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章

第 37 章

穆姝從錦繡院出來後,已經是深夜,街道上空無一人。

天空飄散細碎飄雪,風雪吹打在臉上。

夜裏寂靜,一個人走在路上,鞋底落在石板上,碰撞出的響聲,格外清晰。

喝了酒,頭腦有些發漲,腳步打晃。

路過一處民房巷口,索性停下腳步,扶着牆壁,坐在一旁的石頭上。

民巷裏人家都已經熄燈睡覺。

只有裏面一戶人家,窗戶上折射出暖黃的燭光。

偶爾能聽到一兩聲,嬰兒的哭聲。

聽起來是個精神頭很足的孩子。

穆姝腦袋酸脹,此處距離端王府還有一段距離,索性靠在閉眼眯一會。

緊了緊身上的氅袍,把手縮在袖子裏,沒過一會就睡着了。

夜深人靜,打更的老伯路過此處。

看着巷口坐着一個人,臉色蒼白的蜷縮着睡在角落,被吓了一跳。

老伯見她衣着不凡,像是富貴人家的公子。

“小郎君,怎麽一個人在此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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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姝沒有反應。

“……”

“哎!年輕人!醒醒,醒醒,你怎麽了!”

穆姝被推搡的動作吵醒,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

冰涼的冷風順着衣袖灌進口袋裏,本就冰冷的手,此刻有些僵硬。

恍惚間,聲音沙啞開口:“我是不是死了……”

老伯扶正穆姝,道:“你這年輕人,好端端大過年的,可別提什麽死。”

穆姝伸手揉了揉暈眩的腦袋。

剛想撐着牆站起來,身上沒有一點力氣,眼前一黑,軟綿綿的滑下去。

老伯見穆姝這樣以為她是餓的兩眼發暈。

看她穿着不凡,沒想到是個吃不飽飯的。

輕嘆了口氣,從口袋裏掏出作為晚飯,用油紙包着的饅頭。

遞到穆姝手上。

“年輕人,我這有饅頭,你先吃兩口。”

穆姝低垂着頭,頭暈目眩的感覺一點沒有消散,一次比一次強烈。

就連眼前的畫面也開始帶着荒誕和不真實。

天空中白雪飄散。

穆姝滿頭冷汗,此刻沒人知道她經歷什麽。

再次回到晶晨,她也早從穆姝就成了野鬼。

冰冷的手握住老伯的胳膊。

“我早就是死人了。”

心底哀傷不斷擴散。

随即一口血吐在地上。

穆姝活的壓抑,三年裏被報仇充斥着心脈。

若真有一天大仇得報,就算是死,也比現在來的暢快。

黑燈瞎火,穆姝臉色慘白,嘴角往外冒血,活脫脫像死了不久的人。

老伯聽着荒唐有詭異的話,往後縮了縮脖子,使勁抽回手。

不經意間碰上她冰冷的手背。

原本心裏的憐憫頓時轉變為恐懼。

哆嗦着肩膀,手腳并用從地上爬起來。

心裏咯噔一下,完了這會真碰上鬼了。

雙眼緊閉,朝着穆姝做磕頭手勢,嘴裏不停嘀咕着:“阿彌陀佛,阿彌陀佛,要生便生,莫找替代……”

嗓子裏的血吐出來,穆姝感覺一下子好多了。

看着老伯害怕的模樣,伸手抹了把嘴角的血跡。

聲音故作低沉:“不想死的話,就快點離開這裏……”

老伯點頭如搗蒜:“遵命,遵命!”

吓的老伯立馬連滾帶爬,飛快跑離巷口。

偌大京城,今夜又一個人要徹夜難眠了。

穆姝被老伯逗笑,費力支着胳膊站起來。

身上已經沒那麽難受了,舒展胳膊,剛要轉身邁步。

便對上一雙肅穆的眼睛。

從黑夜中走過來,把穆姝吓一跳。

待看清人臉以後,才松了一口氣。

“阿瑤你什麽時候來的,吓我一跳。”

阿瑤從黑暗中走出來。

“你裝死人吓那老頭的時候,也沒說吓一跳。”

臉色黑沉的快跟夜色融為一體。

穆姝勾起嘴角,知道阿瑤一直在邊上看戲。

“阿瑤,你是來接我回家的嗎?”

阿瑤冷哼一聲,擡眸看向穆姝,并沒有搭話,态度強硬:“穆姝,你要是覺得不再需要我,明日我便啓程回雲關了。”

穆姝一愣,話語中已經感受到阿瑤的不滿。

“怎麽會阿瑤,我怎麽會不需要你。”

“……”

見說軟話不管用,伸手拉動阿瑤的衣角。

“我錯了,再也不喝了,我保證以後萬不得已再喝。”

每次都是下次還敢,不過穆姝認錯态度,每次都很非常好。

讓人一拳打在棉花上。

阿瑤胸口起伏,一把甩開被拽住衣袖,眼底隐忍克制怒火:“你不知不知道,那酒裏有慢性毒藥!”

穆姝每次跟廖錦山喝完酒,整個人就會昏昏沉沉好幾天。

阿瑤醫術高超,打眼一看,就看出是慢性毒藥。

警告她好多次,可每一次都是敷衍了事。

穆姝輕輕嘆口氣。

朝阿瑤苦笑:“就算他不下毒,我也活不了多久。”

阿瑤被她這句話,氣的臉色更難看。

“那麽多人想你活着,你卻總第一個放棄!”

氣憤上頭,伸手一把推開穆姝。

她雖然不能根治穆姝,但可以穩住她的情況,不至于太痛苦。

可偏偏每次,主動放棄她的,都是她自己。

醫者可以醫,但難醫心。

阿瑤被氣的難受,又是個急脾氣,每次看到她這樣,都會大吵一架。

平日裏,淡漠疏離的眼眶不禁泛紅。

別過頭,不看她。

穆姝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寒風吹在臉上,帶着絲絲刺痛。

酒裏有東西,她一直都知道。

每次藥效發作,整個人的身體都是昏昏沉沉的。

可她并不排斥,至少這樣可以什麽都不用想的睡一會。

舒展眉眼,牽過阿瑤的手。

聲音溫柔。

“好冷啊,阿瑤你都來接我回家了,可以到王府裏再罵我嗎?”

阿瑤無奈嘆了口氣,他如何不知道穆姝一直在避重就輕。

相較于憤怒,更多是無奈。

她看似幫她醫治傷病,每次都能深切的感受到她的身上的疏離和絕望。

命運附加給她的擔子,身邊人就算做什麽,都很難感同身受。

————

林場圍獵出事之後,禁軍已經亂成一鍋粥,整日人心惶惶。

左衛唐修入獄,右衛江翊下落不明。

軍中頓時失去了主心骨。

許南跟羅玉林上次帶人在林場後山圍捕後。

也不見蹤影。

此時京城外的一處鮮少有人踏足的民宅中,屋裏傳來輕咳聲。

此處都是權貴們擱置的宅子,平常除了少有下人過來打掃,沒人居住。

靠東北角的院子裏,有人影走動,窗紙上投射着微弱燭光。

屋裏燃着碳火,相較于外面的破敗,裏面雖然久未住人,但還是收拾的妥當幹淨。

羅玉林從後院,走長廊進廂房。

“侯爺您上輩子是諸葛亮吧。”

此時外面找翻天的江翊,正穩穩當當躺在廂房軟椅上打盹。

聽着羅玉林的聲音,才緩緩睜開眼睛,漆深的眼眸裏透着淡淡疏離疲憊。

墨發高束,白色錦衣窄袖,勾勒出修長的身形,勁瘦有力的腰身,相較于平常多了一分肆意随性。

羅玉林:“如您所言,果然有人松口了。”

“說背後是誰人指使?”

羅玉林搖頭:“那倒是沒說,不過裏面已經有人遭不住,說是跟無林一位馴獸師的徒弟,那天白頭翁也是馴獸師安排的。”

江翊狹長的眼眸微眯:“馴獸師?”

“嗯,不過再問那馴獸師身份時候,那些人全都搖頭說不知道,說是平常都是在特定地點訓練他們,從來不知道他們的去向,許南說他們有了松動就不是鐵桶一塊,要連夜審訊,我就過來把消息先告訴您。”

“嗯,辛苦兄弟們了。”

羅玉林咧着嘴,被說的不好意思。

他本來不服氣江翊,覺得他是個花花公子。

現如今卻是佩服的五體投地,光是林場堵人這招,恐怕常人難以推測到。

“馴獸在京城,倒不常見。”

羅玉林跟着附和:“誰說不是,不過這些人都不是京城人,都是因為大汗饑荒,湧進京城的流民,跟前也沒什麽親人,有人樂意叫手藝,還給錢吃飯,都跟着那馴獸師。”

江翊伸手指撥動一旁擺放着已經放涼的茶杯。

寒潭似的眼眸深不見底。

“繼續審問,告訴許南,不必跟着他們給的證詞走,問我們想問的。”

“是。”

羅玉林看着江翊的眼神裏帶着不解,欲言又止了好一陣。

鼓起勇氣開口:“侯爺,您既然沒有危險,現在為何又不露面,外面的人找你找的都快瘋了。”

江翊收斂眼色,挑眉輕嘆了口氣。

“我也想出去啊,不過外面豺狼虎豹應該不樂意,看着我安然無恙。”

各方勢力下令找江翊的命令,其中恐怕有多一半,都是殺令。

羅玉林眼眸微垂,看着江翊現在的處境,神色擔憂。

江翊被他嚴肅的表情逗笑,忍不住笑出聲。

“你家侯爺還沒死呢,你怎麽跟哭墳似的。”

羅玉林知道自己擔心都是多餘的,伸手拍了拍自己的嘴。

“是啊,侯爺還沒找媳婦呢,肯定會逢兇化吉。”

聽到媳婦兩個字,江翊眼神不禁跟着柔和。

含情鳳眸彎彎,笑着看向羅玉林,道:“沒媳婦的是你,我可不是。”

說着,起身從軟椅上站起來。

在這小院裏悶了這麽多天,身上筋骨都硬了,邁着長腿,往後院走去。

留下一旁迷惑的羅玉林,奇怪的撓了撓頭,嘴裏小聲:“沒聽說侯爺娶媳婦了,都是光棍一個有啥不一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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