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第82章 第八十二章

紋個“雪”字?

林若軒怔然望着季如雪,一時間連傷心失望都忘了,幾乎有種破口大罵的沖動。季如雪這小子屬狗嗎?還想給自己打标記了?

季如雪仔細擺好了工具,又把燭臺上數十支蠟燭全部點亮,而後柔聲哄道:“先生別擔心,你什麽也不用管,只要乖乖躺着,就像和朕做夫妻那樣……朕的手很穩,很快就能弄好。”

林若軒咬牙道:“不行!”

季如雪眯了眯眼睛:“朕可不是和你商量。”

林若軒深深吸了口氣:“不行就是不行,這事沒得商量。”

季如雪的語氣陡然冷了下來:“對了,朕忘了跟先生說,最近先生在床上那副要死不活的樣子,讓朕的心情非常不好,已經把蕭圖南關水牢裏去了。”

林若軒失聲道:“你說什麽?!你,你怎能這樣?”

季如雪冷笑道:“怎麽,終于急了?也對,蕭圖南狼狽成那個樣子,居然絲毫不為自己打算,一直苦苦哀求,讓朕善待你……他待你情深,你也待他義重,還真是一對苦命鴛鴦啊。那朕算什麽?一個随手丢棄的贗品?”

“我跟你說過,我們不是那種關系!有些事情,我眼下解釋不了,可是,可是……”林若軒越說越急,“他身上有傷,不能浸水,你,你趕緊把他放出來!”

季如雪看着他那副焦急的樣子,一張雪白的臉陰沉得吓人,語氣更是如同冰塊一般:“先生又忘記自己的身份了。你是朕的妾,怎能對朕發號施令?”

“……”林若軒頓了頓,忍氣吞聲地放軟了聲音,“皇上,奴婢求您,把蕭圖南放出來。”

季如雪扯了扯嘴角:“那就要看先生的表現了。”

林若軒微微一愣,往桌上那攤工具看了一眼,有種欲哭無淚的感覺。他猶豫了片刻,終于狠狠咬了咬牙,不情不願地按照季如雪的要求躺了下去,露出紋身的地方,只覺得自己仿佛一條待剖的活魚。

太丢臉了,太羞恥了,被自己一手養大的青年欺負成這樣……他氣得簡直想哭,只能努力安慰自己,反正,反正自己已經決定要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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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如雪坐在床邊,借着明亮的燭光,垂眸細細看了一會兒,忽然啞聲道:“先生哪裏都這麽好看……自從做了朕的妾,好像越發嬌媚了。”

“……”他這一語雙關,也不知道是說人,還是……林若軒無言以對,恨不得蜷縮起來。

季如雪微微一笑,随手拈起一根銀針,在銀碗裏蘸取了一丁點兒鴿子血……林若軒死死咬着牙,緊緊揪着身下的被褥,只覺得又麻又痛,又無比羞恥,額頭上都浸出了一層薄薄的冷汗,忍不住低聲求饒道:“阿雪,我疼……”

他話剛出口,便知道自己又叫錯了稱呼,應該是皇上,應該是奴婢。

季如雪停了針,居然并沒有糾正他的措辭,只微微蹙起了眉頭:“那麽疼嗎?”

林若軒腦子一片暈暈沉沉,一時間居然忘了害怕和傷心,只覺得又是委屈又是惱怒,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只濕着眼睛看着對方。

季如雪沉默了一會兒,忽然低下頭,安慰一般吻了吻他的唇:“朕有個法子,先生忍着些。”

而後,林若軒聽見一陣“窸窸窣窣”的細碎聲音,他迷迷糊糊地偏頭一看,只見季如雪居然拿出了一罐藥膏,修長的中指和食指挖了一小坨。

他隐約意識到了什麽,顫聲道:“你,你又要做什麽?”

季如雪柔聲哄道:“先生別怕,朕一邊給先生上藥,一邊給先生紋身,先生心思分散,或許就不會那麽疼了。”

林若軒呆滞地看着他的動作,季如雪非常喜歡弓馬騎射,能開三石硬弓,手指修長而有力,指腹有一層略微粗糙的薄繭,而自己這個身子又極為敏感,所以之前上藥的時候,反應才會那麽大,此時此刻,燭光明亮搖曳,自己這般不堪模樣,季如雪卻好好地穿着墨色暗金紋交領常服,連發冠都一絲不茍,一只手穩穩地拿着銀針,另一只手卻……

“你,你……”林若軒陡然瞪大了眼睛,腦子都快燒糊了,一張臉滾燙得幾乎滴血,連針刺的疼痛都感覺不到了,這簡直,這簡直……他這輩子再也沒有這樣難堪過……

不知過了多久,季如雪終于收了銀針,輕聲道:“這次朕沒有蒙先生的眼睛,先生果然又那樣了。”

“不是,我……”林若軒百口莫辯。

季如雪安慰道:“別怕,先生今天很聽話,朕就不罰先生了……先生你看,這個’雪’字,是不是很漂亮?”

林若軒猶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低頭望去,一瞬間腦子裏“嗡”地一聲,羞得只想找個地縫鑽進去,那個殷紅的“雪”字,只有拇指大小,字體挺拔峻峭,确實非常漂亮,仿佛某種隐秘而不堪的宣告,仿佛自己徹底成了季如雪的人。

季如雪解釋道:“這種鴿子血紋身,平日只有一點淡淡紅痕,飲酒之後才會完全浮現。先生你看,是不是很襯先生的膚色?”

林若軒還是呆呆的,整個人都被沖擊傻了。

季如雪又柔聲哄道:“先生既然紋了朕的小字,便從頭到腳都是朕的人了,朕以後會好好待先生,我們還像以前一樣,好嗎?”

林若軒在極度的羞窘之中,又想起了水牢裏的蕭圖南,顫聲道:“我都讓你紋字了,你,你要記得……”

“朕當然記得。”季如雪似乎完全不想聽他提起那個人的名字,直接打斷了他,“先生只要把朕當成唯一的夫君,朕自然不會為難旁人。”

林若軒猶豫了一下,小聲道:“夫君。”

聽到這個久違的稱呼,季如雪忍不住抿了抿薄唇,胸口重重起伏了兩下,過了片刻,才輕聲道:“那……先生願意和朕做夫妻嗎?心甘情願的那種。”

林若軒自然明白季如雪的意思,其實這麽多次之後,他已經無所謂了,但還是覺得十分羞恥,他猶豫了一會兒,忍不住看了一眼季如雪的眼神,随即吓了一跳,只能硬着頭皮道:“願意。”

季如雪看着他那副乖順的樣子,呼吸不由自主地粗重了幾分,啞聲道:“翻過去趴着。”

……

季如雪給林若軒紋身之後,果然溫柔了許多,在林若軒面前不再自稱“朕”,也不再強迫林若軒自稱“奴婢”,只是神色偶爾十分陰郁,也不太願意提及蕭圖南,還給林若軒弄了一堆極其輕薄的紗衣,裏面連下裳都沒有,說什麽早就想看先生穿,只是以前不敢。

除了這些之外,他幾乎有些過去的樣子了。

林若軒躺在床上養了幾天傷,紋身漸漸痊愈了,鮮豔的鴿子血慢慢褪去,只剩一點隐約紅痕,就像季如雪所說的,只有飲酒之後,那個挺拔峻峭的鮮紅“雪”字,才會完全浮現。

最近這幾天,屋子外面忽然嘈雜起來,鬧了四五天之後,又有人把窗戶上封死的木條都拆了下來。

林若軒心中疑惑,小心翼翼地趴在窗戶縫隙處往外望去,而後忍不住睜大了眼睛。

原本長滿雜草的冷宮院子,此時居然煥然一新,種滿了大片大片的杏樹和梨樹,如今正是濃春時節,杏花剛謝,梨花正開,雪白的梨花團團簇簇,仿佛雲朵一般。

而且,幹活的太監們也非常沉默,只是埋頭苦幹,根本不八卦聊天,完全不像之前那些碎嘴太監。

季如雪想幹嘛呢?林若軒不由得嘀咕起來。

晌午之後,季如雪又來了,這次他居然直接把林若軒打橫抱了起來,出了那間陰沉沉的屋子,來到陽光明媚的院子裏。

此時此刻,除了兩人之外,偌大的院子裏一個外人也沒有,靜悄悄的,只有滿院潔白的梨花,還有鳥兒婉轉的啼鳴。

季如雪把林若軒抱到一樹梨花下面的石桌旁,小心翼翼地讓他坐在鋪了軟墊的石凳上,又斟了兩杯淡酒:“我把院子重新弄了一下,先生喜歡嗎?”

林若軒疑惑道:“怎麽忽然想起弄院子了?”

季如雪抿唇笑道:“先生成了我的人,以後便要在這裏長住了,我琢磨着,也不能一直把先生關在屋子裏吧。先生還記得嗎?以前我骨折的時候,先生跟我說過,人要多曬太陽,才不會生病。”

“哦,原來如此。”林若軒心中迅速轉動着念頭,自己可以出屋子了,院子外面好像也很清靜,這樣是不是更容易逃跑了?

季如雪看着他的樣子,扯了扯唇角,漆黑的眼睛裏卻全無笑意:“先生不用想了,我已經把紫禁城西北角全都肅清了,冷宮附近雖然沒有人,但是再往外走,便是三步一哨五步一崗,都是最好的金吾衛守着,先生出不去的。”

季如雪實在聰明得過頭,林若軒心中暗暗叫苦,但又不敢多說什麽,生怕他又發瘋,只能轉移話題道:“怎麽忽然想起種梨花?還挺好看的。”

季如雪的眼睛微微一亮:“先生喜歡?”

“嗯,喜歡。”

季如雪頓時高興起來,喜滋滋道:“我就知道,先生一向不喜歡牡丹芍藥,反而喜歡杏花梨花,所以就讓人移栽了數百株過來。”

林若軒看着他那副洋洋得意的樣子,實在是哭笑不得,若不是紋身的地方還疼着,而且身上這襲紗衣裏面連下裳都沒有,他幾乎要以為,兩人還和從前一樣。

他不說話,季如雪也不強迫他開口,只極其溫柔地看了他一會兒,從他睫毛上取下一小片雪白的花瓣。

林若軒有些尴尬,只得沒話找話說:“這花開得真好。”

季如雪笑道:“是啊,季如淵那個沒用的東西,還不如那幾個賤奴。”

林若軒實在跟不上他的腦回路,呆呆道:“啊?”

季如雪仿佛說漏了嘴,眼珠亂轉一圈之後,索性大大方方地承認了:“我把那幾個亂嚼舌根的賤奴杖斃了,如今都埋在下面做花肥呢,這些賤奴養的花,比當初季如淵養的花好多了。”

“你……”林若軒瞪着他,整個人都傻了,簡直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

這,這是草菅人命啊!

季如雪輕聲道:“那個時候,先生割了藤蔓,救了舅舅,扔下了我……我氣昏了頭,在禦書房裏胡說八道,我也沒有想到,這些賤奴那麽會嚼舌根。上次我在院門外面,聽見有個賤奴說……他說先生晚上叫得厲害,不知道是個什麽狐媚樣子,我一時惱怒,就讓金吾衛把那幾個太監,全都拉出去杖斃了。”

林若軒心中一片茫然,那些碎嘴太監雖然很讨厭,但是……全部杖斃?

他呆了許久,啞聲道:“就因為那個太監說我,你就把他們全部杖斃了?可是,可是我那個樣子,還不是因為你……”

“是,是我逼先生那樣叫的……”季如雪忽然把頭埋在林若軒的肩膀上,讨好一般輕輕蹭着,“先生,我好矛盾,我既想讓他們聽見你叫,讓所有人都知道先生做了阿雪的人,每天晚上都要承受阿雪的雨露,可我一想到他們會偷偷想象你那種時候的樣子,我就,我就受不了。所以從今往後,伺候你的都是聾啞太監,金吾衛也只能在外圍守着。”

林若軒簡直無話可說,還隐隐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季如雪把臉埋在他頸側的長發裏,輕嗅着那淡淡的雨後薄荷味,低聲呢喃道:“我知道,先生不喜歡我這個樣子,所以,這些年我一直在裝,裝成先生喜歡的模樣……可是我苦苦裝了那麽多年,先生還是不喜歡我,還是喜歡舅舅……那我也沒什麽好裝的了。”

林若軒忍不住咽了口唾沫:“裝?你什麽意思?”

季如雪悶悶道:“季如淵是我殺的,我殺他之前就想好了,用玉佩嫁禍給季如瀚;李征是我殺的,我把他騙進山谷裏,擰斷了他的脖子,又縱馬踩了他的屍體,然後說是女真幹的……父皇也是我殺的,我親手用紗幔絞死了他,他的眼珠都凸出來了,可我一點感覺也沒有,就好像殺了一只羊。”

其實,某些事情林若軒已經隐隐猜到了,可是聽季如雪親口說出來,他還是覺得渾身陣陣發冷。

自己辛辛苦苦養了反派BOSS這麽多年,自以為養得很好,養成了一個大好青年,可是原來一切的一切,還是回歸了原著路線,季如雪殺兄弑父,将蕭圖南下獄折磨……唯一的變數,只是多了自己這個被關在冷宮的倒黴蛋。

季如雪又輕聲道:“還有,為了把季如海引出來,我把李文博在鬧市淩遲了三千多刀,那個老東西叫喚了幾天幾夜,可是季如海根本沒有露面,真是太狠心了。”

狠心……他居然說旁人狠心?

林若軒腦子裏亂七八糟,一時間什麽話也說不出來,茫然了一會兒之後,他漸漸覺得身體有些發燙,猛然回過神來:“你,你在酒裏放了什麽?”

“一點助興的藥而已,不傷身的。這些日子,先生一直是那副無動于衷的樣子,我真的受不了,哪怕是假的,我也希望先生和我做夫妻的時候,能夠動情……”季如雪一邊極盡溫柔地吻他,一邊極其強硬地把他按倒在石桌上,掀起了那薄薄的紗衣後擺……

……

用藥之後,林若軒果然十分動情,季如雪很是歡喜,連續幾天都用藥折騰他,大部分時間都在梨花樹下,這樣一邊用藥,一邊吹風,穿的又是極薄的紗衣,林若軒身子本就弱,沒多久就病倒了。

這一病,便是來勢洶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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