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血光之災?
林若軒疑惑地眨了眨眼睛,還想問些什麽,可那老和尚已經帶着小和尚遠去了,只留下兩個小小的背影,還有一聲遙遠的佛號:“阿彌陀佛——”
季如雪望着那兩個背影,也蹙起了眉頭。
“神神叨叨的。”林若軒搖了搖頭,“殿下,我們走吧。”
“嗯。”
兩人下了山,一起騎上山腳下那匹吃草的白馬,又将那匹蹄子受傷的黑馬牽在後面,一路往營地而去。
此時暴雨初歇,夕陽西下,天邊出現了一道淡淡的彩虹,十分美麗。
兩人共乘一騎,一邊欣賞彩虹,一邊談天說地,這回季如雪倒沒弄出什麽尴尬的妖蛾子,林若軒也稍微放下心來,一個多時辰之後,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前方隐約看見了營地的點點火光。
不知為何,林若軒心中忽然有些不安,又想起了方才老和尚的話。
他搖了搖頭,竭力把那種古怪的感覺撇開,扭頭對季如雪笑道:“總算到了。”
正在此時,遠遠傳來一陣喧鬧聲:“回來了!”
“他們回來了!”
“薛指揮使,回來了!”
随着呼喊聲,一群禁衛軍高舉着火把,直直向二人奔來。
不到片刻功夫,兩人已經被數百名禁衛軍團團包圍了,火光映照之下,雪亮的槍尖層層疊疊地指着二人。
“怎麽回事?”林若軒有些發愣,身後季如雪的身體也繃緊了。
重重包圍後面,薛錦騎着一匹高頭大馬,眼神複雜地盯着二人:“四殿下,林督主,下馬吧。”
季如雪一動不動,林若軒先跳下馬,又輕輕拉了季如雪一把,季如雪略微猶豫了片刻,才跳了下來。
林若軒看着面前如臨大敵的禁衛軍們,心中直犯嘀咕,到底怎麽了?
他想了想,稍稍側身将季如雪擋在身後,而後揚聲問道:“薛指揮使,到底是怎麽回事?”
薛錦還沒有回答,一名千夫長已經厲聲喝道:“他們下馬了,兄弟們小心些!”
一瞬間,數百只雪亮的槍尖又逼近了些,它們直直對着林若軒的胸口,火光照耀之下,顯得鋒利而冰冷。
林若軒聽見身後季如雪的呼吸都急促了一瞬,趕緊反手握住對方的手腕,輕聲道:“殿下稍安勿躁。”
季如雪沒吭聲,只緊緊握住了林若軒的手。
林若軒安撫好了季如雪,又揚聲重複了一遍:“薛指揮使,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薛錦猶豫了一下,騎着馬穿過包圍圈,來到二人面前。
他居高臨下地望着林若軒和季如雪,神色十分複雜,過了好一會兒,才沉聲道:“蕭圖南意圖刺殺當今聖上,還好皇上洪福齊天,只受了一點輕傷。蕭圖南方才已經束手就擒,你二人乃是蕭圖南同黨,還有什麽話說?”
林若軒整個人都愣住,腦海裏一片茫茫然的空白:“蕭圖南……刺殺皇上?這,這怎麽可能?!一定是弄錯了!”
蕭圖南下午剛剛和他們分手,怎麽可能去刺殺成武帝?
季如雪也沉聲道:“這不可能。”
“你們當真不知?”薛錦審視一般打量着二人,仿佛在判斷他們說的話是真是假。
“還請薛指揮使明示。”林若軒誠懇道。
過了半晌,薛錦嘆了口氣:“罷了,審訊也不歸我管,先押回去吧。”
立刻有兩名禁衛軍拿了枷鎖,便要去鎖林若軒。
季如雪往前一步,一把将林若軒拉到身後,厲聲道:“誰敢動他?!”
薛錦沉聲道:“将你們二人捉拿歸案,再押回京城慢慢審訊,這是皇上的口谕!四殿下要抗旨嗎?”
林若軒趕緊扯了扯季如雪的袖子:“殿下不可沖動。”
“先生……”季如雪狠狠咬着牙,雪白的下颌繃得很緊。
薛錦看着他倆的樣子,搖頭嘆道:“罷了,先不上枷鎖吧,關在車裏送回北鎮撫司。”
北鎮撫司?
林若軒心中一驚,大淵朝的錦衣衛分為南鎮撫司和北鎮撫司,北鎮撫司便是掌管诏獄的特務機構,也是原著裏男主被剝臉皮的地方。
進了诏獄的人,基本就出不來了,如今事情還沒弄清楚,成武帝便要把自己和季如雪下诏獄?
所謂“蕭圖南行刺”一事,到底是怎麽回事?
薛錦一聲令下,二人被牛筋軟繩反綁了雙手,押進一輛烏篷馬車,連夜往京城送去。
馬車裏除了林若軒和季如雪之外,還有四名錦衣衛,他們一路緊緊盯着二人,連說話的機會都沒有。
林若軒實在沒有辦法,只好閉上眼睛召喚系統:“系統,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嘟嘟嘟,這是原著劇情之外的事呢,系統也不知道哦,親要加油哦。】
“淘寶自動客服都比你好用!”林若軒忍不住罵了一聲,但也無可奈何,只得自己胡亂琢磨起來。
難道成武帝想誣陷蕭圖南,名正言順地奪回遼東兵權,順便把季如雪一鍋端了?可未免也做得太生硬了。
又或者,是季如海那邊在搗鬼?畢竟李家很想把遼東兵權握在手裏……
馬車行了一天一夜,林若軒也胡思亂想了一天一夜,沒有片刻合眼,季如雪安靜地靠着車壁,低垂着眸子,也一直若有所思。
……
到了京城之後,薛錦馬不停蹄地将二人押到了北鎮撫司,他左右看了看,壓低了聲音:“四殿下,林督主,诏獄不歸我管,曹撫司手段狠辣,你們自己小心些。”
“多謝薛指揮使。”林若軒點了點頭。
“薛大人辛苦了,人送來了?”一名牢頭帶着幾名獄卒走了過來。
薛錦點了點頭:“人就交給你們了,可別出什麽漏子。”
“那是自然。”牢頭點了點頭,而後一揮手,獄卒們不由分說地給二人上了枷鎖,又推搡着二人,進了诏獄地牢。
诏獄地牢非常陰森,長長的走廊由大塊花崗岩建成,牆壁上的火把在陰風中輕輕搖曳,走廊兩邊分布着數百間囚室,囚室的大門都是手臂粗細的木棍,空氣裏彌漫着濕漉漉的血腥氣,遠處不時傳來陣陣哭嚎聲。
“冤枉啊,我冤枉啊!”
“救命——救命——”
“有鬼,這裏有鬼!”
聽着那些凄厲的嚎叫,林若軒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再加上脖子上的枷鎖非常沉重,腳步不由得放慢了些。
牢頭罵罵咧咧地推了他一把:“趕緊走!到了這裏,不管什麽狗官,都得聽老子的!”
一直到了最後一間牢房,牢頭才惡狠狠把二人推了進去,重重關上了牢門:“老實點兒!”
林若軒被推了個趔趄,季如雪趕緊扶住他:“先生,沒事吧?”
“沒事。”
林若軒站穩之後,只覺得脖子上的枷鎖仿佛有千斤重,便在牆邊的稻草堆裏坐了下來,喃喃道:“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季如雪靠着林若軒坐了下來,輕聲道:“我在馬車上把前後事情捋了一遍。前天晚上,我偶然在小樹林裏碰到了餘忠善,他說父皇要去湯泉行宮後山,拜祭母後陵墓。我猜測,這所謂的’行刺事件’,便是在拜祭途中發生的。”
林若軒沉吟道:“可是,雲隐寺在東峰,湯泉行宮在西峰,中間隔着幾十裏山地,蕭圖南又不會分/身術,怎麽可能去湯泉行宮行刺?”
“皇家的事情,沒什麽不可能的。”季如雪嘲弄地扯了扯嘴角。
林若軒細細咂摸着他這句話,心中漸漸一片冰涼,一時間沉默下來。
過了一會兒,季如雪又道:“那天在小樹林裏,餘忠善跟我說了父皇要去拜祭母後,然後我到了舅舅營帳,恰好被季如海看見,第二天,父皇就遇刺了……誰能想到,天底下竟然有這麽巧的事情?”
林若軒只覺得背上陣陣發寒:“你的意思是,這整件事情,就是個圈套?可是,沒人知道你會去王爺營帳啊。”
季如雪點了點頭:“這點我也想不明白,所以還不能下結論。不過如今這件事情,恐怕難以善了,季如海一黨急于把遼東兵權握在手裏,父皇也視蕭圖南為眼中釘肉中刺,而你我二人……”
他頓了頓,冷笑一聲:“你我二人無足輕重,順手殺了,也就是了。”
林若軒咬了咬牙,竭力冷靜下來:“如今該怎麽辦?”
季如雪沉吟道:“方才進來的時候,我沒有看見舅舅,多半正在動刑。先生,待會兒如果傳你去審訊,你要盡可能地把自己摘出去,千萬不要……受刑。”
林若軒急道:“可是,那天晚上我也在王爺營帳,你根本沒跟他提過皇上要去湯泉行宮的事,而且我們在雲隐寺還遇到了王爺,他沒有行刺的時機!”
“皇家的事情,真相根本就不重要。先生,你一定要盡量推脫責任,實在不行就往我和舅舅身上推,先把自己摘出去。”季如雪沉聲道。
林若軒實在聽不下去了,難以忍耐地提高了聲音:“你當我是什麽人?我是你先生!”
牢房裏沉默下來。
過了片刻,季如雪忽然輕聲道:“北鎮撫司的嚴刑拷打,你熬不過的。”
林若軒愣住了。
季如雪頓了頓,一向冷靜的聲音竟然有些顫抖:“先生,要是……要是你出了什麽事,我怎麽辦?”
……
兩人争執了半天,誰也說不服誰,林若軒又餓又累,又無可奈何,居然稀裏糊塗地睡着了。
不知過了多久,忽聽“吱呀”一聲輕響,隔壁牢房的門被打開了,而後是沉重的一聲“砰!”,好像什麽東西被重重扔在了地上。
“怎麽了……”林若軒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扭頭往隔壁牢房望去。
昏黃的火光映照之下,只見一個高大的男人趴伏在地上,暗藍色的囚衣幾乎被鮮血浸透了,也不知是死是活。
季如雪啞聲道:“是舅舅。”
“……王爺?”林若軒呆呆望着那個昏迷的男人,想着不久前在雲隐寺裏,那個跟自己談天說地,風采翩然的寧遠王,只覺得喉嚨一陣哽咽,幾乎說不出話來。
季如雪看着蕭圖南的樣子,也一聲不吭。
獄卒将蕭圖南那間牢房鎖好,又進了林若軒的牢房,而後狠狠踢了林若軒一腳,厲喝道:“趕緊起來,曹大人要提審你!”
林若軒身型纖細清瘦,又戴着沉重的枷鎖,一時半會兒竟然站不起來,那獄卒便狠狠拽着他的胳膊,粗手粗腳地把他拖了起來,往外拽去:“快點兒,裝什麽死!”
季如雪忽然撲到門上,厲聲道:“先生!”
林若軒被拖得跌跌撞撞,但還是勉強回過頭去,季如雪那雙漆黑漂亮的眼珠緊緊盯着自己,緩緩做了個口型:“自、保。”
林若軒心中一酸,還沒來得及說什麽,獄卒又是一聲厲喝:“還不快走!”
就這麽一路踉踉跄跄地推搡着,大約一盞茶功夫,林若軒便來到了一間小小的刑房,獄卒粗暴地踢了他的膝彎一腳:“跪下!”
林若軒只得跪下,而後環顧四周,忍不住激靈靈地打了個寒噤。
刑房厚重的花崗岩牆壁上,挂着數十種五花八門的古怪刑具,有些他認得,有些他不認得,不少刑具顯然年份已久,已經黑得發亮,只有反複浸足了鮮血,才會有這樣的攝人光澤。
刑房中間放着一張長凳,長凳下面散亂地扔着幾條麻繩,還有一大片暗紅的潤濕血跡,還沒幹透。
那是……蕭圖南的血?
林若軒正在發愣,忽然聽見一陣愉悅的笑聲。
“林督主,別來無恙啊。”
随着這陣笑聲,一個滿臉橫肉的鷹鈎鼻男人走了進來,他往刑房上首一坐,先是不慌不忙地抿了一口茶,而後對着林若軒陰森一笑:“曹某真是想不到,林督主您也有今天。”
林若軒看着他那個笑容,只覺得背上一陣發毛,趕緊在腦海裏問系統:“系統,他是誰?”
【嘟嘟嘟,北鎮撫司統領,曹強,掌管诏獄,曾經被林瓦兒整得很慘哦。】
“……”這算什麽,屋漏偏逢隔夜雨?
曹強盯着林若軒看了一會兒,忽然“啪!”地猛一拍桌子,厲聲喝道:“林若軒,你老實交代,蕭圖南和季如雪舅甥二人是不是合謀刺殺皇上,意圖謀反篡位?只要你招了,本官絕不對你動刑!”
此時此刻,林若軒已經打定了主意,無論如何,也不能胡亂招供。
雖然季如雪擔心自己熬不過酷刑,可自己如果為了自保胡亂招了,季如雪和蕭圖南就全完了,自己也是茍延殘喘,根本沒辦法搭救二人。
想到這裏,林若軒深深吸了口氣,低聲下氣道:“回曹大人的話,寧遠王和四殿下絕無謀反之意,一定是有人構陷。”
曹強獰笑道:“皇上此次微服前往湯泉行宮後山,只帶了餘公公和兩名貼身死士,其他人誰也不知道!若不是四殿下偶然從餘公公那裏套了消息,又深夜前往寧遠王大營,親口告訴了蕭圖南皇上的行蹤,皇上怎會遇刺?”
林若軒沉聲道:“曹大人,那天我也在寧遠王帳中,四殿下并沒有向寧遠王透露皇上的行蹤,而且皇上遇刺的時候,寧遠王正在翠屏山東峰避雨,根本不可能到湯泉行宮行刺!”
曹強冷笑道:“那個黑衣蒙面刺客雖然沒有當場抓獲,但他武功極高,身法劍術和蕭圖南一模一樣,不是蕭圖南還能是誰?”
黑衣蒙面刺客?
林若軒努力轉動着腦子,拼湊着瑣碎的信息。
按曹強說的,成武帝在湯泉行宮遇到一個武功高強的蒙面刺客,身法和蕭圖南一模一樣,再加上季如雪知道成武帝的行蹤,并且在前一夜去過寧遠王大營,所以成武帝便認定是蕭圖南行刺。
這整件事情雖然看起來天/衣/無/縫,但其實并沒有鐵證,自己更不能随便認了。
見林若軒一直沉默,曹強狠狠一拍桌子:“我看你不吃點苦頭,是不會招了!來人哪,大刑伺候!”
“是!”兩名獄卒應聲走了進來,從牆上摘下幾件刑具,放在了林若軒面前。
林若軒瞪着眼前那堆非常不人道的刑具,背上緩緩起了一層雞皮疙瘩,他以前經常在電視裏面看到各種大刑,當時也沒覺得什麽,可只有自己身臨其境的時候,才知道這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夾棍、鐵針、烙鐵……
“不知道督主大人,想用哪一種呢?”曹強獰笑道。
林若軒深深吸了口氣,努力定了定神,試圖用醫生的職業精神,分析這些刑具的利弊。
夾棍雖然看着沒那麽可怕,但是大面積的擠壓傷,會導致壞死細胞進入血液循環,容易堵塞腎小球引發腎衰竭,那就直接死翹翹了,不能選夾棍。
烙鐵,也不行,大面積燒傷再加上地牢衛生條件不好,容易引發細菌感染,那可不是鬧着玩兒的。
鐵針……雖然看着很疼,不過一般會烤過再用,好歹算是經過高溫消毒,而且傷口非常小,不容易感染,也沒有腎衰竭這種可怕的後遺症,行了,就是它了。
林若軒打定了主意,一雙眼睛死死瞪着那排又粗又長的鐵針,整個人都發起抖來:“曹大人,求您別……”
曹強順着他的目光望了過去,目光定在了那排鐵針上,緩緩露出一個不懷好意的笑容:“督主喜歡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