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38章 第三十八章
林若軒陡然擡起頭,一邊簌簌發抖,一邊哀聲乞求道:“曹大人,能不能用別的刑具?”
曹強陰陽怪氣道:“督主大人這是在求我?難道督主大人忘了,你以前是怎麽對我的?”
“我,我……”
曹強仔細欣賞着林若軒驚恐的表情,忽然厲聲道:“你們還愣着幹什麽?還不趕緊伺候督主大人?”
“是!”
兩名五大三粗的獄卒走了過來,粗手粗腳地将林若軒擡上長凳,又用麻繩将他牢牢綁住,而後端過一個小火爐,當着林若軒的面,細細灼烤着那些足足三寸長的鐵針。
一、二、三……整整十根鐵針,在爐火的炙烤之下,漸漸變得通紅透亮。
林若軒趴伏在長凳上,死死瞪着那十根通紅的鐵針,忽然意識到一個極其可怕的問題,趕緊在腦海裏呼喚系統:“系統系統,這些火針到底是紮哪裏的?為什麽不多不少,正好十根?”
【嘟嘟嘟,親不記得了嗎?原著季如雪對別人用過這道刑哦,是紮指甲縫哦,全部紮進去哦,別名“十指蔻丹”哦。】
“!!!”
林若軒眼前陡然一黑,他還以為是紮胳膊腿兒呢!要早知道是紮指甲,那他就再看看其他刑具了!
系統貼心地問:【親要兌換鎮痛劑嗎?還有兩次兌換醫療物資的機會哦。】
林若軒很想不管他三七二十一,先兌換一大堆強效鎮痛劑,什麽杜/冷/丁啊、什麽嗎/啡啊,可是,可是……只有兩次兌換機會了,兌換鎮痛劑是不是太可惜了?萬一以後遇到需要救命的時候,卻沒了兌換機會怎麽辦?
他想了一會兒,咬牙道:“算了。”
【親真的不兌換嗎?現在刑罰已經開始了哦,親退出系統之後,馬上就會疼得恨不得升天哦。】
Advertisement
林若軒愣了愣:“……你說刑罰已經開始了?怎麽我沒感覺到?”
【因為親正在和系統長時間交流呢,所以感覺不到外界哦,親要退出系統嗎?】
“等等,不要退出!和我繼續說話!”
林若軒簡直大喜過望,天底下竟然有此等好事,不用受痛,不用花費積分,還節省了一次兌換機會!
系統也反應過來:【呃,親還真是會鑽空子呢。好吧,那親想聊些什麽呢?】
……
這場慘無人道的刑罰足足進行了兩個時辰,天邊漸漸泛起了淡淡的魚肚白,朦胧的晨光從刑房小小的天窗透了進來,遠處傳來了悠揚的雞鳴聲。
曹強罵道:“他奶奶的,潑鹽水,把他弄醒!”
一名獄卒低聲道:“大人,他已經昏迷很久了,又流了這麽多血,之前潑了兩次鹽水也沒醒,再這麽弄下去,只怕要出人命。”
曹強蹙眉道:“媽的,這閹狗怎麽跟個女人似的,這麽軟趴趴的?!一開始就暈了過去,中途潑了兩次鹽水也弄不醒,連個狗屁都沒審出來!”
獄卒陪笑道:“閹人嘛,可不都是軟趴趴的。”
曹強哼了一聲,索性走到林若軒面前,仔細打量着對方。
這位曾經不可一世的東廠督主,如今軟綿綿地趴伏在行刑凳上,一頭漆黑的長發淩亂地披散着,只露出小半張慘白的臉,一身囚衣**的,地上已經汪了一汪淡紅色的水,也不知道是鹽水,還是血水。
而他那雙手,更是慘不忍睹。
十根三寸餘長的粗大鐵針,全部紮進了指甲縫裏,留在外面的不足一寸,原本纖細嬌嫩的手指,此時此刻鮮血淋漓,紅腫得不成樣子,恐怕已經廢了。
曹強滿意地點了點頭:“罷了,也差不多了,擡回去吧。”
……
季如雪倚靠着牆壁,沉默地望着虛無的黑暗。
那個人現在怎麽樣了?有沒有聽自己的話,把責任都推出去?他不求別的,只求那個人千萬……千萬不要受刑。
可是那個人非常倔強,又對自己那麽好,說不定會為了自己,硬挺到底……北鎮撫司的酷刑,連最兇悍的江洋大盜都熬不過去,那個人那麽瘦,身子骨又那麽嬌弱……
季如雪不敢想下去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隔壁牢房忽然傳來一陣低低的呻/吟。
“唔……”
季如雪回過神來,擡眸往隔壁望去,牢房之間隔着胳膊粗細的栅欄,火把的光芒也十分微弱,但季如雪的目力極好,一眼便看見蕭圖南的手指動了動,似乎醒了。
片刻之後,這位寧遠王一手扶着臉上那張滿是血污的古銀面具,一手努力地撐着地,終于緩緩坐了起來。
季如雪輕聲道:“舅舅。”
蕭圖南微微一震,擡頭往這邊望來,失聲道:“如雪?你怎麽也在這裏?”
季如雪垂下眸子,沒有回答。
蕭圖南看着他那個樣子,瞬間便明白過來,顫聲道:“是我,是我連累了你。”
季如雪低聲道:“我沒事,只是先生……”
“若軒?他怎麽了?”
季如雪閉了閉眼睛,反問道:“舅舅,你那邊呢?到底是怎麽回事?”
蕭圖南啞聲道:“那天我和你們分手之後,就徑直下了翠屏山,本想打幾頭獵物回去,可是半路遇到了數百名禁衛軍,說是奉命捉拿刺客,我解釋不清,失手被擒。”
季如雪蹙起眉頭,直接打斷了他:“以舅舅的身手,只要沒有受傷,哪怕對方有千軍萬馬,脫身也不是難事,怎會失手被擒?”
蕭圖南看着他,忽然嘆了口氣:“我這次回來,還帶了三千蕭家軍,他們在城外月桂山下紮營,身後便是京城三大營的五萬精兵。”
他并沒有解釋,但季如雪已經明白了。
如果蕭圖南抗旨拒捕,那麽城外那三千蕭家軍,面臨的便是京城三大營五萬精兵的圍剿……自己除了先生之外,什麽人也不在乎,可舅舅卻不一樣。
想到這裏,季如雪點了點頭:“原來如此。那舅舅被擒之後,可曾見過父皇?”
“我被擒之後,禁衛軍直接把我押送到了這裏,說皇上被刺客所傷,不能親自提審,然後我便挨了一頓杖刑。”蕭圖南嘲諷一笑,“那個曹強做事不怎麽樣,下手卻頗狠,還好我有些功夫底子,雖然挨了幾十板,但好歹熬了過來,咳咳……”
他忽然劇烈地嗆咳起來,而後“哇”地一聲,嘔出一灘鮮血。
季如雪盯着那灘鮮血,心中陣陣發涼。
看來舅舅挨的這頓杖刑着實不輕,恐怕是傷了肺腑,才會吐血。曹強對堂堂寧遠王都毫無忌憚,那他對先生……
正在此時,遠遠傳來了一陣沉重的腳步聲,還有輕微的“沙沙”拖曳聲,以及罵罵咧咧的聲音:“媽的,死閹狗,害得老子半夜也不能睡……”
“先生!”季如雪一個激靈,猛地撲到門邊。
他瞪大了眼睛,眼睜睜地看着獄卒拖着一個軟綿綿的人走了過來。
那個人似乎昏迷了,漆黑的長發胡亂披散着,渾身囚衣都**的,随着獄卒的拖曳,地牢冰冷的青石地板上面,出現了一道長長的淡紅色水痕。
季如雪呆呆望着那道淡紅色的水痕,整個人不由自主地發起抖來。
獄卒毫不客氣地把林若軒往牢房一扔:“進去!”
“先生!”季如雪肝膽欲裂,一把摟住了林若軒。
他的先生臉色慘白,雙目緊閉,已經完全昏迷了,整個人又濕又冷,幾乎感覺不到半點熱氣,也不知道失了多少血,又被潑了幾次冷水。
季如雪忽然意識到什麽,極其僵硬地垂下眸子。
先生的手……
那雙曾經纖細嬌嫩的手,那雙給他寫過無數兵書的手,那雙給他做過無數次湯圓的手,那雙喜歡捏他臉蛋、摸他頭發的手,如今已是一片血肉模糊。
十根又粗又長的鐵針,深深紮進了那些原本花瓣一樣的指甲,好幾片指甲都脫落了,露出裏面血淋淋的嫩肉,幾乎慘不忍睹。
季如雪死死盯着那雙手,他想把那些鐵針□□,卻發現自己的手一個勁兒地發抖,連輕輕碰一碰也不敢。
都怪自己,都怪自己,是自己太沒用了,才讓先生被那些人折磨成這個樣子……
曹強、那幾個獄卒、整個诏獄,整個北鎮撫司,他們都該死……不不不,還有那些背後的人,季如海,李文博,李征,李嬌娥……還有那個高高在上的男人……他們統統都該死,他們統統都該被剝皮楦草,活活淩遲。
這一瞬間,沸騰般的滾燙殺意,從季如雪心底瘋狂湧了上來,幾乎要将他整個人淹沒!
稀裏糊塗間,他聽見有人在焦急地叫自己:“如雪,你清醒點,若軒他還活着!”
聽到“若軒”兩個字,季如雪猛地一震,終于回過神來,只覺得滿口都是濃郁的血腥味兒,原來他方才死死咬着牙關,不知不覺間,已是滿口鮮血。
“先生,先生。”季如雪閉上眼睛,緩緩放松了手臂,極盡輕柔又極盡珍惜地抱着懷裏的人,将臉頰輕輕貼在那淩亂濕潤的漆黑發絲上面,感受着那一點點令人安心的熟悉氣息。
那雨後薄荷般的淡淡氣息,終于将他心底沸騰般的殺意稍稍壓了下去。
過了許久許久,季如雪才擡起頭來,漆黑的眼珠一片冰冷的理智:“舅舅,你必須主動放棄遼東兵權。”
……
林若軒退出系統之後,還沒睜開眼睛,十根手指便傳來陣陣鑽心般的劇痛。
雖然很疼,但他實在受不了再跟那個淘寶人工客服一樣的系統聊下去了,再這麽聊下去,他都快要精神崩潰了。
“親,這個我也不知道呢,得向主系統反應哦。”“親,這個不行的哦,我也沒有辦法哦。”“親……”“親……”
親你大爺。
可是退出系統之後,雖然沒了那魔音貫耳般的“親”,但是十根手指劇痛無比,嗓子也渴得快冒煙了。
林若軒又疼又渴,迷迷糊糊間,唇邊忽然傳來一點溫潤的濕意,他喘了口氣,貪婪地汲取着那點水份:“唔……”
不知過了多久,林若軒終于緩過勁兒來,慢慢睜開了眼睛,眼前的景象漸漸清明,然後他整個人都僵住了。
季如雪正摟着自己,一雙漆黑的眼珠愣愣地看着自己,薄唇上還殘留着一層水意。
林若軒看過不少狗血電視劇,立刻便猜到了,方才那點溫潤的濕意,是季如雪在嘴對嘴地給他喂水!
“殿下。”他略微有些尴尬,想把季如雪推開,可是胳膊軟綿綿的,根本擡不起來。
季如雪閉了閉眼睛,忽然狠狠摟住了他!
“先生,你……你終于醒了。”季如雪把臉埋在他的頸窩裏,聲音顫得很厲害。
林若軒心中微微一軟,很想摸摸小黑蓮的頭發,可胳膊一點力氣也沒有。
他吸了口氣,幾乎費了吃奶的勁兒,才緩緩擡起了手,而後欣慰地發現,十個手指頭都被包上了布條,雖然包得很像胡蘿蔔,但也還算妥帖。
林若軒一邊笨拙地用胡蘿蔔撫摸着季如雪的頭發,一邊啞聲道:“阿雪別擔心,先生沒事了。對了,再給我一點水……唔,不要像方才那樣,我自己喝就可以了。”
“先生,你一直昏迷着,水根本灌不下去,我才那樣的。”季如雪稍微松開了他,輕聲解釋道。
從醫生的角度看,人工呼吸都不算什麽,更不用說喂水了,可或許因為翠屏山下發生的事情,林若軒總覺得有點不好意思。
他別扭了一會兒,忽然又想起了什麽,趕緊扭頭往隔壁牢房望去。
果然,蕭圖南正蹙眉望着自己和季如雪,眼神十分古怪。
兩人對視了片刻,蕭圖南有些不自在地把臉偏開,卻剛好碰上季如雪疑惑的目光。
蕭圖南簡直不知道該往哪裏看了,只好垂下眸子,又忍不住輕咳一聲:“若軒,你是不是……”
他的聲音越來越輕,到後來幾乎聽不見了。
林若軒一臉茫然,而季如雪擰起了眉頭:“舅舅,你想說什麽?”
蕭圖南擡起眸子,看了看季如雪那張和自己一模一樣的俊美臉龐,又看了看容色憔悴的林若軒,他想起了這個人當年是怎麽纏着自己,想起了破廟裏這個人拼命把面具蓋回自己臉上,好像很怕被季如雪發現的樣子……
他越來越确定自己那個“猜想”,一時間神色糾結到了極點。
“舅舅,到底怎麽了?”季如雪疑惑道。
這位面對千軍萬馬都面不改色的寧遠王,此時此刻眼神居然十分閃爍,仿佛心中有鬼一般,竟然不太敢看季如雪。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小心翼翼推了推臉上那張古銀面具,生怕它掉下來一般,而後含含糊糊道:“沒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