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章

第 41 章

南邊赤桓來犯,戰事吃緊,生意不好做,糧價也跟着水漲船高。

外頭糧鋪的掌櫃來端王府,前前後後已經進來三四波。

按照規矩本來京城商會要出告示,統一調價,若有商鋪私自調價,就會按照盈利扣稅罰款。

現在京城商會一直沒動靜,現在糧食收價越來越高,賣出去的價格比往常低兩成,根本就是虧本買賣。

穆姝坐在正廳裏,聽着外頭熙熙攘攘的情況,意料之中。

如今京城流民四起,糧食金貴,管控不及時,怕是要出事。

将掌櫃們請到正堂,這些都是在生意場摸爬滾打的人精。

看着穆姝坐在前面,既不表态,也不開口。

司潛在京城時,他們被緊緊壓着,現在一個毛頭小子當家,心中不服氣。

“諸位今日登門,應該都是為了糧價之事——”

穆姝話還沒說完,站在角落的孫掌櫃站出來。

“阿瑾公子,咱們明人不說暗話,現在諸位掌櫃都靠着這糧價吃飯,如今做着賠本買賣,我們也跟着司老板這麽多年了,自然都是老東家,不過司老板不在京城,你就這麽,不鹹不淡的讓我們等着,是不是太糊弄人了。”

孫掌櫃滿鬓斑白,精明的斜縫眼一邊說,一邊打量身邊周圍人的反應。

周圍人跟着附和:“咱們這是做生意,可不是別誰長的好看,誰更招人喜歡。”

“是啊,司老板在的時候完全不用咱們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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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一言我一語,語氣傲慢,完全沒把穆姝放在眼裏。

篤定現在司潛不在京城,肯定沒人站出來給她撐腰。

一旁佟正聽着越說越難聽,想站出來。

還沒邁開腳步,就被穆姝攔住。

被人群包圍的穆姝臉色平靜,眼眸平靜淡漠。

“孫掌櫃,你覺得我這個做東家的該怎麽做?”

孫掌櫃早就等這句話,背着手,佯裝為難:“就算商會沒動靜,也不能叫手底下人吃虧,不如咱們彼此讓步,該漲價的您就下令漲價,另外的損失咱們就算自己的。”

佟正忍不住,指着孫掌櫃道:“你們哪來的臉,不怕閃了舌頭!”

孫掌櫃白了佟正一眼:“哪裏來的下人,怎麽這麽沒規矩,沒人管教不成?”

字字句句矛頭全都指向穆姝。

自始至終,穆姝臉上沒有半點波瀾,穩穩當當坐在椅子上。

争吵過後在場視線全都投射到她身上。

孫掌櫃見她不說話,想繼續加一把火。

“阿瑾公子,是成或是不成,您怎麽不說句話。”

穆姝放下手裏茶杯,眉頭輕挑:“漲價定然是沒問題的。”

衆人眼底一喜,沒想到穆姝這麽好騙。

穆姝轉頭看向佟正:“去後院雅閣,把周圍掌櫃的身契拿過來。”

本來竊喜的孫掌櫃,收斂笑容:“公子,您這是什麽意思?”

穆姝偏着長腿,靠在椅背前。

“偌大京城自有破規矩漲價的地方,不過不是這。”

原本欣喜的衆人一愣,想發作威吓穆姝一下。

沒想到穆姝聲音陡然提高:“沒聽見嗎?在場有一個算一個,想走的,我阿瑾一個不留。”

佟正領命,轉身要出門。

還沒邁開腳步,就被那些掌櫃們攔住。

“哎哎哎,小哥小哥,別去。”

原本嚣張的孫掌櫃眼神打量的看着穆姝。

“公子,您這麽做,怕是要傷老人們的心。”

穆姝起身,邁步走到孫掌櫃面前。

“大旱災情,大家生意都不好做,孫掌櫃心急阿瑾自然明白,諸位賠付折損我也看在眼裏,自然要想辦法調和,可若是連東家的臉面都不顧了,不如趁早走人,收回地契房舍商鋪,天高任鳥飛。”

孫掌櫃心裏一下子提溜起來。

往後退一步,蒼老的臉上皺起笑意。

“公子哪裏的話,我們這些老家夥也是怕公子心急,特地過來看望,既然公子心裏有數,那我們也就放心了。”

“哦~原來是阿瑾誤會了。”穆姝嘴角浮起冷笑:“佟正送客。”

佟正送走掌櫃,看着穆姝端坐正堂前,翻閱賬本。

“主子,現在咱麽店鋪波及很大,這裏該不會是商會的人……”

穆姝放下手中賬本。

“天災旱澇已經成了定局,如今局面就算是京城商會,也拿不出解決的良方。”

佟正眼底閃過擔憂:“主子,您說白頭翁是不是也跟這事有關?”

“人禍天災,現在還說不清楚。”

此時外面傳來腳步聲。

盧曼跳脫着跑進來。

“阿瑾,你猜誰回來了?”

端王府裏總共就那幾個人,還能有誰。

穆姝起身,朝外面一看,正好對上那雙熟悉的眼睛。

司潛站在外面,眼角彎彎,眼神溫柔望着穆姝。

穆姝邁步走出去,眼底意外:“不是說還有兩天才回來?怎麽這麽快。”

“路上順利,想着快些回來。”

久違又溫潤的聲音,帶着令人心安的魔力。

司潛背後跟着侍衛擡着大箱小箱,搬運東西。

從袖口掏出來一個做工精致,小鳥樣貌,類似瓷瓶的東西遞到穆姝面前。

穆姝接過來,放到手裏:“什麽東西?”

“華城的瓷哨,上次你沒去成,看着有趣,就帶回來了。”

司潛總是這樣,每次回來都會給穆姝帶有趣的小玩意。

像哄小孩一樣。

盧曼看着司潛,背着手:“司老板真偏心,光想着——”

話還沒說完就被佟正薅過去。

司潛面容溫和,久違歸家,處處都是好的。

對盧曼說:“從外面帶回來的奶酥乳酪還在車上,還有從外頭帶回來的特産。”

盧曼眼睛一亮,拉着佟正往外跑。

端王府素來規矩少,司潛想來帶人溫和,侍從們并不怕他。

聞言都出去幫忙搬東西。

屋裏只剩下他們兩個人。

久別重逢,穆姝本以為心裏沒什麽波動,看着司潛,心底滑過暖流。

司潛坐在她身旁的木椅子上。

“一點也不乖。”

司潛雖然在雲關,可得到的消息一點也不少。

穆姝是膽子越來越大,還去林場圍獵。

得到消息,他是心驚肉跳。

處理完事情,便晝夜不停的往京城趕,路上跑死了好幾匹馬。

穆姝不在意,清冷的眼眸平視司潛。

“事情都處理完了?”

“嗯?”司潛一愣,随後點頭:“都處理完了。”

穆姝搖頭,擡眸看着他雲淡風輕的樣子:“我說的是你家裏的事。”

眼下的烏青和眼底是遮不住的疲憊。

穆姝都看在眼裏。

司潛眼底一動,卸下凡事周到的面具。

語氣平淡的仿佛再說別人的事:“沒見到奶奶最後一面,等到了,就已經入土為安了。”

穆姝眼眸黯淡,沉沉嘆了口氣。

“你不該這麽早回來……”

司潛奶奶的事她還是從謝忱嘴裏聽說。

他去雲關之前,對這些事,竟然只字不言。

奶奶是他在世上最後一個親人,想到他沒能見到親人最後一面,心裏像被鈍刀子,不斷割動,帶來鈍痛。

“奶奶知道我們在調查雲關的事,不許我回去,雲關……是她的心結。”司潛握住穆姝冰涼的指尖,不想說傷心的事,故作輕松:“雲關的冬天太冷了,等一切結束,我陪你一同去溫暖如春的地方。”

“笨蛋……”

穆姝輕嘆一口氣,屋中沒人,只聽到兩個人的喘息聲。

拉過司潛的手,輕輕一拉,摟住他的肩膀。

有節律的輕輕拍動他緊繃的後背。

再滴水不露的人,也有心底脆弱和傷痛。

司潛渾身僵住,不過瞬間便舒緩下來。

修長的手臂環住她的腰,長長舒一口氣。

冷靜持重的眼底泛紅落淚。

兩個孤島似的人,緊緊靠在一起。

很多時候,兩個人都分不清,彼此對彼此的感情。

終究是依賴,還是愛情。

————

魏賀被大理寺提審帶走,那份證詞卻被喬遠秘而不宣的呈交到祝丞相手裏。

如今朝中局勢變化,一個不下心風聲洩露,恐怕就前功盡棄。

祝丞相是太子老師,大涼柱國老臣,現在是最穩妥的選擇。

回去路上,手下神色匆忙跑過來。

“副使不好了!”

“何事驚慌?”

“東邊牢獄那邊起了大火,燒到門口那邊,根本進不去人。”

魏賀聽到消息之後臉色一變。

“糟了,唐修還在裏面。”

二話不說,駕着馬往東邊跑。

東牢裏大火漫天。

唐修躺在牢房裏,濃煙吸入肺裏,整個人陷入昏迷。

眉頭緊皺,炙烤的溫度越來越近。

火舌翻湧而來,意識逐漸模糊。

整個人陷入可怕的夢境。

“哥哥,哥哥……”

虛弱的聲音不斷傳遞,在赤紅的火光裏,顯得如同祈禱般的悲鳴。

腦海中記憶深刻,父母健在,兄長安康,他還是個無憂無慮的少年。

可風卷雲湧,一切開始慢慢改變。

面前血腥漫天,周身炙烤火焰,他卻仿佛置身冰窖。

看着離他原地的哥哥。

心底的恐懼再也克制不住,拼命掙紮向前,卻總是在原地徘徊。

一條找不到盡頭的路。

直到唐秋風向他伸出手,說會為父母報仇。

他伸手抓住的剎那,身體失控,一下墜入更深的魔窟。

雙手拼命往上爬,手指已經血肉模糊。

每次臨近終點,又被人狠狠拽下。

無盡輪回,傷痛沒有盡頭。

正當一切陷入死局之時,火光中沖進來一個人。

是哥哥!真的是……哥哥?

唐修神智漸漸模糊,眼底卻是親人重逢的欣喜。

枯長的手緊緊抓住胸襟的衣料,像抓住懸崖邊的最後一根稻草。

寬廣的胸膛偉岸健碩,粗壯的手臂抱起唐修。

“別怕。”

喬遠跟着身邊人滅火救人。

等火勢終于漸漸平息。

進去冒着滾滾濃煙的廢墟。

原本關押唐修的牢房已經一掃而空。

被燒的烏黑的木梁掉在地面上。

除了地上被燒的不剩痕跡的棉被殘跡,再找不到其他東西。

喬遠一腳踹在旁邊的木頭上,心裏挫敗。

眼看着到嘴的鴨子,竟然不翼而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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