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43章

個子很高的五條輕易就幫泉從冷餐桌最高處取下她想要的牛奶布丁,就在他用兩根指頭拎着布丁瓶子企圖逗弄她跳起來時,宴會廳內原本輕松閑适的诙諧曲突然畫風一轉變成沉重又激越的合唱。那合唱仿佛來自地層深處,鼓動着不安的熔岩與烈風。

“Do you hear the people sing

Singing the song of angry men

It is the music of a people

Who will not be slaves again!

When the beating of your heart

Echoes the beating of the drums

There is a life about to start

When tomorrowes.”注

“怎麽回事!誰幹的?”參與壽辰的賓客裏很多都在聽到歌聲瞬間白了臉,身體虛弱情緒敏感的夫人們不由摸出嗅瓶放在鼻下猛聞:“我的天啊,這種!這種粗鄙暴躁的東西,怎麽能出現在這裏!”

“太過分了,快點讓人換掉!”

很顯然,這正是野坂先生為客人準備的“小娛樂”之一,路燈挂件們就跟聽見送葬曲似的惶惶不可終日。

就算貴客們再三要求,歌曲還是從頭到尾正正循環了四遍才意猶未盡的結束,泉站在角落裏看着外面那些名流驚慌失措醜态百出,心下不由好笑。

有什麽可怕的呢?當他們以各種名目剝削同類時比現在“勇敢”多了,只要利潤到位,世間一切罪行就沒有這些人不敢犯下的。

“你好像很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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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條先生把布丁瓶子塞給泉,側耳聽了一會兒,燦然笑道:“挺好聽的呀,他們為什麽要害怕?”

按道理講,小林泉的能力既然能逼停六眼與無下限,那麽對于詛咒來說她就是天然“絞肉機”,宴會廳裏不可能存在他看不見普通人卻能看見的非人之物。還是說這首歌意義特別?

泉側頭重新打量了他兩遍,抿出小小笑意:“想聽故事麽?一個……關于小偷、強盜、騙子、妓1女,和孤兒的故事。”

“……哈?”五條先生長到這麽大也沒遇上過幾個會在自己面前提起這些稱呼的女士,一時間有點反應不過來:“鬼故事嗎?我不怕哦!”

如果尾音裏的顫抖幅度能更小些的話,也許泉會信他一個感嘆號。

“不是鬼故事,”她笑着看那比自己高出許多的青年長出一口氣,緊接着繼續道:“但是等我講完了也許你會比他們更害怕。”

“只要不是鬼故事,我都不怕!”無緣無故的好勝心開始發揮作用,五條先生無論如何也一定要聽到小林小姐的故事不可:“除了布丁你還吃什麽?我去拿,咱們躲到陽臺上邊吃邊講。”

“青提慕斯和葡萄汁!”

泉已經把他當成時時刻刻都需要表揚與肯定的超齡小朋友了,将樂颠颠的青年使喚得團團轉:“哇!好厲害,拿這麽多甜食也不會灑!”

五條悟毫不客氣的從侍應生手裏搶來個大號托盤,冷餐桌上所有牛奶布丁以及一整個圓形青提慕斯被他一掃而光,裝着葡萄汁的水晶冷水壺直接提走,遠遠凝望着他的小姐們視線從仰慕逐漸變成疑惑進而避之唯恐不及。

就……可惜這麽帥的臉了,腦子是不是有病?

“來嘛來嘛,就這裏,你快點講!”他大喇喇走進弧形陽臺,本想擡手放個“帳”,指頭都伸出來了半晌無果,不得不悻悻放下去轉而伸長胳膊把帷幕扯散擋着:“差不多就這樣。”

拆家哈士奇的既視感越發強烈,泉甚至莫名有種想要撸一把狗頭的沖動。

“故事要從一處森嚴的監獄講起,裏面關押着世界上最最窮兇極惡的罪犯,謀殺、搶劫、盜竊,還有數不清的邪惡……”過去的故事被娓娓道來,帶它來到此地的風輕輕吹拂着那些昂貴的絲綢帷幔,本應彌漫着花香的陽臺随着講述仿佛變成了昏暗的牢房、肮髒的旅店、破敗的街壘,還有那看似悲憫的十字架,“最後所有人都會在神明許諾之地再次相遇……在我看來那只是作者對現實無奈的妥協。除了夢境,他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些什麽才能讓世界不那麽悲慘絕望。”

帷幔外的宴會已經恢複到之前的繁榮景色,白發青年安靜聽完整個故事,前所未有的認真道:“我明白了,無論怎樣你也不會同意我的邀請,那好吧,我尊重你的意願。”

在那個堪稱蛆蟲之巢的監獄裏,殺人犯殺死的是玷污了未婚妻卻逍遙法外的纨绔子弟,搶劫犯搶劫的是不事生産卻奪走土地的地主老爺,盜竊犯如果不去盜竊就要被活活餓死,妓1女不出賣身體就只能眼看着孩子被人像販賣牲畜一樣拉走賣掉……世界在不同的階級眼中呈現出異常割裂的景象,有人紙醉金迷,有人饑腸辘辘。小林泉這是在借着故事告訴他,他們不是一路人。

此刻五條悟清醒的意識到無論自己再強也不過是小圈子裏敝帚自珍的虛假歡呼罷了,全世界六十億人暫且不論,只島國這過億人口中又有幾個真正生存于他的庇護之下?以一己之力倒轉乾坤,不過是孩子氣不切實際的幻想。

真要改變這個世界,他需要去知道到底是什麽逼得活生生的人怨念叢生并最終催生出無數詛咒原來我和我的好友都走在歧途上,不,我比他強些,至少那些孩子們還有希望。

“真不甘心啊!泉你一定會成為一位很好很好的教師,為什麽呢……”

他抱着玻璃冷水壺哀嚎,泉笑着拿起一只布丁瓶子用勺子舀着吃起來:“抱歉,我沒有宗教信仰,我只相信普通人自身的力量。所以您提到的宗教學校實在與我性格不合,還是算了吧。”

“不相信?是因為看不見?”

小林泉的能力就是否定非物質之物,那她肯定看不見,看不見就不承認,不承認意味着否定,否定就看不見……摔!這不是個死循環嗎!

壽辰上的觥籌交錯還在繼續,眼看時間走向正點,泉起身與抱頭苦思冥想的五條先生道別:“我還有事要忙,祝您玩得愉快,失陪了。”

她可不是專程來吃牛奶布丁的,很多不方便在Port Mafia本部聯絡的人都得靠這會兒功夫交流。

作為壽宴的主人,野坂先生在醫護的“幫助”下坐着輪椅出來晃了一圈就回了休息室,想去見他的人擠滿整條走廊,絕大多數都是為了剛才亂入的那首合唱,會場內的注意力也都放在剛才那扇被五條先生踹開過的側門上。

“麻煩你了,泉。把源一郎送到M國去,他領着幾個農戶燒了農協的辦事處,眼下被定性為恐怖主義分子,軍警圍追堵截國內已經待不下去了。”看似毫不相幹的男士端着葡萄酒站在泉背後的花牆旁輕聲傳遞消息,小林泉舉起葡萄汁抿了一口,看上去好像是在朝遠處的某人致意,實則輕輕點頭:“我明白了,最近一班走私船上還有四個座位,只要人進了橫濱就能從容混進Port Mafia撿屍隊先躲着,剩下的事全部交給我解決。”

後勤幹部手下掌管着所有Port Mafia的底層成員,人數衆多陌生面孔偶爾出現又消失是常有的事,誰也不會在意。

“拜托拜托,國內這邊我們會在那幾天組織一場抗議活動轉移軍警的視線,保重。”

喝完杯中的酒液,他忽然擡手揮動着,被吸引的人得到了懇切溫雅的道歉:“不好意思,您看上去和本田先生真像,我一時認錯了。”

國內姓本田的人沒有百萬也有八十萬,對方立刻含笑搖頭表示理解。兩位因“誤會”而相識的先生信步挪到另一處聊天去了,小林泉四下裏掃了一圈,決定換個位置等人前來“預定”走私船上的客票。

她剛轉過身去,宴會廳斜對角處猛然爆發出陣陣驚叫,隐約能聽出“死人了”的呼喊。

野坂老師或許會搞些惡作劇驚吓客人,但他絕不會拿人命開玩笑。泉順着人流朝那個角落行動,憑借着體術優勢推開搖搖欲墜的夫人小姐們,很快就擠到最前排:“發生什麽了?”

“他!他推倒了香川先生,他是個兇手!”事件中心的女士指着對面身穿傳統裝束的黑發少年哭泣痛斥,圍觀者紛紛竊竊私語:“這是誰家的孩子?”

“好像是跟着五條先生來的……”

“五條?是‘那個’五條嗎?”

同樣穿着傳統衣裝,同樣姓“五條”,很好。

所以那個不靠譜的家夥帶了家中子侄來這種場合又極不負責的把孩子扔下自己去招三撩四吃甜點了?這!這孩子将來簽署遺體捐贈協議時她一定會表示理解且支持的。

“麻煩讓讓!讓遠些!”泉走到橫躺在地的男人身邊蹲下稍加檢查,回頭大聲朝侍者下令:“把AED帶過來,去請場外待命的醫生,也許還有救!”

野坂先生都一百零三歲了,公開亮相怎麽可能不提前安排好醫生的位置?

作者有話說:

注:百老彙音樂劇《悲慘世界》插曲,編曲克勞德米歇爾勳伯、阿蘭鮑伯利,發行時間1985

本想放國際歌,但又怕被4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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