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投石問路

投石問路

随着那扇小門的開啓,走廊裏夕陽的光影一下子溢進了這間沒有窗子的小隔間。

王宇有點恍惚:“哦,好。”

兩人一前一後地往回走。

一個多小時以後,筆錄完畢。

今天的事件被定性為打架鬥毆,不過王振業念在他們年紀小,也只是一時沖動,進拘留所留個記錄對他們不好,就還是以批評教育為主。

王振業反複叮囑那幾個孩子,不要再這樣尋釁滋事了,只有宋辰看似乖巧的點了頭,他們三人出了辦公樓,向三個方向各自分行,離開了廠子。

王宇注意到師傅輕輕的撩起了窗簾一線,還在關注着那幾個孩子有沒有再發生碰撞,一副很關心的樣子。

王宇默默整理了桌上的那些記錄文件和用具,又沖了杯茶,遞給師傅,王振業接過茶杯,并沒有喝,仍呆站在窗口,凝望着無人的街道。

“師傅?怎麽了?”王宇試探着問道。

王振業擺擺手,嘬了一口茶:“唉,沒什麽。”說着離開了這間警務室,王宇跟在他身後。

他倆剛踏進辦公室,同事老秦就擡頭沖王宇喊道:“小王,那個小法醫剛才來找你了,等了半天才走,說找你有事。”

“嗯?是趙越吧?他說有什麽事?”王宇明顯有些興奮。

“沒說呀,我們也沒細問。”老秦沒繼續說什麽了。

小劉從辦公桌上伸出了小腦袋:“我看是找他約會去吧!你倆最近經常一起玩,是吧?就是在包子鋪我就看到好幾回,他倆……”

“瞎說啥!”王宇走過去彈了一下小劉的腦瓜嘣,才止住對方的八卦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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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坐回自己的位置,眼神順勢落在剛才所做的筆錄之上,心卻不受控制的想起了宋辰,這孩子從小就是個命苦多病的,沒想到一家去了外地找生路,父親母親還去世了,現在竟然這樣生活着,不禁有些唏噓。

……外地、感情糾紛…相似的感覺……

他好像突然得到了些啓示。

“師傅,我突然想到了點事,關于案件的……”王宇抽着椅子到了王振業旁邊,悄聲對他說。

“你說林芳芳和她愛人,會不會死于情殺?”

“什麽!?”王振業對于他徒弟的跳躍性思維已經見怪不怪,可是還是對他突然提出的這個大膽的猜想感到奇怪。

“不是憑空猜的,師傅你想,咱們之前不就了解過嗎,林芳芳她老公,高平,老家在隔壁市,兩人在林城結婚也就一年,也沒什麽社會關系,仇殺沒理由啊。”

“所以我想……會不會是…情殺?”

王振業思索了一小會:“你是怎麽突然想到這裏的?”

王宇頓了一下:“剛才那個宋辰,他小時候和我門家做過幾年鄰居,後來一家人搬走了好些年,最近才回林城來的,和高平的情況很相似,都沒什麽朋友……”他沒有立馬繼續往下說,大概是怕師傅沒辦法理解。

“哦……”王振業低頭思考了一小會,突然湊的很近:“徒弟,你知道啥叫’玻璃’嗎?”

王宇迅速彈開了一段距離,他沒想到師傅竟然會問的那麽直接,“您……您從哪聽說這個詞的?”

王振業發愣:“昨天他們打架,路邊那幫人說的,這咋了?”

王宇努力斟酌了下詞句,艱難地在王振業耳邊開口:“師傅,玻璃就是……兩個男孩…那個……談、談對象……”

王振業臉上有恍然的神情,低頭沉吟着:“……這樣啊,所以他們三個是…?”

王宇回避了王振業的目光,片刻後,厚重的聲音傳來:“你剛才說的确實有道理。”

王振業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回過頭:“愣着幹啥?挂條子,去一趟歌舞廳。”

王宇一看時間,快到下班的時間了,連忙應到:“好嘞。”從辦公桌櫃子裏取出一個文件袋,往包裏一塞,就跟着師傅出門了。

這時候天色已經有點發暗了,随着迅速暗下來的天空,林城也陷入一片片失明。說來好笑,現在整個城市唯一的光亮與色彩,竟是那座“夢巴黎”帶來的,半遮半露、妖紫暗橙的冶然光束,是一整個林城直視太陽過後迅速低下頭閉上眼,眼幕前最後殘留的的那簇盲點。

夜色漸濃,一切都被蒙上層绀紫的顏色,師徒二人也無法互相看清對方詳細的表情。

王振業玩笑般地說:“你和趙越那小孩成天形影不離的,也別讓別人誤會,師傅就不說太多,你自己把握着,別造成什麽不好的影響。”

王宇立即敏感的察覺到了王振業的話外之音。

這讓他有一種被看穿了的感覺,從他和王振業相處的時間來說,有時候師傅比他親老子還了解他。

他只回了句:“嗯。”就沒再接話了。

兩人的自行車停在文化宮門口時,王宇腦海裏突然又閃過了今天那個鴨舌帽的身影,他在腦中一幀幀的回放,定格在鴨舌帽那個藏信入石板的動作。

那是耿浩嗎?不,怎麽可能?耿浩明明在那天的審訊室,死在了所有人的眼前,他不可能再次出現啊……所以那個人是誰?他又在做些什麽?

王宇思考着踏進了夢巴黎,王振業好像并不着急,在吧臺點了兩杯汽水,找了個雙人小桌招呼王宇坐了下來。

“師傅,怎麽不直接去找徐立德?”

“不着急,這回他應該還沒到呢,咱爺倆先坐一會。”王振業笑眯眯的吸着可樂。

金碧輝煌的舞池裏驀地一暗,又轉而開啓了另一條燈線,燈光搖曳着,短暫的致盲,音響響了起來,今晚的第一支歌是鄧麗君的《北國之春》。

“你們爺倆咋來了?”一位燙着大卷,塗着炫彩眼影、厚厚粉底的女人直接坐在了師徒二人的對面,王宇盯了半天才認出來,這女人是蔣蘭。

同上一次見面相比,她的妝容和發型都變化很大,像是換了一副新面具來遮掩自己的心。

王宇盯着她蓬松短發高高飛起的發尾,有些焦黃分岔,“蔣姨,最近咋樣?”

“就那樣呗,湊合活着喽。”蔣蘭猛吸食指和中指間夾着的那支劣質的紙卷煙,鮮紅的蔻丹指甲有點反光,王宇感覺她一定是在嘆息。

不過蔣蘭立即把眼光轉回對面的師徒二人:“你倆咋又來了?單純過來玩還是?……”她眼波一轉,湊到王宇耳畔暗聲說,“上次拜托你們的事,進展如何?”

“目前還沒……”看到王宇搖了搖頭,她的眼中閃過一絲失望的神色。

“我妹子真是命苦啊……”她手間的煙火忽明忽滅,王宇看到了她眼角深深的皺紋。

“蔣姨,徐哥在嗎?我們今天來找他問點事。”王宇還是開口了。

“在的,剛到,你們直接去後臺找他就行。”

“好。”王振業起身,從自己煙盒裏抽出兩支煙,遞給了蔣蘭,“少抽點手卷煙,對身體不好。”也不多做停留,直往後臺去了。

蔣蘭把那兩支有一絲金邊的香煙拈起來,放在鼻子下輕輕嗅了幾秒,掐滅了手中的卷煙,起身回了舞池去了。

兩人輕車熟路的找到了徐立德的辦公室,房門大開,徐立德坐在自己的三件套大沙發上,端着紅酒杯,翹着二郎腿。

“你倒是挺逍遙哈。”王振業冷笑道。

徐立德看清他倆的面孔之後,吓得一哆嗦,“警官大人今天過來我這小地方,有何貴幹?”

“問你點事。”王振業不客氣的直接坐在了徐立德側旁的小沙發上,王宇則坐在另一旁,兩人目光的夾角把徐立德紮在那裏。

徐立德眼珠子一轉,看他倆這樣應該沒什麽實在把柄,似乎放松了一點。

“要問什麽請問吧。”徐立德像透鏡下的螞蟻,被他倆盯得渾身不自在,他太久沒接觸過這種正派的目光了。

王振業的目光充滿了威懾:“就開門見山吧,文化宮案兩個女性死者,趙紅梅和林芳芳,你都了解些什麽。”

“我勸你,最好別耍滑頭,知道的都如實說出來。”王宇補充道。

徐立德哪見過這種架勢,他低着頭,苦着臉:“這倆人都在我這上過班不假,可是你們也看到了,我這地,最不缺的就是姑娘,哪有那麽多心思人人都關照呢?再說這案子我也是近期才知道的,具體說十年前的事……那我哪能記得起?最近歌舞廳這個效益,我愁還愁不過來呢……”

王宇最恨徐立德這種沒皮沒臉、說半天也講不到點子上的滔滔不竭,他一個箭步上去,死死揪住徐立德的領帶,一把把他提了起來。

日光燈管下,他頭發上大量的發膠閃得像甲蟲。

王宇單手從斜挎包裏掏出了那個文件袋,按在徐立德臉上:“這裏面的任何一張紙都夠你去蹲大牢了!你最好好好掂量掂量!”

他松開了手,徐立德撲通一下半跪在地上,捧着那個文件袋,慢慢拉開了拉鏈,觸目驚心的數字,采訪證據,還有一沓隐秘的照片。

徐立德慌亂地爬了起來:“我說,我說,我全都老實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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