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解凍》x巴基(四)

第 9 章 《解凍》x巴基(四)

她沒死。

奇跡。

雖然醒來已經是第二天,全身是傷,咬痕遍布每一處,頭痛得像被大象踩過。

但她沒死。

為什麽說是奇跡?

“資産”擁有超乎尋常的力量,她見過他徒手掀開一面牆,也見過他不小心擰斷一個門把手。在如此憤怒失控的情況下,他只要把那只金屬臂稍微收緊一點點,她就會像蘆葦一般折斷。

但她還活着。

簡直是生物學上的奇跡。

另一個生物學上的奇跡是,他正在舔自己留下的傷口。

完全無意識的善後行為。

他找尋着傷口,用靈巧的舌頭清理掉表面的污垢,然後用唾液潤濕破裂的皮膚,慢慢吮幹淨滲透出來的血液。

這是非常獸态的行為。

很多動物會這樣處理彼此的傷勢。

她被舔醒時,再次感慨自己應該學習獸醫。這樣她就會知道現在的情況怎麽處理。

“我的膀胱要裂了。”她說,“我要去上廁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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聲音啞得無法辨別。

她的獄卒兼審問官終于從緩慢舒适的舔舐中停下。

“為什麽跟我說?你指望我抱你去嗎?”

她自己爬起來,跌跌撞撞地跑向角落。她的腿很酸,身體裏傳出尖銳的痛苦,有一種叫做“我不能尿在身上”的意志力在支撐她行走。

然後她發現。

這裏沒有馬桶,只有一個桶。

木桶。

這是哪裏?阿富汗嗎?

“這……”她的聲音很虛弱,嗓子全哭啞了,“這裏……有個桶。”

“你沒瞎。”粗糙困倦的聲音遠遠傳來。

他聽起來比想象中要累。

或許這項行動比殺人更辛苦?

當然也可能是他從未在其他受害者身上花這麽長時間。

她艱難地蹲在桶上,觀察着整個谷倉的格局,試圖找到逃脫的辦法。等外星人入侵或者隕石撞地球還是概率太低,她應該發揮一點自己的智慧。

谷倉蓋得很嚴實。

窗戶被木板釘死,唯一的天窗在高約十米的空中。大門上有鐵鏈。地下室入口在正中間,床在角落裏,“衛生間”在它的對角。剩下那個角落裏擺着幾件高科技設備,有電腦和屏幕。

她只能從門出去。

她得找到這堆鐵鏈的鑰匙。

這是一項最高難度的任務,因為看守者有增強聽力,說不定他連十米外蚊子扇翅膀的聲音都能聽見……

等等。

想到增強聽力,她突然有點尿不出了。

巴基已經很久沒有好好睡過了。

——被冰凍不算睡眠。

他根本不記得自己是怎麽睡過去的。

他只記得那個沒用又話痨的俘虜在他耳邊喋喋不休:“你不應該一直抱着我,擁抱會釋放催産素(oxytocin),導致我們之間産生親密感情。這是生物進化的結果,可以強迫人類忠于自己的伴侶。對了,催産素還會提高一個人的同情心。等等,這是件好事,說不定你醒過來會想放了我,那你繼續抱着吧……”

然後他就睡了過去。

一小會。

幾個小時。

整夜。

醒來之後,他看見她布滿咬痕的背。

在他不太清醒、混亂交織的各種思緒中,他選擇遵循本能,将這些咬痕重新标記。用牙齒,用嘴唇,用舌頭。把昨天咬過的地方,再重新數一遍。

他把她吵醒了。

現在她在上廁所。

已經有十分鐘沒出過聲。

可能是她說的“催産素”在發揮效果,他開始擔心她尿路感染。

“回來。”

她聽見“資産”起身,拿刀背敲了敲床,發出清脆的聲音。

“我們要繼續。”

她終于解決了膀胱問題。

非自願的。

接下來,她的生活逐漸模式化。

她要接受審問,巨細無遺地交代資産運行團隊的工作。從他們的人員構成,到每個人的具體分工,甚至是私人情況。由于她本身性格開朗,喜歡八卦,所以這部分她有很多可說的。

然後就是“觸發詞”。

這部分她不肯多說。但巴基至少從她這裏得到了一個關鍵信息——“觸發詞”與他的記憶、情緒緊密相連,無法簡單地剔除,除非他想成為植物人或者徹底喪失記憶。

審訊過程中,巴基意識到她其實是有一定威脅性的。

她是九頭蛇網羅的諸多天才之一。

在外科、腦科、精神科等方面都有研究。

她主要負責調試觸發詞,對這些“聲控命令”的運用非常出色。她甚至知道在緊急情況下怎麽用一個詞防止自己被殺。

為了避免局面再次失控,巴基會在結束審問後給她戴上口塞。

她的進食和飲水都被安排在審訊中,作為給出信息的獎勵。

到夜晚,他都會用刀背敲床,然後用固定的短語喊她回床上。如果她沒在三秒內回來,會受到嚴厲的懲罰。

現在她已經形成了條件反射——有人用刀背敲床時,她不管身處何處、在做什麽,都會飛奔着回來。

她不敢相信,自己被一個洗腦受害者馴化了。

“資産”明顯在報複之前她說的巴普洛夫效應,把她當成狗來訓練。或許接下來他會切除她的食管,破壞她的大腦。

她還面對着另一個問題。

他們的夜間安排——有極其粗暴的過程和絕對完美的善後。痛苦和快樂在瘋狂搶奪巅峰,超級士兵血清塑造出的完美身體确實有其超自然的優越性。

這也是馴化的一部分。

糖和鞭子。

扭曲意志的成瘾性。

她試圖抵抗這種影響。

但巴基能感覺到進展順利。她的契合度越來越高,反應越來越敏銳,行為越來越順從。

這是件好事嗎?

他從邏輯上認為是,但內心深處依然有一個聲音在說“不是”。

有時候,他會分不清是誰在物化誰。

是她在變成屬于他的東西。

還是她在把他變成毫無人性的東西。

當他從她身上掠奪時,也有什麽在悄悄流逝。

“資産。”她的聲音從不遠不近的地方傳過來,“你看起來很沮喪。”

巴基擡起視線:“不要這樣叫我。”

她畏縮道:“我就是随便一提,如果你瘋了,對我們倆都沒有好處。”

說着,她又坐回電椅上。

太服從了。

不需要繩子把她捆住,她就自己會在圈子裏坐好。

巴基突然起身,她吓得往後一仰。

他走到椅子後面,猛地拍一下椅背,把她從上面推下來。

“跟我來。”

他拿起旁邊的槍,最大的一把,然後走出地下室,用鑰匙開鎖,扯掉大門上的鏈條。

她小跑着跟在他後面,張口呼吸到曠野的空氣,久違的自由在呼喚着她。

這是什麽意思?

他要放她離開嗎?

她自由了?

不不不,冷靜,用腦子思考。

她全身上下只有一件男式襯衫,在荒蕪邊境的草地上根本走不出五公裏。這地方可能有狼,有蛇,就算是野狗也夠吓人的。

“我……”她一個字都沒說出口,後背被鐵臂狠狠推了一把。

“出去!”資産咆哮道。

她抽噎一聲,跌跌撞撞地走出去。

雖然不知道接下來是生是死,但至少走出谷倉的那一刻,她有種重獲自由的狂喜。

她逐漸振奮,向着沒有邊界的地方奔跑。

資産每過一段時間就會補充食物與水。

根據他離開又返回的時間計算,附近20公裏內應該有供應點。他是有交通工具的,但她什麽都沒有。她可能需要好幾天才能抵達有人煙的地方。

感謝九頭蛇教她野外生存。

“砰!”

一聲震耳欲聾的槍響在她背後炸裂,無數水鳥從草甸中飛起,子彈幾乎是貼着她的腳踝落入地下。

她下意識地回頭。

漆黑的身影在高高的雜草間若隐若現,面罩遮住了他的臉,只有一雙灰藍的眼睛露在外面,森冷又毫無波瀾。陽光下,金屬臂異常耀眼,瞄準鏡的光芒一閃而逝,紅色準星牢牢鎖定她的胸口。

瞬間,她的喜悅、擔憂、計劃全部都被驚懼打破,腦海中只有一個意識——“跑!”

有個殺人機器正在背後狙擊她。

她抛下所有想法狂奔,槍聲緊随其後,精确地落在她左右一米內的位置,好像故意要讓她陷入死亡的惶恐。

她越是跑,越是喘不上氣。

最後她越跑越慢,子彈也離她越近。她背後的殺手好像沒有任何體力消耗,依然不緊不慢地跟在百米之外,一槍接着一槍,穩定有序地射擊。

她開始窒息。

恐懼逐漸攥緊她的心髒。

這是什麽感覺?

達摩克裏斯之劍?

炸.藥包上的倒計時?

扒在懸崖上一根根消失的手指?

她不知道。

她快要瘋了,她的心髒正在猛烈捶打胸膛,又痛又緊又想爆炸。

冷酷暴虐的氣息幾乎近在咫尺。

很快,她體力不支,摔倒在草地上。

資産瞬間從遠遠盤旋的狀态切換到另一種近距離的獵殺模式。他眨眼之間就将她制服,雙手反絞,從背後粗暴地侵壓。

她的頭被按在地上,口中發出無法容忍的尖叫:“我不跑了!我再也不跑了!對不起我錯了,放開我求求你放開我!”

“不,你要跑。”

聲音在她頭頂,胸膛貼着她的背,他拉下面罩,發聲時的震動直接帶着她一起顫抖。

“你要更努力地……逃跑。”

“什麽?”她崩潰地哭泣,“你到底在玩什麽?”

“狩獵游戲。”他拉着她的頭發,迫使她痛苦地反弓身體,聲音和舌尖一起鑽進耳道,“我們當中至少有一個人會很快樂,你猜猜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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