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80 您是魔界的少主，戰無不勝，萬事……
第80章 80 您是魔界的少主，戰無不勝，萬事……
“給你取什麽名字好呢。”無墒看着自己創造出來的孩子, 溫柔的撫摸他的額頭，“誕生在魔界這樣的地方，會吓到你嗎？”
賀良景愣愣的看着眼前與自己有六七分像的女人, 像剛學會開口說話的嬰兒般呢喃：“……母親？”
無墒笑了笑：“你是在叫我母親嗎？”
賀良景在想這是他的記憶嗎？可他為何還有意識。
無墒說：“良景……良景，賀良景, 如何？”
“你的誕生，是魔域這萬萬年來, 最美好的一天。”
賀良景就像被困在盛澄的幻境裏一樣, 能夠自己思考，可卻無法控制自己的話語和行為。
他想，自己在他的記憶裏，或許只是一個被困在這個殼子裏的旁觀者。
經過幾個月的觀察，賀良景發現無墒并不能自由行動, 她像是被困在了自己的宮殿, 時常會看着魔域遠方橙紅的天空發呆。
“母親。”魔界不需要太多禮儀，他微微鞠躬, 而後坐在無墒身邊，陪她一起望向遠方, “母親在看什麽？”
“……天越來越低垂。”無墒微微皺眉, “它不打算放過我們。”
從出生到現在，年齡僅僅半歲的賀良景誠實道：“我不明白母親的意思。”
無墒說：“你還小, 玩兒去吧。”
賀良景道：“沒什麽好玩的，一出宮殿的門, 就看見許多魔在打架争搶吃食, 他們長得千奇百怪，壯成一堵牆似的。”他甩甩手，“我本來沒想摻和, 可他們竟然要連我一起打。”
無墒笑道：“允昊呢？不是分給你當護衛了嗎？”
魔界每五十年會通過比武的方式選拔出十個魔進宮，這些被選進宮的魔就如同人界的禁衛軍，維持魔宮安全，必要時出面解決宮外紛争——主要是用武力解決。
允昊是這幾百年來，選拔裏最出挑的那一個。
“他們太弱了，用不着允昊出手，我權當活動筋骨。”賀良景哼哼的笑，“他們不知道我是少主，不然定乖乖罰站。”
“少主！”允昊忽然出現在樓下，朝他揮揮手，“你的話本買來了！”
他不禁高興道：“來了！等我！”
賀良景暗中扶額，自己怎麽在哪一世都這般不務實事。
他準備從窗子上直接跳下去，無墒無奈道：“別摔着了。”
賀良景咧嘴笑：“怎麽可能？我可是魔界的少主。”
他穩當當的落在允昊身邊，拿過話本翻了翻，嘴裏念念有詞：“聽說這個話本的作者是從人界來的？”
“沒錯，少主有興趣的話我帶你去見他。”
賀良景此時還是八九歲的孩童模樣，允昊與他說話都需要彎下腰，這下卻疑神疑鬼的比劃，賀良景瞥了他一眼，問：“你在發什麽神經？”
“少主是不是長高了些？”
賀良景猛的擡頭：“真的嗎？”
“要不要找個東西用來記錄？”允昊說，“這樣就能看出來是不是真的了。”
賀良景覺得有道理，可魔界打鬥太多，時不時一個地方就會變成廢墟，他需要找一個安全的，可靠的參照物。
“母親的宮殿，怎麽樣？”
魔界的禮儀雖寬松，但衆魔對無墒都打心底裏尊敬，允昊連忙搖頭：“不行不行，這可是域主的宮殿。”
賀良景感覺到自己十分自信且自豪的挺起胸膛：“你放心吧，母親絕不會怪罪的，說不定還要誇我聰明呢。”
允昊還是覺得應該向域主請示，但賀良景已經找了塊牆，筆直的站着，示意他：“快點，我站好了。”
允昊無奈，只能拿刀在他的頭頂刻了一道劃痕。
記錄好後，賀良景看着劃痕好一會兒，悲傷道：“哎，怎麽那麽矮啊。”
“少主還小，以後一定會長得比允昊還高的。”
想到幾天前他被自家護衛單手制服，佯裝老成的嘆了口氣，允昊關切問道：“少主為何嘆氣？”
“想到幾天前被你一只手打的屁滾尿流的事了。”
允昊不住笑了好幾聲，見自家少主鼓着臉，安慰道：“以少主的天賦，把允昊打的屁滾尿流是遲早的事。”
賀良景哼道：“等我長得比你高了，定也能單手制服你。”
允昊笑道：“那允昊等着那一天。”
賀良景擡頭看向允昊，一雙猩紅的眼睛就如魔界永遠高挂的血月，此刻卻笑眼彎彎道，“以後每年都來這記錄一次吧。”
直到那道牆被劃了不知道多少道，旁邊栽種的樹已因惡劣的氣候已經枯萎，陷入了永久的沉睡，但魔界仍舊是這樣——永遠不變的血月，鮮少的新生，無盡的争奪。
而賀良景這時只是盯着最新的那道刻痕陷入沉思。
允昊已經需要擡頭才能公正無誤的記錄他的身高，見賀良景埋頭不語，疑惑道：“少主有什麽問題嗎？”
“這跟我上次量的沒差啊。”賀良景質問道，“你是不是嫉妒我比你高了所以故意作假。”
允昊大喊冤枉：“少主血口噴人！”
“我明明是明察秋毫。”賀良景挑眉，道，“不會就不長了吧？”
允昊說很有可能。
“可我還是個二十歲的寶寶。”
允昊尬笑了兩聲以表态度。
賀良景說：“真是沒點幽默，罷了，出去巡邏兩圈吧。”
魔界向來用拳頭說話，賀良景雖是少主，但衆魔都是看在無墒的面子上也給他薄面，想要讓那群好戰分子真正信服，還得打服他們。
這兩年賀良景有了魔宮禁衛的直接命令權，常常帶着幾個魔四處巡邏維護魔域治安，無墒聽聞此事還與賀良景談過話，她說：“良景，你知道母親為何一直沒有特意去制止嗎？”
賀良景點頭：“知道啊。”
魔界并不适合生存，這裏有最惡劣的環境，連靈氣都十分稀薄，存放了這個世界的一切髒污，非魔的生物在這只有死路一條。
侵略與鬥争，是魔唯一的生存手段——搶奪他人的資源化為己有，為了守護資源又不停與他人戰鬥。
時間流逝，殘忍與強大，在魔界外幾乎成了魔的代名詞。
“無論這是他們的天性，還是他們的無可奈何，厮殺都是必然的結果。”
賀良景卻認真的搖搖頭：“母親，這與結果無關，我僅僅不忍心看到過程。”
無墒慈愛的看着他，沒有出聲打擾。
“在魔界，弱小不被允許生存。”賀良景道，“我曾看到一只瘦弱的魔，被踩在腳下，痛哭流涕的求饒，求求他的同族放過他。”
“可我們都是魔。魔與魔之間，為何要自相殘殺？”賀良景抿抿唇，“讓我眼睜睜看着同族相殘嗎？母親，無論是強大的魔，還是弱小的魔，他們都歸屬于魔界，而我是他們的少主。”
他道：“只要大家一起努力，魔界一定會越來越好的。”
無墒覺得他這句話說的可愛，因而不住笑了聲，卻一句話沒說。
賀良景撓撓臉，道：“母親為何一言不發？”
“你去過神界嗎？”無墒突然問。
魔界與世隔絕，賀良景自然沒去過。
“我比神界，誕生的還要早。”
這是賀良景第一次聽無墒讨論起自己。
“在人與神出現前，魔便存在了。”無墒淡淡道，“但天道認為我們擁有七情六欲，卻又強大長壽，因而判定魔為失敗品。”
賀良景緊蹙眉頭，人擁有有七情六欲，但壽命短暫，神強大而與天同壽，但被剝脫欲望——他甚至有些發笑：“僅僅因為這樣，就認為我們失敗嗎？”
“沒有弱點，就是弱點。天道以此為鑒，創造出了神與人，并告訴神，我們是這個世界的污點，若不趕盡殺絕，則終有一日要将三界攪得天翻地覆。”
無墒帶領族人與神抗争許久，但天道卻對魔降下懲罰，将他們永生永世困于魔界這個暗無天日的地方。
她也曾看過神界是何等輝煌壯麗，相比之下，總有一日會因天的塌陷，而将無一幸存的魔界，顯得如此荒誕無稽。
“我無錯。”無墒平淡卻又堅定道，“我的族人也無錯。終有一日，我們要離開魔域，回到我們應該生存的地方。”
她說：“到那時，你的理想終會實現。”
賀良景沉默良久，道：“……那現在呢？”
無墒輕聲說道：“我的孩子，你是我的血與肉，你擁有無上的力量，而我是你的母親，我不會輕易斥責你的想法，所以你大可以在魔界做你想要做的事。”
允昊瞧賀良景在發呆，叫了好幾聲都沒應，幹脆晃了晃他：“少主，想什麽呢？”
賀良景回過神，摸了摸身下梼杌的腦袋：“在想人界與神界究竟是什麽樣子。”
允昊不解：“神界倒還好說，但少主似乎很感興趣人界。”
魔界總共就那麽幾個從人界來的魔修，全被賀良景逮着說故事了。
賀良景笑道：“你不覺得人界很有趣嗎？竟然會有四個季節永無止境的輪轉，還有白晝與黑夜之分。”
“一群食物居住的地方有什麽稀奇的。”允昊不明白哪裏有趣，“要我到了人界，第一件事就是吃幾個人開開葷。”
賀良景覺得也有道理。
“少主，少主，前面有魔打起來了！”一個孩童模樣的魔邊哭邊向他跑過來告狀，卻又被那頭馱着賀良景的梼杌吓了一大跳。
賀良景願意管一些“閑事”，因而那些不夠強的魔遇見他就像遇見了救星，賀良景也如願趕去了現場，發現有一個魔已經被其餘幾個扯斷了一條胳膊，不禁皺了下眉頭。
“允昊。”他招招手，允昊便過去将那幾個正吃着胳膊的魔扯開。賀良景數了數，正好三個魔，他摸了下躲在他身後發抖的小孩兒，甚至有閑心思笑着問他們：“好吃嗎？”
那些魔扭頭看他，或許是餓的神志不清，竟一時間沒認出賀良景是誰，道：“哪來的魔？別多管閑事！”
賀良景說：“能把地上那個還沒死的小不點給我麽？”
“那可不行。”其中一只魔臉上橫了道刀疤，“給了你，我們吃什麽？”
“為了解決有些魔的生存問題，魔宮不是定期會分發食物嗎？”賀良景道，“我懷疑魔界的魔有減無增，就是你們這些濫殺同族魔搗的鬼。”
那刀疤魔聽完像在聽笑話，道：“那點東西吃了管飽嗎？魔界這破爛地方，魔越來越少才好呢！到時候就不用為了争奪那些資源打的頭破血流了。”他陰恻恻笑了，“我看域主也是這樣想的，不然她為什麽不制止我們？”
“……”
三個魔哈哈大笑起來，指着賀良景笑道：“你們看吧，這小白臉都氣的說不話來了。”
允昊怒極，就要出手給他們教訓，賀良景不緊不慢喊他的名字：“允昊，不要做多餘的事。将地上那孩子提過來。”
允昊緊緊盯着在場這三個魔的臉，預備私下解決，但現下也只能聽賀良景的話，推開擋路的東西，将奄奄一息的魔抱了起來。
他們見到手的食物被搶走，絕不坐以待斃，頓時揚拳就要教訓教訓允昊，哪知道幾米外的賀良景突然出現在他們身旁，笑眯眯的攥住刀疤魔的拳頭，道：“不要那麽沖動嘛。”
刀疤魔罵道：“操，你他媽放手！”
賀良景笑了兩聲：“好啊。”他握住這魔的拳頭，将他手臂往裏一推，然後松手一掌拍在他的肩膀上，下一秒刀疤魔就被拍出十幾米遠，撞在石頭上才勉強停下來。
“我們魔界以實力說話。”賀良景單手叉腰，右手突然出現了一把長槍，槍尖輕輕點了點地面，那雙殷紅的眼瞳裏充滿了笑意：“不服的話，可以過來。”
剩下兩個魔面面相觑，竟不敢上前，賀良景收了笑，轉身對允昊道：“走。”
小孩的同伴被救出後自然感激涕零，對賀良景邊哭邊發誓：“少主，我一定會報答你的。”
“……你倆能夠好生長大就算報答了。”賀良景道，“你們的父母呢？”
小孩說死了，他們去了天即将塌陷的地方。
“……為什麽去那裏？”
“給一位大魔辦事情，大魔說了，自己有東西落在了那裏，爸媽能拿回來的話，就有榮華富貴可享。”
賀良景想罵一句愚蠢，可無論如何都說不出口，他摸了摸他們的頭發，道：“……離那裏遠點，一輩子都不要涉足。”
回宮的路上，賀良景顯然情緒不高，允昊小心的瞅他的臉色，道：“……少主？”
“嗯？”賀良景漫不經心應道。
“少主不開心嗎？”
“……沒有。”賀良景擡頭看着血月，“我只是在想一些事——允昊，恃強淩弱，對嗎？”
允昊搖頭：“我不知道。但在魔界，沒有對錯之分，一切為了生存。”
“那你為何要和我一起做這些在其他魔看來，可能是毫無必要的事呢？”
允昊知道他指的是今天鋤強扶弱的事，誠實道：“因為域主說了，少主是魔界的未來與希望，所以少主做的事，一定有自己的道理。”
賀良景無奈的搖頭笑了兩聲：“……算了，問你也問不出什麽。”
即使無墒不說，賀良景也能猜出來，她整日閉門不出，是在用自己的力量維持魔界天與地的距離。
可究竟還能堅持多久，只有無墒知道。
“我現在能做到的事太少太少了……我還不夠強。”賀良景想，若是魔為了生存而變得強大，那他也可以為了守護而成長。
這是他的故鄉，他不能眼睜睜的看着族人互相殘殺，也不能接受魔界滅亡。
允昊反倒一副極其信任他的模樣：“您是魔界的少主，必将戰無不勝，萬事順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