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第79章 第七十九章

成武帝呆了呆:“你什麽意思?”

季如雪挑了挑眉:“兒臣的意思,還不夠清楚嗎?”

成武帝死死盯着自己年輕挺拔的兒子,片刻之後,這位父親仿佛終于明白了什麽,不由自主地往後退了一步:“你,你……可是,朕是你的父皇,是你的父親……”

季如雪緩緩逼近一步,聲音低沉而柔和:“那很重要嗎?”

成武帝狠狠捏着拳頭,勉強鎮定下來:“你如此嚣張,是不是篤定了朕不敢殺你?你難道沒有想過,萬一你推測的那些事情,是錯的呢?再或者,就算那些事情是真的,萬一朕并不在乎你這個兒子呢?”

季如雪看着他那個樣子,似乎覺得很滑稽,竟然“噗嗤”一聲笑了。

成武帝顫聲道:“你,你笑什麽?”

季如雪嘆了口氣:“父皇,難道你以為,兒臣做事會如此莽撞麽?”

成武帝盯着他,忽然意識到了什麽,瞳孔猛然縮緊了一瞬:“你早有準備了?”

季如雪輕輕扯了扯唇角,索性娓娓道來:“父皇,您也知道,大淵最主要的幾處兵力,第一,遼東軍;第二,京郊三大營;第三,皇城禁衛軍。

遼東那邊,嚴躍對我忠心耿耿,四天之前,我的暗探飛鴿傳書給他,他就殺了遼東總督劉兆君,帶着二十萬遼東軍直逼京城,估計明晚就到了;

至于皇城禁衛軍……禁衛軍所轄的幾支親軍,最重要的便是錦衣衛和金吾衛,其中,錦衣衛指揮使薛錦是我的人,而金吾衛指揮使卓霄,他的嬌妻幼子已經被我的人掌控,只要這兩支親軍在我手裏,整個紫禁城就在我手裏。”

成武帝聽着他的話,不由自主地喘了口氣,而後咬牙笑道:“兒啊,你畢竟還是太年輕了。你難道忘了,京郊三大營還有整整五萬人,三大營統領徐子強忠心耿耿,一旦他發現宮闱有變,在遼東軍到來之前,他就可以擊潰禁衛軍,攻入皇城,肅清叛黨,兒子,你确定你能等到嚴躍?”

季如雪淡淡道:“徐子強确實非常忠心,而且自诩清流,所以,我讓同為清流的宋謙親自前去勸說他。”

成武帝冷笑道:“徐子強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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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如雪直接打斷了他:“兒臣知道,宋謙再怎麽勸,徐子強也不可能反,可是,他至少可以等一等,聽聽我的說辭。”

成武帝警惕道:“什麽說辭?”

季如雪微微一笑:“如果徐子強一定要攻打紫禁城,到了那個時候,兒臣會把父皇押到宮牆之上,再讓空境作為人證,述說當年的一切。如果空境的話還不夠分量,我便讓蕭圖南仔細回憶當年,和你對質死人谷的一切,您也知道,蕭圖南的話,在武将中是很有分量的。”

成武帝顫聲道:“口說無憑……”

季如雪柔聲道:“兒臣當然知道,口說無憑。所以,除了空境和蕭圖南的證詞之外,兒臣還會在城樓之上,在文武百官面前,在數萬大軍面前,細細剃光父皇的頭發,讓大家仔細看看……你的戒疤。”

成武帝完全呆住了。

許久許久之後,他才艱難道:“就算你扳倒了朕,可你是朕的兒子,也并非正統,你這麽做,不過是為他人做嫁衣裳罷了!”

“我是您的兒子?誰說的?”季如雪笑了。

成武帝有些混亂:“你又想說什麽?”

季如雪嘆道:“這些年,父皇是怎麽待兒臣的,所有人都有目共睹,所以,這便證明了,兒臣是正統血脈,是真正的齊王季寧坤的血脈。”

成武帝死死盯着他,胸口急劇起伏着:“很好,很好,你真是機關算盡……”

季如雪笑道:“兒臣向來多心,方才說的這些手段,不過是有備無患罷了。其實,兒臣并不想鬧出太大動靜,最好……能在今晚解決。”

成武帝愣了一瞬,而後忽然意識到了什麽,轉身便跑!

他一邊跑,一邊高聲嘶吼:“來人哪!來人哪!!”

電光石火間,季如雪一把将成武帝拽了回來!而後随手扯下一道飄蕩的白色帳幔,毫不猶豫地往對方脖頸上狠狠一絞!

帳幔吱吱作響。

季如雪修長的手臂肌肉緊緊繃起,薄唇中吐出的話卻溫柔無比:“父皇,既然您那麽愛母後,這麽多年了,您怎麽不下去陪她呢?倘若兒臣的摯愛不在人世了,兒臣斷然不會獨活……所以,就讓兒臣幫父皇一把吧。”

“咯咯……”成武帝喉嚨發出極其可怕的聲音,兩只眼珠往外暴凸,瘦長的手指痙攣一般撓着季如雪的胳膊,但是沒有任何用處。

雪白的帳幔越勒越緊,漸漸地,漸漸地,成武帝不再掙紮,手軟軟地垂了下去,瞳孔慢慢散了。

季如雪仔細看了一會兒,确定他已經沒了呼吸,這才緩緩松開帳幔。

他輕聲道:“兒臣恭送父皇。”

不知道過了多久,随着“吱呀——”一聲輕響,萬壽閣緊閉許久的大門,終于緩緩打開了。

老太監餘忠善邁前一步,似乎想要進去,薛錦望着黑洞洞的大門,深深吸了一口氣,伸手攔住了餘忠善。

大門裏面,燕王季如雪緩步走了出來,雪白的面容一片肅然,沉痛道:“父皇駕崩了。”

“什麽?!”餘忠善陡然睜大了眼睛。

薛錦默默垂下眸子,似乎早已料到了什麽。

季如雪輕輕點了點頭,而後有條不紊地吩咐道:“父皇臨終前有幾句吩咐。第一,為了避免朝政動蕩,暫時秘不發喪;第二,季如海心有不軌,薛錦,你即刻帶人包圍趙王府和李府,捉拿季如海和李文博,死活不論。”

餘忠善臉色蒼白,還沒回過神來,薛錦已經毫不猶豫地拱手道:“燕王殿……皇上,微臣遵命!”

季如雪淡淡一笑,沒有再說什麽。

……

當林若軒和蕭圖南匆匆趕到京城的時候,已經是兩天之後了。

這些天以來,林若軒簡直心急如焚,自責不已。都怪自己,若不是自己擅自出海,阿雪又怎會私調水師?不知道阿雪在诏獄裏面,有沒有受刑?私調水師一案,如今是哪位官員在督辦?

私調水師入獄,再加上黑水河懸崖那件事情,自己親手割斷的藤蔓,蕭圖南落下的面具……

林若軒簡直不敢想象,季如雪如今的心情。

無論如何,自己得先去诏獄一趟,看看阿雪的情況,細細安撫一番,然後再去求見成武帝,萬一不成,再和宋謙那邊商量……

這麽想着,林若軒和蕭圖南進京之後,兩人連歇息都沒歇息,便匆匆趕到了北鎮撫司诏獄,可是在诏獄門口,卻被薛錦攔住了。

林若軒急道:“薛指揮使,我只是想見燕王殿下一面,一刻鐘就夠了,這也不行嗎?”

蕭圖南也懇切道:“薛指揮使,麻煩通融通融吧。”

薛錦的神色極為古怪,似乎有些難言之隐,只簡單道:“侯爺,林大人,實在不好意思,皇上吩咐過了,沒有他的手谕,任何人也不能進去。”

林若軒又苦苦央求了幾句,薛錦只是搖頭。

林若軒咬了咬牙,心中明白時間寶貴,不能再這麽耽擱下去,便轉身對蕭圖南道:“走,我們去禦書房求見皇上。”

蕭圖南嘆了口氣:“也能如此了。”

此時夕陽西下,天色已晚,馬上就要入夜,按照成武帝的懶散性子,入夜之後便不會再見外臣,但今天卻十分古怪,林若軒的求見帖子剛剛遞進去不到一盞茶功夫,便有個老太監走出來,笑道:“二位大人請随我來。”

兩人有些疑惑,但也不好多問什麽,便随着那老太監進了宮門,七拐八拐之後,終于來到了重華殿禦書房。

禦書房裏沒有人,老太監低聲道:“二位大人就在這兒候一會兒吧。”

林若軒和蕭圖南對視一眼,只好跪在書案前的地毯上,默默等候着。

不知道過了多久,只聽一陣沉穩的腳步聲從禦書房後堂傳來,似乎是成武帝來了。

林若軒不敢擡頭,深深叩首道:“奴婢林若軒見過皇上。”

身旁的蕭圖南也叩首道:“末将蕭圖南見過皇上。”

随着那沉穩的腳步聲漸漸走近,一雙明黃色的緞面龍靴,緩緩出現在林若軒匍匐的視野內。

林若軒隐隐覺得有什麽不對兒,他還沒有想明白的時候,頭頂已經傳來了一個低沉悅耳,又萬分熟悉的聲音:“先生為何這般拘謹?”

一瞬間,林若軒腦海中幾乎一片空白,猛然擡起了頭!

旁邊的蕭圖南也吃驚地擡起了頭,兩人都極其震驚地,極其呆滞地,極其大不敬地,仰望着面前的人。

季如雪微微垂眸,雪白俊美的面容在十二道華貴的珍珠冕旒後面,顯得那麽熟悉,又那麽陌生。

林若軒瞪大了眼睛,腦海裏一片混亂。

怎麽回事?到底發生了什麽?

阿雪不是在诏獄裏受刑嗎?怎麽會在禦書房?還穿着,穿着……龍袍?

難道……阿雪做了皇帝?

林若軒怔然望着季如雪,一時間連呼吸都忘了,季如雪看着他那個樣子,淡淡一笑,而後随手拿起刀架上陳設的一柄寶石雕花匕首,“啪”一聲輕響,直接甩在蕭圖南面前的地毯上。

林若軒側過頭去,愣愣地望着那柄匕首,阿雪這是什麽意思?

蕭圖南明顯也十分茫然。

兩人還沒想明白,季如雪已經緩緩勾起了唇角,那笑容裏的惡意幾乎要滿溢出來:“寧遠侯蕭圖南,心懷怨憤,攜刀入宮,意欲行刺,其罪當誅。”

林若軒猛地明白了什麽,陡然睜大了眼睛,失聲道:“阿雪,你瘋了?你,你不能這樣!”

季如雪的下颌線條微微一動,似乎難以忍耐地咬了咬牙,而後猛然提高了聲音:“來人哪,把蕭圖南給朕拿下!”

一片混亂之中,一群禁衛軍蜂擁而入,拽着蕭圖南便往外拖去!

林若軒眼睜睜地看着蕭圖南被拖了出去,頓時幾乎慌了神,蕭圖南傷勢未愈,怎能下獄?萬一蕭圖南出了事,世界線就會崩潰,到了那個時候,不僅自己前功盡棄,這書中世界所有的人,包括阿雪,全都會消失……

稀裏糊塗之中,他一把抓住季如雪明黃色的下擺衣角,顫聲求道:“阿雪,你別這樣,他有傷在身,他是無辜的,不管以前發生了什麽,都是我的錯,你罰我好了……”

季如雪的胸口輕微地起伏了兩下,而後緩緩垂下眸子:“先生這是在求我?”

林若軒仰望着這位自己從小帶到大的俊美青年,忽然極其惶惑地發現,到了如今,自己已經拿不準季如雪到底在想什麽了,慌亂之中,他只能苦苦央求道:“是,我求你,我求你。”

季如雪面無表情地扯了扯嘴角,輕聲道:“可是,先生曾是蕭府管事,和蕭圖南情深意重,宛如夫妻一般,蕭圖南謀逆,先生自然也脫不了幹系……這可怎生是好?”

季如雪最擅長胡攪蠻纏,林若軒哪裏說得過他,呆了片刻之後,澀聲道:“那,那罰我好了,別對他動刑。”

季如雪沉默了一瞬,而後忽然難以自控地狠狠一拂袖子!只聽“哐啷”一聲脆響,一只潔白的汝窯茶杯,頓時摔了個廢碎!!

禦書房內一片死寂,只有新帝極其壓抑的喘息聲,仿佛瀕臨暴怒的猛獸,馬上就要擇人而噬。

過了許久,季如雪才喃喃道:“罰你?”

太監、宮女、禁衛軍們面面相觑,個個都噤若寒蟬,沒有任何人敢說話,不知道過了多久,才有一名禁衛軍統領壯着膽子,小心翼翼問道:“皇上的意思是,讓我們把林大人……把林若軒也拿下?”

林若軒惶然地望向季如雪。

季如雪閉了閉眼睛,終于勉強控制住情緒,淡淡道:“協同謀逆之罪,按大淵律當斬。不過,當初朕在遼東的時候,身邊沒有女人,先生被朕用過兩次,還算柔順乖巧,伺候得很妥帖,這便是承過雨露,有過侍駕之功了。罷了,朕不治你的罪。”

所有人都看着林若軒,驚訝、輕蔑、玩味、鄙夷……那些極其複雜的目光,簡直如同針刺一般,讓林若軒難堪得幾乎無地自容,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他本來臉皮就薄,私下被季如雪那樣的時候,連聲音都不敢出,生怕被旁人聽見,季如雪那種時候就很喜歡逼他出聲,到了如今,竟然,竟然……

季如雪頓了頓,又道:“只是,先生既然服侍過朕,那便不能出宮了,從此就留在宮裏,老老實實做一個侍奴好了。”

林若軒呆呆道:“什麽叫……侍奴?”

季如雪柔聲解釋道:“所謂侍奴,就是最低賤的男妾。從今往後,先生便是朕的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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