊,蜜桃似的臉頰紅暈未消退,有些尴尬。
安靜片刻, 書房門忽的被輕叩了兩聲,只見一穿着布衣的近衛兵端着飯菜站在門口,咧嘴道:“見過二位小姐, 主子讓我過來送飯菜,營中飯菜簡陋,小姐們莫要嫌棄。”
他說着,輕手輕腳的進來,将飯菜擺在了旁邊的矮案上。
當真是簡陋, 兩碗米飯,還有一道亂七八糟亂炖的燴菜,也就那道份例不多的米糕瞧着好些,可這樣的貴小姐, 又怎會稀罕?
近衛擺着碗筷,都覺得臉熱,難怪他們主子使喚他來呢。
“多謝。”姚寶湘說。
近衛頗覺受寵若驚的又躬身颔首, 颠颠兒的退了下去,還貼心的替她們将門關上。
“咦, 這門何時破了?”
門內的姐妹倆:……
怪尴尬的。
“咳……”姚寶湘清了清嗓子,“泱泱,來吃飯。”
華纓擡起臉, 神色無辜道:“段騎都尉一會兒不會讓我吐出來吧?”
姚寶湘:“……揍你哦。”
華纓:“來啦~”
Advertisement
後院。
近衛過來告狀道:“主子, 您書房的門不知何時破了!文書可有丢失?”
段晁用涼水淨了臉,聞言,眸子朝那愣頭青瞥去一眼, “去端飯。”
近衛點頭,一副聰明模樣,“我搶了好些肉丸子,兩位小姐都吃上了。”
段晁深吸口氣,沒忍住将手中的帕子扔他腦袋上,“我的呢!”
近衛被扔了個正着,将巾子扯下來,忽的眼睛瞪得渾圓,“主、主子,誰打你巴掌了?!”
段晁舌尖抵了抵臉頰,仍覺火辣辣的疼,後背更是,被他這般盯着,無名火蹭蹭的燒,“出去!”
“哦,”近衛轉身往外走,走了兩步,又轉回來問:“主子,還要飯不?”
段晁:……
面無表情的擡手——
近衛縮了縮腦袋!
啪的一聲,面前的門關上了。
清淨了。
段晁解了衣袍,就着銅鏡掃了眼後背,果然,大片的紅腫泛着青紫。
柚木門都能一腳踹破,年歲不大,力氣不小,是吃了一頭牛不成?
“慢點吃,這都給你……”姚寶湘将那肉丸子都夾給她,自個兒碗裏的飯卻是沒動幾筷子。
“表姐不吃?”華纓咽下飯菜問。
“我挑嘴,吃不下。”姚寶湘擱下筷子,雙手托腮道。
華纓吃了顆肉丸子,又吃口米飯,片刻,擡起眼道:“表姐是喜歡段騎都尉吧。”
姚寶湘神色微怔,沒出聲。
姑娘家的喜歡都嬌,哪怕姐妹間,也難吐露對誰傾心屬意。
姚寶湘剛通曉情事之時,便知自己要來日是要嫁表兄,話本子也好,戲折子也罷,多是文儒書生高中,求娶佳人,可是比起書生,姚寶湘更喜武夫,孔武有力,強壯些的。
表兄精通武學,家裏幾個哥哥都打不過他,姚寶湘是喜歡的。
少女自通情事,未來郎君那模糊的身影,不知在哪日換成了段晁,那日在多寶閣醒來時,屋中昏暗,姚寶湘想起泱泱說的,段晁在外養外室之事,便堅定了退親的心思。
對着華纓骨碌碌轉的眼睛,姚寶湘臉一紅,破罐子破摔道:“喜歡又如何?也不見得我非他不可,與其等得哪日,看着他三妻四妾惹我難過,還不如趁早斷了念想,與誰成親不是,何苦偏是他。”
華纓咬着顆肉丸子,一側腮幫子鼓起,聞言眼睛一亮!
是的呀!
段晁過來時,華纓和姚寶湘已經用過了飯,一小碟的米糕也沒剩下。
他掃了眼,看向姚寶湘道:“這幾日公務積壓繁多,待上元節我回去與你細說。”
姚寶湘側着臉沒看他,也不說話。
她性子活潑,鮮少能憋住不吭聲,段晁張了張唇,瞥了眼旁邊杵着看熱鬧的某人,又将話咽下,道:“日後有事,差人來與我說一聲,我自會回去,別再一聲不吭的跑來……”
他話沒說完,姚寶湘好似已懶得再聽這教訓,拉着華纓便悶頭往外走。
段晁:……
他閉上了嘴,擡腳跟了上去。
正值晌午,營中靜谧,日光t透過稀薄的雲層灑落,投落了幾道身影。
姚寶湘拉着華纓走在前面,段晁不作聲的跟在後面,偶爾碰見幾個兵衛,上前與段晁招呼一聲,目光好奇的打量兩眼兩個姑娘,被那陰沉的眼神瞪走。
快走出營房之地時,華纓忽的腳步一頓。
“嗯?”姚寶湘神色茫然的看她,“怎麽了?”
華纓臉色一變,轉身闊步朝後面營房去,獵獵披風被冬日寒風吹得鼓起,好似出征的面鼓。
段晁神色一凜,臉唰的沉了。
姚寶湘張了張嘴,想問的話,對着他可怖的臉色慢吞吞的咽了回去。
“別亂走,在這兒等我。”段晁說罷,也大步流星的追着華纓的方向去了。
成排的營房,求救與嗚咽聲細弱,反倒是那調笑聲猖狂的緊。
“砰!”
門板撞在石牆上,簌簌落了層土,啪的一聲砸在了地上。
追過來的段晁,眼皮狠狠一跳,他擡手捏了捏眉心,趕緊抓住這姑娘的肩,将人拎了出來,“別進去。”
“滾!”
華纓一肘子怼開他,臉色難看得可怕。
屋裏被打擾好事的三人,還不等發火,見着門前陰沉沉的高大身影時,頓時慌了,忙不疊的套褲子。
華纓無視他們的窘迫,幾步過去,解下身上的披風,遮住了縮在炕角,赤裸着身子簌簌發抖的姑娘。
“都滾去受軍棍!”段晁厲聲道。
“将軍饒命!”三人齊齊跪地,求道。
“加十軍棍。”
大抵是因他不近人情的緊,其中一人壯着膽子道:“我們也不是段将軍手下的兵,便是罰,也是我們将軍罰,段将軍不好越俎代庖吧。”
華纓扭頭,一字一頓道:“□□婦人,按律當杖殺。”
“你是哪家小姐?營中之事豈是你說了算?”
“就是,咱們上的是營妓,有個屁的罪!不過是差了幾個時辰罷了!”
“勸你少管閑事,趕緊走!”
聽得那二字,華纓猶如當頭棒喝,整個人怔住了,一瞬間像是墜入了九寒天冰窟,冷得人打寒顫。
她讀過許多書,也見過很多人。幼時沒進去過的紅绡樓,她後來跟着爹爹去過了。
華纓知道,這世間有許多為生計所迫的姑娘,不得已去賣笑、賣身。可她頭回見,将□□之事說得理直氣壯的,也是頭回知曉,那些被百姓尊崇的将士,竟是披着人皮的畜生!
“爺們兒吃了酒,血氣燥的慌,段将軍睜只眼閉只眼,放我們一馬,咱們今日承了情,來日将軍有事,吆喝一聲,兄弟們自也會幫将軍的。”其中一人還在勸說,神色間多了些不可言說的意會。
“你們是自己去,還是我讓人喊你們将軍過來?”段晁沉聲道。
他話音剛落,地上跪着的幾人神色頓冷,面目不善。
還未說話,忽的嗅見一股冷香,擡眼,便見紅蓮生搖曳。
華纓走過來,裙擺漣漪蕩了蕩,她目光落在那說話之人臉上,道:“血氣?我幫你們消啊。”
說着,她望了眼外面寬敞地兒,蔥白的手指摸上了繡絨花的腰帶,道:“去外面吧。”
一雙眉如煙波,桃花眼漆黑,眼角彎起,好似一道勾人的紅紗,鼻子小巧精致,唇不點而朱,雪肌玉骨,嫩得像是能掐出水兒來。
地上的人被色心糊了心腸,哪還有理智可言,像是被勾着起身,随着她往外走,嘴裏不幹不淨的呷說:“席天慕地,更有意趣……”
大抵是方才門板轟然倒塌動靜太大,驚擾了周圍歇息的人。
外面站着好十幾個探着腦袋瞧熱鬧的。
段晁似有所覺,站在一旁沒攔她。
那被二兩肉支棱的色胚,大喇喇的出來,還未來得及朝人群得意,眼底忽的閃過一道銀光,心口一緊——
操!
這娘兒們竟是帶了劍!
軍中多練拳腳功夫,他們這些底下的兵衛,沒有固定武器,分到刀用刀,分到槍用槍,此時赤手空拳,對着那凜凜軟劍,憋屈的緊!
華纓四歲離京,在姚家跟着姚五叔偷學的一招半式,後來,學了整套。
她喜歡阿娘那把大刀,也喜歡阿娘的師傅——她的太師傅。
太師傅說,雲游鄉野,便是不願被擾,可是爹爹還是厚着臉皮帶她在太師傅隔壁蓋了間竹屋,日日打擾太師傅清淨。
太師傅還說,刀是對着外敵的。
可此時,華纓眉眼淩厲,雙眸緊盯着那惡心如蠕蟲的東西,白刃刺啦劃過幾處,衣袍褴褛,露出的手臂胸口大腿滿是劍痕,見了血。
旁邊人被這劍招花了眼,默默的朝後退了幾步。
都是學過功夫的,哪裏瞧不出,若是這姑娘當真有心,早在三招之時便将這衛兵一劍封了喉。
如今這般,是羞辱。
寒風一吹,那破爛的衣衫掉了滿地,身上便不剩什麽了。
姚寶湘糾結片刻,尋過來時,瞧見的便是這樣一幕。
肥肉橫陳,咦~
段晁餘光瞥見那抹身影,眉心狠狠一跳,幾步過來,擡手便捂住了她的眼睛,有些惱道:“真是不嫌髒了眼!”
他的力氣大,姚寶湘被這力氣帶得倒退兩步,後背貼上了一具寬厚的胸膛。
溫熱的,硬邦邦的。
她悄悄咽了咽喉嚨,心想,該是比那露肉的好看叭……
華纓羅裙翻飛,一腳将那毫無招架之力的畜生踹到了地上,她眉眼冷肅,在其目眦欲裂的神色中,撿起了那根洗衣棒槌,咚的一聲,杵在了他胸口,“血氣?憑你也配?”
氣氛沉寂緊張。
周遭不知是誰咽了咽唾沫。
又聽那衣裳富貴的小姐,聲音清泠嘲弄道:
“戰場上殺過幾個敵人,便自覺勞苦功高,敢耀武揚威了!披着張皮,便妄想當人?去喊主事的來,我倒是要看看,你是誰手底下縱着的□□,吃喝着軍饷,幹着□□婦孺惡事,畜生!”
大抵是有人通風報信,華纓話音剛落,圍觀的人群便敞開一道,露出那道矜貴身影來。
華纓擡眼,目光冷凝的注視來人片刻,手中的棒槌握緊,沉吸口氣,“太子殿下萬福金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