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章
第 42 章
錦衣衛大火,炸出來的消息不少。
朝中本來隔岸觀火的人,也開始悄悄摘幹淨,現在這個關頭,多說一句恐怕都是引火燒身。
更有蛇鼠兩端的,左右不得罪。
錦衣衛既然是密位審查,必然會秘而不宣,就算是移交大理寺,也是公文案司都解決之後。
可就是偏偏起了大火,不僅審訊文書燒成灰燼,關押牢獄之中的唐修也不知所蹤。
大火燒毀證據,再殺人滅口,欲蓋彌彰的意味太過明顯。
有人能在神不知鬼不覺的在錦衣衛殺人放火,恐怕裏面出了內鬼。
指揮使劉馳帶人巡視現場,臉色陰沉如黑炭。
喬遠抱拳請罪:“大人,屬下看管不利。”
劉馳搖頭,道:“與你們無關,敵人在暗,我們在明,實在奸猾,這事還是先上報給陛下,再做定奪。”
劉馳當年征戰沙場,曾經和郭鶴舟,沈同共稱大涼三傑。
都是戰無不勝的大将軍。
只是人經不起時間消磨,郭風年身死,沈同下落不明。
只剩下他一個人,收歸了兵權匍匐在京城腳下,做起了錦衣衛指揮使。
錦衣衛有直禀皇帝之權,裏面能人武将不在少數,京城之中德高望重,除了劉馳,也少有人能壓制的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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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廠沒落,如今錦衣衛,禁軍,內城衛行成三方鼎力,權利在默然中達到平衡。
喬遠看着劉馳眼底擔憂:“大人,您在憂慮什麽?”
周圍沒人,劉馳長長嘆氣:“京城轉眼間要亂起來,你們年輕人還要肩負責任呢。”
留下一句嘆息後,便轉身離開。
喬遠看着他離去背影,想到江翊說的話。
老一輩的人,對于這些變化并不意外,甚至是在意料之中。
看來這裏面,一定有未曾向外言明的故事。
————
江翊坐在一處佛寺的廂房之中。
面前坐着一位鶴發童顏,身穿袈裟的和尚。
正誦經打理桌上浮土。
屋裏滿是木檀香味,安靜沉穩的味道一掃心中浮躁。
江翊心裏卻一點也靜不下。
筆尖墨滴落宣紙,渲染成一片墨色傘蓋。
慧明主持手裏的竹板啪一聲,拍在他的頭上。
“專心。”
江翊吃痛揉了揉腦袋,收起精神,耐着性子把經文抄完。
慧明禪師緩緩睜開眼睛,上手接過江翊遞過來的經文,妥善放在木檀淨櫃之中。
“日後你要做九門守備軍領帥,松散懈怠,授人以柄,無異于自尋死路。”
江翊鴉青似的眼眸微垂,沉默不言。
九門統帥?聽起來是一輩子能夠着的事。
慧明看向江翊:“翊兒,你有心事。”
江翊感覺心裏躁動,不想坦露心事,刻意避開話題。
“沒什麽,現在外族猖獗,如此開始洶洶,弟子心裏總是不安。”
“……”
江翊感受到平靜的目光,知道自己的心事在師父面前一覽無餘。
“弟子擔心,今日局面就算費力維持,恐怕也只是須臾之間。”
京城中卧虎藏龍,力量分化,人人都希望争一争。
慧明點頭,反問江翊:“你覺得誰能繼承?”
江翊将面前的硯臺推到一邊,道:“自然是太子殿下。”
“不錯,朝中力量分化,外族卷入,有人裏外聯合已經是必然,你們這招連環計使的不錯,不僅保住了太子,也激起陛下的懷疑。”
江翊費力勾起嘴角,輕輕一笑。
“太子殿下如今勢孤,加之前面流民之事,以及引起陛下不滿,這次若是再被挑撥,情況便會危險,如今朝中各方崛起,憑借着不過各方籠絡,謀略膽識之人太多,若太子想保全,我們只能已深入局。”
慧明主持:“朝中三位皇子,唯獨太子心軟,他雖然是儲君,可當今陛下可是玩弄權力的高手,這樣的人在朝中,前路難走。”
江翊聽着想到魏賀的事:“世上事哪有順心如意。”
慧明面色平靜,聽着江翊的感慨:“不安?萬軍陣前,破敵入陣的将軍,如今心裏擔憂的恐怕是你那個心上人。”
江翊回來便一直不對勁,他天生心思缜密,平常心事萬不會被人猜中。
卻偏偏提到那心上人,情緒控制不住的焦躁。
膽大心細,破釜沉舟的猛虎,也會因為心中薔薇而停留。
江翊輕嘆口氣:“歸根到底,還是不放心,今日南境,便像昨日雲關,背後關系的後果,很多。”
慧明搖頭:“她既然選擇回來,你便該順應她的選擇,雲關內亂,擅自行事,三年前的代價,已經足夠銘記。”
江翊看着慧明眼底變化。
眼底閃過一絲寞落,他不敢對穆姝太放肆開懷,甚至喜愛心疼也是在玩笑之中。
更怕炙熱心意,肆無忌憚之後,吓到她。
嘴角揚起一道苦笑:“師父,你說我這是不是無病呻吟。”
慧明擡眸看着江翊,仿佛看到看到當初自己。
“事留生變,後機禍至,不想後悔就該盡早決斷。”
江翊看着慧明眼底平靜沉靜之中,無處生發那麽多力量。
“您會為當初選擇後悔嗎?”
慧明眼神澄明。
“翊兒,你且記住,是人就都會後悔,今日的坐到選擇,也許到了昨日便會有不一樣的選擇,可抉擇之間最重要的還是那最要緊的選擇。”
“最要緊……”
“人生百年,如朝生夢死,日後不管做什麽樣的選擇,心中刀劍和手中的是一樣的。”
慧明伸手擡起身旁的拐杖。
左腿布料空虛,整個人就剩一條殘腿。
推開窗戶,寒風順着縫隙卷入屋中。
“朝中變遷,權力不過轉眼之間,若尋求和之道,還要看你們後來人,如何變換。”
————
司潛回來之後,穆姝肩膀上的擔子一下子輕松許多。
京城商會的老骨頭,沒把阿瑾放在眼裏,現在司潛回來,蠢蠢欲動的心,被壓的死死的。
司潛起個大早,換了常服,一身淡青色錦繡衣袍,墨發規束成發髻,別着根淡色玉簪。
若是用花比人,有人熱烈張揚像牡丹,而有人低調淡雅像白蓮。
眉眼精致,不用多餘裝飾,就素雅脫俗。
長廊上碰上穆姝,眼神意外:“早安,阿瑾。”
昨夜兩人徹夜長談,幾乎沒合眼。
穆姝眼角困出淚花,捂着嘴打了個哈欠。
“好早啊,司潛。”
司潛眉眼溫柔,昨日脆弱一掃而空,看着穆姝像個慵懶小貓,彎腰笑着跟她說話:“昨夜打擾你了,怎麽不多睡一會。”
穆姝嘆了一口氣:“還不是怪你。”
要不是他從雲關帶回來成箱的藥草。
阿瑤也不會整夜不睡的,天還沒亮就開始熬草藥。
前前後後已經喝了三杯了。
司潛挑眉:“中藥還能喝那麽多嗎?”
阿瑤雖然醫術高明,他還是擔心她喝壞身子。
話音還沒落,端着第四碗藥湯的阿瑤走過來。
“藥有專攻,她底子太差,京城的藥草她早就不管用了,你帶回來的,正好有效。”
穆姝眼底一驚,求救似的看向司潛。
朝他做了個求救的眼神。
司潛嘴角笑容擴散。
上前一步,把穆姝擋在身後。
“阿瑤姑娘,補藥不在一時。”
阿瑤皺眉,穆姝這是靠山回來了,開始有恃無恐了。
“司大人,你要是看到她上兩天氣血攻心,快死的樣子——”
“糟了!”穆姝臉色一變,緊忙抓住司潛的胳膊:“是啊,阿瑤,再說我和司潛還要出去辦事呢,喝太多,也不好。”
說着拽着司潛往外走。
司潛任由着穆姝牽着自己的手:“我還沒說出去呢。”
穆姝皺眉微皺,走出去好遠才松手。
“現在不出去也不行了,等會阿瑤就得追上來。”
“出去也行,回去換套衣服,外面很冷。”
司潛領着穆姝回去,換了身衣裳。
兩個人上了馬車。
馬車上,穆姝嘴裏的苦澀味道還沒有消散。
司潛從口袋裏掏出一塊油紙包着的方糖,輕輕放到穆姝手心裏。
穆姝眼底閃過驚訝,不過面前是司潛,那就沒什麽好驚訝的了。
接過糖塊,放在嘴裏。
小狐貍似的眼睛偷偷一彎,沉重的生活裏,難得的一刻輕松。
“今日要去哪?”
穆姝想起來最主要的問題。
司潛伸手替穆姝撥正發梢:“去京城商會。”
穆姝眼底閃過一絲驚訝,抿唇:“我已經跟紀老頭撕破臉了……”
本來以為司潛會驚訝。
沒想到他就輕描淡寫的說一句。
“聽說了。”
“那你還去,去了也要看紀老頭的臉色。”
穆姝不想司潛去京城商戶,計劃中她把誘餌安排好,一切都會按部就班。
沒想到他這麽快就趕回來。
完全把計劃給打亂了。
“他給你看臉色了?”
司潛收斂眼底笑意,平常笑起來,溫溫柔柔的像一灘春水,可只要不笑。
眼底淩厲和氣勢,就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穆姝一頓,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薄唇一抿,朝着司潛點頭:“何止是臉色看,他還說讓我吃不了兜着走。”
穆姝眼角彎彎,知道司潛是要替她出氣。
司潛果然眼神一沉,整個人身上散發着氣勢:“讓你受委屈了。”
馬車外面的佟正聽着一頭冷汗。
司大人生氣,可是太可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