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行賄

第45章 第 45 章 行賄。

“阿嚏!”

官署裏, 徐鑒實擡袖掩着打了個噴嚏,歉然道:“殿下繼續說。”

“近日天寒,怕是有場倒春雪。”趙徵說着, 将身上的大氅脫下,親替他披上。

“殿下,使不得……”徐鑒實慌忙道。

趙徵擡手止住他欲要将氅衣還回的動作, “無妨,開春事忙,少不得太傅操心,太傅要保重身體。”

自古君臣佳話多傳頌,趙徵此舉, 不管昌隆帝如何想,至少在這些閣中文臣眼中,是個清明君主,衆人順勢勸說徐鑒實兩句, 讓他将氅衣披着。

聞津也不會當真讓自家主子凍着,悄聲退了出去,吩咐人送些炭火來, 多點兩個炭盆。

趙徵又說起正事,“聖祖爺時, 天下初定,良田多糟蹋,可這會兒國泰民安, 便是邊地戰事, 也于中原百姓無甚影響,可我瞧過往年的稅收卷宗,田地修繕, 擴田千頃,可如今的苛捐雜稅,卻是與聖祖帝時不相上下,趙徵愚鈍,故來請教諸位。”

幾位文官面面相觑,少頃,戶部的尚書大人颔首,“卷宗所記,确實如此。”

禮部大人撫着美髯,笑呵呵道:“先朝科舉初成,到我朝完善,如今每年科考都增名錄,官員衆多,也因此,優免的田畝每年都要多增許多,苛捐雜稅也罷,國庫自是不見豐盈。”

“既如此,戶部諸位大人沒想着法子開源節流,充盈國庫?”趙徵不解道。

“殿下這便錯怪咱們戶部了,咱們從定國初沿用先朝的兩稅法到如今,已經變成了有公田之賦、民田之賦、城郭之賦、丁口之賦和雜變之賦的五類,除此外,還有各種加耗、支移、腳錢、鬥畫、呈樣以及予借、和買,[1]咱們戶部的大人絞盡腦汁,民間百姓也難免怨聲載道,可便是如此,也抵不住各處都要用銀子,官員的俸祿要發,筆墨紙硯蠟燭炭火這些損耗的,還有軍營的軍饷,每年都要一大筆銀子,軍需所耗也要銀子,戶部靠着收上來那些苛捐雜稅,那是算盤珠子都要磨平了,也省不出幾文錢。”

趙徵颔首沉吟片刻,道:“我近日在東營安置傷兵衛,發現他們的安置銀子給得頗豐。”

戶部尚書眼皮一跳,連忙道:“這、這是他們在戰場上流血的犒賞,不好苛摳吧……”

“也是,”趙徵道,“地方廂兵農忙時種田,農閑時操練,京師二營和禁軍不可效仿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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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軍乃是銳師,拱衛汴京,東西二營而受将遣兵征戰,也少有閑暇,是以,與地方廂兵不同。”徐鑒實捧着碗熱茶,徐徐道。

“太傅說的是,可若是有人替他們将這田種了,夥食開銷便能省些銀子了吧。”趙徵又道。

太傅:“以那些傷殘兵衛開墾田地?”

趙徵:“還有夥夫營妓。”

太傅:……

可算是知道他藏了什麽話。

“你讓她們去犁地耕田,不招笑呢嘛。”

蘇餘興嫌棄道。

華纓理所應當道:“既是罪臣之後,受苦楚也是該的,自個兒不犁地耕田,還想縮在軍中吃着軍饷不成?”

蘇餘興嗤了聲,“軍饷?每日剩菜剩湯的不餓死就行了,哪用得着耗費軍饷。”

華纓拳頭硬了,面上卻是笑着的,喊:“世伯,剩菜剩湯也是有油水的,養豬豈不更好?養得膘肥體盤,給軍中将士殺來吃肉,不比給那些個營妓糟蹋了強嗎?”

蘇餘興張了張嘴,似有些吃驚,“那、那些營妓吃豬草嗎?”

華纓噎了下。

吃你大爺!

蘇餘興瞅着她的表情,哼了聲,“唬誰呢,徐大小姐那日在東營逞威風,替一營妓出頭的事,可傳遍了幾個營,今兒來我府上還想诓我?”

小姑娘家家的,見識就是淺薄,滿軍營的男人,皆靠着那些個營妓纾解,要她們犁地耕田做甚?

那再是罪臣家眷,從前也是嬌養着的,一身皮肉滑溜就夠了,跟爺們兒似的糙了,那才是糟蹋東西。

華纓:……

她扭頭看向蘇扶楹,不覺有些委屈。

不是都說這老東西在家中醉生夢死嗎?怎的前兒個東營的事,他都知道了?!

蘇扶楹神色一頓,沖她輕輕搖首。

很奇怪,她們二人見過幾回,卻是話都沒多說兩句,眼下神色對上,華纓卻是看懂了她的眼神。

華纓當即揮揮小拳頭,謙虛道:“小事罷了,當不得世伯誇贊。”

蘇餘興登時翻了記白眼。

誰誇她呢?

“聽你東扯西扯的瞎耽誤功夫,”蘇餘興說着起身往外走,興致闌珊道:“行了,送客。”

給徐家人踩着他的地兒,都礙眼的緊。

晴空不知何時轉了陰雲,灰蒙蒙的籠罩着,好似俯瞰天地。

幾個文臣神色尴尬片刻,皆看向了徐鑒實。

徐鑒實沒擡眼,當作不知,淺啜碗裏的茶水。

少頃,戶部尚書幹巴巴道:“殿下,且不說那些人可否能種出糧食來,便是營裏……額,那些将士也不會放人的。”

“為何?”趙徵問。

戶部尚書:……

你真的不知嗎?

因為他們要耕地啊!

大眼瞪小眼片刻,趙徵道:“既是他們覺得,無需開墾耕田,那便是軍饷并不吃緊,聖人訓,行有餘力則以學文,不願放人,那想來耕田也能親躬,如此,春歲的軍饷,大人便能省半數之餘了,此事,是大人親去與官家禀,還是我去?”

戶部尚書:……

我去。

徐鑒實垂眸聽着,半晌,面容露出一絲淡笑。

讀聖賢書,也會恩威并施的手段,此子比先帝期盼得長得好。

只是,不知泱泱做得如何了。

“世伯這便要攆我了?”華纓捂嘴驚訝,“我還當世伯想給庶子掙個一官半職呢,好歹蘇家祖父還給世伯留下了殿前兵馬司的兵權呢,雖說這兵權因蘇遮弄巧成拙的丢了,可那西郊三營再是爛泥扶不上牆,那也是先帝時便有的軍營将士,世伯再是不濟,也是指揮使呢,可蘇遮……”

華纓說着嘆氣,“您若是不能将三營收攏,來日便是這爛泥都給不了蘇遮呢。”

邁出門檻的蘇餘興:!

誰教你捅人肺管子的啊!!!

與那雙目眦欲裂的眼對上,華纓眨了眨眼,“世伯不必如此感懷,我也是方才想到的呢。”

蘇餘興深吸口氣:“你待如何?”

“請世伯助我一臂之力。”華纓福了福身,真誠道。

蘇餘興咬牙。

果真是姓徐的!

沒一個好東西!

丢了祖宗基業,蘇餘興脊梁骨都要被戳爛了,族中人不滿,外人竟也敢奚落他,都是見風使舵的東西!

去歲,蘇餘興着實消沉了許久,後來要接手西郊三營時,也委實不易。

是他不想收攏兵權嗎?

是他收不攏啊!

那些個勳貴子弟,一個賽一個的屁毛病多!

打不得罵不得,還個個兒的不服管,那些個将士沒一個好脾氣,像是茅坑裏的石頭,又臭又硬!

蘇餘興之前還氣,但是後來也漸漸瞧明白了。

那些人縱然驕縱,可若背後無人授意,又怎敢與他堂堂國舅叫板?

而那授意之人也不難猜,畢竟,能将這坨爛泥塞他手裏。

可掌過兵權的人,哪裏忍得了如今這般號令無兵,手中無權?

蘇餘興稍想這些時日受的氣,再看徐家的這女娃,忽的也瞧她幾分眉清目秀,鐘靈毓秀。

“此事你怎的不尋你祖父?”蘇餘興粗聲粗氣道。

華纓擡眼,忽的咧嘴笑,“我不想牽累我祖父。”

“……那你就想拉我下水?!”蘇餘興頓時瞪眼。

“世伯怎将自己說得這樣無辜,你也貪婪吶。”華纓說大實話。

蘇餘興氣結,片刻,也不怕給她看笑話兒了,雙手一攤,道:“你想如何做,我也命令不動誰。”

“還不到做事的時候呢,只要世伯是三營指揮使,不反對即可。”華纓說,“還有,我想請世伯幫個小忙呢。”

“……說。”

“今日傍晚酉時末,會仙樓宴請諸位将軍,人,世伯請,賬,也是世伯結。”對上他無語至極、欲言又止的神色,華纓又說:“想想咱們的大、計,一頓酒錢罷了,世伯不必介懷。”

蘇餘興:……

那好像也是我的銀子!

華纓被攆了。

蘇扶楹送她出來的。

府前,華纓與她福t了福身,小聲道謝,“多謝你告訴我世伯的軟肋,來日若功成,也有你一份功勞在。”

蘇扶楹輕搖首,莞爾道:“我也沒做什麽,徐大小姐言重了。”

“喚我華纓就是,”華纓說,“今日匆忙,未攜禮便登門,你要去看胭脂?不知是否方便我同去,我想送你一盒胭脂聊表心意。”

她說得真誠,那雙眼睛亦是。

蘇扶楹自幼便見過許多見風使舵的,去歲家中變故,許多往日交好的手帕交也有虛與委蛇不再來往的,她好像見過很多的不良善、不真摯,是以,見着這雙眼睛裏的真誠時,心口忽的軟了下,細細密密的,像是糖葫蘆化了的糖絲。

片刻,蘇扶楹輕眨了下眼睫,含笑點頭:“好。”

蘇餘興罵罵咧咧的去替人辦事去了。

半下午,華纓收到了蘇餘興派人遞來的信兒,說是萬事妥當。

酉時末,華纓催馬來到會仙樓,随手将馬鞭插在腰封,擡手便推開了廂房門,未及開口,目光先落在了那尊貴紫袍,整個人倏地愣住了。

“……”

這老登西咋的沒說趙徵也在?!

這讓她咋忽悠。

算公然行賄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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