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獻禮》x斯賓塞·裏德(四)

第 19 章 《獻禮》x斯賓塞·裏德(四)

【說謊的訣竅四:嚴格遵循事件線和時間線。】

它很髒,大量已經幹涸的液體浸透了前後幾頁,濃稠污跡讓這幾頁的內容模糊不清。

她的臉色格外蒼白,靠近顴骨那塊又格外紅。她慌慌張張地從摩根手裏抽走了《綠膠囊之謎》,然後用紙巾把地上的東西撿起來,拿去盥洗室扔掉。

摩根和裏德單獨留在書房裏。

“你覺得這是多久以前的?”摩根低聲問裏德。

“我不知道。”裏德幹脆地說。

這個答案從他嘴裏說出來的次數用一只手數得過來。

摩根翻了個白眼:“拜托,你可以通過屍體上的蒼蠅分辨出具體的死亡時間,肯定也能通過一個書簽判斷她的性活躍周期。”

“目測是一周左右?最好直接問她,或者去問實驗室。”

“她昨天在霍奇面前什麽都沒承認。”摩根小聲嘀咕,“她的未婚夫在三天前乘船離開美國境內,如果那個書簽是這幾天放進去的,就說明她确實出軌了。你确定那是一周前的嗎?”

裏德搖頭:“實驗室才能确定。而且,她未婚夫在家,不代表她不能偷偷摸摸的……”

摩根又低聲道:“我們暫時沒有搜查令,你得想個辦法把她的書簽拿過來。她對男性有很大的抵觸情緒,而你相對來說沒那麽有男子氣概,你可以找她聊聊。”

“我……”裏德無奈地看着他,知道“沒有男子氣概”不算是稱贊。他想要拒絕。

兩人互相推拉的時候,她已經處理好垃圾回來了。

她似乎想假裝這個意外事件沒發生過。

Advertisement

“抱歉,我到現在還沒給你們上茶點。”她用一塊手帕擦着水,臉上有一點紅暈。

“等等,女士。”摩根擡手阻止,“我們能去看看你的卧室嗎?”

“啊……我,這個……卧室還沒收拾。”這個提議顯然讓她很不舒服,但猶豫再三後,她還是同意了。

她和未婚夫的卧室在樓上。

這裏布置得很簡約,牆紙是金屬灰的,家具很少,和書房裏那種繁複又充沛的感覺完全不同。這裏像一片沙灘,而書房像一片雨林。看得出是由完全不同的人選擇的裝修風格。

如果書房是由她親自布置的,那麽這裏應該是她的未婚夫布置的。

摩根看了一圈,突然提出:“你都有些什麽茶點,女士?”

“一些自制的餅幹和泡芙。”她回答,“稍等,我去幫你們拿!”

等她離開後,兩人又開始低聲交談。

“她卧室裏沒有避孕套。”摩根說。

裏德拉開床頭櫃的抽屜瞟了一眼,裏面放着一本黑塞的《玻璃球游戲》:“考慮到她的未婚夫常年不在家,她也不會一直備着。而且他們感情這麽好,說不定是在備孕。”

“不,他們經濟狀況不好,我不覺得是在備孕。而且她書房裏有一個用過的,這說明她并不是完全沒有性生活。”

裏德擡眼看着他。

摩根繼續說:“這不是很明顯嗎?卧室裏幹幹淨淨,書房裏卻藏着肮髒的小秘密。”

“你覺得她跟情夫在書房會面。”裏德仍然保持中立。

“我有90%的把握。”

“證據已經被沖跑了。”

“我們依然可以撬開她的嘴。”

裏德正想說什麽,這時候,樓下傳來一聲驚慌失措的尖叫。

緊接着是玻璃碎裂的聲音。

摩根按住槍,毫不猶豫地沖出房間,裏德緊随其後。

他們到樓下時,看見她站在廚房到大廳的門邊。

廚房的窗戶玻璃破了。

滿地都是剛剛從烤箱裏拿出來的點心。

紅茶也翻了一地,像血一樣流得到處都是,從廚房一直蔓延到客廳,逐漸浸濕她的拖鞋。

“天哪,該死……怎麽會這樣!”她語無倫次,臉上沒有一點血色,“剛才有人闖進來……”

兩個聯邦探員聽見聲音,立即進來将她護住。

“退後,女士!”

摩根也到了,他把她推進角落裏的一個雕花柱子後面:“呆在這裏面別動。斯賓塞——”

他看向後面跟着的年輕人。

“保護好她。”

摩根和一個聯邦探員順着痕跡追了出去。

“你要喝點水嗎?”裏德低聲問她。

“不。”她手裏還牢牢抓着那個烤箱托盤,好像完全沒意識到自己正拿着這東西。

裏德緩緩地把托盤從她手裏抽走,以一種堅定又不至于吓到她的力量。

她似乎有點靈魂出竅,沒有任何反應,只是用空洞的眼神盯着窗外。

“黑塞的《玻璃球游戲》。”他提起她床頭櫃裏的書,“這是你最喜歡的書嗎?”

她的眼睛終于恢複神采。

“什麽?”

裏德把托盤放下,握着她的手肘,把她帶到旁邊的沙發上。

“你說,你排列書籍沒有任何順序,你越喜歡的離你越近。《玻璃球游戲》是離你最近的,它不在圖書館裏,在你的枕邊。”

她嘆氣:“我只是正好在看它。”

“對,你在卧室看書,在書房偷.情。”裏德抓着她的力道稍微有一點強硬,“小怪癖,是嗎?”

她僵硬起來,把手從他的握力中抽走。

“裏德博士!”

他們之間散發出奇怪的不适,像靜電般細細密密地貼着皮膚,時有時無。麻痹感不會帶來痛苦,只是略有些刺激。

“對不起,我……”裏德說,他立即看向別的地方,“我不是這個意思……”

“沒關系。”她低着頭。

裏德并不是會脫口而出這種話的人,他應該是性的絕緣體。

她的頭腦又一次開始昏沉。

兩個人坐在沙發上,隔着半米的距離。

他們都看着前方,沒有人在看他們。

她的手自然垂落在腿邊。

裏德放下手,不經意地接觸到她的皮膚。

她摸起來很冷,剛才滾燙的紅茶似乎沒有濺在她身上。

“你确定你還好嗎?”裏德的聲音接近寂靜。

“我不好,裏德。”她的手指在顫動,“我從來沒有好過。”

“會好起來的。”

他輕輕勾住她的小拇指。她沒有回應,但是也沒有躲避。于是他更進一步地握住她的手,将她完全包裹住。他掌心很熱,溫度傳遞到她身上,滾燙的情緒在胸腔中湧動。

她心裏好像有什麽被融化了,眼淚就要出來。

“都是我的錯。”她啜泣道。

“不,是兇手的錯。”裏德溫和地勸她,“你沒有做錯任何事情。”

“是我的錯。”

“拜托別這麽想。”

“但是……”

裏德手裏的力道加大了一點,她立即皺起眉,但他沒有放松。

“不是你的錯。”他強調,聲音低得像翻過書頁的沙沙聲,“你要相信這點。”

她點點頭。

裏德慢慢放松,看了一眼她的手:“疼嗎?”

她搖頭。

“剛才那個人闖入的時候,你有受傷嗎?”

她仍然搖頭。

“我看見瓷片碎了,地上的紅茶裏有血,你确定沒有受傷嗎?”

她還是搖頭。

“跟我說話。”裏德的聲音很低柔,但是依然有威脅性。

“不疼。沒受傷。不是我的血。”她攥緊手,指甲深深陷入肉裏。這正是裏德一直在提防的事情,他把她的手指展開,不許她掐自己。

“那就好。”他說。

她開始沉默。

負責追逐闖入者的人還是沒有回來。另一個聯邦探員排除了客廳和廚房的危險,正在樓上巡視。根據房屋面積,按正常流程時間計算,他大概要三分鐘才能下來。

“對了,《玻璃球游戲》。”裏德側了側頭,眼睛專注地看着她。

她發出一聲惱火的嘆氣:“你跟我的編輯一樣,不管發生什麽事,都在跟我談論書!書,書,書!我根本不想談論書,現在可是死了六個人!”

“你喜歡哲學嗎?”裏德不依不饒。

“我不喜歡哲學,我不喜歡任何人文學科,這根本不是真正的科學。”

裏德皺起眉:“但你最喜歡的書是《玻璃球游戲》。”

“這是小說。我是小說家,我讀小說,寫小說。”

“這是哲學著作。”

“裏德,我不想跟你争這個。”

“‘流盡鮮血後,人們渴望理性,卡斯塔裏應運而生’。黑塞沒有确切地說出玻璃球游戲是什麽,但卡斯塔裏這個國家很像是我們理想中的烏托邦,對吧?憎惡鮮血,慕求理性,人們不懈地追求知識。”

“裏德……”她深深呼吸,又嘆出來。

“別害怕。”裏德安靜地注視她,語氣舒緩得讓她昏昏欲睡,“這些都會過去的,最後世界只剩下理性,知識,和玻璃球游戲。”

他這樣專注地看着她,直到她回握他的手。

“我會跟你在一起的。”他告訴她。

“我知道。”她回答。

摩根他們沒有追上闖入者。

闖入者似乎對周圍的環境很熟悉,進入樹林之後就甩開了他們。調來警犬後,也在河邊失去了他的蹤跡。他流了點血,但是血量很少,又跟地上的紅茶混在一起,幾乎沒法檢測。

現在只能依靠唯一的目擊證人。

她。

“我……我沒看見他的臉。”

她緊張地坐在沙發上,面前站着行為分析組全員。她感覺比照x光還赤.裸,什麽都藏不住。

裏德不忍直視地轉過頭去。

“你認識闖入者嗎,女士?”果然,霍奇一下就發現了問題。

“我……為什麽你會這麽覺得?我……我只是……”

“他是誰?”霍奇繼續追問。

他采取的策略是進一步靠近她,利用她對男性的恐懼,對她進行威懾。雖然從道德上說有點不妥,但很奏效。

她迅速變得蒼白,流着冷汗給出了答案:“是……是我的未婚夫。”

其他人感到驚訝。

“你的未婚夫?他不是已經出海了嗎?”

“我不知道!”她驚恐不安,“他突然出現在廚房裏,像個幽靈似的站着。我吓了一跳,不小心打翻托盤,然後他就翻窗跑了!我不明白,他為什麽要跑?”

她面前所有人交換了一致的視線。

“或許因為他是兇手。”裏德冷靜地說,音色清朗柔和,讓人安心。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