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章
第 38 章
乍暖還寒,一冷一熱,街上的地面上結了一層薄冰 。
天冷路滑,道上本就沒什麽人。
太學院工期臨近,江翊下落不明後,一直擱置。
冬考快到了,水木物料還在後院堆着,得有人出來主持工程。
佟正從外面進來,臉色嚴肅。
“主子,出事了。”
穆姝眉頭微皺。
“派去西邊的貨,被人劫了,送貨的兄弟們也受傷回來了。”
穆姝眼眸一動:“西邊?”
佟正點頭:“現在還沒查明,況且這次走的急,商路上早就打了招呼,若是道上的不該砸場子,而且那些人來勢洶洶,對咱們的配置路線都了如指掌。”
穆姝輕聲嗯一聲,伸手将懷裏的暖爐放到一邊,站起身,拽過一旁大氅。
“調頭,去京城商會。”
————
江翊帶着羅玉林去後院,許南已經晝夜不停審訊了一夜。
所有人都處于精疲力盡的邊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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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裏悶熱,摻雜着血腥味道。
環境昏暗,只有靠近北面又一塊小小的窗戶。
環境閉塞,卻是個審訊的好地方。
許南見江翊來了,起身讓出位置。
“侯爺。”
江翊擡眸,看着許南眼下烏青,拍了拍他的肩膀:“前院有飯菜,去歇會。”
許南搖頭,抿唇:“不了侯爺,屬下先回右衛了。”
江翊下落不明,許南要是再不見,定然會引起疑慮。
許南走後,江翊坐到正當中的木椅上。
白衣錦帶,跟整個閉塞的環境格格不入。
修長的手指朝着人群角落裏不起眼的黑衣男子,指了指。
身邊站着的羅玉林立馬心領神會。
邁不過去,将他揪到前面來。
男子身形矮小,跟他一比,完全矮了一大截。
吊梢眼尾低垂,整個人沉默不語。
“擡起頭。”
男子像是木頭一樣,毫無反應。
羅玉林薅住男子的腦袋,強迫他往前看。
“就是你交代的馴獸師的線索?”
江翊聲音平淡,可字裏行間透露着強烈的威壓,叫人喘不過氣來。
男子緊咬嘴唇,眼底似乎在翻湧克制什麽情緒,閉口不言。
“……”
羅玉林點頭:“對,侯爺,就是他。”
江翊挑眉,來了興致:“好,既然是他,那就論功行賞。”
男子擡眼看一眼江翊,對上他寒潭似的深不見底的眼眸,渾身一緊。
他不怕許南的嚴刑拷打,可偏偏看着江翊,不知為何,心裏怕的厲害。
“把他衣服脫了。”
羅玉林領命,魁梧身材拎起來就像小雞。
三下五下就把男人扒的□□。
盡管屋裏升着炭火,卻還是帶着冷。
男子滿身是傷,此刻又被扯掉衣服,頓時渾身哆嗦,臉色泛白的盯着江翊。
江翊起身,邁着長腿,走過去。
他生的高大,寬肩細腰。
整個人穿衣顯瘦,但身上筋骨卻不柔弱。
陰影籠罩在男人頭頂上。
擡眸看向羅玉林,道:“把他的頭發給我剃了。”
羅玉林聽到詫異。
心想侯爺這是要幹什麽,一會脫衣,一會剃頭。
這荒郊野外的,根本找不到剃頭挑子。
看着江翊氣定神閑的樣子,想着肯定是有深意。
只能順着說:“我這就去拿——”
話還沒說完,只見那男子,掙紮着身子,要往牆上撞。
羅玉林眼疾手快,一把擒住他的肩膀,摁在地上。
“老實點!”
“殺了我!殺了我!”
情緒突然變得激動,方才的沉默變成歇斯底裏。
江翊見達到想要效果,朝羅玉林使了個眼色。
男人被固定在木桌前審訊椅上。
江翊則是轉身重新坐回原處。
“烏林死士的印記藏在腦皮上,因而他們最看重他們的頭發,對吧?”
男人情緒激動,被捆住的手腳拼命掙紮。
“你胡說什麽,我聽不懂。”
“你當然聽的懂,只不過你同堂下別的人不同。”
男人波動的情緒成了他斷案的關鍵。
男人看出江翊的手段,強烈壓制下心裏的怒火。
“……”
用沉默抗拒回答。
江翊不緊不慢:“而你口中的馴獸師,恐怕就是你和你身後的人,其他人是死士負責幹擾視線,而你負責操控白頭翁。”
“……”
“根本沒有那麽多白頭翁,你們想做的是幹擾視線,後山發現的那些白毛披風,想必就是你手下扮的吧?”
江翊的話一針見血。
男人眼眸微微觸動。
“你說我要是把你的腦皮扯下來,往那些人眼底下一放,他們會是什麽樣的反應?”
男人胸口起伏,拳掌緊握,挑釁的看着江翊:“來呀,殺了我。”
“殺你,用不着我,不過你的妻小,恐怕就不那麽容易躲過。”
男人眼底閃過不屑,冷哼:“我是死士,沒有妻小。”
江翊眼眸彎彎,慵懶的伸了個懶腰。
“烏林父親若得到一個孩子,就會在孩子和自己耳朵上都打一個耳洞,金銀軟玉,血脈相連,同時也是向雪山女神祈求子女安康,看來你有兩孩子,若是不出意外,還有一個女兒……”
江翊語氣平靜,每一句話都戳中男人的內心。
原本緊繃的心理防線被一點點擊潰。
“弄死我,我不會告訴你任何事。”
“你覺得你現在有資格跟我談條件嗎?”
“你不是想知道白頭翁嗎?亦或者你心愛的那個女人,當初在林場拼命想救你的那個女人。”
江翊眼眸微動,勾起嘴角。
男人手裏沒有籌碼,此刻只能傾盡而出。
“跟屍體打交道的人,就算皮相改變,筋肉根骨如何,我只需要看一眼便知道。”
人人都有軟肋,也正是有軟肋才會體現人性的展現。
————
穆姝掉頭去京城商會。
此刻紀老爺子正在商會後廊閑坐。
看到穆姝到來,意料之中。
“原來是阿瑾,什麽風把你給吹來了。”
穆姝面上帶笑,邁步坐到茶桌對面。
“前些日子後面北面來的一匹好茶,想着您愛喝,特地送過來一些。”
紀老爺子笑着撫白須:“還是你有心吶,來人快去把秀春坊新送來的糕點,給阿瑾拿上來。”
得着示意,周圍兩邊人都退下去。
後廊處,只剩下兩個人閑坐。
建築雅致,各處雕梁畫柱,別有意境。
紀老爺子笑眯眯為穆姝倒茶。
“司潛去西北也有些時日了,看來你這小娃娃,把家業維持的倒是不錯,現在後生裏,像你這樣的可不多喽。”
穆姝含笑,端過茶杯。
“不過你們少年人,還是要多磨練才才能成才啊,不然長歪了,可是可惜。”
“紀老說的是阿瑾,還是您那個不成器的兒子。”
一句話氣氛一下子頓住。
紀老爺子臉上笑容一下子僵住。
穆姝擱下茶杯,清冷的眼眸,直面對面的威壓。
“令公子名聲不覺,阿瑾前些日子還聽到外面喊冤的狀告,要遞折子到大理寺。”
紀老爺子因蒼老而泛黃的眼睛,看向穆姝的眼神裏帶着打量和凝視:“阿瑾,怎麽跟我這老頭子還開玩笑。”
穆姝秀眉輕挑:“老會長哪裏的話,阿瑾是年輕人,敬重您還來不及,怎麽好玩笑話,只不過前些日子林場圍獵出了事,我也跟着沾了光,我家門檻都快要被那些大人踏破了,想來也是方便,不如把狀子一同交上去,省的麻煩。”
紀老爺子枯瘦的手,捏住茶杯,客套的笑容逐漸收斂。
“阿瑾,老夫走的路,應該比你吃的鹽還要多吧。”
穆姝;“阿瑾口淡,老會長就是足不出戶,也是要比我強。”
“如今你是來興師問罪來了?你才幾歲,敢跟老夫叫板?”
“豈敢豈敢。”穆姝不緊不慢,伸手輕撫桌上一旁燃着的金絲紋炭,聲音清冷淡漠:“只是會長大人,不能叫阿瑾賠了夫人又折兵吧。”
“你說的,老夫聽不明白。”
穆姝不緊不慢,從袖口掏出一塊令牌,上面赫然一個紀字。
紀老爺子看到令牌的一剎那,臉色驟然一變。
顫抖着手指指向穆姝:“原來是你!”
他找了這麽多天劫貨人的來歷,沒想到竟然大搖大擺的出現在他面前。
“會長,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您給我上一課,那匹料子就當是我交的學費,不過那些往南邊商道上的貨,阿瑾可是都一一給您記着呢。”
“混賬!”紀老爺子一巴掌拍在茶桌上,上面的茶杯被震得搖晃。
穆姝輕嘆了一口氣,料到對面的反應,先見之明的往後退了一步,免得茶水灑到她身上。
紀老爺子本來想敲打一下年輕人,沒想到被她氣的胡子都快歪了。
“阿瑾,你究竟想幹什麽!?”
杵着拐杖,在青石板地上拍的砰砰作響。
“阿瑾是生意人,生意場上講究你來我往,老會長,這還是您叫我的話,聽聞現在通南商路往來限制多,路上還有匪患,各家都繞道而行,不過我看您倒是沒有後顧之憂。”
“你想走通南商道?”
穆姝搖搖頭,語氣輕飄飄的:“商道在官家,誰都可以走,不過能不能走太平還要思慮一二。”
“年輕人,老夫勸你一句,做人別太貪,不然會吃不了兜着走。”
穆姝含不畏懼,直面威脅。
“那您只好日日夜夜祈禱,邊境莫要來犯,若真吃了敗仗,上面的四兩,到您這可是一千斤都打不住。”
撂下一句,便起身告辭。
留下紀老爺子黑沉着臉坐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