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章
第 9 章
禁軍司所處,在東街前衙門大街,左衛右衛軍位處,不在一處。
許南從外面進來,便瞧見裏面鬧哄哄。
聽着裏面的動靜便知道院裏正在聚衆鬥蛐蛐。
右衛事少,又是閑差,裏面當差的多半都是家裏有人脈,沒什麽出息的富家子弟的子弟。
每日自由慣了,聚衆玩鬧已經是司空見慣。
許南從旁邊經過,眸色冷淡。
聚衆的人看到他全然視若無睹,聲音更加熱鬧。
“許大人怎麽今日這麽早就來了,難不成今日小侯爺又宿醉在春望樓,叫你來盯梢?”
羅玉林嘴裏叼着着草繩編成的草繩,滿身酒氣的走到許南面前。
羅玉林是右衛的老人,上任的統領舒營在右衛時,便在此當差。
按資排輩也該掄到他當這個副将,沒想到天降人才,被這個乳臭未幹,比自己小十幾歲的小子搶了位置。
羅玉林心裏這口氣,總是咽不下去。
就算在右衛,也是強龍壓不過地頭蛇。
江小侯爺風頭盛,卻管不住軍心。
大家怕他,但是不怕他的奴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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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南停下腳步,開口提醒。
“統領大人稍後便到,諸位若是想玩,該換換地方。”
羅玉林嘴角勾起冷笑,道:“統領大人?許南,你還真把自己當成他的狗,狐假虎威上了,在別處橫行霸道就算了,在咱們右衛,可不是為所欲為的。”
說着,放下手上的草鞭子,挑釁似的往許南身上抽。
許南眉頭微皺,眼底眸色發冷。
任憑周圍奚落聲不斷,也沒有動手。
羅玉林見他不為所動,心裏不爽愈加強烈,把手裏的鞭子往外一甩,擡眸看向許南。
“既然許大人到了禁軍,那就該入鄉随俗,來,都讓讓,給許大人讓地方!”
羅玉林今天就是想給許南一個下馬威。
身後站着幾個身強體壯的漢子,早有準備,上前兩步,強硬的把他推到人群中。
鬥蛐蛐的石桌上,擺放着木制的鬥臺,專門為了解悶逗趣設計。
混亂中被撞落在地。
許南被摁住,整個人撞上桌角。
一聲悶哼。
身後人想出手摁住他的肩膀。
“滾開!”許南別過肩膀,一下甩開鉗制的手。
漆深的眸子看向羅玉林,道:“羅大人,既然到了一處辦事,就該有話直說,都是在京城辦事,何必搞些見不得人的手段。”
羅玉林手裏把玩這鬥臺上最壯的蛐蛐。
嘴角的笑容瞬間收起。
“見不得人?右衛裏面見不得人的事多了,不知許大人說的是那件?”
周圍圍觀的侍衛紛紛大笑。
許南整理被扯亂的衣襟,不準備糾纏,轉身想繞開。
還沒擡腳,就被人高馬大的羅玉林擋住去路。
“你想幹什麽?”
羅玉林眼眸掃過身側的賬本。
支着膝蓋,彎腰靠近:“聽說你最近查賬差的厲害,不少跟我相熟的兄弟,紛紛跑到我這來抱怨,說是大旱年頭,新來的大人克扣搶糧,家裏的壯丁老小都吃不飽飯,你說飯都吃不飽,哪裏能保衛京城。”
許南忍着一口氣:“軍糧是否克扣,羅大人大可以自己去查賬本。”
“哎……”羅玉林耍去無賴,粗壯的手臂一下子将許南摟住:“查賬那些斯文事我老羅不懂,就是明白兄弟們在你許南手底下餓了肚子,身形都瘦了,你說咋辦?”
許南感受到羅玉林手臂上的力道,力拔千鈞,若發狠,完全能把他的肩膀捏碎。
咬牙忍痛:“朝廷下的調令,有事——”
羅玉林一把捏住許南的脖子。
方才的客氣瞬間一掃而過。
“有主子好威風啊,張口閉口都是朝廷皇上了,我問你,我兄弟在你這受了委屈,到底怎麽辦!”
豹眼環眉,整個人威視之下,叫人喘不上氣來。
許南比羅玉林瘦,身上的力氣也不似他一樣。
感覺胸腔空氣越來越少,喘不上氣來,用力掙紮,卻紋絲不動。
就在這時,破風而來的一道飛箭,擦着羅玉林的眼睛而過。
羅玉林下意識的往後一躲,剛想破口大罵,看到門口站着那人後,不由一愣,沒開口的話瞬間被生生咽了回去。
衆人順着箭矢發出方向望去。
玄色錦衣玉袍,墨色大氅,墨發金冠高束,面如冷玉,輪廓分明。
院中人紛紛愣住。
羅玉林臉色鐵青,別人不認識,他卻知道。
那是江翊,小平川侯。
江翊怎麽回來,他不是最近日日沉迷酒色歡歌嗎?
被松開脖子的許南臉色蒼白,捂住脖子大口穿着粗氣。
“怎麽諸位看到我,很意外?”
“見過統領大人。”院中侍衛下跪行禮。
江翊視而不見,側身看着身後站着的工部的趙淮,道:“趙大人裏面請。”
趙淮看了一眼院中各位,點了點頭,便領着身後跟着的幾個抱着圖紙的小厮,進了正堂。
江翊眼眸隐晦,看不清喜怒。
轉頭看向臉色通紅的許南,眼睛不清不淡掃了一眼羅玉林。
對着門口的侍衛當差,道:“把這些人給我看住了,少一個,我要你的腦袋。”
說罷轉身進了正堂。
趙淮命人将圖紙放在一邊。
看着後面進來的江翊。
“文欽,右衛閑散,但是閑散慣了,也多出來諸多刺頭,侯爺若是要掌權,該下狠心的。”
江翊坐到一邊,臉上恢複了平常要笑不笑的随意,嘆氣:“這年頭,當官都不好當。”
趙淮無奈搖搖頭;“年關将近,陛下要新修太學院,工部之前為了文秀殿已經派出了大半人手,現在人手緊缺,便将這個活計派到你這,想來也是見你首次任職,給你個閑差,堵住有些人的嘴。”
江翊挑眉,眼睛看向桌上圖紙。
“這可是個肥差。”
趙淮出身望族,跟江翊是小時候的玩伴,只是他從小身體不好,鮮少跟他們去跑馬出游。
這次江翊回來,也算是老友重聚。
“正因為是肥差,我便要特地告誡你。”
江翊托腮不語。
“用人要謹慎,不然落下疏漏,一面被人抓住把柄。”
江翊聽着聽着,實在忍不住笑起來。
“揚平,你可太看的起我了,既然陛下叫我來,禁軍便是想明白——”
話還沒說完,就被趙淮打斷,眼神異常嚴肅。
“這不是玩笑,文欽,你若是心有數,就該明白,皇權之下,說不準誰是下一個孫竹英。”
原本還面上帶笑的江翊瞬間頓住,連同臉上的笑容也一同消失。
仿佛隐秘的傷口被無情解開,心裏有種說不出來的滋味。
趙淮伸手拍了拍江翊的肩膀:“當年竹英同你最為要好,你就該明白,像咱們這樣的人,跟要明白自保,禁軍之中,無論何處都不是鐵桶一塊,你要萬分小心。”
江翊點頭,看着趙淮緊皺的眉頭:“放心吧,現在還沒人舍得動我。”
趙淮說了半天,嗓子都說幹了,拿起桌上的茶杯細飲。
江翊托着下巴,好奇地看着趙淮:“揚平,你說我不在京城這幾年,你經歷了什麽,或從一個書呆子,直接變成一個古柏老頭子,跟我爹有一拼。”
趙淮搖頭嘆了口氣。
不知道自己說了半天,這沒心沒肺的,到底聽進去沒有。
日頭到了正午,司潛過兩天便要啓程去雲關,既然是出遠行,也該好好把手邊的事情處理好。
佟正帶着拎着一大包藥材,下馬從馬車上下來。
走到側院長廊,恰逢碰到正要出去的雷武。
雷武見他手上的藥包:“又去城外給公子拿藥了?”
佟正點點頭,修長的手指被冷吹的通紅,放在一邊,伸手來回搓動。
“你說公子的病到底能不能好?”
佟正低頭刷鍋燒水,熬藥的步驟已經駕輕就熟。
撕開布包,将裏面的藥材抖落在水中。
“不知道,阿瑤醫者的藥對主子有用。”
說有用,就肯定有用。
雷武坐在一旁,幫着佟正填火。
“阿正,既然公子一直病着,你也不必總守在他這,何況咱們主子是司大人,你還沒娶妻生子,也該好好想想後面的退路。”
“……”
佟正低頭坐在竈臺前燒火,默不作聲。
“聽聞這次主子要去雲關,正是需要人手的時候,不如你去跟着。”
佟正放下手中木柴,擡眸看向雷武。
“公子把我買了,我主子就是公子,西北之地,司大人必然會安排妥當,府中上下,定然會安排周全。”
雷武沒想到佟正這麽死腦筋,沒聽懂他的弦外之音,無奈搖了搖頭。
“你也知道,你嫂子快生了,前些日子我進了牢獄,總是叫他擔驚受怕,總覺着虧待她們娘倆,我跟着司大人,肯定又是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回來。”
佟正不再說話,專心填火。
他跟雷武算是一塊來的,只不過雷武之前是镖局的标頭,被司潛收歸之後,一直在府中,幫忙打理生意,而佟正不一樣,他從小父母雙亡,被人販賣到京城,被穆姝出手買下。
偌大繁華,舉目無親的的京城中,穆姝算是他的另一種親人。
雷武把手放在佟正肩膀上,“兄弟,這次要是幫哥哥,哥哥請你喝一年的酒,你說成不成?”
佟正無奈擡起眼皮,無奈地嘆了一口氣,道:“我去也成,不過,不能叫主子有一點危險,過年人多。”
雷武眉頭瞬間舒展開,眼睛透亮。
粗壯的手臂一覽,将佟正摟在懷裏,道:“就知道你最疼哥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