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解凍》x巴基(三)
第 8 章 《解凍》x巴基(三)
她暈了。
暈得不夠徹底。
她聽見了争吵,安慰,然後有人離開。
接着她又被冰水澆醒了。
地下室只有他們兩個人,資産開始向她詢問觸發詞工作的原理。
她說不出話,張口就是痛苦的呻.吟。她開始懷疑拷問者根本不想套取信息,只是想找個理由折磨她。因為她每說錯一句話,他就拿小刀在她身上拉一個口子,而她在痛苦中根本講不清任何話。
最後她失血過多昏迷了。
醒來是在一張床上。
床。
本來她想不到還有比電椅更可怕的東西。
現在她知道了。
是床。
她的看守者坐在床邊,正在低頭整理槍械。
他有很多把槍,其中一把甚至不比她矮多少。他使用起這些武器非常熟練,好像它們本來就是他身體的一部分。在過去70多年間,他用這些槍殺過的人說不定比她這輩子見過的都多。這讓她不敢挑戰他的支配地位。
她看見自己所處的地方,不由有些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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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地下室的上層,看起來像個廢棄已久的谷倉,空間很大,沒有視線死角。大門緊閉,窗戶釘死,床擺在一個角落裏,除了它之外沒有別的家具。
她想起德州電鋸殺人狂之類的恐怖電影。沒錯,這裏看起來是教科書級別的犯罪現場。
資産朝她投來一道視線。
他看起來甚至比之前更陰冷,眼裏的仇恨完全不加掩飾。灰沉沉的眼睛帶着陰燃的火,有種掠奪性的情緒正在盤旋,讓人如堕冰窟。
他收回視線,子彈上膛,打開保險栓。
“你有節育措施嗎?”
……
如果沒有被槍指着,她會說“這他媽關你屁事”。
現在她只能禮貌地問:“請問你說的是英文嗎?”
他沒有回答,只是冷冷盯着她看。
“我有……植入物。”她想把這句話吃回去。她應該說她有HIV,而不是保護措施。但是不管怎麽樣他都會發現她在說謊,他還免疫疾病,所以也沒差別。
“你……我……”她結結巴巴地說,“你不能……”
她圍觀過資産的體檢,至少一百次。
他的某些身體機能從來沒有運轉過。她很懷疑一個人被冰凍幾十年之後這種功能是否還存在。不應該啊。九頭蛇也不會允許資産受荷爾蒙驅動。
巴基把組裝好的槍放下,開始擦拭另一把。
“不能什麽?”
她張了張口,有好多想說的話,但是都太冒犯了。為了生命安全着想,她選擇閉嘴。
她低頭檢查了一下自己。
除了外傷之外什麽都沒有,很好。身上的刀口被簡單處理過,但研究員制服還在,很好。
什麽都沒有發生,什麽都不會發生。
“脫衣服。”床邊的人放下了槍,從一堆刀具裏挑出一把長度合适的。
……
她沒說話就哭了。
一邊解開扣子一邊大聲哽咽,口中喃喃着“沒關系,比切掉小拇指要好”之類的自我安慰的話。
巴基饒有興致地看着她。
她感受到他專注又好奇的視線。
他比任何時候都更像一只危險的大型食肉動物。有爪子和肉墊的那種。高興和不高興的時候都會把人撓出血。在主人活着的時候對她愛搭不理,等她死後貪婪地吃掉她的屍體。
她在拉鏈上停下,看見匕首的光芒後又立即繼續。
随着衣服一件件減少,脆弱感越來越強烈。她知道自己穿的不是什麽防彈衣,但是當它們消失的時候,她還是覺得自己會受到嚴重的傷害。
“把衣服疊好。”他繼續下令。
她的手在抖,捏起自己的研究員制服。
假如資産并沒有正常的功能,這可能是一種不含猥.亵意圖的羞辱。
她想知道他是從哪裏學來這些的。
九頭蛇肯定沒往他腦子裏塞這個。都怪美軍風氣不好。
“疊成方形。”他靠近一些,視線強烈。
她不光手在抖,腿也在抖,衣服永遠疊不平整。而且她太專注于自己的身體和他的目光了,無法專心把領口理幹淨。她的內襯上都是斑斑的血跡,有些幹了,形成硬塊,疊起來凹凸不平。
“不行,我疊不好!”她顫聲道。
“比我想象中更沒用。”他譏笑道,“繼續努力,因為你只能保留你疊好的衣服。”
她哭得更大聲了。
她想念以前那個冬日戰士,至少他的捕獵習慣很幹淨,不會把獵物玩弄得一團糟。
最後她一件也沒疊好。
按照他那個“疊成方形”的标準,她這輩子就沒正确地疊過一件衣服。
巴基扔了一件男式襯衫給她,然後把她疊得亂七八糟的衣服都劃成條扔掉。襯衫很寬大,可以蓋住她的腿。
她縮在角落裏,像只被雨水打濕的鳥。
她啜泣着問:“我要疊被子嗎?我還想睡床上呢。”
他用俄語低聲告訴她:“你會睡在床上的,因為我不想在地板上……”
她蹩腳的俄語幫她自動屏蔽了後面的話。
感謝上帝她不必承受這樣的精神壓力。
她把腿屈起來,臉埋進手裏。
她已經足夠脆弱了,于是巴基繼續回到審問當中。
“觸發詞怎麽剔除?”
“剔除?不、不……它們……”她看見他突然逼近,寒意正朝她蔓延。她想起被他捕獲時,他牢牢将她釘死在桌面上,堅固的金屬硌着她的腿。
她後知後覺地意識到,那根本不是戰術服上的金屬。
這個怪物因為她的哭泣而被激起。
她的抽噎聲卡在一個尴尬的聲調上。
“觸發詞不能被剔除。”
巴基意識到這不是謊話。
他的怒氣正在上湧:“為什麽?”
“因為……因為……我、我也沒法用科學原理解釋。呃,刀放下,或許我可以嘗試解釋一下。你知道巴普洛夫效應吧,你就是那只條件反射的狗。我們沒辦法改變條件反射,除非切除相應的神經……如果你只是想剔除觸發詞,額葉切除手術可以解決你80%的困難。”
她不該提“狗”。
貓科動物是很讨厭狗的。這可能就是他臉色陰沉的原因,也是她的肩膀被刀子擲中的原因。
他的眼睛像暴風雨前的陰雲,壓抑着令人生畏的怒氣,表情看起來仿佛随時要将她撕碎。
他拔下刀,瞄準了她的脖子。
他想殺她。
天哪。
她就知道!一旦她把事情講明白,她就會被滅口!她就應該保持沉默!
死亡迫近時,她來不及多想任何事情。
她脫口道:“Добросердечный!”
她尖叫着喊出了一個觸發詞。
巴基的動作凍結,一秒後,他像被鳥哨驚起的烏鴉一樣,撲過來扼住了她的脖子。她整個人被撞進墊子裏,這家夥至少有180磅重,直接把她半條命都壓沒了。
“住口!”他嘶啞地威脅。
觸發詞,Добросердечный。
意思是“善良”。
他們清除了士兵的記憶,但無法改變他的本質。他們讓他奪走無數生命,但無法讓他奪走良知。他們一遍遍扭曲他的人性,但他的善良仍然留了下來。
這份“善良”在觸發詞裏。
在條件反射裏。
在他的潛意識深層。
它是永遠無法被抹除的。
“不許,再說,一個字。”他痛苦地咬着牙。
他在精神控制下做過的事都随着這個觸發詞被回溯出來。這份善良越深,痛苦也就越甚。而痛苦越深,他就越發強烈地想要向她尋求複仇。
她拼命掙紮着呼吸,但在那只金屬臂下都是徒勞。
巴基跟她同時屏息,試圖平複剛才對觸發詞的反應。
他能從她眼睛裏看見血絲和純粹的恐懼。
他知道,史蒂夫其實說得很對。
她太年輕了。她是被九頭蛇連哄帶騙招進去的。她并非自願為九頭蛇服務。她對觸發詞了解不多。
在捕獲她的時候,他們也順帶拿走了她的私人物品。裏面有一套假.身份證明,一個安全屋地址,和各個國家的現金貨幣。
這說明她在計劃出逃。
她并不是什麽罪大惡極的人。
更換目标才是最妥當的選擇。
所以巴基不知道為什麽他會處于現在的位置上。
假如他沒有捕獲一個能幫他解除觸發詞的九頭蛇研究員,那麽他在狩獵什麽?
他想從她身上得到什麽?
她的眼神無法聚焦,視線漸漸飄遠,耳邊只有血湧的聲音。然後突然,她脖子上的手松開了。
金屬手擡起來,拉下了面罩。
巴基在她如獲新生地呼吸新鮮空氣時,低頭咬了她的嘴唇。這種舐咬混合了很多種情緒,困惑,憤怒,焦慮,不安……全部扭結在一起,形成狂風暴雨般的破壞欲。
她很快嘗到了血腥味。
這家夥像野獸般咬她的嘴唇和脖子,用手指挖她肩膀上的刀口,在她掙紮的時候發出威脅的咆哮。
她很快沒空掙紮了。
她要努力彌補剛才的缺氧。
努力呼吸,努力心跳,努力泵血。努力容納,努力忍耐,努力活着。
比起掙脫,她現在更需要“幸存”。
獵物在野獸的尖牙利爪下茍延殘喘。掠食者正處在憤怒與痛苦的支配中,受複仇的本能驅使,他試圖緩解血液燃燒的感覺,但是不确定自己具體要做什麽。四處嗅探,積極嘗試,标記能觸碰到的每一個地方,咬着脖子将獵物牢牢固定住,用粗暴的、執行殺戮命令時的兇悍力量将其掠奪。
結束後,他緩慢又細致地舔舐自己咬出來的傷口。
“你有想過被當作物品,肆意使用,是什麽感覺嗎?”他的聲音沙啞,壓抑,飽含着重新振奮起來的力量,“我會讓你好好體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