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章

第 15 章

京上的天越來越冷。

随之而來的是穆姝的身體每日随着寒氣加重,而愈發僵木無力。

臉色蒼白,沒有一絲血色。

阿瑤為了方便醫治施針,也從城外搬到端王府。

司潛雖然走了,王府裏沒有冷清下來,依舊熱鬧。

穆姝除了偶爾去盯一下太學進程,也沒什麽大事。

商道調查那邊,除了馬大姐那邊也是毫無進展。

每天縮在暖室裏,肢體才不至于僵木。

雲關的傷痛,一直在她身上存留,蔓延。

無休無止的提醒她,那是殺戮仇恨的傷疤,也是郭家覆滅後,留給她的遺物。

某種意義上,她也是那場屠殺留下的遺物。

今日下了雪,天也不算太冷。

楊俊組了酒局,叫她出來一塊玩。

穆姝每日都困的厲害,本來不想去。

只是聽到楊俊帶了許多年關回京的官員大人去錦繡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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睜開眼睛,強打起精神。

關外來的官商,到京城勢必要花錢為軍隊采買,就算朝廷有封賞撥款,終歸不能面面俱到。

楊俊這一舉動,是要把她介紹給這些外商,幫她拓展門路。

這樣的機會,可是少見。

穆姝從床上爬起來,更衣換服,穿上出門的行頭。

整個人裹得裏三層,外三層。

最近身體消瘦的厲害,狐毛大氅包裹在外,才勉強看不出病态無力的身形。

阿瑤聽穆姝要出去,從煎藥室走到前廳。

兩人正好碰個正着。

阿瑤身上一股中藥味道,圍着圍裙擋住穆姝去路。

司潛出了遠門,穆姝本以為沒有人管束了,誰知道來了阿瑤,比司潛盯得還緊。

她足夠相信,這兩個人是串通好的。

阿瑤天生一張冷臉,被洗的發白的淡青色長袍,衣角上沾着攪拌藥渣時候崩濺的褐色藥汁。

穆姝給她買了好多漂亮,不過沒有一件入得了她的眼。

來回來去就這件發舊的長袍一直帶在身邊。

除了司潛,阿瑤是這世上明白穆姝心事的人。

她不善言辭,卻一直默默站在她身後。

阿瑤看着她:“你要出去?”

穆姝垂着頭,感覺自己要被審判。

輕聲‘嗯’一聲。

本來已經做好被堵回去的準備,沒想到的阿瑤并沒說什麽。

邁步走到穆姝面前,伸手輕撥她脖子後面的碎發。

疏離淡漠的聲音透着關切:“在外應酬,不要喝酒。”

穆姝心底有些意外,抿唇笑:“今天态度怎麽這麽好,還以為我命不久矣了——”

話還沒說完,阿瑤修長的手輕擰穆姝的胳膊。

“嘶……疼疼疼!好,阿瑤大人,我知道了,不喝酒,哎哎哎,不喝酒……”

聽着穆姝說好話,阿瑤才松開手。

“阿姝,你乖一點。”

穆姝一愣,已經很久沒有叫過她的名字,收斂玩笑,乖乖點頭。

“放心吧,我聽你的話。”

兩個人話還沒說完,就聽到後面盧曼的聲音。

“阿瑾!什麽時候出發!”

盧曼吭哧吭哧跑過來,正好看見穆姝被阿瑤掐住胳膊的場面。

臉上表情,先是疑惑,後來是驚訝。

一雙眼睛瞪得老大,發現了什麽驚天大秘密似的。

停在原地,伸手指着兩個人。

“你們!你們兩個!你們兩個竟然!”

震驚的她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穆姝以為自己習慣了盧曼的嗓門,現在一聽,還是高估了。

眉頭微皺,并不知道,盧曼此時小腦袋瓜,萌生出多少種荒唐的想法。

“不是你想象的那樣。”

盧曼捂住嘴,驚呼一聲:“出現了!”

阿瑤抱着手臂看着一驚一乍的盧曼,無奈:“出現什麽了?”

“出現了,話本裏的故事出現了,男的和女的在一塊,被人發現後的第一句話,也是不是你想象的那樣,我們只是朋友。”

穆姝無奈苦笑,剛想開口解釋。

就見阿瑤有恃無恐地向穆姝靠近,伸手勾住她的脖子,挑眉看了盧曼一眼。

撅起小嘴,在穆姝臉上結結實實的親了一口。

仿佛在說,不僅碰了,老娘還親呢。

盧曼此時的嘴裏應該可以塞下一個雞蛋:“你們!你們竟然都不避人了!”

穆姝被這兩個人夾在中間,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麽話。

直到上了馬車,盧曼還在用震驚的眼神看着穆姝。

有種被戰友背叛的感覺。

穆姝感覺已經解釋不清了,索性縮靠在一旁的軟墊上閉目養神。

一路平穩,不知不覺便到了錦繡院。

門口的夥計認得穆姝。

見她們下車,趕忙迎上去招待。

楊俊囑咐過,便直接領着她們上了二樓。

穆姝對于錦繡院輕車熟路,很快來到東邊的包間。

屋裏歌舞升平,一開門便是撲鼻的酒氣。

雅間裏面人的視線投射在穆姝身上。

此時已經喝得醉眼迷離的楊俊見自己的好友來了,支着桌子站起身。

兩頰泛着微紅,靠近穆姝。

“阿瑾,你可來了,等你好久,我們先小酌了幾杯,你別見怪。”

穆姝笑着搖頭,跟在楊俊身後入了座。

穆姝長相俊美,一雙丹鳳俊眼英氣中透着柔和,一身墨色錦袍,顯得整個人神秘又淡雅。

座位周圍,常有眼神投射過來。

楊俊給酒席上的大人老板們介紹穆姝。

其中有穆姝認識的,也有未曾謀面的。

來到一位長相清秀,氣質儒雅的男子面前。

楊俊拉着她介紹。

“雲亭,她就是我常跟你說的阿瑾,我的好朋友。”

楊俊轉頭也跟穆姝介紹:“阿瑾,這位帥哥就是江南承辦鹽巡禦史的三公子,向謙,向雲亭,他常年在外,今天才回京過年。”

鹽巡禦史?

當初在雲關,舅舅身邊,曾見過一次。

鹽巡禦史手握重權,又有直谏皇帝之權,所派之人,往往都是皇帝的心腹之人。

穆姝朝向謙點頭。

幾人相互打了招呼,也算是認識,一番走動後,才重新落了座。

一切平穩進行,楊俊知道穆姝身體不适,特地叫人給她沏了壺熱茶,放在她桌上。

一個大腹便便的男人拿着酒杯走過來。

向着穆姝敬酒。

“久聞阿瑾公子大名,聽聞司老板外出遠門,不在京中,倒是辛苦小公子。”

穆姝知道這人,工部水部司衛下的趙大人。

當初京城商會上曾有過一面之緣。

禮貌的回禮,捂嘴輕咳兩聲,拿起桌上茶杯。

“阿瑾以茶代酒——”

穆姝話還沒說完,趙大人就哎一聲,将自己酒杯裏的酒往穆姝杯子裏倒,眼神帶着癡迷的上下環視穆姝。

“本來想着東城那塊護城河的款項交給司老板,前些日子也時常看不到他,如今阿瑾你來了,倒也一樣。”

穆姝眼眸平靜,把手裏那杯摻了酒的茶放在桌上。

“趙大人是讓阿瑾喝這杯茶呢,還是這杯酒呢?”

趙大人肥肉堆砌的臉上浮現出心懷不軌的笑意。

“阿瑾公子看着選,要是實在不成啊,我老趙這——”

趙大人伸手想讓穆姝喝他手裏的那杯。

還沒說完,就被人一下子将酒杯打落在地。

撩撥不成,心有不滿,剛想發作。

瞧見楊俊正一臉不爽看着他。

方才的茶杯,自然也出自他手。

身上酒氣被這老色鬼驅散一大半。

起身一把薅住趙大人的衣領。

“你他娘的給老子裝什麽孫子,他是誰呀?也是你敢撩撥得,啊?”

楊俊身上戾氣正盛,一腳把那趙大人踹出老遠。

“死胖子,你再敢放肆一句,試試!!”

趙大人此刻已經翻滾到屏風後面。

他以為阿瑾只是楊俊的酒肉朋友,沒想到只是随便說一句,就引起他那麽大的火。

此事就算有怨言也不敢說。

不是忌憚楊俊,而是忌憚他身後的楊家。

要知道楊家是京城四大門閥世家之一。

就算是在朝中的大員,也要禮讓三分。

空氣中一下子陷入寧靜。

楊俊想來都是以脾氣好的纨绔公子示人,如今發這麽大的火,是衆人沒想到的。

楊俊坐到穆姝身邊。

俊臉拉的老長:“阿瑾是我楊俊的座上賓,不是諸位眼底的小小商人,今下得空,聯絡大家交個朋友,怎麽就成了給諸位玩樂的。”

“……”

趙大人此刻腦子已經懵了,臉色蒼白的半躺在地板上。

穆姝伸手拉了拉楊俊的衣角,朝他搖了搖頭。

楊俊見她眼底顯露疲憊,抿唇抱歉。

“是我準備不周,叫你不痛快了阿瑾。”

穆姝搖頭,知道楊俊也是好心。

冷眼看向地上此時已經軟弱無力的趙大人。

“各位大人也是好心一片,照顧阿瑾。”

楊俊幫她立威,她也得見好就收。

從桌上拿起一個嶄新的酒杯,斟滿酒水。

幹脆利落的一飲而盡。

辛辣的刺激從喉嚨蔓延到胃裏,濃烈的辛甜後勁強烈。

也算是給在做賓客的面子。

小小插曲很快平息,畢竟人都是沖着楊俊來的,又開始歌舞作樂起來。

楊俊慵懶靠在一旁,看着穆姝像破戒的和尚一樣,一杯一杯的喝起酒來。

皺眉,伸手搶過來。

“阿瑾你別喝了。”

穆姝感覺昏昏沉沉的,幾杯燒白下肚,原本無力的身體,仿佛套着冰塊被烈火燒灼,開始一點點融化,上瘾。

身體漸漸暖和起來的感覺,她已經很久沒有體會過了。

最後無奈,楊俊将佟正跟盧曼叫進來。

攙着喝的晃晃悠悠的穆姝坐上馬車。

走廊上,靠近廂房聽見樓道裏說什麽阿瑾。

裏面的人敏銳跑出來。

正好看見被人攙扶下樓的穆姝。

只是垂眸的神态,和一邊說酒話,一邊摸着自己睫毛的動作。

邱雲寧仿佛被人澆了一盆冷水,激靈一下便清醒過來。

揉了揉眼睛,死死看着穆姝。

“像!太像了!”

火急火燎地跑回去穿衣裳,床上侍奉的美人一臉不解。

還沒來得及問怎麽回事,邱雲寧就跑的沒影了。

嘴裏嘟囔着:“江文欽,還是你小子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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