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 第38章
◇ 第38章
“哼小氣鬼,怎麽說咱倆也是好哥們,你這麽對我,以後不給你分享追女孩攻略。”
張科扯了扯嘴角,欲笑不笑:“不勞您老擔心,追我的人從這裏排到了法國,一般人我還看不上,不是校花級別的,我不屑。”
“是嘛?”立粥不以為意:“我怎麽記得宋時吟好像喜歡的是也哥呢?”
一句話堵死。
張科給她一白眼:“滾一邊兒去。”
立粥笑着安慰他:“不過你不用擔心,也哥不喜歡宋時吟,你還是有機會的。”
張科輕啧一聲:“你這小姑娘,伶牙俐嘴,小心以後找不到男朋友啊。”
“那也不勞您擔心,我喜歡我自己會追的,我有嘴有腿。”
“切,你喜歡人家,人家不一定喜歡你呢,野丫頭。”
立粥看了一眼陳也,沒再說話。
飯後,趁着張科把立粥送下樓的功夫,陳也快速收拾好飯桌,騰出地方寫作業。
越到這種緊要關頭,老師布置的作業就越多,兩天假十幾張試卷,耐心點的還一題一題寫,不耐心的直接瞎寫,寫那麽多老師也不收,就只讓組長檢查一下完成進度,沒意思。
因為作業太多的緣故,他昨天就給徐應承打了電話說明天不上課的事。
對方同意了。
盯着試卷最後一道大題發呆了許久,陳也半天遲遲不動,沒有一點頭緒,不知道是哪裏出了問題,也不是不會做,但要下筆時就頓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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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揉了揉頭發,抽了根煙點燃,白霧迅速在眼前散起,心裏那陣躁亂也跟着一同壓抑。
兩分鐘後,門被打開,張科回來了。
看了他一眼,張科換鞋的動作停了兩秒,直接破口大罵:“你他媽怎麽不站上去抽呢?”
陳也點了點煙灰,呼出一口氣:“也想,覺得太招搖,算了。”
他坐在陽臺的石欄上,随心随性,如果現在有人推他一把,他絕逼能掉下去摔成一團肉泥。
死狀慘烈。
“滾吧你,趕緊下來。”
張科走到客廳打開電視。
陳也沒動,想着抽完這根再說,懶得動。
畢竟難得找到一個抽煙的好姿勢,屁股還沒坐麻,煙瘾還沒下去,真想就這樣待一輩子。
抽到一半他突然想到什麽,吸了一口煙問張科:“中午那菜陸繁序炒的吧?”
張科一怔,看他:“你怎麽知道?”
陳也盯着手裏的煙沒說話。
其實也不難猜,一眼就看出來了。
先不說那條完整無損的魚,記得上次做魚,張科連內髒都沒有摘除幹淨,那個魚膽破了,把整道菜攪得難以下咽,苦得他連喝兩杯水無果,跟喝了中藥一樣。
張科納悶了:“你倆可真是,我都算多餘是不?”
“那也不是,主要是你也不能把糖當鹽放,你只會把鹽當糖放。”
那菜叫個齁鹹,吃完這頓不想下頓,感覺這輩子都沒指望了。
張科說:“得,我真是多餘,我上午做飯廚房冒煙了,他二話不說過來收拾,然後順道把菜炒了,炒完就走,生怕我給他塞錢一樣。”
陳也拿下嘴邊的煙,夾在指間,嗓音淡淡:“他上海人,做的菜偏甜,我吃過幾回,味道差不多,記住了。”
“你真是有病,以後少跟他接觸。”
陳也沉默一陣,問:“為什麽?你好像很不待見他。”
每次看見陸繁序張科就迫不及待拉着他走,跟躲瘟神差不多,得虧他知道自己沒做什麽對不起陸繁序的事,不然就他這樣,陳也都要覺得自己罪無可恕了。
張科心不在焉的盯着電視上的動畫片,許久才說:“他心思不純。”
“比如?”
“這還能怎麽比如?你知道他心思不純就行了。”張科看向他,提高了嗓門。
陳也輕輕丢掉煙蒂起身從石欄上下來:“那你覺得立粥就心思純了嗎?”
張科不解,看向他:“不是,這跟立粥什麽關系?她就是一朋友,就是一過客,有必要牽扯進來嗎?”
“為什麽帶她來這裏?你明知道我不喜歡。”
陳也轉身面向陽臺後的天空。
抛開一個不可控範圍的陸繁序不說,就剩張科,除此之外他不希望有別人知道他住哪,家庭情況如何,這讓他覺得自己不合群。
好比一整片深林,只要他屹立,他繁茂,他高大,不管他是不是一顆空心樹都不重要,他在努力的融入,至于它的壽命還有多少年,什麽時候衰竭,那都是以後的事,而不是趁他還朝氣蓬勃時就将它剖開。
他讨厭同情或者鄙夷的眼神,看的太多雖然表面上麻木,但實則內心早已陰暗潮濕。
“我已經解釋過了,是路上碰到,給我提東西,我不好意思讓人到家門口回去,所以讓人上來坐坐,正好又是飯點,怎麽趕人?”
陳也不說話,與其說沉默,倒不如說是不想理人來的更準确。
他不喜歡跟人掰扯什麽,也沒那個耐心。
換成別人可能早就發脾氣走了,但是面對張科他真的不知道怎麽辦。
打從出生起張科就認識陳也,他太熟悉陳也現在這樣的狀态了,于是驀地起身将遙控器往沙發上一扔,有些氣憤:“對!如果是你,你可能壓根不會讓她幫你,你從來都是一個人,你總是一個人,做什麽都是一個人,陳舟野你想過沒有?我為什麽天天累死累活的要跟着你,游戲不打,網吧不去的也要跟你好好學習?真是因為我媽嗎?”
“我他媽是因為你!我媽根本不在乎我以後是不是一定要考個好大學,我就是想陪着你,能離你近點是一點,你的成績好,如果你去的地方太遠我跟不上怎麽辦?你這個破性格絕對不會主動交朋友,委屈難受就只會抽煙,你連哭都不會,你會什麽?我不想以後偶爾來看你,你他媽就只會躲在陽臺上抽煙!!!”
“操!”張科憤怒一吼。
緊接着“嘭!!!”一陣用力的關門聲。
世界仿佛陷入了無底深淵,安靜的可怕,讓人沒來由的心慌。
陳也手顫抖的拿出煙,最後還沒拿穩,掉在了地上。
他怔了兩秒,蹲下想去撿,在即将碰到的那一刻突然頓住,旋即将頭深深埋入臂彎裏,耳邊是盛夏蟬鳴,是窸窸窣窣的風刮過樹葉的聲音,是自由風的味道。
陳也卻不知道怎麽辦。
蹲了一會覺得腿有些麻了,他起身拿着鑰匙出門。
在外面逛了一大晚上直到天黑才拎着一堆東西回來。
剛到巷口處還沒來得及找鑰匙,不知道哪來的一只手用力揪住他衣領将他扔到牆上。
背後好像抵到什麽硬硬的石頭,疼的他半天直不起腰,周圍黑的連人影都看不清。
陳也努力強撐着直起身,緊接着對方快速将手臂壓在他脖頸處,力氣不大,但是能明顯感覺到對方因憤怒而顫栗的手,仿佛也能在下意識中找到他的眼睛,就這麽盯着。
誰都沒有說話。
不一會那人像是累了,倏地松開手。
這股勁兒較的真沒意思。
沉默之後,陳也撿起地上掉落的東西低沉着開口:“張科。”
“嗯。”他應。
“回家吧。”
跟誰吵架都好,就是不想跟他吵。
一點都不想。
“陳舟野,你下回再給我裝死,不回我話我就打死你。”
樓梯道裏傳來一聲接着一聲緊湊有序的腳步聲和少年帶着威脅的語氣。
狹小的空間短暫的停留過不大不小的回音,在安靜的小巷裏卻聽得格外清晰。
“嗯。”
夏季的夜晚悶熱的令人浮躁,好在晚風還算涼爽,陳也在小陽臺上支了個桌子,做了一個簡易的小餐桌,後腳張科端着一盤小龍蝦上桌,起身還不忘用手抓一個放在嘴裏嘗嘗味。
這是陳也下午去外面買的,現炒現做,光買小龍蝦也不夠,還順帶拿了不少吃的喝的。
等準備的差不多了,兩人相對而坐,一人手裏一罐啤酒,架勢要喝個痛快。
但都很默契的沒有提起下午的事。
“你生日馬上就要到了,今年打算怎麽過?”陳也放下空易拉罐,點了點煙灰。
張科:“還沒有想好,要按照以往,我媽肯定在家做一大桌好吃的,今年我想,要不上午咱們自己人過,下午叫上幾個朋友出去吃?”
陳也淡淡道:“都行。”
“畢竟是十八歲生日嘛,肯定是和往年不太一樣的,估計我家親戚也得來。”
“人多熱鬧。”
張科食之無味的放下筷子,看向旁邊一直抽煙的人:“話說你想好考哪個大學了嗎?”
“沒有。”
“還不想嗎?”
陳也看了他一眼,而後又轉過頭喝了一口酒:“我想什麽有用嗎?”
如果事情都能跟他想的一樣,哪裏還會有這麽多煩惱。
張科嘆了一口氣,語氣沉重道:“其實你抗拒去北京,因為北京有你不喜歡的人,如果相反,北京有你熟悉,你想念的人,你還會這麽抗拒過去嗎?”
關于這個問題陳也沒有深究過。
抗拒就是抗拒,更不會細思源頭來自哪裏。
籠子不屬于他,廣闊天地也走不出去。
兜兜轉轉始終沒有歸宿。
陳也灌了一口酒,意味深長的說:“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吧。”
還沒到的事情,想多了反而心煩。
口袋裏的手機一直在震動,陳也拿出來看了一眼。
備注工作室的聯系人給他發了一堆語音,還有一個帶着數字标題的Word文檔。
陳也聽了個大概,對方的意思就是希望他能錄這個單,并且現在發一份試音過去。
陳也打開文檔,密密麻麻的字看的他頭疼。
是他沒接觸過的,估計工作室也很少接這種單,時間較長,預計得花九個月的時間。
主要是對方給的價格還不錯的,如果不是其他人沒時間,這好事也輪不到他頭上,畢竟他是學生,時間非常有限。
陳也打了個好發過去,然後關上手機去錄試音,忙了兩個多小時才把音頻發給工作室那邊。
第二天醒來工作室直接敲定要讓他來錄這個單。
不過頭幾天為了跟上工作進度,陳也迫不得已只能跟老林請一個星期的假,老林死活不願意,就給了他三天假。
結果到第四天,他沒去上課,一上午手機就被打爆,最初開始是老林的,後來是王景修。
陳也頭都大了。
等他好不容易有時間坐在陽臺上抽根煙,張科回來了。
“吃飯沒?”張科放下書包往沙發上一窩,拿起遙控器就是看電視。
“沒呢,沒時間。”
陳也戳滅煙頭往冰箱走去,随手拿了一瓶牛奶喝。
“不然給你做點?”
“不餓,你要是餓了櫃子裏有泡面。”
“我不餓,就是怕你餓。”
陳也沒說話,一口悶了牛奶。
張科見他這樣滿眼溢出的心疼:“舟兒,我覺得這樣不行,咱這周末回家吧。”
陳也丢了牛奶空盒:“幹嘛?”
“讓我媽做點好吃的,你這兩天都瘦了,中午随便對付,晚上都不吃。”
“不用,周末在家吃就行了,她最近也挺忙的吧?”
“确實。”
“嗯,我睡覺去了。”
“行吧,周末我在家給你做,看你這兩天也累夠嗆,買了點潤喉糖,沒事含兩片。”張科盯着陳也的背影說。
陳也嗯了一聲然後關上門。
洗完澡後土豆窩在他懷裏沉沉睡去。
第二天張科還沒醒陳也就醒了,他起了個大早去菜市場買菜買早點。
回來又忙着打掃衛生。
忙碌了一上午。
等他想起來要去做點什麽吃的時,房間裏的手機突然響起。
陳也放下手裏的東西洗洗手進屋,拿起手機看了看,是一串本地陌生的數字,他愣了一下。
——
醫院冰冷的走廊裏,陳也木讷的坐在椅子上,護工站在門口一言不發,而徐應承則站在窗戶邊跟王景修打着電話。
陳也大腦混沌,醫生的話揮之不去在他耳邊不斷循環,他們說王景絮情況很不好,需要他來一趟醫院,而當他來到醫院時,這裏所有人兵荒馬亂,來去匆匆。
不知道過了多久,徐應承總算安靜下來了。
他默默坐在陳也旁邊什麽話都沒說。
上午因為出來的太着急手機沒充電,這會兒已經關機了,陳也找徐應承借電話打給張科,跟他說明了事情的情況,沒多久,張科也來了。
他急匆匆的連鞋也沒換,累的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大口喘氣:“阿姨......阿姨怎麽樣了?”
陳也盯着那扇沒關上的病房門淡淡道:“沒事了。”
張科松了口氣:“那就好,你還沒吃飯吧?我帶了粥——”
“不餓。”
半天下來心就跟懸在半空一樣,好不容易放空只覺得身心俱疲,困得不得了。
張科見陳也閉眼小憩似乎是真的累到不想說話,也沒再打擾,又轉頭問徐應承:“吃嗎,我買的有多,舟兒不吃。”
徐應承看着食物覺得說話都困難,但是奈何他忙了一個下午一口水沒喝,這會還真是有點餓了,索性也沒跟張科客氣,說了一聲謝謝,拿起粥走到一邊吃。
晚上陳也麻煩徐應承送張科回家,而自己就躺在王景絮旁邊的病床上,就這麽一直盯着,睡不着,到後半夜就直接不睡了,起床坐在椅子上發呆。
中間護工吃完飯回來,看見他這樣坐在病床邊還吓得不輕,勸他去睡覺,他也不睡,最後沒辦法,就跟他一起坐着聊聊天。
護工是個四十多歲的大姐,從王景絮住院的時候就一直在這裏工作,王景修給她開的工資很高,比其他兩個白班的大姐工資高出兩千,因為是上夜班,所以大姐的眼袋和黑眼圈挺重的。
植物人二十四小時不能離開人,每兩個小時就要給病人翻一次身,僅這一項就累的人要死不活,更別提其他生活上的細節。
大姐哭訴自己家裏窮,老公賭博欠了一屁股債,還又還不上,如果不是王景修幫他擺平一些,她估計還在跟她老公打官司。
現在雖然天天工作累了點,但是不愁吃穿,日子比以前開心了不知道多少倍,兒子也順利考上了一所很好的大學,所以她十分感謝王景修。
陳也只聽着沒說話,漫長黑夜如同深淵,大姐就像是他唯一的落腳點,致使他不至于永無止盡的陷入。
“你現在應該是在上高中吧?”大姐邊幫王景絮翻身,邊問陳也。
陳也輕嗯一聲。
大姐笑着說:“也是,學業重,我記得上一次見你,你還是初三,後面就沒見過了。”
陳也沒說話,每次來都是在白天,自然不會看到她,但就算是白天,他也很少來,王景修來他就來,王景修不來他就不來。
除了極個別時候。
“中間半年多我回老家有點事,碰到小劉護士,她說你在這邊留宿過,渾身都是傷,最後發燒還住院了。”
“嗯。”
大姐嘆了口氣:“你舅舅找的那個兼職護工不靠譜,一得空就到外邊跟人聊天,看不着人影,她應該給你叫醒,讓你去包紮一下的。”
陳也低頭看着自己的手,又是一陣沉默。
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大姐幫王景絮掖好被子,走到他身邊:“睡覺吧,孩子,天要亮了。”
她很溫柔的摸了摸陳也的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