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 第39章
◇ 第39章
摸得陳也心裏有點堵,上床蓋好被子想睡覺,但眼睛依舊盯着天花板發呆,怎麽也睡不着,最後大姐像是察覺到什麽,從櫃子裏拿出一個眼罩給他戴上,輕輕拍着哄他入睡。
這種感覺讓陳也心慌,心跳加速,像是沒有安全感的害怕但其中又帶着一絲滿足,只是不多而已。
醒來時已經是中午了,王景修正坐在王景絮床邊,聽到動靜他轉頭,陳也沒想跟他打招呼,穿好鞋就要走,王景修叫住他:“徐應承買了飯,吃完再走。”
陳也沒回他,走出病門就看見王景修的兩個助理和保镖。
徐應承坐在椅子上招呼他來吃早餐,陳也不想吃,想走,顧正清徑直擋住了他的去路:“王總說你吃完了再走。”
“你有病吧?我不吃。”
顧正清一動不動,沒有要讓的意思。
陳也不耐煩的蹙眉,轉身拿起椅子上放的雞湯一口悶。
事後又将碗重新放回椅子上,這次顧正清沒有再攔着他。
出了醫院陳也打車回家,到家時張科也不在,因為他家有點事,臨時回去幾天,于是陳也一頭鑽進工作裏,又連着兩三天沒有出門。
忙到最後土豆餓的受不了瘋狂撓門。
它要吃飯。
—
周一晚上張科翹了夜自習,回來的時候拎了一大堆東西,冰箱瞬間被塞得滿滿當當。
“我說你明兒該去上學了吧?再不去上學,老林該瘋了,而且立粥已經在我屁股後面追了好幾天,問你怎麽不來上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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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也躺在沙發上半阖着眼,悠悠的語調散漫道:“明天下午過去”
一個多星期沒去上課,也是時候回去了,不然課都趕不上,老師們為了延長下學期的複習時間,早就開始學習高三的課本了,基本上一天一課程,時間緊迫。
張科關上冰箱門走過來坐在沙發的扶手邊,扣着指甲蓋小聲說:“我剛上樓的時候碰到陸繁序的媽媽了。”說完還不忘觀察陳也的反應。
陳也輕嗯一聲,沒太在意。
畢竟是鄰居,住在一個地方,上下樓能碰到很正常。
張科又說:“他們好像要搬家了。”
陳也倏地睜眼,看了一眼張科,幾秒後,他又重新閉上眼,沒什麽情緒地說:“知道了。”
對于這個結果他并不意外,好像知道這是遲早的事,就像陸繁序當初突然地出現,他就覺得這人與這裏的一切都格格不入。
怎麽形容,陸繁序像是屬于荒亂世界之外的存在,他總有一天會離開的,至于什麽時候離開,都只是時間問題。
方殊葶不喜歡他,也不喜歡陸繁序跟他玩,他從來都不怪陸繁序。
不過這樣也好。
晚上睡覺時,陳也躺在床上,頭枕着手陷入沉思,想着想着土豆忽然跑過來在他懷裏蹭,他思緒被打斷,幹脆騰出一只手抱着土豆睡覺。
第二天一覺醒來再看手機已經十多點了,陳也随便吃點東西然後拿着書包去學校。
剛到教室就被老林叫去了辦公室談話,談了十來分鐘,過程并不理想,最後老林氣得硬是給他配了一個同桌,副班長,一個女孩子。
脾氣臭得跟貓眼珍珠蛙一樣,說不得碰不得,還要跟他分三八線,一旦越界一點,那個叫聲尖銳的跟誰摸她屁股一樣,就差沒撅個腚插着腰指着他鼻孔罵。
陳也煩透了,覺得老林就是報複他不上課,給他整了個活爹過來。
堅持沒兩節課,陳也受不了了,搬着桌子坐到垃圾桶旁邊,氣得老林要拿棍子打他。
晚自習過後,陳也,張科和立粥三人并排走在操場上,一路上張科都在掰扯着手指跟他倆算星期天生日邀請了哪些人,陳也大致估摸了一下,本班同學不加他都有五個,其他班的學生累計也差不多有七八個,加起來十多個人。
張科性格好人緣好,不管是不是同班同學都玩得開,不過他總糾結要不要邀請宋時吟。
立粥有些詫異地看他:“你還跟宋時吟玩嗎?”
“不玩。”張科假裝不在意地回頭看了一眼,微頓,然後又轉頭說:“但是想撮合她跟舟兒,萬一舟兒哪天就回心轉意,喜歡她了呢?确實挺好一姑娘。”
立粥沒說話,低頭看着自己的鞋子。
陳也冷飕飕瞥他一眼:“你閑的。”
張科像是故意挑事,欲笑不笑:“你是不是不正常?”
“哪裏?”
“性取向不正常。”
“傻逼!”陳也懶得看他一眼。
這種玩笑也開。
而張科似乎并不在意自己說了什麽,反而因為陳也罵得這句傻逼心情愉悅了不少。
不經意間回頭,陸繁序不知道什麽時候走在了他們身後。
陳也沒想着打招呼,陸繁序更不會跟他打招呼,就這樣擦肩而過。
陸繁序抱着書徑直走向單車棚,盯着鎖看了半天,突然忘記密碼是多少了,腦子裏只剩下陳也那句傻逼。
他能感覺到張科是故意的。
因為他對陳也的态度,所以引起了張科的不滿。
或許吧。
回到家大箱小箱的家具用品已經封箱得差不多了,就除去一些日常還要用的。
陸繁序關上門,客廳裏留了一盞小燈,方殊葶正在寫方案,看見他回來了,聲音沒什麽情緒地說:“桌子上有面條。”
陸繁序看了她一眼,沒說話。
似乎是感覺到她今天心情不太好,陸繁序也沒說別的,放下書包和書走到餐桌前。
邊吃飯邊拿出手機看,和陸綏知的聊天記錄還停留在三天前。
最後一句是他回複的:‘知道了,我會保密的。’
但這個秘密其實他早就知道了。
野惘:小繁,偷偷告訴你一件事情。
LFF:什麽?
野惘:我喜歡陳舟野,不是朋友之間的喜歡。
而是戀人之間的喜歡。
喜歡了很多年。
——
初中畢業後的暑假無聊且漫長,沒有作業,沒有手機,陸繁序每天的日常就是搬個小凳子跟在管家爺爺屁股後面,偶爾拿着漂亮的小噴壺幫他澆澆花。
不過他還是更喜歡管家爺爺的水管多一點,把水管的管頭用大拇指抵住,流水會即刻變急,在空中抛出一道弧度。
但是管家爺爺不讓他多玩,因為每次都會弄濕衣服。
無聊的日子持續了半個月,直到在國外的哥哥回來了。
陸繁序對這個哥哥其實沒有很多感情,也沒有多深的印象,小學哥哥就經常生病住院,五年級之後又跟着奶奶去了別的城市治病,再後來就去了國外一直都不回來。
就算見面了也不會說什麽,無非眼神之交,叫着不熟悉且覺得難為情的稱呼。
家裏多一個人少一個人都是一樣的。
他還是每天搬着小凳子跟在管家爺爺的屁股後面。
直到有一天他實在憋不住了,問管家爺爺:為什麽他總是躲在房間裏不出來呢?
管家只是笑着說:“小繁想跟哥哥玩嗎?”
陸繁序澆着花別過臉:“他不跟我說話,總是在房間裏不出來。”
不喜歡跟他玩。
雖然想是這麽想,可陸繁序還是忍不住下意識去關注這個比他大一歲的哥哥,看他在做什麽。
有一次陸繁序趴在地上的門縫上偷窺,想偷窺裏面的人在幹什麽,結果沒兩秒,門就開了。
一雙灰色的棉質拖鞋映入眼簾。
再擡頭,哥哥居高臨下地看着他,哥哥很高,很白,是一種不健康的白,也很瘦,寬大的襯衫幾乎要穿不住,就算這樣他也很好看,任誰看了都會誇兩句的那種。
他不善言辭,沉默寡言。
陸繁序趴在地上擡頭盯着他對視,本以為哥哥會生氣,誰知道他只是彎腰輕輕将自己從地上撈起來。
“你在做什麽?”陸綏知幫他整理亂掉的衣服。
陸繁序不敢擡頭,心虛。
總不能說想偷窺你在裏面做什麽吧。
萬一把人惹不高興了,爸爸媽媽都會說他。
陸繁序撇撇嘴,不說話。
才十五六歲的陸綏知身高将近一米八,比他高出快要一個頭,明明差着一歲,身高卻拉開了很大的距離,而且不僅如此,他學習成績還好。
陸繁序別扭得轉身就要走,陸綏知忽然輕叫住他:“陸繁序,過來。”
“幹嘛!”陸繁序故作不情不願轉頭,結果就看見陸綏知在笑。
這個人!
果然不是什麽好哥哥。
居然在笑他。
陸繁序假裝不願意地跟着陸綏知進房間。
他好奇地環顧一圈,想看看陸綏知的房間長什麽樣子。
結果很一般,房間特別單調,基本上全白,也沒什麽東西,就是床,書桌和書櫃,無聊得緊,跟他這個人一樣。
“來。”陸綏知招呼他從抽屜裏拿出一張濕紙巾将人攬入懷裏,涼涼觸感的濕巾在臉上輕輕擦拭,有些癢。
陸繁序緊盯着陸綏知,那雙曜石黑的眸子漂亮得像漩渦,讓人看一眼就忍不住一直盯着,他的睫毛特別長,又彎又翹,陸繁序忍不住伸手碰了一下。
會動。
陸綏知拿掉他的手,把他的手放在自己手心裏用濕巾擦幹淨上面的灰。
“哥哥。”
“嗯?”
陸繁序也不知道為什麽叫陸綏知,想叫就叫了,叫了也不知道說什麽,于是又轉頭看向桌面,上面擺着一本書,陸綏知剛才應該就是在看書,不過好像不認真,因為書裏夾着一張照片。
他大膽地伸手去拿,看了一眼,是兩個小男孩手拉手站在鋼琴前的照片。
左邊的他認識,是陸綏知,右邊的不認識,那個男生長得兇,看上去不好惹,也不愛笑,但是很好看,跟哥哥不一樣。
“他是誰?”
陸繁序指着照片上的人問。
“是我的朋友。”
“叫什麽?”
“叫陳舟野,是個很好的男孩子。”
陸繁序忍不住又看了那個男生兩眼,最後将照片原地放回去。
連陸綏知都覺得很好的男孩子,大概是真的很好吧。
他也想認識這個叫陳舟野的男孩子,就是不知道在哪裏認識。
那次以後,他和陸綏知的關系好像緩和了不少,陸綏知依舊不願意出房間門,飯都是管家爺爺送進去的。
他每次也會跟在後面,假裝看一下這個哥哥在做什麽。
但他好像只會看書,每天睡得也晚。
一次暴雨夜,他起床尿尿,無意間看見陸綏知的房間裏有微光,他好奇地還想趴地下的門縫,結果發現門沒關,是虛掩着的。
正當他猶豫要不要進去時,就聽到裏面傳來細碎的聲音,像是哭聲。
陸繁序吓了一跳,怕出了什麽事,立即推門而入,而床上的人正抱着被子縮成一團,嘴裏喃喃念着阿野。
是那個男生的名字。
“哥哥?哥哥?”陸繁序站在床邊輕輕碰了一下陸綏知,他沒醒,像是陷入夢魇,迷茫地只知道叫那個男生的名字。
陸繁序突然覺得他有點可憐,或許是因為他哭了。
第二天陸綏知住院了。
因為發燒。
陸繁序去看他時,他狀态不是很好,唇色蒼白得吓人,瘦弱得像風一樣抓不住。
于是趁爸爸媽媽不在意的時候,他将那個男生的照片塞進了陸綏知的手裏:“哥哥,我把陳舟野帶來了。”
原本在看風景的陸綏知轉頭,看了一眼手裏的照片,又看了看陸繁序,最後笑着摸了摸他的頭:“謝謝小繁。”
陸繁序覺得很不好意思,耳朵紅到耳尖,然後轉身就跑了。
跑也沒跑多遠,就躲在病房外的門口。
等他緩過神想再回去看的時候,裏面傳來熟悉的聲音令他駐足。
是一句簡簡單單的告白。
初中學校裏有人戀愛很正常,班上很多男孩子都談戀愛了,不過陸繁序覺得幼稚,無聊。
但卻清楚知道,男孩子天生就應該喜歡女孩子才對。
為什麽哥哥卻說喜歡陳舟野?
這個問題陸繁序一直想不明白,他不願意承認陸綏知是同性戀,或許覺得離譜,荒謬,但直到他遇到了那個人。
好像一切又跟他想象中的不太一樣。
他開始願意相信陸綏知是真的喜歡男生了。
因為他也喜歡上了。
簡直跟死胡同一樣。
中間無數次他都想跟陸綏知坦白自己喜歡陳也的事,最後話到嘴邊又忍住了。
真不知道怎麽開口。
不說出來無法心安理得的接觸陳也,說出來以後怎麽面對陸綏知,更何況陳也他還不喜歡男的。
陸繁序吃完起身打算回房間,方殊葶叫住他:“你站住。”
她放下電腦,光着腳走過來,沉着臉問陸繁序:“你的朱砂手串呢?”
“去哪了?為什麽不戴着?”
知道早晚會被問起,陸繁序沉默片刻,最後如實回答:“斷了。”
“斷了?”方殊葶震驚兩秒,随後臉色愈發難看:“陸繁序你在說什麽鬼話?”她明顯是不信。
陸繁序說:“去年剛搬來沒多久就斷了。”
“那個繩子有多牢固你比我清楚,怎麽可能随随便便就斷了?”
陸繁序眼睛一眨不眨,聲音沒什麽起伏:“就是斷了。”
“現在拿給我看。”方殊葶瞪他。
陸繁序沒吱聲,進房間從小抽屜裏取出來一個木盒子遞給方殊葶。
方殊葶小心翼翼接過來,還不忘瞅他一眼。
打開盒子,裏面滾着十來顆紅色小珠子,顆顆色澤圓潤,透着閃爍的晶瑩。
數着數着,方殊葶猛地意識到不對勁,看向陸繁序:“最大的那顆珠子呢?”
陸繁序淡淡道:“繩子崩了,不知道飛哪去了。”
“丢,丢了?”方殊葶話都斷了。
“嗯。”
方殊葶氣紅了眼,将盒子一蓋,重重在陸繁序背上打了一巴掌,怒罵:“你個死孩子,這是你外婆給你求來的,你就這樣搞丢了,我——”
說着她還想再來一巴掌,看見陸繁序一動不動,站在那由着她打的樣子又不忍心下手了。
最近因為搬家的事情,家裏變得安靜了許多,陸繁序沒什麽心情,連話都不願意多說一句,每天到家就是吃飯,吃完飯洗澡睡覺,睡一覺起來上學,日複一日,周末不是在房間裏寫作業就是在上網課,基本上不願意出來。
他看向方殊葶,眸光暗了幾分:“媽,對不起。”
那是外婆的手串,送給他保平安的。
自小就不離手,外婆都舍不得給媽媽的,卻留給了他。
離世後更是沒留下什麽,手串算一個。
方殊葶抱着盒子坐在地上哭。
陸繁序蹲下伸手輕輕攬住她,又說了一遍:“對不起,媽。”
方殊葶哭得更大聲了:“對不起我有什麽用啊!兒子,你怎麽這麽不聽話,你要氣死媽媽啊,因為一個陳也,好幾天不跟我說話,我白生你了,這還只是朋友,要是以後找對象了不得有了媳婦忘了娘啊?”
陸繁序垂眸,沉默。
見他不說,方殊葶當他默認,氣憤地一把推開面前人,将陸繁序推倒在地上坐着。
他看着有些頹喪。
誰都沒有說話,随着方殊葶的哭聲變小,陸繁序才開口:“媽,我真的不想搬家。”
他是最後一次說出這句話:“我不是不跟你說話,只是有點難過。”
想天天看到喜歡的人。
很小的願望而已。
方殊葶真的不明白了:“為什麽?你給我一個理由,告訴我,這到底是為什麽?我是為了你好而已啊。”
陸繁序別過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